[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35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0
塵骨 第五一九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百曉生有意掩護,林蘇青不得不承情,九死還魂鎖尚未得手,二太子殿下尚未甦醒,他還不能顯示正身。

    如果殺了百曉生……

    此想法一出,他愕然一驚,驚詫過後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攥緊了拳頭。短淺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之中,留下一個個清晰的印記。

    我方才竟然起了殺心……

    他詫然若惘,甚至連自己也不敢相信,更是不敢苟同自己方才的想法。

    以此時此刻的心境來說,他不會想要殺了百曉生以滅口,可是為何方才……

    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從來不是他的作風,並且他一直認為這般殘忍的行徑是最劣的選擇。何況在眼下的處境來說,既然領會到了百曉生的有意掩護,對於他的想法來說,並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彷彿被什麼左右了自己的思維,就在那一瞬間,稍縱即逝的迷失了自己的思維似的。

    無法理解。

    林蘇青這廂自我迷茫了許久,百曉生與清幽夢那邊卻已經開始了正式的目的。

    清幽夢桀驁不屑於一切,可是在真正需要的時候,她也願意放下,行該行的禮數,尊應有的尊稱。

    她話裡話外一如既往的坦白,卻很謙遜有禮許多。

    「居士也不知妖界當前的局勢嗎?」然而很顯然,她也依然一無所獲。

    「啊妖界啊,我許久未曾去過了。大約……大約得有一兩百年未曾了。」百曉生摸著下巴回憶著,半晌反問清幽夢道:「你們打聽妖界的近況幹什麼?」

    「哦!」話音未落突然一聲驚呼,旋即說道:「你們也要去妖界避難麼?哇,三清墟的追捕還在持續麼?」

    不等清幽夢迴答半個字,他自顧自繼續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做什麼不乾脆回幽冥界呢?你們現在去妖界別說避難找清淨了,只怕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更大的火坑了。」

    「居士方才不是說對妖界的事情毫不知曉嗎?」清幽夢一語道破,不留情面,然而百曉生卻毫不在意,說不知道不清楚的是他,說有麻煩的也是他。真真假假的引人自己去選擇信哪一個。

    「適才我不想說,忽而間想說就說了。」百曉生粲然一笑,道:「不過有句話說得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也有雲否極則泰來。」他說著話時轉眸看向林蘇青道:「或許你們可以亂中求勝呢~」

    「亂中求勝?」清幽夢疑惑道。

    「求~~生~」百曉生咧嘴笑道,「我說的是求生~你們不是要去避難麼,避難成功不就是生?」

    他改口說是求生,唯有林蘇青從他方才投來的目光之中讀懂,他說的分明就是求勝,且並非口誤。

    清幽夢反反覆覆品著百曉生的話,俄爾抬眸問道:「居士的意思是妖界現在正臨禍事?」

    「誒?我可沒這麼說呀,你自己的揣測莫要妄圖加在我的頭上。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何況以我的身份,我更不能亂說話了,你可別給我亂加由頭。」

    林蘇青沉默如天際邊靜靜漂浮的雲團,浮動的正是他的思緒。

    置之死地而後生……莫非他們此去,或許有生死之險?

    否極則泰來……莫非此去有意外之獲?

    百曉生的弦外之音,可是如此?林蘇青驀然抬眸,目光如炬,直想百曉生的神情之中讀出一點答案,可是這一眼,竟恰好捕捉到從百曉生的眼尾悄悄掃來的目光。

    他的暗示是什麼?他欲言又止的又是什麼?林蘇青不禁上前了小半步,直想擒住他的衣襟逼問清楚,可是卻不能。

    我甚至不能多問,林蘇青心中悵然,現在我叫秦且,我不過是一介小小散修,那些層面的問題,我不應該知曉。

    他把最後的希冀投向了清幽夢,但願她能夠問出一些他想問的問題來。

    「那麼居士,妖界祈帝多年來閉關不出,敢問是否真如傳聞所言,是乃病重?」

    此一問,林蘇青嘆息,這是他知道的問題。如果能傳達念力而不被清幽夢所察覺的話,他真的很想通過念力控制清幽夢的思緒以借她之口,問出自己自己想問的問題。

    「哦你們想問祈帝呀。」百曉生撓撓後腦勺,竟像個摸不著頭腦的普通人似的,一雙茫然的眼神將他們倆來來回回望了幾眼。

    隨即說道:「你們此去,如果是想見祈帝的話,那我只能說盡快吧。」

    「盡快?居士的意思是?」

    「如果是為了去躲避追蹤,尋一時安穩,那就別去了。」

    「別去?別去又是什麼意思?」

    清幽夢之問,亦是林蘇青之問。當她如自己心中所想問出一模一樣的問題之時,林蘇青險些以為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念力,衝動之下無意中控制了她的思緒。

    又驚又險。虛驚一場,卻也提心吊膽。百曉生此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唉呀,天機不可洩露呀小姑娘,我不能說得太多,會有因果的,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百曉生擺擺手,作勢要走,「就當我報了你們幫我解除機關之恩。」

    清幽夢一揮鞭子想攔截他的去路,可是一去,卻撲了一場空。

    他彷彿是故意出現,被他們找到,又故意遇難,要他們解圍。

    他彷彿是故意來帶消息的。彷彿隨便找了個由頭使自己的現身合理,卻也不甚合理,故意讓他們知道他的有意而為。

    林蘇青是這麼覺得的,不知清幽夢作何分析。

    她卻道:「崑崙居士百曉生的話你也聽見了,此去妖界恐有凶險。」

    「嗯。」

    「你我萍水相逢,承蒙你近來多關照。」

    「你不必同我去犯險。」「我偏要和你一起去。」

    他們倆同時出口,林蘇青清亮的聲音正好蓋住清幽夢一分,不要不亢,不強硬也不無力,正正好一分,壓住清幽夢的聲音,權當做沒有聽見她說的話。

    清幽夢怔住,心頭一暖,原本無情而冰冷的聲音彷彿在熱水之中漸漸泡溫的兵器,多了那一絲絲的溫度。

    之於她,說出來的有一分,實則心中卻有七八分,甚至更多。

    「你何必。」

    「我也有必須去的理由。」

    她以為全然是為了她。

    「既然如此,我不多勸。是你自己的性命,你自己做主。」

    霎時風也清,雲也靜,心緒卻如風中飄曳的楊柳枝,亦如輕輕翩飛的柳絮沫兒。迎著洋洋灑灑的光看去,他立在淺淺風中,猶如白玉山頭見,應當身在瑤池中。

    倘若千難萬險必有一死,那麼死之前若能看一眼他面具之下的樣子……

    「無論有多危險,我是死不了的。」她如實相告,「你清楚的我身份,生死輪迴掌握在我族之中。」

    「嗯。」

    「而你之生死猶如螻蟻。」

    「卻也不能小瞧一隻螻蟻的用處,不是麼。」他無所謂的笑笑。

    「你會死。」

    「你不是才說了不多勸麼,怎麼還在勸。」

    「……」清幽夢無語,沒好氣的撇他一眼。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麼,我說真的。」林蘇青認真而道,「亦如你所說,命是我自己的,應當何去何從,我自己做主。」

    假如真的能自己做主的話。

    說時,清幽夢抬手掐算,林蘇青一把握住她的手制止道:「我不信天命。」

    「我只是想替你算一算此去吉凶多少。」

    「算了又如何。若天命定我此去凶多吉少,我還是要去;若天命定我此去絕無風險,那也正合我意。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去,何苦勞神?」

    一隻螻蟻試圖陪伴一隻虎豹去試險。是不是多此一舉了。可是一旦明白了螻蟻的心聲,便不是了。

    「你也說了,你我不過萍水相逢,我生死如何,你就少費點心吧,是我自己想去湊熱鬧。」

    「呵,凡人。」她道,聽似輕蔑,卻不是。

    凡人的天真、凡人的愚蠢、凡人的不自量力、凡人的痴心妄想……凡人……

    「你叫秦且。」

    「怎麼?」

    「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何地生人?」

    「怎麼?」

    「我不會讓你死。」

    「謝謝。」

    他習慣性客氣一聲,笑了笑,驀然好奇想問她一句:「若是天命定我一死呢?」

    「天命又如何?有的是天命定不了的事情。」

    天真可愛的清幽夢啊。

    忽然好想摸一摸她的頭,便抬手摸了摸,忍不住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髮。她個子小小的,恰好到他的胸口,他拉她過來,擁入懷中。

