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8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9 21:52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三十二節 收穫(2)

    一個小黃門,一路狂奔,越過太上皇廟的層層閣樓,來到了太孫劉進的寢宮前。

    「殿下!」小黃門撲通一聲,跪到了門口:「臨渭鄉走馬亭報——畝產近八石!」

    劉進聞言,原本還強做鎮定的臉,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狂喜無比的站起來:「果真?」

    「果真!」小黃門將一封公文,遞上前去:「此乃陳縣丞的報告!」

    劉進接過來,掃了一遍,臉上的笑容,猶如牡丹花般燦爛。

    「走馬亭若是能有平均八石的產出,今年新豐的小麥畝產,至少會達到平均六石以上!」他心中想著,便吩咐道:「立刻備車,孤要回長安,親自去向皇祖父報喜!」

    「諾!」小黃門恭身退下,立刻去準備車駕。

    劉進則握著那公文,面朝北方,凝視著塞北漠南之所。

    「張卿……」他輕聲呢喃著:「卿真信君子也!」

    去年,那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誇口要建小康,興太平,復興三代之治。

    天下很多人,都覺得是在說笑。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那小康之治的初級階段,便高如泰山,遙不可及。

    但不過十月,事實卻暴露在了眼前。

    新豐通過精耕細作,以曲轅犁、牛耕、堆肥、漚肥與大力推進和修建水利設施。

    結出了今天的纍纍碩果。

    走馬亭畝產幾近八石?!

    簡直誇張!

    讓人難以想像!

    全縣範圍內的最終平均畝產,現在肯定會超過六石了。

    而新豐並不是什麼膏腴之地,魚米之鄉。

    不過是驪山偏僻之所,全縣之中,也就臨渭鄉能有些良田。

    劉進知道,要變天了!

    朝堂、士林、天下,都要因新豐而發生徹底的改變!

    只是……

    一手主導了這個奇蹟的男人,此時卻並未在關中。

    想著當初臨別時的場景,劉進忍不住嘆道:「張卿,恐怕是早知今日的結果!」

    …………………………

    狼原之前。

    張越將中軍主帳,建立在一片背陰的低窪地。

    這裡,過去可能曾存在一個湖泊。

    但隨著沙漠侵蝕,湖泊乾涸,一切不復存在。

    就連曾經的泥沙,現在也變成了堅固的岩石與沙礫。

    此刻,數十名漢軍軍官以及烏恆貴族們,濟濟一堂,聚集在這軍帳之中,等待著張越部署作戰。

    身著甲冑,提著長劍,張越在郭戎等人簇擁下,走進帥帳之中。

    「拜見侍中公(天使)!」眾人紛紛恭身行禮。

    「諸公免禮!」張越擺擺手,走到上首,看向眾人,也不廢話,直接說道:「前方斥候剛剛來報,在狼原之中發現了匈奴衛律部的先導斥候部隊!」

    「衛律的主力,最遲在明天就會進抵狼原!」

    「一旦其突破我軍防禦,身後就是平坦的幕南草原!」

    「他們會燒掉穹廬,毀掉牧場,搶掠牲畜、婦孺,殺死男人!」

    「吾等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這番話說的所有人都是心頭一緊。

    便是長水校尉的軍官們,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哪怕他們大多數是漢人,其實與烏恆人沒有一毛錢關係。

    張越看著眾人的神色,在心裡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就看向所有人,道:「故而,本使將在本次作戰之中,徹底執行堅壁戰略!」

    「各部,必須不停構築防禦,盡一切可能來防禦!」

    「敢有議論進攻、反擊與出陣者斬!」

    「啊……」烏恆貴族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天使為何要做這樣的決定?

    長水校尉的漢軍軍官們,亦是同樣不解。

    堅守,怎麼贏的戰爭?

    只挨打不還手,如何可以戰勝對手?

    張越卻是堅定了決心,揮手道:「此乃本使的最終將令!敢有違抗者,斬!敢不從者斬!敢私下非議者,斬!」

    一連說了三個斬字,軍帳之中,才終於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恭身向著張越拜道:「末將(小人)遵令!」

    張越看著他們,滿意的點點頭。

    烏恆義從,這一次他帶來了足足六千多人。

    但,質量卻是參差不齊。

    訓練和素質,更是一塌塗地。

    要帶著他們打贏衛律部的主力,當代的戰術和戰法,都不合適。

    張越只好,向後世學習。

    而恰好,後世有一位英雄,最擅長處理和面對類似局面。

    他就是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名字後面的頭銜,就比龍母還長的大唐天策上將、太尉領司徒尚書令、陝東道大行台、益州道行台、尚書令、雍州牧、涼州總管、左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秦王!

    並且,七年後,他就成功的將這個頭銜減少到四個字——大唐天子。

    然後用畢生精力,在這四個字後面加了個三個字——天可汗!

    即使是在他千年後的另外一位大魔王,亦在看完其戰績後,感慨萬千:中國用兵自古無出其右者,其次朱元璋。

    他就是李世民!

