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66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00:10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九十節 大boss要來了!

    張越站在一個小小的土丘上,拿著算盤,一邊講,一邊演示著種種珠算的技巧。

    期間摻雜了一些後世的記賬、會記常識。

    這些都是他從記憶回溯出來的小竅門。

    台下兩百三十七人聽得如痴如醉,心癢難耐。

    「這珠算之法,竟如此恢弘神奇……」

    「居然還可以如此使用!」

    人人內心震動,聽講起來更是一絲不苟,生怕漏掉一個字。

    甚至還有許多人,一邊聽講,一邊奮力做著筆記。

    這是因為,當世講學,一般都只講一次。

    聽得懂的自然懂,記住了的自然記住了。

    至於餘下那些聽不懂也沒有記住的渣渣?

    不就是孔子當年所謂的『朽木不可雕也』的學渣嗎?

    根本不會有人像孔夫子那樣循循善誘又不是至親子弟,犯不著。

    這使得漢室的寒門士子們格外珍惜每一次聽講的機會。

    當年董仲舒在世之日,每次開講,都是聽者如雲。

    甚至有從雒陽、臨淄,不遠千里、萬里,專程入京聽講的學子。

    是故,別說這些人了,就是陳萬年、胡建、桑鈞,也都是如同乖乖學生般,安坐在地上,奮筆疾書,拚命記憶。

    只有劉進雖然聽得也很認真,但卻還有工夫,觀察周圍。

    「張侍中這『軍訓』之法,真是有著奇效啊……」劉進嘖嘖稱奇的看著那兩百餘名士子。

    較之於十餘日前,這些人現在幾乎是改頭換面了一般。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特殊的精氣神。

    所有人的坐姿、身體,更是整整齊齊。

    可以想像,未來他們下到基層和各地,必將給新豐帶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尤其是,秋收之後馬上開始的大修水利。

    有這樣一支精幹官吏的存在,必定可以讓事情變得更加順利和有序。

    …………………………

    張越將自己這些日子裡,整理出來的一些珠算的訣竅與使用方法和應用場景,向著准官吏們,講演了一遍。

    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自穿越以來,他就很少喝茶。

    並非不愛,只是不習慣此世的茶水。

    因為,漢室的茶葉,炒茶技術還沒有出現,是故都是煮茶。

    而且還喜歡放薑和鹽,喝起來總感覺很彆扭。

    就像後世喝過的紅茶與嘗過的咸豆腐腦一樣,完全無法接受啊!

    清涼的井水,流入喉嚨,讓人感覺身心俱爽。

    「諸君可有疑問?」張越輕聲問道:「可有不懂之處?」

    「若有不妨請說……本官當答疑之……」

    此話一出,全場立刻就轟動了。

    人人激動萬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可以提問?

    wtf!

    這也不能怪他們,當世的大儒們,甚至就是民間的各類工匠匠師們,也都素來是不會給旁人解釋的。

    只有那些得到他們認可的衣缽弟子、精英門徒,才有資格向其請教。

    正如之中,只有子貢、子路等少數人可以向孔子請教。

    其他人,哪怕是七十二門徒中的,也只能充當背景板和路人。

    於是,無數問題,立刻排山倒海的向張越湧來。

    一個可以親自請教的機會?

    所有人都知道,這有多麼珍貴!

    張越卻是輕輕笑著:「諸君不要急,一個個來……」

    此刻,他如孔子在世一般,溫柔而極有耐心的看著眾人,讓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傾慕之情。

    沒辦法!

    在當世,知識就是力量!

    而諸夏民族素來尊師重教,甚至將師長列為與君父父母一般的存在。

    而什麼是老師?

    傳道授業解惑的就是老師!

    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是齊齊恭身,拜道:「敬謝侍中授業之恩!」

    唯有劉進在一旁看著,笑而不語:「張卿果然如過去一般,從未有變啊……」

    自認識這個同齡人開始,他就不藏私,愛分享。

    過去如是,現在如是,並未因為身份地位變化而改變。

    …………………………………………

    這一講,就一直講到傍晚,直到天色漸晚才算結束。

    而張越成功的通過這一次講義和授業,將這兩百三十七名年輕人收入麾下。

    他與這些屬下,雖有師徒之名,卻已經有了師徒之義。

    以當世價值觀來看,這些人未來無論如何,都是不太可能背叛他,更別說與他為敵了!

    當然,前提是他張越不能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或者做出讓他們難以接受和理解的荒誕行徑。

    「這兩百三十七人,就是我的星星之火啊……」張越收起算盤,在心裡想著。

    他們是最適合傳播和介紹張越搞出來的各種新奇事物的媒介。

    有了他們,改變世界,便有了堅實基礎。

    當然了,在現在來說,羽翼還未豐滿,張越與他們都應該遵循『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原則。

    暫時可以在公羊學派的羽翼下,逐漸成長。

    想到公羊學派,張越就看向長安方向。

    昨天貢禹已經帶來了董越的書信。

    在信裡董越邀請他去太學講一講,與太學生們交流一下。

    這正和張越的心思。

    也是該去一趟太學,與公羊學派達成聯盟了!

    心裡面正想著這些事情,就聽到劉進走過來,對他道:「張愛卿是打算回長安了嗎?」

    「嗯!」張越點點頭,道:「過幾日奉車都尉霍令君大婚,臣早已得到邀請,得去一趟……」

    說到這裡,張越就有些頭皮發麻。

    這霍光結婚,雖然只是續絃。

    但也不能空著手去,總該帶點禮物。

    從上次各位大哥給他的禮物標準來看,恐怕此番自己要大出血了!

    更可怕的是,很快說不定其他大哥也要有喜事。

    譬如說,暴勝之的兒子就快要完婚了,還有張安世聽說其妻快要生了。

    這些都要禮物!

    而他這點家當,怕是要不多久就要揮霍一空。

    這也是漢室大臣不得不貪污、受賄和愛錢的原因。

    單單是正常的禮尚往來,就不是一般官吏俸祿甚至一般列侯封國食邑所得能負擔得起的。

    整個漢室歷史上,就兩三個丞相沒有受賄。

    而這幾人全部都是以清貧聞名。

    譬如已故的平津獻候公孫弘在世的時候,除了外面的朝服,裡面的衣服全部打滿了補丁,家裡的床榻上的被子更是破破爛爛。

    其夫人甚至還要給別人家漿洗衣物來補貼家用!

    沒辦法,窮啊!

    張越可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但他也不願意去貪污,只能是想辦法,給自己找點營生來賺錢了。

    就像歷史上張安世所做的那樣張安世自己在家養了上千名善於紡織的女工僕僮賺的盤滿缽滿,以至於史書記載『富比大將軍光』。

    他本人也由此成為了第一個權貴資本家。

    劉進聽著,卻是笑道:「正好,孤也要回一次長安,不如卿與孤同行!」

    「諾!」張越笑道:「敢不從命?」

    「父君從郁夷回來了……」劉進忽然說道:「傳孤回去拜見……」他看著張越道:「父上還想見一見愛卿……」

    「家上要見臣?」張越連忙肅然問道:「有什麼事情?」

    「卿不用擔憂,是好事!」劉進神秘的笑道:「父君在郁夷救災,多賴愛卿的『張氏車』之力,所以打算賞賜愛卿……」

    賞賜?!

    張越一聽就喜笑顏開了,老劉家素來豪爽。

    這位太子殿下,更是完全繼承了劉氏的光榮傳統。

    聽說,在過去博望苑的諸生每歲都能得到這位太子價值超過數千萬錢的錢帛黃金以及土地!

    張越不敢奢望太多,給個幾百萬,先救救急也是好的。

    「對了……」劉進忽然對張越說道:「孤的愛妃史氏快要臨盆了……」他笑著對張越調侃:「愛卿可要準備一筆厚禮才行!」

    「史皇孫?」張越在心裡想著:「歷史上那位漢中宗就要出生了嗎?」

    就聽著劉進說道:「孤可是打算,若生的是皇曾孫,就讓他日後拜卿為師……」

    他這輩子,受夠了被老師們欺騙和忽悠。

    不想自己的下一代也有如此遭遇。

    張越聽著,連忙拜道:「殿下厚愛,臣感激不盡!」

    …………………………

    張越和劉進說話的功夫,自由活動的士子們已經組織起了一次橄欖球比賽。

    立刻,整個山谷都變得熱鬧起來。

    一時間,塵土飛揚,汗水四濺。

    張越拉著劉進,一起走過去,佔了個地方,看起比賽。

    其實,張越推廣橄欖球運動,也是沒有辦法。

    因為,此時沒有橡膠,自然做不來足球、籃球。

    而原有的蹴鞠運動,卻又過於簡單。

    沒有辦法,只好拿出連他自己其實也不懂的米帝第一運動橄欖球,從回溯來的記憶裡,撿了幾條道聽途說的規則,再修修補補就上馬了漢室的橄欖球運動。

    目前,這項運動的規則很簡單除了不能惡意傷人和破壞傷人外,其他手段都可以使用。

    總之就是擼起袖子就是干。

    出乎意料的,這項肌肉碰撞和比拚力量與意志的運動,立刻就俘獲了人心,得到了幾乎所有觀眾和運動者的愛好。

    對於漢人來說,再沒有比這項硬碰硬的男子漢的運動,更讓人痴迷的了。

    就連劉進和他的期門軍,也迅速沉迷了。

    這些天,期門軍的士兵們,一有空就組織類似的橄欖球比賽。

    因為有著各種護具,受傷的可能性被降到最低。

    哪怕受傷也只是皮肉傷,所以,連期門軍的軍官也不阻攔。

    相反,他們也沉迷了。

    據說,帶隊的校尉,打算回長安後將這項運動推廣到六校尉中,讓那些『娘娘腔』見識一下什麼叫真大丈夫。

    劉進看著比賽場上的人仰馬翻,忽然對張越笑道:「這所謂橄欖球,恐怕馬上就會風靡天下了……」

    「嗯?」張越不太理解,縱然有北軍推廣,在張越看來最多也就盛行關中,可能日後會推廣到邊塞地區在張越看來,在邊塞才是橄欖球真正發展的地方。

    但推廣到天下?

    這怎麼可能!?

    旁的不說,齊魯的士大夫們大約就不會喜歡這項運動。

    「因為……喜歡它的人馬上就要入京了……」劉進笑著道:「孤的皇叔,廣陵王已經奉詔準備入京朝請了……廣陵皇叔若見到這個橄欖球運動,怕是要將愛卿視為知己了!」

    廣陵王劉胥,當今天子諸子之中最奇葩的一個!

    這位大王人送外號『小霸王』,據說勇不可當,有生撕虎豹之力。

    他最愛的運動就是鬥獸,而且看的興起,自己拿著長劍跳下去單挑虎豹棕熊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在張越回溯的史料裡,這卻是一個逗逼!

    他在後來想當皇帝都快瘋掉了,居然在家裡請了幾個越地的巫師做法扎小人,天天詛咒昭帝和宣帝,希望他們趕快死掉,自己才能上位。

    這個逗逼要入京?

    那劉旦和劉髆不也要回來了?