    「不能讓你看見我面具之下的模樣,且讓你聽一聽我的真心吧。」

    「真心是什麼。」她茫然道。

    「真心就是——今日的天色真好,風正好,雲也正好,陽光也正好。唯一不好的就是……」

    「沒有不好。」她截斷道。

    「嗯。」他便不說了。

    當他說起「唯一不好」之時,她想,唯一不好的就是迄今為止不知他長的什麼樣子,可是仔細一想,現在看不看又有什麼所謂呢,既然這也已經不算不好,便沒有什麼不好了。

    林蘇青的下巴摩挲著她細軟的頭髮,心中想道——我並非為了九死還魂鎖而全然虛情假意,九死還魂鎖為我所願,你亦為我所願。往後你知道了真相,但願你不要恨我。

    此時此刻什麼都好極了,可是沒有說出口的話,到底說出來好,還是不說出來好啊。

    這風、這雲、這陽光、這髮香……抱一次,少一次。

    突然明白了「珍惜」這個詞,其實是時日無多的意思。

    相愛終生幸福終老,繞不開一個「終」字。

    「那麼,就讓我們彼此珍惜到生命的盡頭。」真心如是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0
塵骨 第五二〇章 妖界才不是說進就進的地方

    一當決定了直去妖界,便都加快了腳力,他們兩個的腳力之快,雄鷹不及,眨眼略過。才彼此發覺,從前對方都在故意拖延,當時卻只道因為別的事情才耽誤。

    折轉千萬里,心之所向,終於抵達。

    一直聽聞妖界海納著不被各界接收之士,與被各界驅逐之士,海納著是非,乃是非的聚集之地。加之如今又聽過了三界之緋聞,也從百曉生口中猜測出祈帝的近況……因此,他們兩個一直都以為,妖界不說亂世如油鍋,也應該談不上安和。

    然而眼前所見並非如此。

    遼遼妖界,層巒疊翠,碧霞千里。白霧氤氳著深谷,幽幽清風,兜來蕩去。比之仙界多一些情趣,比之魔界少一點詭譎。雲蒸霞蔚,自成一派景緻。

    彷彿就連隨處起伏的風,也像具有靈氣似的。

    你一動,哪怕轉一轉脖子,乃至動一動眼球罷了,隨處可見的毫不起眼的小草、或花、或樹,或一枚石子……皆隨你而動,入眼之物一概都是活物,是真正的活物,他們都頗有修為。

    「尚未看得見妖界的界碑,這一路已然全部是妖。」林蘇青一邊走一邊對四周的「動作」稱奇,看得他眼花繚亂。

    他們一路走,即將路過的花草樹木竟陡然生長,彷彿要阻攔他們的去路。有的生有荊棘,更是荊棘叢生,交錯疊織,封得看不清前方。

    盛開的花兒瞬間膨大,猶如血盆大口朝他們開合而來,你若留心去躲避那花,腳下就有刺藤蔓來纏住你的腳,你若留心於腳,頭上還有那不知從那一根樹枝上倒掛下來的蛇,獠牙巨口張得奇大,彷彿要一口將兩個都吞下去。

    樹枝盤虯宛如張牙舞爪的怪物,若被它們抱住,立刻粉身碎骨,地上的雜草猶如一雙雙可自由扭曲的利爪,它們瘋狂的、放肆的抓來。你在哪處走,就連遠處的也要朝你這邊聚來,你若騰空飛起,它們也伸長、堆疊,拼出更高的架勢。

    而你不能飛,因為上方有鋪天蓋地的樹枝交錯,遮得密不透風。

    底下毒氣濃密,萬物皆有毒,並且毒蟲肆掠,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僵持在半空也不是,那些突然抓來的樹枝不好躲。

    清幽夢請林蘇青吃了一枚避毒丹,毒倒是傷不到他們,可是毒氣太重,呼吸困難,繼續往前走,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實在憋悶得慌。

    林蘇青快要受不了了,他道:「繼續在底下,猶如被包在天羅地網之中,我看不如劈那頂上的樹枝,我們沖上雲霄,走上路!」

    說時,他手上已經有了動作,他拔劍一躍而起,揮劍直劈樹穹,可是,劈開一層,瞬間又結一層,再重新劈開一層,瞬間又結一層,比之前更緊,更密。先前還能看見斑點似的天空,劈過幾次結過幾次,就變得一丁點天空也看不見了!

    再劈,再結,更緊,更密。

    更是密不透風!

    而劍不是好劍,是他為了偽裝身份,喬裝散修時配的一把普通的劍,此時要對戰這些妖物,全要依靠他將靈力注入劍身,否則劍早就被這些堅硬如鐵的樹枝抗得碎屍萬段了!

    他猶如失去了理智似的,瘋狂的劈斬,非要劈開一條口子來!就在他一心一意要從上方辟出一條出路之際,底下的無數雙「爪牙」撲殺而來,擒住了他的腳,纏住了他的腿,困住了他真個身體。

    只聽唰地一聲!是清幽夢的骷髏鬼鞭揮動的聲音,又聽見嗡嗡嗡的響聲,是她的鞭子在震響。

    這裡有一種道不清楚的力量,促使他們一旦生了武力心,便越殺越猛,停不下來,主觀意識根本沒有「停下來」這個想法。

    好比林蘇青停不下來劈斬頂上的樹穹,清幽夢停不下來揮斬底下的爪牙。

    哪怕已經被桎梏得動彈不得,哪怕荊棘藤蔓已經瘋狂纏繞得幾乎到了他的手腕,他仍然停不下來揮斬的動作,他們拚命的掙扎,滿臉青筋畢露。

    「這裡有陣法!」

    林蘇青耳邊倏地一聲異響,彷彿靈光一現似的,他突然回過神來。

    「不!是妖術!」

    而他的話音剛落,無數荊棘藤蔓仿如只春蠶吐絲織繭似的,將他層層疊疊裡裡外外的包裹了起來。

    他再也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他被束縛得動彈不得,而纏繞著他的這個荊棘所做的「小繭子」之外,還有一個「大繭子」。

    大繭子不停地迅速的翻滾,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逆時針瞬時間,東西方南北方……毫無規律可循,而他則如失去了自由的蠶蛹一般,隨著大繭子的翻滾而毫無規律的翻滾。

    與世隔絕了!

    不知清幽夢吉凶如何!她是否也正如我一樣的遭遇!

    這不是陣法,只要是陣法,皆有跡可循,可是它們沒有!是妖術!

    妖界不是廣納天下豪傑嗎,為何要在入界的路上設下如此高深的法術!看來妖界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也收留!

    由此可見,能入妖界者,也絕非無能之輩!

    這一路的妖物雖然並不是強不可摧,可是它們勝在繁多!數不勝數!糾纏不休!一招得手,便使你再無反攻之力!

    現在回想,其實從一開始就被動了!看似是他們在攻擊劈斬這些妖物!實則始終他們在被動防禦!

    也就是說,從始至終他們就未曾佔過先機!

    佔先機者贏,那些妖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擊的?林蘇青努力回想,或許想起是在哪一刻發生的,便可以從源頭上想到破除的辦法!

    可是太多了!

    石子先動的?石子太多了!滿地皆是,要論究竟是哪一個先動的!這怎麼知道?!

    那藤蔓先動的?不,在他發現藤蔓在動的時候,腳邊的草也動了,不能確定那草是風吹動的,也不能確定它就是自己動的,何況根本也無法確定是草先動的!

    如此細微,料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也沒有辦法仔細入微到這種程度啊!

    就在這時,包裹著他這個「小繭子」的大繭子嘩啦一聲裂開一條縫,把他漏了出去。

    他像一顆豆子,也像一隻沒有辦法行動蠕蟲一樣,就這麼漏了出來。在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的同時,包裹著他的「小繭子」也裂開出一條縫,一當雙眸恢復過來,可以看得見事物的時候,他也立刻用力剝開自己身上纏繞得藤蔓,猶如蛹破出繭子,亦如雛雞破出蛋殼。

    這些藤蔓纏得異常緊密,他拼盡了全力也才掰開一丁點縫隙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0
塵骨 第五二一章 淪為料餌?