    大唐太宗文皇帝!

    而張越,現在要學習的,便是這位唐太宗陛下,在年輕的時候,最擅長同時也是最適合當前情況的戰術——堅壁摧銳!

    尤其是其擊破宋金剛的那一戰,幾乎完全可以套在當前局勢下。

    匈奴人的衛律部,勞師遠征。

    他們離開自己的老巢與腹心,越過瀚海,深入到此。

    一旦開始作戰,消耗的糧草與體力,將無法得到有效補充。

    只要堅守,只要防禦,只要抵擋住他們的攻擊。

    那麼……

    頓兵於此的衛律部,就必然失敗!

    當然,所謂堅壁摧銳,並非是下個命令,要求各部必須死守這麼簡單。

    事實上,防禦比進攻,要求更多。

    尤其是細節上和組織上的東西,要求良多。

    故而張越只好與他們一一交代,將各自的任務,都分配下去。

    更下來組成由獨孤敬、郝連破奴等塞下氏族首領組成的督戰隊,專門負責督戰和檢查各部。

    尤其是督查,擅自出擊和不聽號令的人。

    對此張越直接授權給他們——就地格殺!

    另一方面,張越將手裡頭的義從兵力,分組成三個梯隊。

    要求他們輪流接替防禦,確保始終能有充沛的體力和兵力,可以阻擊匈奴人的進攻浪潮。

    當然了,李世民用兵,不僅僅只是死守這麼簡單。

    堅壁之後,就是摧銳。

    就像他擊破竇建德、王世充集團的戰爭一樣。

    堅守之餘,他手中始終保持著一支可靠的精銳騎兵。

    隨時準備,對露出破綻或者陷入疲憊、混亂的敵軍,致命一擊!

    這一戰術,後來在草原上,更是被發揚光大。

    這從唐軍的兵力配屬上就能看出來。

    在正面的永遠是陌刀、弓弩和重甲步兵。

    兩翼配備的是大量隨時可以進攻的騎兵。

    突厥人也好,薛延陀也罷,統統都在這樣的戰術下,跪下來唱征服。

    前者更是被打的學著匈奴,跑去歐陸,禍禍了歐洲數百年。

    故而,張越才特意將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帶來。

    四百六十餘騎重騎兵,加上他本人以及從烏恆各部遴選出來的六百餘勇士。

    這樣,便組成了一支可以隨時加入戰場的攻擊箭頭。

    ……………………………………

    到得下午時分,走馬亭的的麥田收穫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長安。

    「八石!」

    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都被這個數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說,很多人都已經在過去這十餘日的喧嘩與議論中,對於新豐的麥田豐收之事,有了確定的瞭解。

    坊間也早都在傳,新豐的麥田產量的猜測。

    而那走馬亭,是那位如今身在幕南的侍中當初在新豐境內劃下的三個實驗試點亭之一。

    採用的是最好的技術、工具,用的肥料也是最好的。

    甚至,還有少府、大司農的農稷官,定時去指導耕作。

    但這個數據,依舊是太過驚駭了一些。

    反應最快的,莫過於太學。

    在半個時辰內,董越寫了四十八封信。

    然後派人,讓他們立刻出發,將這些信件,送去天下州郡。

    而其收信人,毋庸置疑,都是公羊學派各個山頭內部,有影響力的人物。

    董系的人,自不用說。

    其餘夏侯始昌、東閭言之類的天下知名的公羊內部的異議分子,才是重中之重。

    而董越在這些書信之中,其實也沒有說什麼事情。

    只是寫了一句『今新豐夏麥豐收,畝產八石,此天下之幸,在下卑鄙,不敢隱瞞,乃告於明公也』。

    這其實,就和後世的學校,在校門口拉起橫幅『熱烈祝賀我校xx界學生,榮膺本年度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諾貝爾xx學獎』是一樣的。