    漢制,諸侯王三年一朝長安,這是制度,除制度外,沒有詔命諸侯王不能離開封國。

    而劉髆、劉旦、劉胥都是同一天被封的,同一年就國的。

    是故,回來一個,其他兩個也都會回來。

    而諸王歸京,這長安恐怕就要熱鬧起來了。

    諸王可都有著支持者和派系。

    特別是昌邑王劉髆,可謂是如今太子劉據的最大威脅!

    旁的不說,劉髆有個舅舅叫李廣利,這就足夠!

    是故,每次諸王歸京,長安城都要風風雨雨,熱鬧很久。

    不過,張越一點也不擔心劉髆,因為他知道劉髆活不了多久了。

    但劉髆的太傅,卻讓張越忌憚不已。

    此人名曰:夏侯始昌,乃是公羊學派的巨頭。

    最重要的是他是讖諱派的領頭羊和領袖。

    自董仲舒去世,帶著公羊學派一頭紮進了研究『春秋之中非常可怪異之事』的就是他了。

    更麻煩的是,此人極為頑固,從張越回溯的史料來看,這位老先生對於讖諱之說可謂走火入魔了。

    在歷史上他與其子夏侯勝、後來的丞相黃霸,一起合力將讖諱學說發展成為公羊學派的核心。並在西漢末東漢初帶起了一波讖諱政治的高、潮。

    他要回來的話,可能會妨礙到張越影響和拉攏公羊學派的努力。

    「沒辦法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越在心裡想著。

    同時他知道,是時候再去回溯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公羊學派的經典論著了。

    在張越眼中,毋庸置疑,這位夏侯老先生已經成為了一個大boss。

    刷掉他,才能奠定自己的地位,才有可能將公羊學派引向一個正確的道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00:10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九十一節小麥豐收

    夜深人靜,窗外的星光落在窗檯上,猶如白霜一般。

    夏末的關中夜晚,氣溫已經變得很涼爽了。

    張越輕輕關上窗門,然後吹熄了油燈,坐到床榻上。

    「夏侯始昌……」他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回溯的史料之中,有關這位夏侯老先生的記載和記錄,少的有些可憐。

    現在張越只知道,他有一個侄子名曰夏侯勝,後來被昭帝徵闢為博士太學祭酒領光祿大夫,接了亡故的董越的班,為太學的實際主持人。

    昭帝駕崩後,霍光和群臣迎立了昌邑王劉賀。

    托後世那次在江西的考古大發現的福,後世人差不多都知道了,這位逗逼的光輝履歷和作死技能。

    但很少有人知道,為霍光提供廢劉賀的理論的人,就是這位時任博士、祭酒、光祿大夫,公羊學派的領頭人。

    至於這位夏侯始昌先生,或許是因為在長安活躍的時間比較少。

    所以相關記載很少。

    倒是,張越打聽了一番,得知了許多更詳細的信息。

    這位夏侯始昌先生,乃是魯國東平人,生於先帝前元年間,今年大約六十七歲左右。

    其實在一開始,夏侯先生根本不是儒生。

    恰恰相反,他是陰陽家出生的,換言之,他是由算命先生轉行的。

    不過這不奇怪,董仲舒寫的《春秋繁露》就是一部陰陽學說和儒學糅雜的典籍,不照樣被世人以為是經典嗎?

    況且,連法家的張湯,都能拿著《公羊春秋》找出春秋決獄的理論出來。

    陰陽學家轉職為儒生,也就不奇怪了。

    轉職成功後,這位夏侯始昌先生將畢生的精力,都用在研究讖諱思想之中。

    是董仲舒『天人感應』理論的腦殘粉和最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坊間就流傳著當年這位老先生準確的通過陰陽家經典《洪範五行傳》預言了柏梁台火災的傳奇故事。

    不過……

    想到這裡,張越的嘴角微微抽搐。

    在戰國的鄒衍時代,通過『五德終始論』,陰陽學家確實闊過一段時間。

    但現在……

    「當世的陰陽學家們,還有什麼公信力嗎?」張越搖著頭,想起了一個廣泛流傳在長安城八卦黨之間的笑話。

    據說啊,當年,當今天子喜歡上了一個妹子,打算納為妃嬪。

    就琢磨著想選個好日子,討個吉利,於是召集長安城裡的陰陽學家們請教。

    結果,五行派說某日甚好,堪輿派則以為不行,建除派以為那個日子恐怕有些不吉利,叢辰派乾脆以為是大凶之兆,歷家則覺得大凶過了,可能會有些小兇,天人派則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站到五行派那邊鼓吹吉利,太一派乾脆就幫著搖旗吶喊,強烈建議選擇五行派的日子,認為是上上大吉!

    於是,各派爭論不休,當庭鬥毆,打的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這個八卦在長安市井一度傳的沸沸揚揚。

    不過,當事人們,自然是決口否認,以為是無稽之談。

    張越也是在回溯的時候,偶然得知了此事,就將之記了下來。

    毋庸置疑,在當世陰陽家應該是涼了。

    論忽悠,他們不敵尋仙問道,號稱可以『煉金』得長生的術士。

    論後台,更拼不過動輒就是安期生弟子、河上公傳人的神棍們。

    有識之士,早就和夏侯始昌一般轉職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位夏侯始昌先生才會讓張越如斯忌憚。

    因為……

    陰陽家的典籍和思想論述,張越全然不知。

    哪怕臨時惡補,利用空間固化一部分能找到的陰陽家論著,也是於事無補。

    空間能固化記憶,但不能強行破解。

    而陰陽家的論著,晦澀無比,更充滿了各種典故和暗指,縱然是古文學的教授在此,拿到一本當世的陰陽家論述,恐怕也要花費大半年功夫才能讀懂。

    更別提,據張越所知,這位夏侯始昌先生專修的乃是《洪範五行傳》。

    這本書乃是一代鴻儒,曾經的儒門精神領袖、尚書傳人,濟南人伏生所著。

    以《尚書》之中的洪範篇為引子,引入陰陽學家的視角,解讀宇宙五行變化與人的言行之間產生的微妙聯繫,以及災害和君王言行之間的關係。

    以張越現在的文學造詣,看都看不懂,更不要說去找漏洞了。

    所以……

    「或許我應該低調一點,這段時間不要搞出什麼大新聞,聚集他人的注意力……」張越在心裡尋思著。

    對於夏侯始昌這樣級別的文壇巨頭,張越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他在公羊學派的地位,就是凱恩斯之於古典經濟學,以張越現在的聲望和名頭,若被他厭惡甚至只是注意到了,表現出了敵意,都是大大的麻煩。

    特別不利於張越未來對公羊學派的滲透和影響。

    「可萬一若是……」張越托著腮幫子想道:「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得拿出大殺器來作為底蘊,當做依憑!」

    那什麼樣的大殺器,才能在關鍵時刻一鎚定音,扭轉局勢呢?

    張越沉下心神,在無數的信息和無數的文章之中檢索。

    終於,一篇文章浮現出來。

    細細閱讀,張越臉上的神色越發的鎮定起來。

    「有此文在手,今後無論是誰,企圖用什麼災厄說來與我為敵,都是死路一條!」張越讀著這些文字,心中終於有了底氣。

    哪怕夏侯始昌真要來為難他,張越也不怕了!

    心裡有了底氣,張越做起事來,也就有了自信。

    閉上眼睛,進入空間。

    經過這半個月的培育,空間的作物,現在已經是煥然一新。

    特別是麥田所在的區域,一片翠翠蔥蔥。

    空三代的麥苗已經進入抽穗期了。

    通過在它們的父系身上觀察、實驗和實踐的結果,張越知道,在抽穗期用玉果,最經濟、效果最好。

    所以,最近幾日他一直在密切關注著這些麥子的長勢。

    他在麥田之中來回巡視,最終確認了幾乎所有麥子都已經抽穗。

    於是,他就走到自己存放玉果的地方,將堆放在一個小木框裡的玉果們提起來,然後放在膝蓋上數了數。

    總數大約是一百三十來枚。

    這是他最近將從太學敲來的簡牘、張安世留下的那批文書,甚至打著『檢查學業』的名義,從錄取的士子手裡搞來的數百卷書籍,統統餵給瑾瑜木後剩下來的成果(因為要催熟瑾瑜木,所以消耗了至少相當於此數量的玉果)。

    這些玉果都是品相和個頭較大的,拿在手裡,溫潤圓滑,好似珍寶。

    「應該差不多夠了……」張越在心裡想著,於是就提著這一筐玉果,走到麥田之中,然後在中間挖了個小土坑,只留下大約五顆作為火種,餘下的全部倒進去,蓋上土坑。

    奇蹟出現了!

    可能是因為張越一次埋入如此之多的玉果的緣故,也可能是空間的某種隱藏設置被激活了。

    總之,在這剎那,張越感覺整個空間似乎都顫動了起來。

    起初,這種感覺很微弱。

    但很快的,顫動感開始強烈起來。

    彷彿後世的按摩椅被啟動了一般,空間的大地彷彿起伏了幾次。

    猛然間,一聲輕吟傳入耳中,遠方的小山下的瑾瑜木們忽然之間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光彩。

    然後,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沒有玉果催熟的情況下生長了起來。

    而在張越根本沒有註意的地方,在那七株瑾瑜木之前,原本空無一物,一片混沌和虛無的地方,一小塊土地漸漸在虛空之中成型。

    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一小片土地的擴張速度非常快。

    幾乎只是數秒之中,它就擴張了足足一百多步,成為一塊十來畝的土地。

    而且,這一小片土地,似乎與空間原先的土地還不同。

    仔細看就能發現,它的土質是由砂礫構成的,似乎是從某片荒漠之中漂移而來。

    而對這一切,張越一無所知。

    此刻,他正震驚於空間的變化,有些忐忑。

    好在,這種異變很快就結束了,總共也就持續了大約十餘秒,一切就都平復了下來。

    接著熟悉的三維圖像,出現在了張越眼簾之前。

    幾乎沒有思索,張越直接選擇了繼續強化麥子的根須能力和產量。

    選擇剛剛結束,須臾之間,整片麥田就猛然間彷彿進入了一個時光加速器。

    它們迅速的生長,抽穗、灌漿。

    莖稈不斷長高,然後葉片開始變粗,最終從青色變成金黃色。

    而麥穗則沉甸甸的垂下來。

    每一穗都無比飽滿,比張越在後世看到的那些高產麥子的麥穗還要大、還要沉,以至於壓得麥稈都有些彎曲。

    張越伸手在摘下一株麥穗,這一穗差不多有四五十粒飽滿的麥子,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張越感覺這一穗幾乎有二三十克的樣子!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不可思議的奇蹟!

    哪怕是後世的高產麥種,恐怕也未必能有這樣的產量!

    如此說來,這種空三代麥子在空間的畝產,已經可以接近後世的麥種產量了!

    那可是動輒數百公斤每畝的產量啊!

    移栽到外界後,即使打一個對折,哪怕只能保留三成的產量。

    只要能穩定如此,大漢帝國的糧食產量就要起飛了!

    因為,這意味著,在西元前的漢室,小麥產量要超過晚清時代!