    好不容易叢繭中脫困,放眼左右,依然青山綠樹,卻不見清幽夢在何處。

    莫非她還在方才的地方?可是剛才的地方……他完全想不起來是在哪裡了。他被束縛了周身,困在繭子裡頭不停地旋轉,他起初有心去記憶路程與方向,可後來還是被轉得一塌糊塗。

    深山寂寂,而妖界的山林有別於凡塵的山林,這裡一草一木皆為妖物,小如蟲蟻也絕非一般。這裡,一點蟲鳴聲也沒有。

    靜謐得可以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靜謐得就連普通的呼吸聲也顯得沉重。

    驀然抬頭,恰好看見一隻黑鷹掠過,而它也沒有留下任何聲響,它振動翅膀拔高,就連羽翼也沒有搧動的聲音。

    妖界如此安靜麼……一直如此安靜麼?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來到妖界,如果寧靜是妖界的本色,那倒也沒有什麼,如果不是,便忍不住疑心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只恨當初心性粗淺,路過妖界時,沒有去留意。那個葫蘆洞門他倒是記憶猶新,卻不知那道葫蘆洞門通往妖界何處。

    滿腦子的疑問,愁得睜不開眼睛。他一掀袍子席地而坐,落座時,塵土迎風而揚,猶如灰撲撲的霧氣。

    得高人真傳,飽學奇門遁甲支書,他大多用以對付機關暗器,或是自己研究一些小玩意兒。而眼下,他所需要的便是以奇門遁甲之術去推測清幽夢的安危與方位。

    他就著地上的土為紙,就著小石子為筆,為器,可是有些小石子不普通,它才伸手作勢去捻,石子就自己滾開了,他起先以為是風吹動的,於是伸手再去,那石子便再滾出些許,彷彿滿身的拒絕:「莫挨老子。」

    他才恍然大悟,另尋石子。

    就在他滿地找石子的時候,突然看見一根毛絨絨的柱子。說它是柱子,不如說它給他的第一感覺……是什麼東西的腿毛。

    細細尖尖的腿,黑底紅紋,毛短粗如針。

    他順著那根毛柱子往上往去,是毛絨絨的天。

    他起先以為之所以天光不旺,是因為天上仍然有樹枝纏織,遮住了大半光亮,現在才發現並不是樹枝!更像是什麼怪物的腹部!他急忙倒退,退得越遠視線則看得越遠,越看越怪異,越看越覺得更像是什麼東西的腹部,自己正在一個龐然大物的肚子底下!!!

    他毫不猶豫立刻扭頭就跑,不論如何必須先跑出它的範圍,不說別的哪怕它突然趴下,對於他來說,豈不等於天塌下來了?

    而當他快速跑出怪物的腹部範圍時,回頭想看一看怪物的究竟,可是因為怪物太大,他依然無法分辨出它的形貌,便繼續奔馳。

    距離越遠,才越能看得齊全一些,待終於可以看到它的形貌的時候,林蘇青愕然怔住了。

    眼前有的,有且僅有一頭巨型蜘蛛。

    是的,一頭,比之水牛更為龐大,比之大象還綽綽有餘。

    這蜘蛛,他曾經見過。

    當年與夕夜初相遇時,夕夜正從妖界逃出來,而在他身後緊追不休的不正是這樣的蜘蛛麼?

    不過當然的似乎沒有眼前的這頭大。

    這是什麼意思?那些荊棘藤蔓把他緊緊包裹之後帶來了這裡,是為何?

    他正疑惑不解,此時一道亮麗的聲音響起:「喲?又一個過街老鼠想入我妖籍?」

    轉眼便看見一名紅衣女子自那蜘蛛的面門上跳下來,原來她一直坐在那裡的,她一動不動,方才愣是沒有看出她來,還以為只是蜘蛛面門上的一塊紅印記罷了。

    女子個頭不低,一身練得非常緊實,她著一身紅色皮衣,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一條紅色的長形的皮,像繃帶一樣纏在身上,但並沒有纏得嚴密,露著許多雪白的皮膚。有別於正常的裝束,十分有特點。

    因為距離相隔很遠,他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遠遠看過去,女子的手中似乎牽著一根像人的手臂一樣粗的繩索,而繩索的另一頭連接著那頭蜘蛛的面門,彷彿是她牽引著那頭蜘蛛,是她飼養的寵獸麼?

    「去吧,撕碎他。」女子的聲音驀然一冷,隨即她將手中的繩索一拽,另一頭便與那頭蜘蛛分開了!

    她便悠閒的搖著手中的繩索揚長而去。

    「慢著!請留步!」

    林蘇青高聲問道:「請問這是進入妖界的試煉嗎?」

    怎料那女子轉身冷笑,盯了他半晌,好笑道:「試煉?假如你連它都打不過,又怎能過得了試煉之地?呵呵,你不過是闖來的一塊肉,與其便宜了別的,不如喂了我的寶貝。」

    林蘇青一身冷汗迅速上頭,只是不知清幽夢此時情況如何了,她是不是正在試煉之地?抑或是與他一樣,被當做口糧帶到誰那裡去了?

    「所以界碑外面的陣法是你布設的嗎?」林蘇青問她道,如果是她布設的,或許可以依此推測推測那頭怪物的大概能力。

    「陣法?」她無情笑道,「怎麼可能是我,你這人問題太多了。」她扭頭欲走,驀然回首道:「哦對了,和你一起來的那兩個小姑娘,這會兒恐怕也已經正同你一樣的處境。」

    同我一樣的處境?兩個?

    腦子裡一連發問,最要緊的是:「兩個?」他脫口而出。

    他與清幽夢同行,那麼第三個或許只是想入妖界,但並非與他們同行的。

    「你們三個一起來的,怎麼?你只關心法力高強的那一個?喲~這可不公平喲~」她輕蔑道,「不過皆無所謂,反正你也泥菩薩過河了。」

    「請留步!」林蘇青不禁再喊了一次,可是她卻沒有停留的意思,他連忙喊道:「她們在哪兒?」

    她已經沒入了叢林,像一滴鮮紅的血滴入了黑色的墨汁裡。

    第三個?

    與他們同行的另一名女子是誰?

    轟隆!

    那頭蜘蛛抬起腳落下,震起碎石飛沙,可也僅僅是他們週遭有震盪感,除此之外別無影響。

    妖界的土地竟如此結實?這樣大的力量連裂痕也不起?有結界麼?

    不容他多想,那頭蜘蛛噴出蛛網撲將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0
塵骨 第五二二章 龍落淺灘遭蝦戲

    飛撲而來的蜘蛛網沾帶著透明的毒液,看上去像打濕了似的,懸掛著粘稠的毒液。林蘇青巧妙的躲避開去。

    所以並不是走投無路時還有妖界收留,而是能成功進入妖界者本就不是泛泛之輩。

    驚險之中林蘇青驀地擔心起祈帝來。

    妖界無平凡鼠輩,那麼如果妖界之中有誰作亂……此時的祈帝可還能鎮壓得住?他身上還帶著醉月雪芽之毒呢……

    他的思緒煩亂,而巨型蜘蛛的攻擊一刻也未停歇。他與蜘蛛相比,蜘蛛巨大如巨山傾倒,而他則小如螻蟻,只要身手足夠敏捷,蜘蛛想捉住他,其實並不算容易。

    ……

    而另一端,清幽夢剛從荊棘藤蔓編織成的蠶繭之中破殼出來。林蘇青身懷二太子子隱聖君所賜的偃月服,乃是白虎靈君褪下的皮毛所制成,刀槍不入,水火不容,他被裡裡外外的繭子幾番折騰依然毫髮無傷,而清幽夢不是。

    她一身掛滿了傷,衣袍破損數處,有幾處甚至能看見白皙的皮膚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血肉淋淋,像裂開的嘴似的。

    她正惡戰,而荊棘藤蔓趁機捉住了她的腳踝,它們攀爬得極其迅速,她甚至來不及斬斷,剛斬斷一根的剎那接連就被其他的纏上了。

    然後她也被荊棘裹成了蠶球,那些荊棘所生長得尖刺一根根全部扎進了她的肉裡,尖刺不斷的生長,越扎越深入其中,甚至幾次接觸到骨頭,幸而她及時運功封鎖了自己的經脈止血,凝聚真氣在體內做了罩盾才阻止了尖刺的繼續深入。

    隨即她也被一個「大繭子」包住,而大繭子是由更多的荊棘藤蔓纏織成的,然後,她這只小繭子在大繭子裡頭不停的翻滾,那些刺入血肉的尖刺不停地刺她。

    換做尋常者,恐怕早就死了。

    而她還活著。

    她從大繭子之中漏出來時,就連漂亮的臉蛋上也掛了幾道傷痕,那些刺都有毒,好在她善用毒,這些毒物奈何不了她。

    遠離了方才的險惡之地,此時包裹在她身上的荊棘藤蔓好像沒有越裹越緊了,她試著解開經脈,謹防萬一,她沒有一下子全部解開,而是一一嘗試著解開,在發覺那些尖刺沒有任何動作時,她才嘗試著快速多解開幾個,直到最後一道穴位打開,包裹在身上的荊棘尖刺也沒有什麼變化,她登時發力一震,將纏繞得無比緊密的荊棘藤蔓震出幾道裂縫來。