    其引發的轟動效果,在整個公羊內部,不亞於一場十級地震!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

    不過,哪怕是在當前,地震的先兆也已經出現了。

    整個長安城中,公羊學派的學子,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昂起了頭,變得無比高傲。

    彷彿他們已經比其他學派的人,要高一個身段一般。

    事實上,包括谷梁在內的其他學派,對此的感覺,都是差不多的。

    現在,在整個關中,再沒有人敢與公羊學子辯論了。

    因為,這是必敗的辯論。

    不管對手提出怎樣的問題,從怎樣的角度攻擊公羊學派的思想、文化。

    只要不傻的人,都會立刻找到一個回擊的答案:「董子門徒,張子重為政新豐一歲,大治之!畝產八石,道毋飢人!」

    然後,自然就是些『建小康而興太平,吾輩矢志之願也』『爾等蠅營狗苟之輩,安能望吾鴻鵠之志?』之類的感慨與裝x。

    而所有人卻都只能配合著呻吟,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裝x。

    然後對方就在群眾與人民的歡呼雀躍中,洋洋得意而去。

    面對這個情況和新變量,谷梁、左傳、尚書各派、易經各派以及詩經各派的巨頭,不得不提前開始追逐『小康』這個熱點。

    這就和後世的區塊鏈火爆之時一樣。

    現在,儒家內部各派的巨頭們,全部明白了。

    自家著述和思想裡,必須加入『小康之治』與太平世界的描述和闡述。

    不然,就肯定是『自絕於天下』。

    都不需要公羊學派動手,就會被其他競爭者與對手,踹入萬丈深淵。

    而在同時,幾乎每一個文士、學者,只要他們稍微有點眼光與見識,讀過歷史。

    便已經知道,從今天開始,漢家文壇,將從春秋混戰,進入戰國七雄的時代。

    強者將會逾強,而弱者必將逾弱。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偏偏並未在長安。

    而是數千里外,幕南的黃沙與戈壁之中。

    每一個知道這事情的人,都不得不感慨萬千,低頭疑問著:「天下果有生而知之人?」

    孔子說,生而知之者上也,其次亞之,多聞博識知之次也。

    而這種生而知之之人。

    孔子的描述裡,其模板是周公、召公,最次也得是管仲、子產這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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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三十三節 銅牆鐵壁(1)

    黃沙席捲,蒼茫大地,連一縷綠色也尋覓不到。

    眼簾可見的,只有光禿禿的戈壁與流動的沙丘。

    只有偶爾,才能看到幾顆枯死的沙柳殘骸,躺倒在乾燥的平野上。

    而在這黃沙與戈壁的盡頭。

    旌旗飄揚,穹廬連綿。

    數不清的木樁,都已經被樹了起來。

    長滿了尖刺的拒馬,被陳列在陣前。

    沙地前,拉滿了絆馬索。

    衛律極目遠眺,看著這個情況,不發一言的打馬向後而走。

    「立刻召集所有骨都侯以上的貴族議事!」他沉聲下令。

    骨都侯,是匈奴軍隊中的中堅、骨幹,素來由各部族的宗種擔任,其地位大抵相當於漢的司馬、校尉。

    更是匈奴軍隊的指揮中樞。

    特別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衛律的本部並不在這裡。

    他部下的軍隊,基本都是從蘭氏以及漠北各部抽調的騎兵。

    所以,指揮起來,終究有些隔閡。

    平時,在地位的壓制下,這些人或許會聽話。

    但現在這個時候,衛律知道,自己必須展現出強硬。

    否則,這些骨都侯就可能會因為畏懼傷亡而頓步不前。

    大約半個時辰後,衛律就在狼原的另一端,見到了奉命來集合的十幾個骨都侯,以及代表著蘭氏與呼衍氏的兩位宗種。

    「諸位!」衛律看著這些人,毫不客氣的說道:「現在本王與諸位的生命、榮譽,都已經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現在本王已經可以確認,呼揭王屠姑射和他的軍隊,肯定覆滅了!」

    「姑衍王和他的姑衍萬騎,更是被漢朝人圍困在距離我們兩百多里外的鹽澤!」

    「若姑衍王與姑衍萬騎葬送在此……」

    衛律狠狠的盯著這些人:「大單于、母閼氏和國中上下,肯定都不會放過我們!」

    這是必然的!

    匈奴有軍法,高階貴族戰死,而其部下倘若不能搶回其屍首。

    則全體連坐,統統當死!

    像姑衍王虛衍鞮這樣的孿鞮氏宗種,別說死在幕南,哪怕在這裡掉了一根寒毛,孿鞮氏都會發瘋的!

    更何況,姑衍萬騎,還是單于費盡心思,窮盡所有才編練起來的精銳。

    是匈奴的未來!

    倘若在幕南被漢朝人殲滅。

    所有人都一定會被處死,然後斬下頭顱,製成酒器,以此謝罪!

    「丁零王!」呼衍氏的骨都侯呼衍雀直接道:「想要我們怎麼做,請您吩咐吧!」

    蘭氏的骨都侯蘭延呼也道:「請丁零王下令!蘭氏的勇士,必然響應您的號召!」

    在這兩位高級貴族的帶領下,其他骨都侯紛紛低頭,表示服從。

    「很好!」衛律點點頭,充滿的信心的看著所有人,說道:「只要諸位,英勇奮戰,就必然可以擊破當面之敵!」

    為了給這些人打氣,衛律抬起手來,告訴他們:「斥候偵查發現,我軍當面的敵人,不是漢軍!」

    「只是由幾百漢騎帶領的數千烏恆奴婢組成的陣列!」

    眾人聽到這個結果,立刻紛紛歡呼起來,壓抑在心頭的陰雲也隨之消散的乾乾淨淨。

    若當面之敵是漢軍組成的陣列,那他們,就要考慮考慮,萬一出現不利的情況,如何跑路,並在跑路成功後,怎麼給自己找一個背鍋和推卸的人。

    但只是烏恆奴婢……

    嘿嘿嘿……

    心裡面,這些匈奴貴族,都是忍不住高興起來。

    烏恆奴婢?