    張越興奮的不能自已,幾乎就要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

    激動過後,張越立刻就開始了忙碌的收穫。

    足足花了大半夜的時間,一直忙到第二日凌晨,朝陽升起,張越才完成了收穫。

    這一次,他收穫的麥穗在空間中堆成了一個小山。

    張越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兩三百石之多!

    已經足夠用來作為糧種,進行大規模推廣了!

    畢竟,關中人不喜歡種麥,這是事實。

    張越也不好強按牛頭喝水,對吧?

    所以今年冬天新豐願意種麥的農民,大約也就是租佃公田的那些無地貧民了這些人根本無法決定他們能種什麼?

    縣道一個命令,讓他們種麥,他們難道還敢改種粟米不成?

    當然張越也不會讓他們吃虧,會和他們約定,等到收穫之日,所有麥子全部由縣衙高價回收。

    價格嘛就和粟米一樣好了。

    這樣就不怕這些佃農會有怨言講道理,麥子產量比粟米高人人皆知,若麥子收購價格和粟米一樣,不會有農民拒絕這種好事!

    而新豐公田總數是七千來畝的樣子,大約用種七十石(漢代播種量,大約是每畝一升)。

    剩下的麥子,張越打算留下個三五十石,當做貢品,用來刷當今天子的好感。

    時不時的送一點進宮,牢牢抓住這位陛下的胃。

    這樣就不怕被人塞抹布了。

    至於餘下的一百多石,則可以交給那些願意種麥子的農戶和地主去播種。

    當然,同樣由新豐縣衙回購收穫的麥子。

    這樣的話應該會有農民、地主什麼的主動願意種冬小麥。

    實在不行,還可以玩攤派嘛。

    在今年冬天,將冬小麥的種植面積擴大到一萬畝至兩萬畝,張越是有把握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若明年小麥豐收之後,那些百姓恐怕會拒絕按照約定的價格賣給縣衙……

    那這……正和張越心意。

    想到這裡,張越便站起來,推開房門。

    此刻,太陽已經升高,但院子裡還有些晨露沒有散去,時間差不多在辰時(早上八點左右)。

    張越走到縣衙的正廳,讓人去通知陳萬年、桑鈞、胡建等人來縣衙開會。

    他過兩天就要和劉進回一趟長安,順便可能會回一趟南陵。

    這新豐縣內的大小事務,都要安排下去。

    此外,公考招募的士子,也需要分配崗位和職務。

    本來單單是這個事情,換了一般人,哪怕只是走走形式和程序也可能需要一個多月才能搞定。

    但奈何張越開掛了,在空間的固化功能的強化下,這十幾日的軍訓接觸和瞭解下來,他腦中對每一個公考招募士子的性格、特點和能力,都有概念和認知。

    有了這樣的認知,所謂知人善用、因人而異,就變成了可能。

    所以,早在昨天他回來後,他就已經制定好了分配計畫。

    精準的為每一個士子量身定製了一個合適的職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00:11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九十二節安排

    半個時辰後,桑鈞、陳萬年等人就來到了張越面前。

    「侍中召集下官等,可是有事吩咐?」作為縣丞,陳萬年主動問道。

    當然,實際上,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長孫和這位侍中官要回長安的事情。

    畢竟,太子從鬱夷回京的事情,現在已經人盡皆知。

    太子既然回來了,作為長子和長子的大臣,肯定會被召見。

    「本官與長孫殿下蒙家上傳召,可能要離縣一段時間……」張越輕聲道:「本官不在的這些時間,縣中事務,要與諸公商議一下……」

    眾人聽著,連忙凝神敬聽。

    如今,張越的這個小團隊,正是士氣高昂,團結無比的創業之時。

    從陳萬年以下,人人都充滿了幹勁。

    整個團隊更是年輕的可怕!

    團隊的主體,是以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為主。

    哪怕是最年長者的趙過,今年也還沒有四十。

    一個年輕的團隊,自然充滿了宏圖大志和強烈的進取心。

    況且,人人都知道,新豐只是大家的起點,團隊的未來是四海六合。

    「公考士子的分配問題,本官已經制定好了……」張越從懷裡取出一份帛書,傳遞下去,道:「諸公按照這上面的條例,將諸官吏都分配下去吧… …」

    此話一出,眾人大驚。

    這公考士子的分配和任命問題,他們也一直都在苦惱,甚至覺得很可能要等張越從長安歸來才能商議出結果。

    大家怎麼也不想不到,張越居然不動聲色的就將這個問題解決了!?

    之所以有個問號,是因為他們不太敢相信。

    人事問題,從來都是官府最大也最麻煩的問題。

    特別是此番要分配兩百三十七人!

    但,只是看了看帛書上的名字和職務以及備註,人人都是心服口服。

    因為,在帛書上,張越不僅僅將職務分配完畢,還在其後寫瞭如此任命的原因。

    譬如,他任命某人為新豐縣縣衙文書,在備註裡的理由是:君明於數術,然則失於嚴謹,其命為文書,以書文之律,礪君之志。

    又譬如,他分配給胡建的那些士子,幾乎都是有著法家意識的年輕人。

    而分配給桑鈞的士子,則大多是曾經接觸過工商甚至根本就是商人子弟。

    這位張侍中,甚至連隱藏在人群裡的農家子弟也抓了出來,直接送給趙過去培養。

    在看完帛書後,陳萬年、桑鈞、胡建、趙過都是心悅誠服,看向張越的眼神簡直就像是看怪物!

    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的頂頭上司的評語和分配,完全正確。

    因為,在這帛書上,他們看到了許多自己曾經接觸和瞭解過的年輕人。

    他們的性格與能力,與評語幾乎一般無二。

    「世上果有生而知之,過目不忘者?」眾人不得不在心裡感嘆。

    就聽著張越道:「公等若是沒有問題,就照此名單分配、任命吧……」

    大家哪裡還有什麼問題?

    紛紛恭身道:「縣尊英明,卑職等獨俯首相從而已!」

    遇上一個如此強力的上司,他們還有什麼問題?沒有了!

    跟著大佬躺就是了!

    就像當年,長平烈候崛起,那些最初跟在他身邊的人,據說全部雞犬升天,連個雜役都立了軍功了……

    張越掃了他們一眼,他可不想找的只是一群只會喊666的小弟。

    況且這些人可都是人才,都曾留名青史。

    想了想,張越便道:「除了此事,本官離縣後,還有幾個事情,要拜託諸公……」

    「請縣尊吩咐!」

    「陳縣丞……」張越首先看向陳萬年,說道:「本官希望縣丞利用這段時間,將縣衙上整理、整治完畢,本官回來後希望可以看到,縣衙上下一切事物井然有序,各類檔案各自歸檔整齊……」

    「諾!」陳萬年聞言,立刻領命:「下官領令!」

    「桑令吏……」張越又看向桑鈞,道:「令吏職責重大,工商署有司的框架和機構,令吏要先搭起來,等到朝堂許可,工商署就要馬上投入運行……望令吏努力作為,不復我望!」

    「諾!」桑鈞領命拜道:「下官領令!」

    「趙都尉……」張越接著吩咐:「本官希望都尉能在本官離開這段時間,整理和編纂好今年冬天冬小麥勸耕事宜的計畫,本官回來後要看到相關的計畫書!」

    「諾!」趙過出列拜道。

    「胡令吏!」張越又道:「本官及上任,就與新豐父老約:不教而誅是為罪,令吏身負普法、宣法之責,本官望令吏在本官離開這段時間,組織上下賢達,編訂一首膾炙人口,可以為百姓廣為傳唱的普法之歌,將漢律之中百姓易犯而不知之律,列入其中,教民以法!」

    胡建聽了,激動萬分,拜道:「下官謹奉命!」

    普法和宣法,這是法家的根,也是法家的核心價值觀之一。

    自從子產先生在鄭國改革,將宗周時期的秘密法,變為讓人民廣而聞之的公開法開始,法家就走上了普法和宣法的道路。

    商君在秦國變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原木立信,然後將變法的法令發佈在城門,讓人人都能看到,並要求人人都去執行。

    到了漢季,國初執政的黃老學派,也只是擦了擦秦法的灰塵,改了幾個稱謂,就將變成漢律。

    自然也繼承了秦法的精神。

    在過去,法律制定後,會公示天下一段時間,然後才開始執行。

    但如今,卻沒有了這個傳統了。

    或者說,官僚集團們忘記了這個傳統了。

    很多地方的官員,別說普法,宣傳法律了,他們生怕百姓知道了法律,然後鑽法律空子。

    若是這樣『純良君子』如何是『姦詐小人』『刁民』的對手?

    還怎麼愉快的盤剝和魚肉百姓?

    如今,在新豐,這位張侍中重拾法家和黃老學派的政治家的傳統。

    不僅僅嘴上這麼說,而且要落到實際行動中。

    這讓胡建在萬分認同的同時,也終於徹底歸心,成為了張越的忠實擁泵。

    而張越將這些事情吩咐下去後,就起身道:「新豐諸事,就拜託諸公了!」

    說完深深一拜。

    「不敢!」眾人連忙回禮:「此乃下官等的本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00:11
第兩百九十三節狐鹿姑與范明友

    七月的長安,明顯有些清冷。

    往日繁華的市井,如今也蕭條了起來。

    甚至連往日裡隨處可見的遊俠兒,現在也無處覓蹤影了。

    彷彿一夕之間,這座城市就陷入了死寂。

    張越坐在馬車上,看著這冷清的街道和城市,他自是知道,那些往日在市井閭裡喧囂不已的商人和遊俠去那裡了?

    他們全部都已經奔赴了關中各地,在為秋收摩拳擦掌。

    每年一次的秋收,就是一場盛宴。

    特別是對於如今的長安商人們來說,秋收之時,能收購到多少糧食實際上決定了他們明年能賺多少錢?