    一併連帶著她身上的傷口,也猛地劇痛,不禁倒抽涼氣。

    她緊皺著眉頭,豆大的汗珠低落在地上,汗水接觸到地面的乾土時,嗞地一聲響。

    她唇上的傷口已經乾涸,血液凝結成疤,她不能再運氣去震,只能咬緊牙關徒手剝開身上的藤蔓,無數根幾乎扎入骨頭的尖刺從肉裡面拔出來,疼得她把剛結痂的嘴又咬破了。

    墨藍色近乎於黑色的衣袍掩飾了大面積的血液,除了白皙的皮膚上刺眼的殷紅和傷口,就只能發覺她的衣袍比之前更黑了,是被血水浸透了。

    還好不是重傷。

    她終於剝落了層層纏繞在身上的荊棘藤蔓,稍一運力,身上的無數道傷口就撕裂般的疼,但她慶幸,都只是皮肉傷,只是疼罷了。

    幸得骷髏鬼鞭在荊棘藤蔓迅速包裹她的時候,護住心口,才免於尖刺深入。

    此地四周陌生無比,她一甩鬼鞭,鈴鈴作響。

    此處有青山綠樹,可是腳下寸草不生,乾枯如同沙漠,風一吹,細沙容易眯眼睛。古怪之地。

    她手持鬼鞭百般警戒,朝四周觀望,依然不見林蘇青的身影。

    直覺告訴她,不能呼喊。

    霎時!無數道黑影自四面八方飛撲而來,他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她迅速抽身向後一掠,果不其然,那些黑影齊聚她方才所站立的地方,碰頭撲了一場空。

    「何方妖孽!」她怒斥道。

    「掌管生死的幽冥界之明珠,居然也來投奔妖界了~」

    「沒有令牌,走的也不是官道,哼哼哼哼~也同喪家之犬一樣來妖界尋生路麼~」

    「哼哼哼~你能統御萬千鬼兵,怎麼,瞧不出我們的元神?」

    那些黑影們陰陽怪氣而道。

    她凝神一探,這些傢伙居然是修煉成妖的鬼。他們的前身是惡鬼。

    他們彷彿追捕到一隻有趣的獵物似的,繞著她兜圈打量,像挑釁小貓小狗似的,企圖伸手挑撥她。

    鬼鞭嗡地一震,嚇得他們立刻後退。

    她凌然道:「好大的膽子,既然還記得自己的元神是什麼東西,難道就不記得為我所殺之鬼,永無輪迴麼!」

    「哼哼哼哼~氣勢可真大喲~」

    「你這麼聰明,那你不想一想,為何會被我們尋到呢~」

    她當然知道,別無其他,還不是因為她這一身的血。

    「幽冥界掌管生死輪迴,幽冥雙神之女,未來的女帝~倘若你的心腑被掏了去,你會死嗎?」

    「你死後是歸去那一宮呀~」

    「要過奈何橋嗎?」

    「也要輪迴嗎~」

    「放肆!」她震怒,卻沒有揮動鬼鞭,審度眼前局勢,她不得不隨時保存體力。

    「既然投奔來妖界,無論你曾經是誰,現在與一隻走投無路的過街老鼠別無兩樣,你也不過是喪家之犬。」

    「怎麼?生氣了?」

    「不讓說?」

    「那你出示過界官令呀~」

    「唉呀你淨瞎說,她若是有官令的話,為何不走官道?」

    黑影們東一句西一句的陰陽怪氣的說著。

    忽然提道:「對了~你想不想知道和你一同來的那個小子和那個丫頭現在身在何處呀?」

    清幽夢一愣,他們一提一同來的小子她知道,應該就是秦且,可是他們還說有一個女子。是她與秦且一路的,不曾有別的女子,倘若有,並且被算作一路,她為何絲毫沒有察覺?秦且有察覺嗎?

    「你這是什麼表情?」黑影眾多,總是同時說話,時常分不出到底是哪一隻在說。

    她幾時受過這等戲謔,若不是三清墟追捕,若不是想暗中查清楚疑惑,她何必來哉。

    「既然來了這兒,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也得臥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1
塵骨 第五三三章 你狂任你狂,我自逍遙戰四方


    林蘇青不能迎戰那頭蜘蛛,他只能儘量的躲避,同時伺機尋找出它的弱點,以制服。

    他最擅長的是幻術,然今下不能施展幻術。特別是在妖界。

    幻術乃妖界王室之專術。即使當初被他的親娘子夜元君習得以後,將此專術帶出了妖界,並在天瑞院進行傳授,但是除了妖界王室以外,真正習得幻術者,依然屈指可數。

    哪怕是帶出了妖界,哪怕是在三清墟立了課業,卻也是口述私傳。

    統共也只一兩個學到的,即使學到了卻也不深,而那僅有的一兩個原本也出自妖界,不說是王室之族,卻也是遠親貴戚。現如今更是妖界的重臣,身居高位。

    眼下他若是在妖界施展妖術,豈不是自惹事端引來關注?

    所幸有高人傳授他奇門遁甲之數,姑且算那位高人是子夜元君的舊友吧,多虧了高人捨命相傳,他才能憑著奇門遁術預測巨型蜘蛛即將攻擊的方向,從而立刻走向化解之位。

    加之有偃月服護身,他不曾受過什麼大傷,即使體內有傷也正以可察覺的速度迅速恢復,這多虧了二太子子隱聖君所塑造的這副肉身。

    乃是聖君之血肉所化,當年三隻眼打得他傷得那麼重,也極快就恢復如常了,天神亦不能傷他根本,俗物所傷的傷又豈在話下。

    並且,他也不願殺了這頭蜘蛛。

    事先見過它的飼主,方才那名紅衣女子便是它的飼主,殺了它,會與紅衣女子結仇,而那紅衣女子既然能通過妖界界門處的妖物將他捕獲來這裡,那麼她在妖界也必然不是單打獨鬥之路。

    殺一頭使獸,便不得不再殺一個紅衣女子,殺了一個紅衣女子,便要再殺她的朋友、再殺、大殺……

    沒有必要。

    他此來妖界,不是來結仇的。

    實在沒有必要。

    他此刻是分身,為了以防萬一,另外兩個分身正在尋來的路上。如果能夠在這個分身耗盡靈力之前找出蜘蛛的軟肋制服它,那麼便不至於消散,從而另外兩個分身便繼續進行各自的用途。

    他一邊躲閃,一邊防禦,一邊伺機尋找蜘蛛的破綻與弱點,一邊在心中把小算盤撥得朗朗。

    一身體力全耗上了。

    而那頭蜘蛛也因為不停地追殺他,不經意地陷入了他走出的奇門遁術與陣法之中,遁術之奇就在於無須以實物佈陣,是借天地自然之靈氣,與各方磁場,而步的氣場陣。

    也把那頭蜘蛛耗得暈頭轉向。

    ……

    而清幽夢那端,又是一場惡戰,她的確很強,以一敵百不在話下,可是眼下她有傷在身。

    那些傷,她稱之為皮肉傷,一切不傷及根本的傷她都稱之為皮肉傷。只是,雖然沒有傷及根本,卻也影響她行動。

    一舉一動之間撕扯動傷口所帶來的疼痛,倒不如受一處重傷,重傷雖重,但也因為重,它往往失去了知覺,反倒不影響身手。

    何況當前,包圍著她不停進攻的不止一百,而是黑壓壓的密密麻麻的,不可計量。

    骷髏鬼鞭獵獵最響,送著一隻又一隻惡鬼妖灰飛煙滅,而惡鬼妖們宛如勢在必得似的,前赴後繼,破碎一片,又引來一片。

    不知妖界收留了多少惡鬼。

    既然他們都能成功闖入妖界,那麼她更可以。豈能放棄於當下?!

    她的信條裡從來沒有放棄二字!

    妖界的風聲令人生畏,風掠起衣袍,也帶著肅殺之氣。這就是妖界麼,真正用實力說話的地方,真難想到這樣的妖界如何被祈帝治理得平靜的!

    他們好鬥,好戰,好飲血,好殺戮,卻全都規規矩矩的遵守著祈帝的制約,絕不犯出妖界以外的一草一木。

    不敢想,若祈帝不在……

    抑或……祈帝宣戰……

    不過,他是不會宣戰的,他若願意戰,當初就不是他親赴九重天與天帝簽訂同謀之約了,他若願意戰,當初就戰了。

    清幽夢忍耐著無數道傷口撕裂的劇痛,於密密匝匝的黑影之中穿梭,所經之處一片哀嚎,哀嚎是他們生命的終點,從此湮滅於天地之間,連一粒塵沙也不如。

    豈能未到妖界的試煉之地,就在界門口敗下陣來?