    這些下賤的漁獵民,骯髒的東胡殘種,也配與偉大的匈奴勇士爭鋒?

    在匈奴人的鄙視鏈裡,烏恆人也就比瀚海的蠕蠕高級一點點。

    甚至還不如西域的車師人。

    當初匈奴統治草原時,一個使者,就能讓烏恆全族顫慄,讓他們乖乖的獻出他們最好的皮毛、牲畜與少女。

    並派出大量青壯,去單于庭,為孿鞮氏服役。

    為什麼可以這樣?

    因為,那時候的匈奴,只要隨便派出幾百騎兵,就可以踏平整個烏恆的牧場,將這些孱弱的傢伙,逐進深山之中。

    現在,雖然時過境遷,但,匈奴人依然認為,對付烏恆,用不著費什麼勁。

    於是,整個軍帳之中,都充溢起歡快的氣氛。

    在大多數匈奴貴族看來,打烏恆?

    那和揍自家裡那個還在騎羊的孩子一樣簡單。

    只要走過去,揪起他們的辮子,然後將他們按在地上,就可以爆錘。

    「偉大的丁零王!」馬上就有一個骨都侯請戰:「請讓我,英勇的屯孤為先鋒吧!」

    「我一定踏平那些賤婢的營壘,將他們的腦袋擰下來,送給丁零王!」

    只要不是與漢軍交戰,匈奴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吊錘全世界的所有對手。

    哪怕是烏孫人,也是一樣。

    衛律聽著,緩緩的搖頭,道:「若是崖原、幕南,本王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

    「但這裡是狼原!」

    狼原是連接崖原與幕北之間的一條狹窄通道。

    整條通道,非常狹長。

    特別是連接處,不過最多二十餘里的地區可供大軍通行。

    至於其他地方?

    不是沙漠延綿的絕地,就是危機四伏的懸崖峭壁與崎嶇陡峭的山巒。

    當然,衛律也可以不走這裡。

    他可以向東繞行三百多里,然後沿著弓盧水,再向南走四五百里,最終就可以從鮮虞海,通向鶄澤。

    只是需要多花二十多天的時間而已。

    故而,這裡是必須攻取之地。

    而這二十餘里的通道,衛律已經看過了。

    烏恆人已經在那裡,構築了堅固的防禦,並且在不斷擴充和夯實。

    除此之外,這條通道的南北兩端,都很崎嶇,遍佈了沙礫與破碎的岩石。

    很不適合匈奴騎兵活動。

    倘若貿然從這兩邊進攻,很可能還未摸到烏恆人的影子,匈奴騎兵的馬就要損失大半。

    更重要的是,這些天來,暴曬的太陽,不斷將能量匯聚在這一地區。

    烤得這條通道的很多地方,都熾熱無比。

    尤其是白天,地表的高溫,甚至可以煮雞蛋。

    在這樣的情況下,戰馬脆弱的馬蹄,根本無法長久奔馳因為,高溫會讓馬匹脆弱的馬蹄受傷、吃疼,然後唰的一下,將主人甩下馬背。

    故而……

    衛律知道,現在自己遇到大麻煩了。

    這條狹窄的通道,無法讓他的部隊,一次全部展開。

    只能分批進攻。

    熾熱的地表,又限制了攻擊的時間。

    除非他肯讓自己的部隊,下馬步戰。

    但,下馬步戰的話,就將失去速度,變成對方射手的靶子。

    在這樣狹窄的通道中,敵軍的弓手,就算再廢物,也能射中人!

    思慮著這些問題,衛律立刻就道:「我軍現在的關鍵,就是要找到足夠多的木材來製造木盾!」

    「烏恆人的弓,都是些小弓,穿透力沒有那麼強,只要有一批木盾,再蒙上穹廬的羊皮與牛皮,便足可阻擋他們的箭矢了!」

    「所以,諸位,馬上去伐木!」

    「將各部攜帶的木材,都集中起來,製造木盾!」

    「另外,集中所有的青銅盾,統一劃撥給骨都侯蘭延呼!」

    「明日清晨,我軍嘗試一次進攻,試探一下烏恆人的深淺!」

    「遵命!」所有骨都侯都伏下身子。

    ……………………………………

    鹽澤北部。

    熾熱的夏季陽光,直射下來。

    虛衍鞮站在剛剛建立起來的簡陋箭樓上,遠望著前方的草原深處,那些三三兩兩活動的漢朝騎兵,眼簾忍不住浮現起一抹怒意。

    從昨天到今天,他的斥候們,已經與這些漢朝騎兵交火了。

    試探後得出的結論是,大約有五千到六千左右的漢朝騎兵,在這丘陵外圍的二三十里一帶,將他們圍困在此。

    雖然包圍圈很稀疏。

    他想要突圍,完全可以辦到。

    但,虛衍鞮連突圍的念頭,也不敢起。

    離開此地,下一個可以作為防禦、修整的地方,還在數百里外的崖原中部。

    而騎兵作戰,最重要的一個要素,就是馬力。

    沒有馬力,一切休談。

    況且,虛衍鞮也不敢賭,自己現在探知的漢朝兵力,是不是就他們的全部了?