    要知道,現在可不比國初了。

    隨著關中人口增殖,但土地產出卻陷入停滯。

    關中缺糧的情況不斷發生。

    如今,僅僅是為了維繫龐大的漢室宮廷和官僚的存在,漢室每歲都要從關中引漕糧數百萬石入京。

    浩浩蕩蕩的漕糧船隊,在每年的四五月之間,在洛水、黃河以及渭河之中,形成一條長龍。

    從關東運來的漕糧,成本極高,平均每石粟米的運費多達數十錢。

    於是,在關中囤積糧食,就成為了永不虧本的買賣。

    就像後世的房地產,早買早賺,沒有買到就是虧。

    只要手裡能有糧食,那麼等到來年的春夏之季,那就是穩賺,倘若遇上天災或者戰爭,那利潤番個十倍也只是等閒。

    於是每至秋收,這長安城裡的商賈,不管做不做糧食買賣的,全都蜂擁而出,湧向整個關中,揮舞著手裡的五銖錢,拚命收購糧食。

    就像後世的房地產業一般,連搞it的做網遊的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船舶行業的資本,也湧入房地產業搞開發。

    但問題在於,不止長安城裡的商賈貴族官僚們知道,這糧食買賣賺錢,囤積糧食穩賺不賠。

    鄉下的地主豪強和士大夫家族同樣知道這個真理。

    所以,每歲秋收前後,因為收購糧食而引發的各種械鬥,常常都能帶走幾十上百條人命。

    不過……

    這樣的情況,即將逆轉。

    張越清楚,一旦他在新豐推廣的高產麥種爆發出威力,用不了三五年,關中糧食的自給自足就能保證了。

    說不定還可以像戰國時代一樣,可以支援國家的其他地區。

    這也意味著,權貴和商賈的糧食買賣,大約藥丸。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張越已經能想像得到,屆時那些商人會用何等眼光看他了。

    想著這個事情,建章宮的宮闕已然在望。

    回到建章宮,自己的那個小樓裡。

    一個宦官便迎上來,報告道:「侍中,您離京這些日子,有幾封您的公文寄來,奴婢等不敢擅自拆分,皆存放在書房的案几上……」

    張越點點頭,道:「辛苦了……」

    便來到書房,拿起那幾份被密封的公文,拆開來一看,卻是蘭台那邊彙編的邸報。

    講的都是一段時間內,朝野內外,天下之中的熱點事務。

    也算是他這個侍中官的福利吧。

    張越拿起來,細細看了看,然後視線便停留在其中一封邸報上的某一段文字上。

    「夏六月,且鞮侯單于命子左大都尉壺盧孤為日逐王……」張越輕聲唸著這句話,臉色都有些潮紅。

    他微笑著自語:「看樣子,匈奴的戈地圖已經崛起了啊!」

    若他所料不差,這位『壺盧孤』應該就是漢書上記載的那位『狐鹿姑單于』。

    匈奴帝國真正的掘墓人,大漢帝國之友。

    若非這位志大才疏的單于一點一滴的將匈奴帝國的傳統和內部秩序破壞的乾乾淨淨,匈奴帝國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崩潰。

    至於為何說他是匈奴的戈地圖?

    原因很簡單他的所作所為與戈地圖差不多。

    都是毀滅了一個帝國的根基。

    而且,這位狐鹿姑單于可能比戈地圖還厲害一些。

    這位乾脆就埋下了匈奴混戰、分裂和互毆的種子。

    尤其是他廢左賢王先賢憚,與戈地圖宣佈蘇俄大選,幾乎有得一拼。

    你要知道,狐鹿姑單于的左賢王先賢憚雖然是他的堂侄,但……他卻是匈奴的……泰伯之子。

    為什麼呢?

    因為啊,現在的匈奴且鞮侯單于有兩個嫡子。

    長子就是這位壺盧孤,次子的名字史書上沒有詳細記載,只知道後來被任命為左大將。

    大約在五年後,且鞮侯單于病死在軍隊中,臨終遺詔傳位給壺盧孤。

    但問題是,壺盧孤當時遠在漠北,使者去傳信,等了一個月也沒有來王庭即位。

    且鞮侯單于的身邊貴族以為壺盧孤大約身體不好,和蘇俄一樣,匈奴帝國晚期歷代單于都是病秧子,兒單于、句犁湖單于都是忽然病死,所以呢當時的匈奴貴族恐懼再立一個短命單于,於是擁立他的次子左大將為單于。

    等即位儀式完成,壺盧孤才帶著軍隊,趕到王庭。

    這下子,匈奴帝國直接處於內戰邊緣。

    按照傳統,這兩兄弟,不懟死一個,大約是不可能結束。

    但……事實卻出人意料,這兩個本該水火不容的兄弟,卻在匈奴的王庭上演了一出只有在中國史書記載的先王身上才能看到的兄友弟恭,互相謙讓的故事。

    他們兩個互相推辭單于大位,最後還是這位已經即位的左大將說:「既不幸死,傳位於我!」結束了這場謙讓的戲碼。

    於是,狐鹿姑單于以其左大將為左賢王,對天盟誓,發誓自己死後單于之位由其繼承。

    於是這位匈奴左賢王,有了匈奴泰伯的美譽。

    但萬萬沒有想到,身體比狐鹿姑單于健康許多的『泰伯』左賢王死在了狐鹿姑前面。

    既然泰伯死了,狐鹿姑毫不客氣的,擄奪了其子先賢憚的繼承權力。

    這直接導致先賢憚和忠於先賢憚或者因為先賢憚父親的人格魅力而團結在一起的匈奴貴族集體暴走。

    由此拉開了匈奴王族持續的內耗。

    狐鹿姑單于死後不過二十年,匈奴帝國就分崩離析。

    先賢憚、呼韓邪先後歸附漢室。

    自冒頓單于起,就縱橫亞洲大陸,一度稱霸世界,拳打漢室,腳踢月氏,鎮壓東胡,奴役西域,一度無敵於世界的草原遊牧帝國迅速衰落。

    再不能對漢室和文明構成什麼威脅。

    不過,在現在,這位壺盧孤,還不是狐鹿姑單于,甚至不是匈奴帝國的繼承人左賢王。

    只是一個剛剛冒頭,被任命為日逐王,負責西域事務的王族。

    想到這裡,張越也不得不感慨,李廣利運氣真不錯!

    若他的車師攻略在朝堂上通過,那他就可能面對一位志大才疏的對手,面對一個這樣的對手,李廣利大約是可以輕鬆取勝的。

    甚至說不定,還可以取得極大的戰果假如有足夠的資源的話。

    正唏噓著此事,就聽到門外有人來報:「張侍中,郭公來了……」

    張越聞言,連忙道:「快快有請!」

    現在,他在宮裡面也就郭穰這麼一個朋友。

    特別是這位郭謁者前段時間還陞官了,因為侍奉勤勉、勤於王事,而從謁者令升為中黃門侍郎。

    當然,這其中有張越的功勞。

    蓋因為上任中黃門因為南信公主之事被牽連,奪職貶為高廟侍郎,去伺候高皇帝了。

    空出來的位置,被素來在天子麵前表現良好的郭穰給拿下了。

    這中黃門侍郎,可是宮裡多數宦官乃至於很多中官的夢想!

    蓋因為被任命為中黃門侍郎後,就具備收繼一個族子或者侄子、外甥什麼的給自己繼承香火的可能。

    這對於絕後的宦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追求!

    不一會,郭穰就來到了張越面前。

    「侍中,陛下有詔,命您前去覲見……」郭穰看著張越,也是唏噓不已,這位入宮不過兩個月,與天子相處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半個月的侍中官,簡直就是簡在帝心啊!

    這一回宮,天子就立刻召見。

    聖眷如斯,真可謂是恐怖!

    「臣謹奉詔……」張越連忙接詔,然後起身對郭穰道:「勞煩郭公了……」

    他笑著將一對麟趾金塞了過去,道:「聞郭公高昇,未及恭賀,區區薄禮,萬勿推辭……」

    郭穰拿著那對麟趾金,嘴都樂開花了,笑道:「哎呀,怎麼敢當侍中厚禮?」

    手卻飛快的將那對麟趾金放進了袖子裡,左右都是見怪不怪。

    「請容下官換好朝服,再隨郭公前去面聖……」

    「不急……」郭穰笑瞇瞇的說道。

    ……………………………………………………

    兩刻鐘後,張越就被郭穰帶著,來到了建章宮的清涼殿前。

    這一路上,張越趁機向郭穰打聽了自己去新豐後,宮廷裡的變化。

    這才知道了,現在大漢帝國就兩個侍中官了。

    一個是他,另外一個是上官桀。

    至於馬家兄弟,連宮籍都被剝奪了。

    這讓張越高興不已。

    馬通兄弟,可是巫蠱之禍之中的關鍵人物,他們現在連宮籍都沒有了,自然也就不太可能再搞風搞雨。

    當然,張越也知道,馬家兄弟和江充,都只是別人的槍。

    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一直都隱藏在朝堂上,甚至就在當今天子身邊。

    不能因為馬家兄弟失寵、江充死了,就放鬆警惕。

    在清涼殿門口等了大約兩刻鐘,張越就見到,一位身被甲冑的年輕將軍,提著寶劍,從清涼殿中出來。

    顯然,他剛剛面奏了天子。

    只是……

    張越看了看對方的模樣和年紀,撐死了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嘴唇上的鬍鬚都還很淺。

    但他身上的甲冑和腰間所掛的寶劍卻顯示,他的地位不低!

    他是誰?

    張越眨了眨眼睛,他從未見過對方。

    對方顯然也看到身著侍中服的張越,也很好奇。

    他提著劍,走到張越面前,長身而拜,問道:「敢問足下可是侍中領新豐令張公諱毅?」

    張越連忙回禮,拜道:「不敢,在下正是張子重,未知閣下是?」

    對方聞言,拱手道:「末將護羌校尉范明友,敬拜侍中!」

    張越聞言,眼皮子一跳,連忙扶起對方,道:「範將軍言重了!」

    「將軍可是剛從天水回京述職?」張越拉著對方的手,問道。

    「嗯……末將乃是夏五月得詔,奉詔回京述職的……」名為範明友的年輕人笑著道。

    「天水郡的羌人可還安分?」張越輕聲問道。

    「還算安分……」聽到這個問題,范明友不自覺的輕輕的握了握自己的佩劍,似乎劍鞘上的血跡都還沒有乾透。

    就在今年春天,羌人造反。

    然後,他這個護羌校尉便依照自己岳父平素的教育'蠻夷羌氐,不能教則殺之'。

    於是呢,一不小心就殺的有些過頭了。

    三千多個腦袋,被他砍下來築成了京觀。

    然後就被彈劾了……

    此番回京,倒不是因為被彈劾,被迫回來對質。

    事實上,在漢室朝堂上,能用'殺戮過甚'的理由把他彈劾掉的文官還不存在。

    因為他岳父名曰:霍光,官拜奉車都尉,乃是當今天子的絕對近臣。

    所以這次回京,他只是打著'對質'的旗號,回來探親順便吃岳父的喜酒的。

    張越卻是看著這個年輕人,心中滿是驚喜。

    昭宣之間,漢家再次出現一次名將的井噴期。

    眼前這位年輕人,哪怕在當時,也屬於天下聞名的猛將!

    這位未來的度遼將軍、大漢中郎將,所立下的功勛,其實不比同時期的常惠小。

    只是,相比常惠的文質彬彬和儒雅氣質,這位漢將好似一位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所過之處,掀起無邊的血海。

    所以不為文人所喜,更兼之後來他捲入了霍氏謀反之中被殺,更沒有什麼人願意去歌頌和宣揚他的戰績了。

    但張越知道,這個年輕人未來的成就有多高?

    在歷史上整個霍光執政的時期,他就是霍光的戰刀和利劍。

    哪裡有事,哪裡就有他的影子。

    羌人造反?上范明友,殺光!

    氐人造反?還是范明友出征,殺光!