    只能說是他們有眼無珠,自尋死路!

    ……

    妖界的邊境是一個圈,圓圈之內便是妖界。

    此時此刻,林蘇青在北,清幽夢在西。

    一處血雨腥風,眨眼便是生死,空氣裡都是血腥氣息,乾涸如沙漠的土地上的沙子或許全都是惡鬼們化散的元神。只可惜他們已經連細砂也不如了,細砂尚可感召日月,而他們已經真正的死了。

    一處如同兒戲,兜兜轉轉,鬼打牆一般。蜘蛛捕不到飛蛾,飛蛾也不去撲蜘蛛,兜著圈子的飛來飛去。

    你來我往的,你傷我一處,我不管,換我也傷你一處。我的傷會自行癒合,我也不重傷於你。

    進攻與防守,就像借錢似的,有借有還。

    ……

    然而這時候,有一個身影,在那身影的身後,有一堆彷彿燒焦了的藤蔓,焦黑的堆了滿滿一地。

    身影出於習慣地撣了撣並沒有沾惹半點焦灰的衣袍,然後抬首細嗅著風的方向,同時細嗅著風中所攜帶來的信息。

    嗅到了血腥味,也嗅到了正想獲得的信息。

    身影埋頭快速的走,看起來目標明確,有確定的方向,有想辦的事情。

    那身影實在不起眼,正悄悄地流竄於眾妖之間,那些花草樹木卻並不傷那個身影。

    那身影的身上似乎帶著某種法盾,縱然有想傷害的妖物貿然進攻,也全都被法盾反彈回去,到頭來重傷了自己。

    身上的法盾赤光燦燦,像一層薄薄的火光似的,但不灼,只反彈外來的攻擊,若不攻擊則相安無事。

    但依然走得很急,也走得很小心謹慎。

    身影出現的位置靠近東邊,此刻正往北邊行去。

    此行之風險,事先已經瞭解過了,於是堵上了一切前來。

    那身影走著走著,忽然頓住腳步,停下來看了一看林深之處。想道,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也許就如與這些籍籍無名的小妖小怪一樣,毫無期盼毫無意義地度日,就像擺放在乞丐面前的空瓶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1
塵骨 第五三四章 老君捆仙索

    蜘蛛如山般巨大,林蘇青不得不千方百計的躲避和防禦它的攻擊,想伺機窺看出它的弱點,實在太難了,好幾次險些被它的毒液沾到。

    它的毒液不作用於地上的花草樹木,即便滴落在地上,也僅僅如一滴水滴下似的。因而總令人不小心就忽略了它有毒。

    蜘蛛頻頻噴射毒網毒液,空氣中都佈滿了毒腥味,有些對此敏感的小妖們紛紛躲逃得遠遠的。

    林蘇青與它已經數不清來往多少回合了,哪怕他用的是巧勁,可是每次一躲一防,那都是大距離的移動,體力已經快消耗得差不多了。

    而分身還在路上。

    換做其他地方,分身不至於來得這般慢,主要是潛來妖界,不僅不能被發現,更不能再次被捕捉。

    而那頭蜘蛛因為總是殺不到他而暴躁不已,龐大的身軀,與四肢,對著地面亂踩,不論他身在何處,它只管踩下去,只管噴出毒網去。

    數次之後仍然撲空,它更是氣得暴跳如雷。

    這時,那名紅衣女子忽然折返回來。見它久攻不下,登時怒火朝天:「區區一個毛頭小子你都拿不下!養你何用!」

    她怒甩繩索,那繩索霎時飛出去,越接近那頭蜘蛛時就變得變大,繩索迅速變大,林蘇青還以為她是要捆住那頭不爭氣的蜘蛛,怎料繩索卻越過了蜘蛛,並且越來越小,就在他察覺繩索之異樣的同時,眨眼套住了他!

    這繩子看見是一條繩,另一頭卻有一個圈,而這個圈此時正死死的纏住了他全身,而端頭的圈正死死的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越是掙扎,繩索就越是套得緊,只緊不松,無論他用外力還是內力,甚至用靈力也會被繩索感應到。

    他越是與之對抗,繩子也就越緊,幾乎令他回不上氣了,幾乎只出氣不進氣,空一縷氣息入喉。

    這條繩索竟同太上老君的捆仙索如出一轍。

    他在崑崙山的典藏樓裡,看到一本書,其中記載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法寶,其中就有關於太上老君的捆仙索的記錄。

    老君的捆仙索原本乃是他的一根用來勒袍的腰帶,又曰晃金繩。即使斬斷它也會自行修復如初。

    再看他身上所捆縛的這條不及拇指粗細的繩子,正是金色!

    再看那紅衣女子,遠遠的看去,她的唇微動,似乎在念口訣,隨之繩索更是越發變緊,緊得只留下他一絲喘息的機會。

    莫不真的是太上老君的捆仙索?

    他大驚,老君的捆仙索為何出現在妖界?

    脖子被死死勒住,他甚至連大氣也喘不出來,更別提發問了。

    見他已經無力掙扎,那頭蜘蛛俯身下來,張開了它的口,舉起了它的毒爪,想以毒爪上的尖勾刺穿他,想以細牙撕裂他!

    「住手!我允許你動了嗎?」那名紅衣女子登時一躍,眨眼已經從遠處瞬間出現在了蜘蛛的面前,凶狠的衝著蜘蛛訓斥道:「方才交給你時,你沒有得手,現在我允許你動他了嗎?」

    那頭蜘蛛頓時蜷縮起八條腿趴在地上,連身上的針毛也都伏下去,不再豎著。

    而那名紅衣女子眼下雖然不讓蜘蛛動林蘇青一根毫毛,可是她卻完全沒有放過林蘇青的意思。

    她打量著林蘇青,不禁氣憤道:「沒用的畜生,耗了這麼久,你連他的頭髮絲兒也沒摸到!」

    那頭蜘蛛羞愧難當,同時也氣憤卻不敢發作。

    女子見他戴著面具,登時從腿上綁著的鞘裡拔出一把匕首,匕首在手中轉了幾個圈,輕巧回歸正位,她饒有興趣的晃動著手中的匕首,輕蔑笑道:「區區凡人裝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這張白玉面具底下,是什麼鬼樣子!」

    豈能被她看見!

    何況這裡是妖界!

    「嘖,奇怪,怎的撬不開。」

    面具像長在臉上似的,令女紅衣女子無從著手。

    是了,怎能被你輕易揭開。當初製作它時是為了防止清幽夢,若是能輕易被揭下來,豈能防得住清幽夢。

    「捆仙索之下任何術法也不能奏效。」她道,「如果不是術法……」

    居然真的是捆仙索,那麼他更坐實疑惑,太上老君的捆仙索為何出現在妖界!這名女子是妖?還是仙?

    他這才發現自己尚未分辨她的身份,可是眼下想分辨時,已經被捆仙索所束縛,他甚至動用不了一絲靈力,無法通過靈力感知,僅憑肉眼根本無法辨別!

    所謂相由心生只能用於凡人,在凡人以外根本無法運用。

    有些貌比天仙的極有可能是妖,而有些奇醜無比的卻有可能是心懷大仁義的神仙。

    眼前這個紅衣女子,肉眼以看,面貌明豔亮麗,眉宇間也不見妖氣,唇色卻沉紅,近乎於黑,但依然看得出那是紅。但論唇色,的確妖冶。

    可是神仙裡也有這樣的,比如懲戒罪罰的神仙,虎虎生威之威儀不說,單看相貌的話,也有唇色深沉的。

    譬如女戰神九天玄女,其威嚴之肅穆,其氣勢之磅礴……目光之凌厲,戰力之強盛……單單是她的肅殺之氣便能令方圓千百里的一切妖魔鬼怪為之顫慄。若單看外相,單看她的肅殺之氣,幾乎會誤以為她是魔。可是她是神女!

    「奇怪。」那紅衣女子縷試不成,登時煩躁不已,一匕首紮在林蘇青的左胸前,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插著匕首的地方脹痛不已,匕首不拔出而始終阻隔在體內的話,他的傷口就無法恢復。

    紅衣女子嘲諷地說道:「妖界祈帝也嗜好戴著一副面具,可是最後還不是被揭開了。哼,我就不信你區區一介凡人的面具,竟能比祈帝的面具還結實不可?」

    林蘇青愕然一震,祈帝的面具被揭開了?被?