    萬一在外圍,還有一支生力軍在埋伏呢?

    就像他聽說過的,百年前漢朝名將韓信那經典的十面埋伏。

    那是出神入化一般的用兵,生生的將漢朝最大的敵人的主力兵團,像剝皮一樣層層剝掉,最終使其全軍覆沒。

    虛衍鞮可不願意自己也落得和那位項羽一樣的下場。

    只是……

    他咬了咬牙齒,回頭看向身後的營地。

    三日之中,數千士兵與上萬馬匹和數千牲畜,一起協力,將這原本山清水秀之地,變成了堆積了無數糞便的惡臭之所。

    儘管,他派了許多奴兵,日夜挖坑掩埋,但這些糞便的數量卻有增無減。

    更要命的是,牧場的草與湖泊裡的水,都在一天天變少。

    最多再有四天,這裡的草與水,恐怕就都要變得珍惜起來。

    想到這裡,虛衍鞮就明白,他必須主動進攻!

    不能再守在這裡等死!

    他必須向前,拓展空間,獲得足夠的水與草料來維持大軍。

    「明日凌晨……」他望著前方,十餘里外的一個草原與其附近的湖泊:「我軍便突襲該地,試一試這漢軍的成色吧?」

    「都說一漢當五胡……」自他懂事起,所有人都在說著這個事情。

    每一個人都在反覆訴說著漢軍的強大與恐怖,告誡著大家不要輕易去和漢朝人比拚。

    沒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優勢,絕對不要尋求決戰。

    然而……

    「本王,卻是不信!」

    虛衍鞮握著拳頭,倔起了脖子。

    「大匈奴的勇士,怎麼可能不如漢朝蠻子?」

    「更何況,本王麾下的精銳,是如此的強大!」

    他的姑衍萬騎,無論裝備、訓練還是編組,都是按照漢軍的模子,進行復刻的。

    軍官更基本都是以漢朝降將組成,是匈奴舉國之力打造的王牌。

    為了提高和加強戰鬥力,他的士兵的食譜都是抄的漢朝北軍六校尉的食譜。

    頓頓都是牛肉、羊肉、馬肉與橐他肉。

    這在匈奴,便是一般的貴族,也無法做到天天這樣。

    因而,士兵們的力量與體格,都不輸漢軍精銳!

    哪怕沒有經過實戰考驗,但虛衍鞮對他們依然有著足夠的信心。

    想到這裡,虛衍鞮扭過頭去,看向他身後的一個貴族,同時也是姑衍萬騎的萬騎都尉,與李陵一起投降匈奴的韓國禹。

    「韓都尉……本王聽說,都尉在漢時,因為得罪了勳貴,所以被從都尉貶為校尉……」虛衍鞮輕聲說著:「現在,都尉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

    「拿出你的全部力氣,告訴漢朝皇帝……」

    「他的眼睛瞎了!」

    韓國禹聽著,猛然抬頭,露出一張滿是猙獰的臉,道:「請姑衍王放心!」

    「此乃吾與諸將,數年以來,日夜不歇之志也!」

    「吾等,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兩千多個日夜!」

    他抬頭,看向南方,越過這無窮草原與重重山巒,彷彿看到了長安城的繁華市井,出現在眼前。

    基本上,大部分投降匈奴後,願意為匈奴服務,並為他們訓練士卒的降將,大體都是相同的。

    他們,深深的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叛國。

    他們只是當代的伍子胥,是當代的商君。

    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仇寇。

    皇帝勞資你居然不重用我?/讓我受委屈了?

    曹尼瑪!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況且,匈奴人確實對他們不錯。

    予取予求,視為貴賓,美女黃金、奴婢豪宅,應有盡有。

    韓國禹尤其如此。

    他甚至,給自己改了一個表字員。

    只是,韓國瑜卻忘記了。

    伍子胥奔吳,吳國再怎麼說,也是諸夏諸侯,泰伯之後。

    商君適秦,其實只是從一個諸夏王國,去到另一個諸夏王國。

    可沒有像他這樣,投奔夷狄,甘為走狗的。

    更沒有人和他這般,被發左袵,胡服髡頭,拋棄祖宗。

    他背叛的不止是劉氏,還是他的祖先與父母!

    像他這樣的人。

    伍子胥看到了,肯定會直接打死!

    商君見之,必然車裂之!