    匈奴搞事?又是范明友出征,敗之!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位度遼將軍在趕跑了匈奴後,順手敲死了烏恆。

    狠狠的鎮壓了當時以為自己可以翻身做主人的烏恆人,替霍去病完成了訓狗的工作,使得烏恆人終西漢之世,幾乎再不敢跳!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13:03
第兩百九十四節 面聖(1)

和范明友簡單的交流了幾句,張越就與之互相道別,然後在郭穰的引領下,走上清涼殿的台階。

    「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去找這位護羌校尉喝喝茶……」張越在心裡想著。

    漢家的羌氐事務,一直歸屬大鴻臚和護羌校尉管轄。

    但大鴻臚位高權重,直接掌管諸侯及歸義蠻夷事務,更與太常卿一般,直領著屬國都尉,擁有自己的軍隊。

    所以,羌氐事務的實際處理權就落在護羌校尉手裡。

    眾所周知的一個事實是漢家的民族融合之旅,在羌氐之間一直進行的不是很順利。

    除了當年霍去病在河西地降服了河西地區的諸羌,讓他們走下山巒,開始農耕、定居,演變為熟羌,開始具備文明的特徵,因而較為服從之外。

    天水、安定之間的群山裡的生羌和氐人,就一直讓人頭疼。

    這些住在山裡的原始部落,依舊信奉著原始時代的規矩。

    什麼規矩呢?

    缺什麼就下山去拿。

    兩漢之中,除了匈奴,漢軍用兵最多的地方,就是征討羌氐,殺的人頭滾滾,但似乎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過去十幾年,漢軍就平定了十幾次羌氐叛亂。

    斬捕數量超過十萬!

    但沒有卵用,山上的羌人沒有吃的喝的,甚至沒有男人了,就下山燒殺搶掠。

    羌人,一直就是漢家開發和經營河西、河套、天水、安定等地區的最大隱患。

    可以這麼說,羌氐問題不解決,河西等地的經營就無法長久,當地的開發也無法持續。

    張越其實一直很好奇:羌人和氐人的腦回路到底是什麼構成的?

    或者說,他們的訴求是什麼?

    是什麼讓他們明知道會被漢軍屠殺,依舊前仆後繼的下山。

    講道理,對於已經征服的地區,漢室是給政策給出路的。

    願意放牧的可以放牧,願意耕作的發給種子、工具,讓他們耕地,還免除賦稅和徭役。

    但人家就是要造反,就是喜歡造反。

    彷彿就像戰鎚裡的綠皮,似乎滿腦子都是waaaaaaa。

    既然碰到了直接管理羌氐事務的護羌校尉,張越當然想要探究一二,掌握一些情況。

    腦子裡想著此事,張越就已經在郭穰的引領下,步入了清涼殿之中。

    建章宮的清涼殿,基本上就是仿製未央宮清涼殿的佈置。

    其殿中佈置了許多的玉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塊塊從冰窖中搬出來的冰塊,托盤旁還有侍女拿著扇子搧風。

    於是,一入殿中,張越便感覺渾身都清爽起來。

    當今天子劉徹則臥於一處青石所構的石榻上的竹蓆上,手裡似乎拿著一卷書簡,正在閱讀。

    張越走上前去,拜道:「臣侍中領新豐令毅,奉詔陛見,吾皇萬壽無疆!」

    「張卿來了……」天子放下手裡的書簡,對張越招了招手,道:「坐朕面前來……」

    張越微微一楞,還是依令前行,亦步亦趨的恭身走到這位陛下跟前,坐在榻旁。

    「不要拘束嘛……」天子微笑著道:「前些時日,朕幸新豐,過陽裡,鄉中長者皆贊愛卿施政得當,撫民以德……」

    「這是臣的本份……」張越連忙欠身拜道。

    在事實上,無論這位陛下去那裡,問當地的所謂『長者』,恐怕答案都會是一樣。

    地方上的『長者』難道還敢說天子選派的官吏殘暴不仁不成?

    那不是打皇帝的臉嗎?

    但凡吃相好一點的官員,都會有一個不錯的評價。

    「哎……」天子卻是揮手道:「朕還聽說了,因為愛卿直言勸諫之故,太子去了郁夷救災,拯生民於水火之中……」

    他無比滿意的看著張越,稱讚道:「僅此一事,卿便有大功於社稷!」

    對於他來說,太子據一直就是一個頭疼的問題所在。

    因為壯年的時候,疏於教育(其實是懶得教育,這位天子年輕時,沉迷於修仙,所以無所謂太子不太子),結果父子感情無比生疏。

    別說做到像太宗對先帝那樣,手把手的教導了。

    便是先帝晚年,疾病纏身時,對他的教育也遠勝於他對太子據的教育。

    要知道他的父親,當年可是很早就指出了他的性格的問題所在太聰明,也太有主意了!

    所以在遺詔之中,特地告誡他:人不患其不知,患其為詐也,不患其不勇,患其為暴也。

    讓他收斂些,低調些。

    年輕的時候,先帝的告誡,他根本就不放在心裡。

    直到老來才明白,老父親的告誡,每一個字都充滿智慧。

    而現在的太子,則與他的性格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反面。

    太老實、太仁厚、太有慈悲心腸了。

    太子冊立三十餘年,博望苑也建立了十幾年了。

    但這位太子居然沒有主動加罪過任何大臣,哪怕某個臣子犯罪確實證據確鑿,最多也只是厚賞辭退。

    這太可怕了!

    老劉家歷代以來,哪一個皇帝不是殺伐果斷,冷酷無情?

    縱然號稱澤及鳥獸的太宗皇帝,也曾親手逼死了親舅父郅候薄昭,餓死了親弟弟淮南厲王劉長,先帝更是直言:吾不因一人以謝天下。

    到了太子據這裡,直接反過來了。

    吾不因天下以謝一人。

    對於親戚、大臣和朋友們,他太寬厚了。

    這要是將來即位,這大漢江山,還不得變成衛家、公孫家和石家的私人樂園?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自己的功業和祖宗的基業,怎麼辦?

    他不得不為後世考慮,所以就故意玩出了堯母門的事情,刺激刺激,抽打抽打這位太子。

    若實在不行,他也沒辦法。

    劉家素來就是宗廟重於君,為了祖宗宗廟和天下社稷,廢立儲君,乃至於清洗朝野的事情,又不是沒人幹過。

    先帝不就為了他能順利登基,先廢粟太子,族其後族,然後又逼死了粟太子的支持者條候周亞夫嗎?

    可惜,太子據就看到了堯母門的事情後,依然我行我故,這使得他不得不去考慮『廢儲』。

    可欲廢儲,難度卻是非常大的。

    比先帝廢粟太子還要難很多很多。

    幸虧這時,神君顯靈了,讓他得到了這個年輕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1 17:58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九十五節面聖(2)

    「陛下繆贊,臣慚愧……」張越連忙說道:「況且,家上神慧天授,仁厚愛人,臣所做的只是如實稟報,一切皆為家上明斷之……」

    對於一個合格的官僚來說,永遠將功勞和成就,讓給上司總不會有錯。

    天子聽著,卻是呵呵一笑。

    鬱夷縣的事情,他豈能不知?

    事實上,現在鬱夷之事的前因後果,他現在都已經命人查的清清楚楚了。

    雖然表面上看,只是一個太子賓客為了一己之私,阻止救災的事情。

    但為何一個區區的太子賓客,就能繞過整個儲君系統,將這個事情幾乎做成?

    國家為了讓儲君能順利接班,自太宗開始,就設立了好幾個制度來互相牽制。

    為什麼這幾個系統,一個都沒有反應,居然還要一個外人,一個長孫的大臣來提醒?

    只能說,現在的太子據的儲君系統,已經整個的爛掉了!

    而能把祖宗設計,為了拱衛儲君和培養儲君的系統都搞爛。

    他的這個長子,這位儲君,也算是一個人才了!

    事實上在得知鬱夷之事的時候,這位陛下心裡面的怒火就已經沸騰了起來。

    錯非太子據親自去救災了,而且,過去一個多月一直留在鬱夷救災。

    恐怕他便已經動了廢儲之心!

    高帝、太宗,為儲君設立食邑縣,太常、宗正和御史大夫,從天下州郡遴選最好的年輕官僚,充為太子舍人。

    目的就是讓儲君在食邑縣中,在這些從天下選拔的良才的輔佐下,實踐治理國家,處理大小事務。

    更是為了讓儲君在食邑縣中施恩,拉攏人心,樹立民望,團結臣民。

    然而,太子據連這個事情也能搞砸。

    好好的施恩、收買民心,竟演變成了殘民、虐民。

    十個縣都能搞成這副模樣,十個郡呢?天下呢?

    那還不得跟秦二世一樣,天下揭竿而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如今太子據雖然看上去似乎幡然醒悟了。

    似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但,天子心裡面很明白,他的兒子和他一般,都是犟脾氣。

    不撞南山不回頭,甚至就是撞破了頭,也不肯回頭的人。

    所以,他在等,在觀察,在看。

    甚至已經決定,稍稍的試探一下太子。

    當然,這些事情他不會和眼前這個『小留候』說,也不會跟任何人說。

    「卿過謙了……」天子笑呵呵的對張越道:「朕這次詔卿來此,是有件事情要告知卿……」說到這裡這位陛下的神情就嚴肅起來,對張越道:「朕命奉車都尉和執金吾,去排查了愛卿的祖上出生……」

    他將一冊書簡,拿出來交給張越,道:「經奉車都尉和執金吾查驗明白,已經確認卿祖為留文成侯幼子辟疆,辟疆曾任孝惠侍中,與絳候、曲逆候共定誅除諸呂,匡扶漢室之策,其後功成身退,奉留候遺命,避居上郡,辟疆生子勝,先帝前元年間,勝自上郡遷關中,居於南陵,就是卿的這一脈了……」

    對於劉氏來說,想要查清楚一個編戶齊民的百姓的來歷,簡直不要太簡單。

    哪怕這戶人家曾經遷徙多次,但只要他留有戶籍在檔,就一定查的清楚。

    就像張越家,哪怕躲了近百年,傳了四代,也依然被扒了個底朝天。

    當然,付出的代價也比較大。

    為了查清楚這個事情,執金吾和奉車都尉霍光,前後派出了數十個使者,前往上郡、代國,清查歷代的戶籍檔案和文書。

    費勁了無數心思,才從故紙堆將這些東西扒拉出來,證明了張越確實是留候之後。

    張越看著手上的書簡的文字,也是驚訝萬分。

    雖然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但此事被證實,還是令他有些心跳加速。

    貴五代耶!

    而且還是萬戶侯五代!

    可惜,留候侯國早已經廢棄,就連嫡系的張不疑那一脈,現在也早就飛入尋常百姓家了。

    其實別說是留候家族了,當年開國之時的諸侯王們,現在還有誰依舊顯貴?能找得到嗎?

    漢室迄今雖然不過百餘年歷史,但卻成功的將開國王侯們埋葬在歷史長河之中,連高帝諸子都只剩下一脈在傳(就是太宗這一系)。

    不過呢,在天子麵前是不能表現出來的。

    甚至還得表現出一副痛心疾首,痛哭流涕的樣子。

    不然,就是不肖子孫!