    是誰那麼大的膽子……不,是誰那麼強,居然能動到祈帝的臉上……

    還是說……祈帝的醉月雪芽之毒已經毒入膏肓了?

    林蘇青不禁渾身發抖,這抖,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因何。

    而他一抖,捆仙索當他在動,更是越發的箍緊,迫使他渾身血管暴突,脖子上的更是清晰可見。

    紅衣女子見他唇色蒼白,並且顫抖,譏笑道:「害怕了?」

    「哼哼哼哼……或許我能效仿他們揭開祈帝面具的法子,來揭開你的。」紅衣女子笑道,「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好不容易找著點樂子,你麼勉強算。」

    語罷,她隨即又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入林蘇青的右肋,他不禁倒吐一口濃血。卻只能瞪著她,毫無還擊之力。

    這兩處傷痛尚未緩下來,她立刻又抽出一把,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左肋下方,緊接著又是一把,猛地刺入他的腹部正中。

    她說,她是效仿著他們揭開祈帝面具的法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7:01
第五三五章 碰到對手了!


    這名紅衣女子所說的「他們」,他們是誰。

    林蘇青雙眼通紅,一口難以遏制的惡氣鬱結在胸口,幾欲衝上來。

    捆仙索越縛越近,而他的憤怒越發難以壓制,越是憤怒,捆仙索越是束緊,如此這般,如此這般,竟將扎入胸口的匕首抵了出來!

    那紅衣女子見狀,登時訝然:「捆仙索都捆不住你?」

    「也許是我扎得太淺了。」她拾起匕首,用力一捅,從他胸前的舊傷口處直直捅入,甚至晃了晃匕首,覺得緊實了,她接著又抽出一把來,從他腰側刺入!

    林蘇青為之憤怒,但是就算他憤怒得心臟都要爆炸開了,也無法與捆仙繩抗衡,更無法頂住捆仙繩的術法動用任何靈力將刺入體內的匕首逼出來。

    這不是他。

    內心的憤怒越發蓬勃,紅衣女子每刺入的一把刀子,都像是在火上澆油。令他的最後一絲理智也幾乎快被憤怒侵佔.

    這憤怒不平凡,林蘇青瞭解是「他」在蠢蠢欲動。

    他努力去控制,可是捆仙繩捆住了他的一切使得他無法通過靈力去扼住內心深處的那個「他」。

    那個聲音又在喊他,他不,他拒絕,他不能去和「他」談話,「他」又想以條件交換,不,沒門。

    捆仙繩能發揮多大的威力其實與施咒者本身的修為有著非常大的關係,施咒者的修為越高越強,則捆仙繩所能施展的束縛也就越強。

    顯然,僅憑這紅衣女子的內休,縱然此是太上老君的捆仙繩也僅僅只能捆住當下的他,而遠遠捆不住他心裡的那個「他」,如此反而激怒了「他」。

    「住、住手……」幾乎是從牙縫中拚力擠出來的幾個字,光是這幾個字,就已經令他精疲力盡,脖子與臉都擠成豬肝色,捆仙繩束縛了他的一切。

    還有來自身體的疼痛。

    匕首與刀子混著,她足足在他身上插了四十七把,把把避開要害,但把把都紮在最疼得經脈穴位上。

    「你只有這一點伎倆嗎?」忽然從林蘇青的口中發出沉悶的聲音,沉沉如深淵底部迴蕩上來,語氣輕鬆。

    那女子驀地一愣,林蘇青亦是一驚,這不是我的聲音,這是「他」的聲音。

    他咬緊牙關,咬得太陽穴脹痛,拼盡全力將那躍躍欲試的念頭壓制下去。

    「區區凡人,死到臨頭了還如此嘴硬。」那女子手訣一捏,開始施術,他身上每一處插著匕首或刀子的地方,登時鑽肉般的疼,這些疼的方向一致,一俱往心臟鑽去。

    他不禁失聲大叫了一聲。

    但他迅速鎮定住我不能失去分寸,我必須時刻清醒。身體一旦到達極限,「他」就會趁虛而出。

    哪怕這是一個分身,然而「他」無處不在。

    我不能再做任何的消耗,可是僅僅忍住四十七處鑽心的劇痛,就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她的咒法越念越恨,鑽心之痛越鑽越用力,猶如有四十七條毒蛇在體內遊走,以毒牙開墾通道,直逼去心臟。

    猶如有四十條毒蛇在啃噬心臟。

    就在這時,眼前刀光一閃,面具應光而落,落在草地上,瞬間化為虛無。

    那紅衣女子親眼看見面具跌落的瞬間消失不見,她先是一訝,旋即道:「居然與祈帝的面具如出一轍,你是誰?」

    她抬首,看見的是一張殘缺的臉,下半張臉完好,可是鼻樑以上,彷彿被大火燒爛過似的,滿是瘡痍,哪怕是她,也不禁嚇得心裡一緊。

    她挑目凌道:「你分明是個凡人,怎會妖界王室之術?」

    林蘇青被痛苦折磨得滿頭大汗,汗水讓上半張臉的瘡痍更加觸目驚心。

    原來,她方才所說的「他們」在逼落祈帝的面具之時,她也在場麼。可惜他現在連呼吸都困難,無法開口問她詳細。

    他竭力的抬眸看著她,透過腐爛後有長好的鬆弛的坍塌在眼皮上方的肉,看著她。

    「你是誰?」她彷彿忘記了自己正以極刑之術桎梏著他,忘記了他無力說話。

    旋即她細挑的眉眼一瞪,怒極道:「居然還有一層面具!」

    她居然能識破!

    林蘇青更是驚怔,此乃是他防患於未然而精心假飾的面具,幾乎以假亂真,就連天之神女夏獲鳥與戰神追風也無法直接識破的假面,她居然絲毫不接觸而一眼就識破!

    並且,他所用並非易容術,而是機關術與術法相結合。就算要區別真偽,也必須經過觸、摸、敲、擊、聞、修、嘗等等各種方法,才有可能分辨得出真偽。

    她又是誰?

    居然如此精通?

    如果她和她所說的「他們」是一夥的,那麼這些逼迫祈帝的……到底是何方神聖何方妖魔?

    憤怒充斥著雙眼,他的眼白通紅,瞳孔急速變成銀灰色。

    「這雙眼睛……」

    她一說,林蘇青立刻冷靜,猶如一撮火苗立刻熄滅,一雙瞳孔立刻恢復漆黑如墨。方才那一刻失控被她瞧見了。

    她一把握住他的下巴,逼視著他。「看著我!」

    林蘇青故意垂下雙眸,不看她,也不讓她看。

    那一雙眼睛,那一雙一閃而過的眼睛,莫非是我的幻覺?那女子擰著眉頭,怒吼道:「看著我!」

    她這一吼,身上的咒術更狠重,鑽心之疼更猛烈。

    他怒目一抬,是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

    她無力的鬆開手,難道真的是幻覺了?可是那麼真實……

    一把彎曲如蛇的刀猛地橫在林蘇青的脖子上,她握著他的下巴逼視著他,旋即改刀,刀劍直逼在他的眼前,只差一絲的距離。

    她想再次確認方才的幻覺。

    「不想看真容麼?」那深沉如從深淵之中傳出來的聲音再度從林蘇青的口中道出,他神色冷漠如覆霜,不複方才的痛苦,也轉瞬即逝,立刻又是林蘇青痛苦猙獰的神色,使他上半張臉的瘡痍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女子手中的蛇形刀霎時一顫,方才的他好像換了一個人,眼前這個人不是凡人!

    可是他卻像極了凡人!完全感知不到他除了凡人以外還能有什麼身份!但他若是高功,也不至於被她抓住不是麼?

    她有些慌神了。

    「媽的!」她狠心立下,抄起蛇形刀著手破解他臉上的機關術。

    無論敲、擊、還是觸、摸、嗅……一切動作皆在點上,她懂這個!

    這不是高人之秘術麼?她為何會懂?她是誰?

    林蘇青暗驚大事不妙,糟糕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0 19:48
塵骨 第五三六章 快走!!!

    而他的所有餘力全部用在了壓制體內那個妄動的力量,加之有著捆仙索的束縛,除了內應力,之外他毫無招架之力。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紅衣女子熟練的摸索機關的解除竅門,他心中清楚她肯定能打開機關,這副無比逼真的面具肯定會被她破解。

    這種無力感令他更加的無力,咔,與自身肌膚渾然一體的面具咔地一聲與真正的皮膚分離。

    紅衣女子一驚,雖然她處處全然按照規則在尋覓機關敲門,可是真正觸發打開時,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她震驚道:「你……是大衡道長的弟子?」

    大衡道長是誰?林蘇青訝異,難道是那位世外高人的法號嗎?