    春秋戰國數百年,從未有諸夏君子,為夷狄服務。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9 21:52
第九百三十四節 銅牆鐵壁(2)


    第一抹晨光,剛剛落到狼原之上。

    蒼茫的號角聲,便響徹了整個大地。

    遠方地平線上,數不清的騎兵,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張越站在一座剛剛被建造起來的箭樓上,極目遠眺。

    他的視力,在這開闊的草原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

    以至於,他能看得清楚,十餘里外的那些疾馳而來的匈奴騎兵的身影,甚至能看得到他們手中拿著的武器和身上穿著的衣甲的樣子。

    「大約有八百到一千人……」張越心裡預估著。

    顯然,這只是一次火力偵查。

    是衛律的試探。

    這很正常。

    兩軍交戰,不是玩星際,框框a就可以了。

    尤其是隨著漢匈雙方對彼此的瞭解和熟悉程度的增加。

    大規模的戰役,就越發的曠日持久。

    李陵兵團孤軍被圍於浚稽山,尚且都抵抗了十餘日。

    而漢匈之間的大型會戰,不打個半年,都不好意思稱為國戰。

    不過……

    張越很清楚,這次試探結束,匈奴人就會立刻發起狂猛的攻擊。

    現在,是考驗烏恆人的承受力與忍耐力的時刻了。

    「傳我將令:各部嚴守陣線,遵我號令!」張越舉起手來下令。

    「諾!」郭戎立刻領命而去,將張越的命令傳達下去。

    同時,獨孤敬與郝連破奴率領的督戰隊,則策馬在陣列之中,監視起各部的行動。

    「天使有令:擅自出擊者斬!擅自議論者斬!敢有片語不服者斬!」

    「守住陣線,聽從軍令!」

    一個個督戰隊的騎兵,舉著明晃晃的刀劍,在各部防禦陣地之間,大聲喊著。

    此時,沿著狼原與草原之間的這塊狹長的通道口,烏恆義從們,分成了三個主要防禦陣地。

    分別扼守和防禦來自不同方向的攻擊。

    因為沒有地勢可以憑藉,故而,在陣地前,人們極盡所有,構築了大量的拒馬,播撒了許多的木、銅、鐵等蒺藜物。

    更在陣地前方和側翼縱深數百步內,挖了無數陷阱,設置了數條寬大的陷馬壕。

    而在陣地內,一條半人高的用夯土、沙柳與沙礫構築起來的簡易營牆也被建立了起來。

    因為時間太短,這條營牆其實不不算厚,也不算堅固。

    但,起碼可以抵禦和阻擋,匈奴騎兵的突襲。

    營牆後,則是兩三百名舉著木盾、青銅盾的步兵。

    這些步兵身後,則是拿著長槍、長戟、長矛等武器的進攻步兵。

    最後,則是一個數百人組成的弓手集群。

    這些弓手,所用的弓箭,五花八門。

    有烏恆人自己製造的各種角弓、獵弓,也有漢軍提供的制式軍弓,甚至還有著繳獲的呼揭戰弓。

    這些弓箭中,唯一值得信賴的是,漢軍的軍弓。

    因為它們是用複合材料製成,然後用魚膠黏合起來的。

    威力大、射程遠,唯一的問題是數量太少,不過一百多把。

    餘者都是些威力不足,射程太近的短弓。

    不過,用來防禦和狙擊衝陣的敵人,卻是已經足夠了。

    除了弓箭,這些人身邊還放著許多的近戰兵器。

    青銅鋌、流星錘、青銅劍、青銅刀,應有盡有。

    這是為了讓這些弓兵,在危急時刻,也可以提刀搏殺。

    不求他們能和巔峰時期的唐軍射手們一樣,在敵騎衝到眼前後,就丟下弓弩,嗷嗷的叫著跟著陌刀兵,與來襲的敵人血戰到底。

    只求,在萬一之時,可以稍微遲滯匈奴騎兵的速度。

    以讓第二梯隊、第三梯隊的義從接應上來。

    遠方的馬蹄聲,漸漸的轟鳴起來。

    拿著手裡的一柄長矛,南池草用力的吞嚥了一下口水,然後緊張的看著在前方原野上,越來越近的敵人。

    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心臟更是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此刻,在南池草的眼中,遠方的匈奴騎兵,簡直就是一群凶神惡煞的魔王。

    彷彿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魔。

    他們的戰馬的馬蹄,將整個地面,都震得有些動搖。

    若在過去,南池草此刻已經丟掉了武器,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因為,他的理智與直覺告訴他,若自己直面這些可怕的騎兵,一定會死!

    但在現在……

    南池草卻緊緊的咬著嘴唇,深深的呼吸著空氣。

    他連一步也沒有動,緊緊的貼在前排的盾兵身後,緊張的看著敵人在視線之中,越來越近。

    「為了妻子!」南池草大喝一聲,給自己打氣。

    左右同袍,也都跟著喊起來:「為了妻子!」

    整個陣列的士氣和膽氣,都因這大喝而高漲起來。

    在這一刻,南池草想起了鶄澤的那些寡婦。

    然後,他的胸膛就充滿了勇氣。

    他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

    連女人是什麼滋味,都未嘗過。

    更要命的是,因為『父子同廬而居』的傳統,他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父兄那邊傳來的喘息聲。

    這對年輕氣盛的他來說,無異於折磨。

    而現在……

    偉大的天使,已經下令,只要立下軍功。

    女人、牲畜、錢財,都不是問題。

    為了女人,一個屬於自己的女人,南池草願意捨棄所有。

    包括他的性命!