    張越此刻也是如此,他捧著文書,沉痛的拜道:「祖宗神武,而子孫不肖,竟不能奉宗祀以祭之……死罪死罪……」

    說著就拜道:「臣當奉祭先祖神主,追根溯源,以香火血食祭之……」

    天子卻是忽然問道:「卿即為留候之後,又輔佐長孫、為朕侍中,依照慣例,朕可以為卿復家,恢復留候侯國……」

    「不知道愛卿可願?」

    復家是漢天子的特權,可以將一些曾經為國家立下過汗馬功勞,扶保過社稷安危的功臣,在其子孫發生了意外失國後,特別下詔,從其旁系之中挑選出一個人來繼續這位功臣的香火、封國、祭祀,以此顯示皇恩浩蕩。

    但張越連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他拜道:「陛下厚愛臣,臣謝之,然臣聞,當年大司馬霍去病與陛下對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臣雖不肖,猶為大司馬之豪情所感,願效之!」

    「匈奴外患未滅,臣將不受爵,不受土,願陛下成全!」張越說著就深深一拜。

    留候的侯國,自然是很大的。

    其封國的富饒自不用說。

    哪怕復家復封,基本都會移封他地。

    但其規格和待遇不會變,依舊是萬戶侯!

    張越很明白,他只要答應,那麼一個萬戶食邑的大縣就是他的了。

    從今以後別說是他了,就是他的子孫後代,也可以混吃等死了。

    但他怎麼甘心混吃等死呢?

    況且,接受了這個復家的侯國,以後他還怎麼出征?

    食邑一萬戶,幾乎已經到達了漢室列侯的了!

    衛青為何當年三子在襁褓,全部封侯?

    因為已經封無可封,只能褒揚其子了!

    而他若接受了,等於自己主動斷絕了未來領兵的道路。

    當然,更重要的是張越知道,該怎麼說話,才能讓這位陛下開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1 17:58
第兩百九十六節面聖(3)

    聽著張越的話,天子哈哈大笑,一副『朕沒有看錯你』的神色。

    這位陛下,大約是漢室歷代天子裡,最容易將自己的內心活動表達在神色的。

    簡單的來說就是喜怒形於色,喜歡和討厭,從來不會藏在心裡面,而是直接說出來。

    就像他當年在鼎湖帶著一幫方士遊覽傳說中的黃帝飛昇靈台時,就脫口而出:嗟呼!吾誠得如黃帝,吾視妻子如脫履爾!

    意思就是:啊呀,我要能跟黃帝一樣飛昇,妃嬪美人甚麼的,就和我得鞋子一樣可以丟棄!

    這位就是如此的坦然、不造作。

    和他那些愛表演的父祖,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的人生經歷,也使得他不需要隱藏自己內心的情感。

    自登基以來,除了太皇太后曾經鎮壓過他幾年外,任何事情他都是順順利利的。

    頂著巨大壓力,與匈奴開戰,幾戰就平推了匈奴,打的匈奴人只能龜縮到漠北。

    其後東徵衛滿朝鮮,南伐三越、西南夷,無不是傳繳而定。

    乃至於連萬里之外,與漢隔著十幾個國家的大宛想要捋虎鬚,也被他按在地上一頓胖揍,然後自己砍了國王的腦袋,送上寶馬求和。

    到現在,那大宛王國都是漢之臣屬。

    其國王即位後,第一件事情是要求得漢室冊封。

    不得他冊封,大宛王就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他是確有本錢這樣浪的。

    「不愧朕的小留候!」天子笑著拉起張越的手道:「有志氣,大丈夫正該如是!」

    「臣豈敢負陛下望?」張越連忙拍馬道:「願為陛下先鋒,板蕩寰宇,執單于問罪陛下階前!」

    「善!」天子笑的更開心了,但旋即他就嘆了口氣,道:「愛卿年輕氣盛,固有大志,然朕老朽,恐不能見單于縛於長安之日……」

    說完,他便長吁短嘆,好不煩悶。

    作為皇帝,他已然富有四海。

    作為天子,他自覺本身文治武功,已是前無古人。

    哪怕當年一統六國的秦始皇也不如他。

    但……

    為何仙人就不肯現世,賜給他長生不死藥呢?

    「陛下洪福齊天,必定萬歲!」張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公式化的說道。

    「唉……」天子卻是搖搖頭:「十五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

    「高帝六十一歲崩於軍中……」

    「太宗皇帝文治無雙,德被天下,四十六歲便早棄天下,歸於宗廟……」

    「先帝允文允武,臨朝十六載,四十七歲便棄天下而托宗廟於朕……」

    「朕今年六十有六,已近古稀,論壽元,遠邁歷代先帝……然……若仙人不現,不死藥不得,恐怕……」

    張越聽著,卻是也不得不吐槽。

    這位陛下怎麼就不去看一看他祖父,漢太宗的遺詔呢?

    萬物之萌生,糜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

    這已經接近了後世唯物主義者的思想見識了。

    可惜,這位西元前的唯物主義君王,卻出了個沉迷封建迷信,想要長生久視的孫子。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哀。

    當然,張越也就只敢在心裡吐槽一下,甚至不敢說話,只能默默聽著這位陛下感慨。

    天子卻是忽然將視線集中到張越身上。

    事實上,這次調查張越的身世,除了查清楚他祖上確實是張辟疆外。

    還得到了許多傳說和傳聞。

    譬如說,上郡張辟疆隱居的地方,當年這位留候之子移居當地後,不過數年便白手起家,家訾至數千萬之巨,成為地方顯赫。

    而在當地,有傳說這位留候幼子,有著神奇能力的故事。

    又譬如說,前去彭城調查留候世家的官吏回來報告,當初末代留候張不疑將死,臨終告訴其子:先文成侯(張良)遺有仙術,以托辟疆,辟疆習之,曾對吾言:汝當十三年後,有倒懸之危……吾恨不聽辟疆言,致有今日羞!

    種種跡像都表明,留候似乎真的傳授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給其幼子。

    所以,張辟疆可以在上郡這樣的窮山惡水之地,都能白手起家,致富千萬。

    而眼前這個張子重,似乎也有可能習得了乃祖的真傳。

    譬如說,那些美味的不像話的點心。

    還有去一趟新豐,就能夢見高帝授業的奇術。

    只是……

    這張子重怎麼就這麼榆木腦袋呢?

    朕都已經暗示到這個地步了,為何還不拿出仙術或者修道之術與朕分享?

    朕難道是個小氣之人不成?

    想到這裡,天子就微微有些按耐不住了,乾脆問道:「卿即為留候之後,必有祖傳之術,未知可有能教朕者?」

    「啊……」張越聞言,嚇得都快跳起來了。

    他如何不知這位天子話裡的意思?

    但,長生不死藥,他那裡有?

    即使有,也早自己吃了,根本不會拿出來和別人分享。

    看著眼前天子一臉期盼和渴望的神色,張越知道,如今若不拿出點東西來應付一下,恐怕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想了想,張越也只能是屈膝拜道:「陛下,臣自幼父母雙亡,由亡兄養大,確不曾有傳什麼『祖傳之術』……」

    祖上或許可能有些什麼傳承,知道一些什麼事情。

    但是,到張越這裡都第四代了,早就忘掉了。

    天子聽著,卻是失望不已,有些不喜的神色。

    張越見了,連忙道:「不過,臣雖不曾得傳祖宗之術,然臣知曉一些養生長壽之法,願獻陛下……」

    「養生長壽之法?」天子眉毛一挑,雖然不比長生不死之術,但也勉勉強強可以接受吧。

    於是道:「願得卿教之……」

    「陛下,養生之道,貴在養陰陽,調五氣,以益壽延年,祛病除災……」

    「當初,北平文侯善養生,以享壽一百零四歲……古之彭祖更以養生,壽八百而終,如陛下能依臣之言,延年益壽,長命百歲可期……」

    天子聽了,也是眼睛一亮。

    彭祖的傳說他自聽過,但那太久遠了。

    而這北平文候張蒼,卻是近代人,張蒼死時他也已經懂事了。

    於是便到:「如能享壽百歲,朕亦復無憾矣!」

    他今年六十六,若能活一百歲,便還能做臨朝聽事三十幾年,也算不錯了。

    起碼比起如今這樣,每日都覺得可能明天就要gg的強。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21:53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九十七節養生之道

    養生之道,或者說養生的東西。

    張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不需要空間固化相關記憶,他閉著眼睛都能扯個三天三夜,還能說得頭頭是道。

    沒辦法,作為一個曾經的『積極靠攏組織,服務領導』的公務員。

    連養生之道和諸多養生之物都不知道,還怎麼服務領導,靠攏組織?

    所以,天子一問,張越立刻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在後世他拿來和領導們拉近關係的東西。

    什麼養生之道,貴在和陰陽,動之以陽,靜之以陰。

    什麼養生貴在養五氣,和五臟,去五邪。

    什麼四季養生的不同與注意點,什麼五禽戲與太極拳的訣竅。

    這一出口就根本停不下來。

    而且,張越所講的養生之道,是系統的、連貫的、相互呼應的。

    更重要的是這些都是切實可行的,科學的!

    後世無數達官貴人,富豪名流,基本上都是在這個框框裡打轉。

    無非就是有錢就吃好點,沒錢就窮著養。

    要不是曾經伺候過好幾個熱衷養生,年紀不過五六十,就開始研究養生長壽的領導,張越也弄不清這裡面的門道。

    不過,既然伺候過了,那自然是門清。

    甚至比本職工作還瞭解。

    如今拿來說給這位天子聽,效果自然是奇佳。

    這位陛下起初還只是自己聽,但聽了一會,便讓張越停住,叫來一個尚書郎,鄭重的命其記錄,還讓張越從頭說一遍。

    張越自然欣然應允,重頭講起。

    這一講便是大半天,但天子卻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越聽越有精神。

    就連記錄的那位尚書郎,也是兩眼放光。

    沒辦法,漢人重養生。

    養生之法,更是千金難求。

    如今,張越所講的養生之法,以陰陽五行為本,以人為陰陽,五臟以養五氣,領先了當世養生之道不知道多少!

    特別是其中的一些食療、食補和調理之法。

    乃是未來無數人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不僅僅符合中醫的理論更與後世科學相合,最是穩當穩妥。

    若照著張越的法子去做,自然是可以益壽延年的。

    甚至可以讓人哪怕七八十歲,也依然健步如飛。

    直至聽完,天子才感慨道:「朕今日方知,養生之道,竟有如此多訣竅和法門,更有如此多的學問與道理!無怪當年彭祖能壽八百!」

    想著彭祖,他就問張越道:「若依卿之法,朕可能壽八百乎?」

    嗯,若能活到八百歲,雖不比長生久視來的逍遙,卻也可以了。

    張越聞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是委婉的道:「陛下,臣之法雖有益壽延年之效,然能益壽幾何,卻無法揣測……」

    他想了想,這位大漢天子歷史上好像是活到了七十一歲,若能認真調理身體,勞逸結合,活到八十應該問題不大,於是道:「不過,以臣觀之,尋常人用此法,或能壽八十而終……」

    聽到這裡,天子也是蹉跎感慨,道:「壽八十啊……太上皇就是八十之壽……」

    能活到八十歲,也是不錯了!