    而紅衣女子忽然很淡然似的,猶如攀談家長裡短似的問道:「你領的什麼字?」

    領字?林蘇青完全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隔著與皮膚剝離開頭髮絲寬的爛肉麵具,皺眉看她。

    他的憤怒已經得到了控制,內心深處的那個「他」也不再帶來衝撞感,他的痛苦得到了些許的緩解,可是捆仙索早已經緊到了難以呼吸的程度,依然令他很是難受。

    「魯班門法我領的寡字。」她冷笑道,似乎很輕蔑很不屑。

    原來她說的是魯班門法,福、祿、壽、鰥、寡、孤、獨、殘……

    入門弟子在受師父過法前必須在祖師爺面前打卦,祖師爺同意收才能收,祖師爺同意師父給弟子過法,師父才能給弟子過法,而過法之前,還必須打卦領字,領的哪一個字這輩子就是哪一種命。

    可以算作是另一種天命定命,不過也算是一種後天改名,畢竟如果你不入門修習魯班之法,便不用領字。

    他的確沒有領字,但不能確定她所說的大衡道長與他印象裡的那位擅長機關陣術的高人是否為同一人。

    她的手已經伸了過來,與他臉上的面具僅僅相隔一指之遙。她見過祈帝嗎?她既然說「他們」用的法子,她既然也會「他們」針對祈帝所用的法子,她應該見過的吧……

    一想到祈帝,他突然想到,她所說的話……意思是祈帝也是用的相同之法製作的面具?那麼祈帝領字了嗎?

    我沒有領,他應該也沒有領吧。

    在她手伸過來的霎時間,他的腦子胡思亂想亂成一鍋粥。

    ……

    她看見了他面具底下潔淨的皮膚,手中小刀將面具一挑,那猶如被火燒傷之後久治不癒而顯得潰爛的面具瞬間從栩栩如生變成了很明顯的假。

    面具應她一撬而變成一張殼,面具應她一挑而墜落。

    在那一剎那,她驚得目瞪口呆,舌橋不下……

    林蘇青心裡不安,她見過祈帝的吧?他無力的洩氣,從她的眼神之中他明白了即將到來的凶險。

    「祈、祈、祈……」她如雷轟頂,驚得說不出話來的。

    他卻只能瞪著她,除了瞪著她,他什麼也做不了,捆仙索因為他的緊張而越捆越緊,縛得他渾身血脈暴突。

    她登時倒退出一丈遠,將兵器橫在身前隨時備戰,她也緊張,胸前起伏巨大,她也緊張得難以呼吸。可是祈帝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快死了嗎?是如何脫離層層守衛來到邊界的?

    「你如何逃出來的?」

    他注意到,她說的是「逃」,登時眉心一跳,險些又讓心底深淵之中的「他」脫出控制。

    看見他的反應,她愣又愣,但是手上的防禦不減,她一隻手持斷刃兵器橫在胸前隨時迎戰,一隻手捏著訣法準備隨時箍緊他身上的捆仙索以限制他的行動力。

    林蘇青無力的牽動嘴角,「你笑什麼?」她怒道。

    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卻一直詢問他問題,這不可笑麼?

    她看了又看覺得眼下應該把這個人帶回去給他們看看。這個人身上沒有祈帝的氣息,他完全就是一個凡人。卻為何長了一張與祈帝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難道也是面具?可是,世間見過祈帝之真容者屈指可數,而他區區一個凡人……

    還是先把他帶去,一切等他們看過就明了了。

    但不能直接這樣帶著他在妖界招搖行走,而她會解面具也不會製作面具,思來想去之下,她召回蜘蛛,命令道:「把它裹起來。」

    那蜘蛛剛準備動,一看是「祈帝」,登時後退。

    女子恨鐵不成鋼的一刀紮在它腿上,刀一拔,毒血直流,那蜘蛛只得上前來。

    倘若他真的是祈帝,已經中有世間無解之毒醉生夢死,便不會再畏懼任何毒,也是一種百毒不侵。

    蜘蛛戰戰兢兢,很是不肯,它不肯也不情願,而女子一躍而上,落在它巨大的眼球邊,一刀插下去,以刀繪符,以符驅它。

    卻礙於女子的狠辣,它不得不出手。

    它一運力,蛛絲立刻噴湧而出,霎時間,之間一道金光一現,罩在林蘇青。

    那不是尋常可見的護盾之光。

    所罩下來的光帶著腥甜的血腥之氣,同時光盾透著紅,淡淡的紅,猶如剛綻開的薔薇花似的。

    與此同時,只見一個瘦弱的聲音,張開雙臂擋在林蘇青身前,那瘦弱的身影身上也有一層淡淡的光盾,不過與籠罩著林蘇青的光盾不同,是赤紅色的,猶如火焰,那是狗子的法力所在。

    半半?她怎麼來了?林蘇青驀然想起紅衣女子所說的一行三個。

    有他,有清幽夢,另一個……竟然是半半。

    半半雖然有靈根,但是她沒有什麼修為,此次外出帶信多有風險,因而狗子才給了她加持吧?

    所以哪怕他與清幽夢皆被妖術所困,而她卻能夠平安無險。

    半半快走。他好想喊她,可是喉嚨連呼吸都困難,根本說不出話來。

    「好大的膽子,膽敢衝撞本座!哪裡來的小妖?!!!」

    那紅衣女子怒不可遏,猛地一看,刺入眼簾的是半半身上的法盾,登時一怔麒麟火?這個小妖與戰神追風有何關係?

    紅衣女子旋即警備,她警惕的觀望四周,一遍又一遍以意識搜尋,依然不聞追風神君的氣息,估摸他應該不在附近。

    並且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任何消息,想必他沒有來。

    她以刃指著半半問道:「你是丹穴山來的?」

    半半壓根不回她半句。

    「不在神域修行,來妖界作何?」她依然問。

    以往她何故如此,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她收到的消息是來了三個闖關者,一個來自幽冥界,法力高強,因而不是由她出面,況且幽冥界的自有原是幽冥界的感興趣。

    一個是個小妖,兩百年道行不到,她看不上。

    另一個是個懂機關術並且刀槍不入的凡人,便是這個懂機關且刀槍不入的凡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誰能想到,居然更加出乎意料,兩個都不簡單。

    ……

    眼前的瘦小的女子僅僅是個幾百年道行都沒有的小妖,如她這樣低微的修為,在妖界遍地皆是,隨便扔一根棍子都能打死一大群,單憑實力根本不足為提,誰知她身上卻有戰神追風的麒麟火。

    加之……她所護著的人,明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可是這個凡人偏偏長了一張與妖界祈帝一模一樣的面容,並且這個凡人還戴著以魯班之術所締的面具。

    不一定師出同門,但一定與大衡道長有脫不開的干係。

    紅衣女子看了一眼林蘇青,和他身上所籠罩的帶著淡淡腥紅的光罩,冷眼笑道:「多少妖邪精怪痴心想去神域,而你,偏要來妖界送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0 19:48
第五三七章 陪伴無聲,離別有痛

    在神域修行,不僅能事半功倍,若有所成,往後更可以直接位列仙班。

    紅衣女子轉念一想,眼尾瞥向林蘇青一眼,問向半半:「為他而來?」

    半半絲毫不回應她,在她的疑惑之中,半半手中開始捏訣,腳下走起步訣,面色安寧,彷彿已經對結局瞭然,卻不甚在意。

    紅衣女子看懂了她的訣法,心道,這小妖要以死相抗,而她身上有戰神追風的護盾,就算我出手,拼了全力一時片刻我也拿她沒有辦法。

    而那小子被她以血祭套住,她一刻不死,那小子我一刻也帶不走他。

    她麼……紅衣女子打量著半半,望其血氣,肯定活不了了。選擇血祭就是主動投死,呵。我沒有這個必要拖延在此處,反正那小子還有捆仙索捆著,我必須盡快把這個消息稟上去。居然有一個與祈帝長得一模一樣面容的凡人,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發現。

    於是紅衣女子立刻收了功法扭頭飛走。

    半半一看她要跑,可是卻不能追,她以自己的血為祭,做了保護林蘇青陣法,她便不能離開太遠,否則護盾就會消失。

    她轉身想去檢查看看林蘇青的傷勢,卻是剛一轉身就虛脫,無力的跌跪在地。她的修為太低了,短短時間也無法迅速掌握一門強大到別人無法攻破的法術。因此她特地懇求夏獲鳥教了她獻祭之法。