    你無法想像,一個單身狗在壓抑二十五年後,所可以爆發出來的能量!

    而和南池草一樣的單身狗,現在僅僅是在這條陣線上,就有著數百人。

    他們現在和餓鬼一樣飢渴。

    遠處,那些凶神惡煞,怪叫著呼嘯而來的匈奴騎兵,此刻甚至不再可怕。

    反而變成一個個讓人興奮的事務。

    天使已經說了,無論是誰,只要立下戰功。

    女人、牲畜、牧場,都不是問題。

    甚至,只要打贏這一仗,天使就要帶著大傢伙去漠北,去搶匈奴人的妻子、孩子和牲畜。

    只是想到這裡,整個陣列的烏恆義從,都低聲吼叫起來。

    他們吼叫起來的聲音,甚至不比那些匈奴騎兵的怪叫聲低!

    ………………………………

    屯孤此時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戰馬馳騁在這原野中。

    他的騎兵,緊緊的跟隨著他,組成了一個匈奴人最慣常的作戰隊列——像南飛的鴻雁那樣的人字型衝鋒陣型。

    這樣的陣型,通常都是匈奴人用於試探和消耗防禦方的時候採用的。

    因為,這樣雁型陣,通常看上去聲勢都很大。

    數百騎便可以製造出上千甚至一兩千騎的煙塵。

    缺乏經驗的敵人,常常會因此而驚慌失措,然後,早早的用掉了自己寶貴的弓箭與投擲兵器。

    除此之外,這樣的陣列,還非常靈活,隨時可以撤退,或者視情況進攻。

    可惜,直到現在,屯孤都未發現,對方的陣列裡有絲毫慌亂的情況。

    更麻煩的是,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矗立於陣前的拒馬、壕溝以及密佈於其中的絆馬索。

    「這些該死的烏恆賤婢,以為從漢朝人那裡學到幾手防禦,就可以阻擋我,偉大的屯孤的馬蹄前進之路?」屯孤不屑的撇了撇嘴:「若不是丁零王命我不許主動進攻,否則我定叫你們這些賤婢知道,奴隸永遠是奴隸!不要妄想當主人!」

    「再前進三百步,到他們陣前走一趟就走,試探試探他們的火力!」屯孤大聲下令。

    然後一勒馬首,帶著他的親衛,向前加速。

    所有騎兵,都緊隨其後。

    屯孤更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沖在了第一排。

    就像過去百年,匈奴人在草原上,面對東胡人與月氏人做的那樣。

    貴族首領,一定是衝在前排的!

    因為,匈奴軍法規定,倘若首領陷落在敵人手裡或者戰死,部下就必須搶回其首級。

    而且,只要有人能搶回戰疫者的屍體,便可以繼承其財富、妻妾。

    一直以來,匈奴人靠著這一條軍法,無往不利,戰無不勝。

    直到遇到,出塞的漢騎。

    大批大批的貴族,像靶子一樣被漢人射殺。

    也是從那之後,匈奴貴族才不敢再隨意衝鋒在前。

    而現在,面對烏恆人,屯孤再次撿起了前輩的傳統。

    因為他相信,天神與先祖,一定會庇佑他。

    他更相信,孱弱的烏恆人,是不可能有可以傷害到他的武器或者人。

    然而……

    當他正春風得意,驕傲萬分的衝鋒的時候。

    忽然,幾聲慘叫響起。

    屯孤聞聲看去,親眼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他的堂弟,同時也是他的副將,屯氏的屯屠當,正痛苦萬分的在地上打滾。

    而他的坐騎,比他更加淒慘。

    那匹可憐的馬的前蹄,踩中了一個陷阱,然後毫不意外的陷落其中。

    從屯孤的角度看過去,他只看到那個陷阱裡,血流如注,馬兒已經只能低聲的哀鳴,甚至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立刻帶人去將屯屠當拉起來!」屯孤對身旁的一個騎士說道,然後他繼續帶隊,向前衝鋒。

    對於匈奴人而言,在戰場上,遇到各種陷阱、絆馬索、陷馬壕、鐵蒺藜,這都是日常。

    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就是有幾個運氣不好的倒霉蛋而已。

    完全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所以,儘管,不時有著騎兵不幸踩中陷阱,或者因為戰馬的脆弱處被鋒利的鐵蒺藜劃破而被甩下戰馬。

    但屯孤充耳未聞。

    他帶著自己的騎兵,疾馳向前,始終保持著作戰隊列。

    同時儘可能的發出聲響,製造聲浪。

    只為了一件事情——吸引對方的弓手開火。

    由此確定其火力密度與弓手數量。

    這是至關重要的事情,也是匈奴能否順利突破此地的關鍵。

    哪怕是屯孤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若不能試探出這些烏恆人的遠程火力的數量,就無法找到薄弱處與死角。

    若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得拿命來填,用血肉來突破!