    於是,他抬起手,接過那位尚書郎記錄的文牘,看了看,問道:「卿所言的養生之物中,所謂『山參燕窩、鮑魚蟲草魚翅之屬』為何物?」

    張越等的就是這位陛下的這句話。

    當下便拜道:「啟奏陛下,山參乃出自樂浪遼東深山之中,形似人形多須之物,此物最善養人心氣神,臣曾聞古之煉氣士,曾取千年山參,以煉神丹,服之益壽五百年……」

    後世被炒到天價的野生老山參在此時不為人知,甚至一文不名。

    要等明清之際,山參的價值才為人所知。

    張越故意誇大所謂千年野生山參的功效,其實是想要影響漢室,增強對朝鮮半島的注意力。

    張越相信,若漢家貴族皇室深信山參年份越久,功效越大,那麼,朝鮮半島就不可能脫離中國了。

    你想啊,一個產出可以延長壽命的資源之地,誰肯放棄?

    天子聽著卻是露出神往之色,嘆道:「竟有此神藥?卿可會煉?」

    益壽五百年啊!

    只是想到五百年壽命這個事情,他就難以按耐。

    張越聞言,道:「啟奏陛下,此乃傳說,臣也不知真偽,且臣聞之,千年之山參,得天地之造化,吞日月之精華,其已聰慧,能遁地,能飛天,知吉凶禍福,故人所不能得,唯有大道德之聖人可得之……」

    天子聽著點點頭,覺得也確實應該如此。

    不然,其哪裡有這麼的神效?

    想到這裡,他就道:「假朕能得如此神參,封國以賞,又有何吝?」

    他當年求仙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於是,就被五利那個大騙子坑的不要不要的。

    「卿繼續說……」嘆息完,這位陛下便道。

    「諾……」張越拜道:「燕窩者,顧名思義,乃燕鳥之巢……」

    「不過,此燕鳥乃非尋常之燕鳥,乃珠崖、詹耳之懸崖之間,名為金絲燕之奇鳥所築之巢……」張越輕聲說道:「此鳥生於懸崖之間,長於波濤之中,翱翔於碧空之上,其採四海之精華,銜八方之神物,以築其巢,以養其雛鳥,因築巢之時,常常急切,故金絲燕便以心血吐出,以合其巢土,上帝聞而嘉之,故其巢有德孝之義,人服之可潤肺止咳,益壽延年……」

    燕窩是唐代之後才開始風行中國的補品。

    張越特地將之拿出來,其實是為了保住海南半島。

    因為,自當初路博德打下珠崖、詹耳之後,漢室在海南半島地區的統治就一直不穩固。

    當地的叛亂時有發生,而當地環境惡劣,資源貧乏,這些年來儒生一直在嚷嚷著要放棄珠崖、詹耳,特別是齊魯地方的儒生,更是大聲疾呼,要求放棄這一地區。

    甚至還有人拿出了理論,什麼理論?

    珠崖、詹耳,非冠帶之國,春秋不曾計,禹貢無其圖,這本來就不是中國的地方,是夷狄蠻夷之土,要他做什麼?

    有些人甚至高傲無比的說什麼: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與禽獸無異,本不足置郡縣。

    還有士大夫輕蔑的說:珠崖之民,猶如魚鱉,棄之可為善也!

    齊魯的士大夫貴族們之所以這樣反對,這樣極力勸說國家放棄海南半島。

    原因張越也知道漢家經營珠崖、詹耳的資源和官吏,全部是從齊魯調撥的。

    換言之,這些渣渣其實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問題是……

    他們是士大夫啊,是儒生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教化夷狄,令其心慕王化,化夷為夏,本就是他們的職責。

    所以,漢人看不起齊儒是有原因的。

    這些渣渣,遇到有利於自己的事情,就拚命的爭取,碰到可能傷害自己利益的事情,腦袋就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他們就是漢室內部綏靖派的主力中堅。

    張越故意將燕窩吹的如此美好,講的如此傳奇。就是想要打這些渣渣的臉!

    有一個事情是明確的漢人逐利,為了財富,冒險是日常。

    若海南的燕窩價格昂貴,而且需求量很大,那麼,就有的是人會去鋌而走險,去海南經營和發展。

    說不定其中就有這些過去嚷嚷著什麼『非冠帶之國,春秋不曾計,禹貢無其圖,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拚命想要國家放棄當地的士大夫貴族。

    到時候……

    張越倒要看看,他們還能嚷嚷這些話不?

    當然,僅靠一個燕窩貿易,不足以讓漢家在海南的發展穩固。

    但,一個燕窩貿易,也足以讓大量商賈和豪強,將力量傾注到海南了。

    現在,海南地區固然開發困難。

    但以後就未必了!

    若張越記得不錯的話,後世海南半島,一歲三收也是常態!

    而且,海南地區的漁業資源也非常豐富。

    這燕窩貿易只是一個引子,一個吸引人的噱頭,就像後世澳大利亞和米帝的淘金潮一樣。

    只要能將人吸引過去,那麼當地再蠻荒也可變成文明之都。

    天子卻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張越的說法,卻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德孝是漢人推崇的大義。

    羔羊跪乳,螟蛉義子的傳說,一直經久不衰,為世人所讚嘆。

    如今,卻聽到了一個反向的故事。

    金絲燕為了給自己的雛鳥,築一個溫暖的巢穴,搏擊於海浪之中,挑選最好的材料,一點一滴築巢而起,甚至吐血和泥!

    「金絲燕為子孫後代,真可謂費盡心血啊……」天子嘆道。

    不過感慨歸感慨,但心裡面卻已經打定了主意,馬上就要下詔給珠崖和詹耳,讓他們進貢金絲燕的燕窩。

    當然,作為天子,他也不能白要當地的東西。

    自太宗皇帝拒絕地方和諸侯國的無償奉獻後,漢家就不再接受任何無償形勢的對天子的貢獻。

    而是會給與一定補償。

    雖然這補償通常是聊勝於無的所謂免除田稅、徭役。

    但珠崖地方,卻又不同。

    所以呢,天子打算讓少府卿組織平賈,給燕窩定一個價格,給與實際補償。

    「那鮑魚又為何物?」聽完了山參燕窩的故事後,天子對剩下的三個東西,格外好奇起來。

    「回稟陛下……」張越輕輕笑著道:「鮑魚,乃深海之中的一種貽貝,其有君子之性,必生長於最潔淨清澈乾淨之礁石之間,如有半點污漬,則其死也……其更以海中精華為生,故其肉質鮮嫩,食之可養陰補血,調和五氣……」

    「臣聞之,朝鮮四郡海濱之中,多有鮑魚,陛下可命人采之……」

    假如漢室開始捕撈鮑魚,那麼就一定會調集樓船北上。

    若能抓鮑魚了,就不會放過其他魚獲。

    而朝鮮四郡和遼東半島海濱的魚群有多少?

    便是後世,這些地區的近海漁業資源也未枯竭,如今的話……

    大約樓船們再給力,也是抓不完的。

    更重要的是若樓船北上,而且嚐到了捕魚的甜頭。

    那麼以漢人的尿性,這捕魚船隊會越造越多。

    若漁業利益大到一定程度,就會促使漢人走向四海,甚至走向遠洋。

    本來張越已經讓袁常去做這個事情了。

    但私人的力量,如何能與國家相比?

    旁的不說,他袁家再有錢,也買不到樓船。

    而要大規模的捕魚,在這個時代,只有大司農的海稅司有這個技術能力和技術儲備他們能把齊魯海濱的魚群給抓沒,足以證明他們的捕撈技術,已經達到一定水平了!

    「至於蟲草……」張越眼中流露一絲笑意,這蟲草在後世可忽悠了無數人,使其價格不斷高企,被追捧為神藥幾乎能治百病。

    至於在當世……

    只能說,只要被人發現證明,那麼它立刻就風靡天下。

    「此乃世間奇草也……」張越笑著道:「臣聞之,蟲草冬為蟲,夏為草,故其又名冬蟲夏草,據說在河套、河西、天水之中,猶有多也,陛下可命人尋之,採為藥引……」

    「此物,能治百病,能消百疾,服之可壯陽理氣……」

    「而那魚翅之屬,則為海中鯊魚之鰭,切絲曬乾而得,可調和陰陽,理氣和胃,補血養精,年六十以上長者食之,更能益壽延年……」

    鯊魚這玩意,現在在近海還是有的。

    但是,近海的鯊魚一般很少,一旦漢家貴族士大夫們愛上了魚翅,張越敢保證,不出三年,四海近海的鯊魚就要絕跡!

    然後……

    為了吃上魚翅,他們就不得不離海岸線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緊接著,他們就會發現一個新世界。

    對於大吃貨帝國的人們來說,為了食物,是不懼萬里艱辛的。

    更別提還是養生的美味珍饈。

    聽著張越的介紹,天子也是手指大動,非常感興趣,對左右吩咐道:「傳朕的命令給少府卿,命少府依張侍中之言,自朝鮮四郡,敬獻山參、鮑魚。命珠崖朝貢燕窩,命番禹進貢魚翅,命居延、張掖敬獻蟲草……」

    「諾!」立刻就有宦官領命。

    天子又道:「張卿獻養生之法,朕自不吝厚賞之……」

    「其賜張卿黃金百金,布帛一百匹,御劍一柄……」

    張越聽了,連忙拜道:「臣謝陛下隆恩……」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21:54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九十八節 爾虞我詐(1)

    提著寶劍,李廣利走在層層宮闕之間。

    「君候這邊請……」一個宦官在前頭引路,帶著他穿越這層層的宮闕,直入一個精緻的小閣樓之中。

    「海西候、貳師將軍到!」

    這宦官高聲唱名著,推開了門戶。

    「末將見過將軍……」韓說一個跨步出前,對著李廣利就是深深一拜。

    「光祿勳何必如此重禮?」李廣利連忙扶起他,道:「本候可擔待不起呀!」

    韓說可是真正的名門世家子弟!

    乃祖韓頹當,先帝名將,與周亞夫、酈寄齊名,共為孝景功臣,功封弓高候,食邑五千戶!

    其祖宗就更了不得了!

    高帝所封之韓王信是也!

    等到了他這一代,更是曾經風光無限。

    其兄韓嫣,與當今是從小長大的發小,君臣相得無人能及。

    以至於坊間有傳言說,若韓嫣未死,恐怕國朝要在衛霍之外,再添一位名將!

    在事實上,衛青初次出塞和其後的河南戰役,皆是韓嫣首倡的。

    早在建元年,他就已經在研究河南的地理和匈奴在河南的兵力佈置了。等到元光元年後,韓嫣被拜為上大夫,便積極組織和抽調各部將佐,研究和學習匈奴騎兵的作戰之法,並總結出了騎兵集群的作戰方式。

    可惜,韓嫣因為得罪江都王劉非和王太后,而被賜死。

    這位軍事奇才,尚未展露他的鋒芒便已經折戟。

    但韓嫣雖死,韓說卻因此得利。

    不然,以其戰績和功勛,何至於數十年受寵不衰?甚至官拜光祿勳,列為九卿!

    光祿勳可不僅僅是有權,更是有錢!

    光祿勳掌捐官和武功爵,有錢人想要納訾為郎,都得過他的手。

    所以,韓氏富貴天下知名。

    起碼比他李廣利有錢!