    以自身血祭,便能化出法盾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半半淚眼朦朧的看著林蘇青,他看上去被困得很痛苦,連他也沒有辦法掙脫的繩索,那不是一般的繩索,那她更不可能有對策。

    心疼好想幫他脫困,可惜能力有限。好氣自己為什麼不夠強大,好悔為什麼不能早生幾百年幾千年,這樣就有多幾百年幾千年的修為,就可以保護他。

    可是假如早生了幾百年幾千年,便不會有後來的見面吧?若不是那年他們恰好來那片竹林……

    因為他,丹穴山子隱聖君親身蒞臨,厚澤竹林幾百年,使得竹林成為一塊厚福之地,雷猴一脈幾百年受此恩澤。

    若不是那天有幸接了聖光,她在那天就已經死了,哪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半半跪坐在自己的血光所化的法盾前,手撫摸著法盾,對林蘇青說道:「你不必覺得虧欠我,其實算是我還給你的。」

    林蘇青不懂區區小妖的她,是怎麼召出如此大法力的盾,甚至逼走那道行高深的紅衣女子,但是看著半半綿軟無力的伏靠在法盾前,並且面色蒼白得發灰髮暗,他直覺半半命不久矣。

    天吶,半半你無須以命相搏,這只是我的一個分身而已!分身被打散,我的正身只是收一下傷而已!

    他好想告訴她,可是捆仙索緊勒得他無法發聲。現在晚了嗎……頓時眼眶發熱。

    半半無力的靠在法盾前,眼神朦朧得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咬緊壓根拼著全身最後一丁點氣力捏手訣,口中誦念口訣,心中默念心訣,登時騰身而起,如一道雷逆轉而起,緊接著一簇火焰猶如巨神的臂膀將她撈上半空,她在空中周身如真火燃燒。

    追風的麒麟火……她要做什麼?

    即刻只見她身上的麒麟火盾從天而降,如流星墜落了,就在附罩著林蘇青的血祭法盾消失的剎那,麒麟火盾包圍了他周身。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像被用力摔棄的包袱。猛地一咳,咳得渾身一抽,卻沒有咳出一絲血水。她氣血已絕。

    她想再看一眼林蘇青,艱難的撐起來一點,偏過去看他,卻在眨眼之間,林蘇青突然消失不見。被捆仙索束縛的分身消耗殆盡,眨眼消失。

    隨著他的消散,剛落在他身上的麒麟火盾也瞬間消散。徒留下散落在地上的金燦燦的捆仙索,像一條死去的黃金細蛇。

    半半怔了一怔,不禁伏地,臉埋在胳膊上,無聲地慟哭,瘦弱纖細的手緊緊的抓入沙土裡。竟如此突然。

    「半半……」

    忽而聽見熟悉的聲音,虛弱的半半猛地一愣,回頭看見了完好無損的林蘇青,他溫柔地半跪在地,伸手來扶她,是完好的連一絲汗滴也沒有的林蘇青。

    她愣了又愣,緩緩回頭看向方才的位置,而那裡被捆仙索束縛著的林蘇青也還在。

    林蘇青不知當如何與她說起,他心裡很難過,鼻腔也酸澀。

    如果說——半半,你實在不必如此為我拚命。卻像是在怪罪她多此一舉。可是怎麼可能怪罪她呢。

    「半半……那只是我的一個分身。」直接說出真相最好,可是也還是殘忍,林蘇青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卻也忍不住眼眶發燙,「捆仙索乃太上老君之法寶,雖然能捆縛一切,可是我修的法術,它無法真正的束縛我……」

    她的淚當場滑落,也滾燙也刺骨。是後悔嗎,並不。是心甘情願,還有遺憾。

    說不上什麼,她撲進林蘇青的懷裡,卻無法放聲哭出來。

    那般無力,那般虛弱,那般故作平靜,懇切得令人揪心。

    「對不起,是我不好,又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林蘇青悔恨分身來得太遲,抱著她淚目道:「沒有添麻煩,不要說對不起,你很好,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她太多。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永遠無法預測什麼時候突然就結束了。倉促得令人無法相信,可是它確實在告別。

    「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說著搭脈驗她的傷勢,然而,哪裡還有脈象可言,氣息也只出不進……

    半半抽回自己的手縮在自己懷裡,眼神閃避,不敢再看他。

    「你用了什麼法?」

    她不答,低著頭垂著眼簾,能看見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

    「值得嗎?」

    她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劃過耳廓劃過青絲,滑到他的手指上,溫熱的,悄無聲息的。

    她不看他,只是抿緊了唇。從來沒有想過值得不值得,只是想做就做了,如果非要問值得與否,那肯定值得。

    一千個值得,一萬個值得。只是……遺憾罷了。

    他猛地想起來清幽夢或許可以救活半半!他抱起半半,緊忙道:「你堅持住,你可以活下來,有辦法救你,清幽夢,清幽夢可以救你。幽冥界掌管生死輪迴,她可以讓你不死!」

    半半努力張著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讓淚水放肆流淌,至少走得瀟灑一點。

    可是昔日那雙明亮的眸子,今下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被淚水裝滿。

    她哽咽道:「那年的竹林,我有幸遇見了你和子隱聖君,還有追風神君……我的命、我的命早已不在輪迴之中了。」

    這是無法可救了麼?不,我不信。

    「清幽夢肯定有辦法!你撐住,我帶你去找她!」林蘇青作勢將她抱起,可是半半卻攔住他胸口,撐著一口氣忙勸他。

    「不、不,你你快…快去追上那紅衣女子,追上她,不、不能讓她告破你。」

    「現在我只想救你。」

    「不。」

    往日若能被他抱著,定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可是眼下她只想掙紮著要從他懷裡出來,可是卻提不上力氣。

    「不,你不能讓她活著。」

    「你別說話,我帶你去找清幽夢。」

    「不。」

    她的聲音虛弱而無力,她攥住林蘇青的衣襟,皺眉道:「你聽我說,好不好……」

    林蘇青的眼淚悄悄流下來,他偏過臉去不讓她看見,待眼眶裡不受控制得淚水都流過了,他抬袖一把全擦完才回頭看她。

    她從前從來不對他說「不」字。

    「好,你說。」短短三個字,卻哽咽數次。

    「半半一生從未想過害誰的性命,也從未奢望過讓你幫半半做什麼事情。」她艱難地從他懷裡起來,林蘇青便順從她,扶著她,她卻忽然在他跟前跪下。

    「半半你……」

    「現在懇請你放下我,立刻去殺了那名紅衣女子。請你答應我。」

    她深深的伏著,林蘇青不忍看。

    縱使男兒鐵骨,心也是肉做的。

    他也跪著,扶她起來,半半見他跪著扶自己,登時就哭了。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千言萬語卻只道:「快去,一定不能留活口。」堅定而決絕。

    「好。」

    聽他應下,她驀然拉住他,仍有不捨,願再多看一眼。

    而林蘇青不敢再看她,或許這真的是最後一眼了,便也不管了,任流著淚看她。

    「你會忘了我嗎?」她還是那個柔弱的半半。

    「不會。」

    「你會記得我嗎?」

    「會。」

    他不敢看她,又想看她,他不敢說話,又忍不住和她說話。

    悲傷和眼淚,都在顫抖的聲音裡藏著,彼此都心痛。

    她一把擁上來,泣聲道:「我叫半半,兩百歲,笨拙的猴妖,喜歡竹子,喜歡風,喜歡甜的,還有……喜歡你……」

    他回身半跪下又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扶了一個空,看見了一道青色小旋風。

    流出的血如同傾覆的水,覆水難收,氣血耗盡之後,半半迅速乾枯,風一吹就碎了,徒留衣袍,被林蘇青接在手中。

    方才還好好的。

    她這一身衣裳,還是隨便找來改的大小,她從來不挑剔任何。她雖然弱小,道行淺薄,卻一直以來都在盡最大努力照顧著大家。

    「承蒙照顧。」他對著半半留下的衣袍哽咽道,驀然發現,原來半半已經學會說話了。

    她是什麼時候學會說話的呢……

    他將衣袍緊緊的按在懷裡,心中悲痛,卻忽然連同她的衣袍也化成一縷風。風吹著他,吹著一個方向,催促著他。

    他擦乾眼淚,起身隨風追去。

    如果後悔和遺憾再難彌補,那便繼續往前,做你希望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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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