    在韓說身後,兩個穿著文官服的男子,上前拜道:「下官馬何羅、馬通敬拜君候……」

    李廣利低頭一看,笑了笑,道:「賢昆仲何必如此?快快請起……」

    馬何羅兄弟卻不敢起身,只是拜道:「下官等想請將軍為下官等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望將軍答允!」

    李廣利聽了,笑了起來。

    看來今天韓說請他來此,就是為了給這馬家兄弟說情的嘍。

    只是……

    李廣利瞧了瞧這兩兄弟,又看了看韓說,笑道:「本候久不在長安,賢昆仲與光祿勳,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這就是要揣著明白當糊塗了。

    韓說也是無奈,只好道:「馬何羅昆仲,直言勸諫,觸怒天子,被貶為尚書,連宮籍也被剝奪,末將與馬氏昆仲素來交好,故厚顏請君候為之求情……」

    「我聞賢昆仲,乃是得罪侍中張子重,故為陛下所惱……」李廣利笑道:「賢昆仲來求本將,豈非緣木求魚?吾聞之,解鈴還需繫鈴人,賢昆仲當去求張子重寬恕,如此方是上策啊……」

    韓說和馬何羅兄弟對視了一眼,心裡面的感覺極為不妙。

    事實上,一直以來,他們都覺得,自己與李廣利應該是一夥的。

    大家都有共同的敵人太子據!

    都有著共同的目標扳倒太子據!

    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海西候不想他侄子即位,他來當國舅?

    況且,即使海西候沒有扶持自己的外甥上位的算盤,他就能忍受太子據和他身邊那邊儒生?

    但他們哪裡知道李廣利的心思和想法?

    李廣利不喜歡劉據,這是公開的秘密。

    就像劉據不喜歡李廣利一樣,朝野皆知。

    事實上,大部分的漢家大將,都不喜歡太子。

    從玉門關到雁門關,校尉以上軍官,就沒有喜歡太子的。

    然而,李廣利更清楚一個事實當今天子,一點都不喜歡別人想他提要求,特別是對他的家事提要求!

    特別是他是統兵大將,手握重兵。

    他要是敢插手其中,哪怕只是露一個苗頭,恐怕都要有殺身之禍。

    所以,長安城的貴族、宦官們,串聯起來搞劉據,他樂見其成。

    但,想要他下水?

    想都別想!

    李廣利知道,只要自己兵權在握,那麼就能掌握主動。

    而且,只要他能不斷帶來勝利,不斷開疆拓土,隨著地位的升高,他在朝政上的話語權也就越大。

    若能做到和衛青霍去病一般,那麼,太子據的位置,遲早是昌邑王的!

    難道不是嗎?

    等到將來天子將死,他難道敢將天下社稷和宗廟,交給一個不得軍心的太子?

    如今,南軍雖廢,但北軍也同樣有『戡亂定是,扶保社稷』的傳統啊。

    到時候,只要有人學周勃,在北軍大營右袒高呼一聲:「安劉氏者右袒!」

    恐怕瞬間就要從者如雲!

    然後就是又一次諸侯大臣,共安宗廟的故事了。

    而屆時,作為手握重兵的邊塞大將,誰敢不聽他的意見呢?

    所以,李廣利一點也不擔心劉據方面的威脅。

    只要劉據一天還在主和,邊塞軍民,就不會服從他。

    有邊塞軍民在手,他就掌握主動權。

    所以,根本就沒有必要摻和到這長安的風風雨雨,陰謀詭計,爾虞我詐中來。

    他也沒有摻和進來的理由。

    韓說聽了,卻是有些急了,對李廣利道:「君候,那張子重可是長孫的人!」

    「光祿勳!」李廣利聞言,臉色一變,幾乎就要拂袖而去:「哪裡有什麼長孫的人?太子的人?」他面朝未央宮方向拱手,道:「天下臣民,皆天子臣也!」

    掌握兵權十餘年,李廣利能一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這一手政治立場堅定,堅持原則。

    遇到任何類似的事情,你永遠無法從他嘴裡掏出半個有悖於此的言論。

    當初,李延年兄弟穢亂宮廷,李廣利的地位卻沒有因此動搖半分,也是有賴於此!

    不然,他李廣利早已是刀下亡魂!

    還怎麼以貳師將軍之銜,統領十餘萬漢軍精銳?

    韓說聞言,連忙拜道:「君候說的是……確實如此……」

    但心裡面卻猶如十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憤憤不平。

    他和他的朋友們,殫精竭慮,為了扳倒劉據流血流汗。

    最終受益和得利的還不是你李廣利的外甥?

    現在,你李廣利卻連幫忙給馬家兄弟求情都不肯!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21:54
第兩百九十九節 爾虞我詐(2)

    「君候可知……」韓說抬起頭來看著李廣利,嘴角露出一絲譏諷:「近日來太子據一直在積極為李禹謀求侍中之職?」

    本來,當今天子身邊的近臣(侍中與宦官們)基本都是反太子系。

    但,自從那張子重橫空出世,無數人苦心編織的大網就破了大窟窿!

    一個親太子的侍中,足以影響很多事情。

    更可怕的是,現在,馬家兄弟被貶斥,憑空空出來了一個侍中位置。

    無數人立刻就流著口水,盯上了這個肥差。

    漢侍中,地位尊貴,權柄又重。

    不止有心仕途的貴族們垂涎三尺,就連做學問的經學家們,也是哈喇子流了一地。

    蓋因為,只要做過一任侍中,沒有得罪當今,基本都能穩穩的拿到一個博士的頭銜。

    而五經博士對於天下學者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

    因為,無論是想要揚名立萬,聞名天下,成為萬人仰慕的大學者,還是制霸學派,成為一代開山立派的大學閥。

    博士頭銜都是必不可少的。

    自太宗皇帝始立博士官系統,天下鴻儒皆出於博士官系統。

    換言之,只有當過博士,才能算鴻儒,才有解釋經典、開山立派的資格。

    而成為博士,最快的途徑,就是為天子闢為一任侍中,日夜陪侍天子,卒思近對,然後水到渠成就可拜為博士。

    是故,當朝堂上侍中官出缺的消息一傳開。

    天下名士,立刻聞風而動。

    僅以韓說所知,便有公羊學大能,昌邑王太傅夏侯始昌將隨昌邑王入覲,想為其子夏侯勝謀求這侍中官、毛詩學派巨頭,《詩》博士毛萇的徒孫,君子館山長貫長卿的關門弟子解延年據說也已經入關,就連許久不曾動彈的魯儒一系,據說也派人準備入京,謀求侍中之官。

    而且來的這個人,來頭還不小。

    不止各學派的名士之後,覬覦這空出來的侍中官。

    長安城裡的外戚貴族們,也都躍躍欲試,其中就包括了好多韓說過去的『好朋友』。

    韓說很清楚,現在馬家兄弟丟掉了侍中官,而覬覦這個侍中官位置的人,多如牛毛。

    若不能做出反應,及時搶回來。

    這丟掉的這個侍中官職可就真的丟掉了!

    沒辦法,他只能使出絕招——用李禹來威脅李廣利。

    「李禹要謀求侍中職?」李廣利臉色嚴峻,眉毛一跳,道:「這怎麼可以?」

    不是『怎麼可能?』,而是『怎麼可以?』,一字之差透露出了李廣利對李禹,或者說整個隴右李氏的深深敵意。

    李廣利和李氏的恩仇加起來,差不多可以寫一本書了。

    不獨是因為當年與李陵在軍中的紛爭。

    更因為,一直以來,在長安城和天下,帶他的節奏的就是李家的人。

    所以,在李廣利看來,誰都可以去做那個侍中。

    他反正不管。

    但獨獨李禹或者說李家的人不行!

    更別提那李禹還是主和派,整天叫囂『莫如和親便』。

    韓說自然知道李廣利和李禹家族的間隙。

    事實上在長安城裡,人盡皆知,當年其實太僕衙門還是有馬的。

    但李廣利卻全部要走,一匹馬也沒給李陵留下來。

    逼迫李陵只能徒步出塞,最終沒於浚稽山。

    「有家上鼎力支持,又得張子重轉圜,李禹如何不能為侍中?」韓說不動聲色的拱火:「末將可是聽說,近些日子來,李禹不斷宴請朝中貴戚,還說要加入長孫為陛下御極四十七週年獻禮的圖錄編纂之中……」

    李廣利聽著,神色變幻不定。

    若那李禹真的躋身進入那個事情裡,靠著這個功勞,加上太子的支持,確實有可能拜為侍中。

    而他卻在長安不能久留——最多半個月,他就要準備返回居延了。

    主要是他實在不放心樓蘭國。

    若他轉身一走,李禹就被拜為侍中。

    遠在居延,他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更緊要的是,他的胞弟李壽也被天子遣回昌邑。

    在長安城裡,只有姻親劉屈氂可以為他聲張權益。

    看著李廣利的模樣,韓說就知道有戲,輕聲說道:「君候恐怕還不知道吧?那李禹不止在圖謀侍中之職,還打算與丞相公孫賀等聯手,舉薦江升為大鴻臚,掌典屬國之事!」

    李廣利終於按耐不住,咬著牙齒道:「他敢?」

    如今的大鴻臚,可不是先帝時期,可有可無的空頭九卿。

    隨著漢家疆域的擴大和羈絆異族夷狄的增多。

    大鴻臚的權柄水漲船高。

    不止下轄有五屬國都尉,更監管烏恆、輝渠、羌氐事務。

    屬於大鴻臚管轄的胡騎義從部隊,更是現在漢軍中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

    那江升若被拜為大鴻臚,萬一他搞鬼,甚至陽奉陰違,曲解天子旨意,壞他的大事怎麼辦?

    大鴻臚的位置,絕不容有失!

    李廣利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趁著在長安,將這個位置變成自己人!

    韓說看著李廣利的模樣,知道對方已經入甕。

    「哼……想拿我驅策?」韓說在心裡冷笑著:「就讓貳師將軍,為我前驅吧……」

    昌邑王這條船,看樣子也是指望不了。

    所以,韓說決定再選一位『明主』輔佐。

    除昌邑王,還有燕王、廣陵王嘛。

    實在不行,不是還有一位生於堯母門的皇子嗎?

    仔細想想,這個去年出生的小皇子,似乎除了母族式微,沒有依憑外,剩下的就全是優點了。

    年紀小,不懂事,易於操縱。

    更重要的是——似乎就連母族式微,沒有依憑也是大大的優點!

    而且更保險,不會鬧出當年太宗的故事。

    這樣想著,韓說就知道,自己應該去接觸一下趙家的人了。

    鉤弋夫人的幾個外戚,在長安城裡似乎也過的不是很開心。

    自己作為地主,完全可以去帶他們領略領略什麼叫做真正的公卿世家,什麼又叫奢靡!

    但在李廣利面前,韓說卻是一臉恭敬,一副謙卑的模樣,他微微欠身,拜道:「君候既有主意,那末將就不多言了……」

    經此一事,李廣利一定會去懟太子系。

    而李禹也確實在圖謀這個侍中之職,那江升眼熱大鴻臚的位置,想過一把九卿癮更是很久很久了。

    所以不怕他們不起衝突!

    趁著這個機會,自己正好悄悄的擦乾淨屁股,免得被執金吾的狗腿子抓到了自己和江充曾經商議的許多事情的把柄!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