    ……………………………………

    站在箭樓上,張越看著前方那滾滾煙塵之中的匈奴騎兵。

    「傳本使的將令,命令烏恆弓手在敵騎至陣列前一百步左右開始齊射!」張越扭頭下令。

    「啊……」站在身邊候命的郭戎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越,問道:「侍中公,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一百步?

    好吧,烏恆人弓箭,根本就射不了這麼遠!

    很可能,連皮毛都傷不到對方!

    「去傳令吧!」張越揮手道:「捨不得孩子,如何套得住狼?」

    現在,匈奴騎兵與烏恆人,根本沒有實際接觸。

    彼此對雙方,也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

    換而言之,在匈奴人看來,或許烏恆人的任何不專業的行為,都可以得到一個合理解釋。

    而張越需要的就是這個!

    示敵以弱,驕敵之氣。

    只有這樣,才能增加勝算!

    郭戎聽著,連忙一路小跑,前去傳令。

    不多時,命令就傳到了前方的弓手列陣之處。

    得到命令後,雖然很難理解,但是,數百名烏恆弓手,還是在幾個漢軍軍官的指揮下,統一彎弓搭箭,然後瞄準前方,開始一輪齊射。

    嗖嗖嗖!

    數百支箭矢,飛上天空,然後,如同蜂群一樣,墜落在陣前數十步的地方。

    而這個時候,屯孤的騎兵,甚至還未接近這個距離。

    這突如其來的箭雨,嚇了屯孤一跳,也嚇了前排的烏恆義從們一跳。

    「大概五百多弓手!」屯孤估算了一下後,就露出了笑容,然後勒住馬頭,調轉向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本以為,此番試探,怎麼著也要損失數十,甚至百餘人。

    哪成想,只用近乎低微的代價,就實現了偵查的目的!

    「烏恆賤婢,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屯孤笑著,爽快無比:「我們快回去報告丁零王!」

    「這些烏恆奴隸,根本不足為患!」

    這麼次的齊射,屯孤這輩子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對他來說,這只說明了一個問題——他面對的敵人,是一群驚慌失措,兩股戰戰,恐怕都已經被嚇得尿褲子的懦夫!

    而這樣的懦夫,哪怕是給他們一座堅城,又能堅守幾天?

    何況是在這露天原野空曠之地!

    屯孤覺得,只要偉大的匈奴勇士,衝破他們的拒馬、陷馬壕和絆馬索以及牆垣,然後就可以像屠殺羔羊一樣,隨心所欲的處置這些傢伙。

    而那些防禦設施,根本不可能阻擋偉大的匈奴勇士們前進的步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1 18:10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三十五節 狼原上的神射手(1)

    屯孤帶著自己騎兵,一路奔回位於狼原中部的一處營地。

    衛律早已經在營地門口等候了。

    「大王!」屯孤看到衛律,立刻翻身下馬,跪下來拜道:「奴才幸不辱命,已經試探出了烏恆人的弓手數量與佈置情況!」

    衛律眉毛微微皺起,問道:「果真?」

    「當然!」屯孤驕傲的說道:「奴才豈敢欺瞞?!」

    衛律沉吟片刻,道:「你將方才的事情,都一一與我說來……」

    屯孤於是便跪在地上,將自己率軍所見的防禦陣列、部署以及發現的弓手數量,都一一報告。

    衛律聽完後,卻沒有屯孤想像中那麼開心,反而更加的疑慮起來。

    「大王,您在擔心?」衛律的親信王望忍不住問道。

    「然!」衛律抬頭望向前方,那煙塵漸漸消散後,逐漸在視野裡露出輪廓的敵軍陣列。

    「敵軍在此地狙擊我軍,是經過精心設計和考慮的結果!」他咬著牙齒,緩緩的說道:「狼原看似地勢平坦,有利於我軍的輕騎展開、包抄!」

    「但實則,卻非如此!」

    「此地,寸草不生,地表遍佈沙礫,獨中央與兩端,可以供騎兵大舉進攻……」

    「其他地區,皆是沙礫、碎石、破岩密佈之所!」

    這些沙礫、碎石與破岩,對於匈奴騎兵來說,簡直就是一塊天然的雷場。

    一個不小心,就是連人帶馬一起折掉。

    所以,衛律不可能在沒有清理這些地方前,就讓自己的軍隊從這些地方通過。

    而清理工作,需要時間,且不一定能夠完成。

    故而,在實際上,他的騎兵能夠展開作戰的地方,相當的狹窄。

    這使得包抄戰術,實際上不具備實行的可能。

    換而言之,對面的守軍,不需要擔心被人從脆弱的側翼或者後方攻擊。

    他們只需要堅守當前的一面就可以了!

    僅僅是這一點,衛律便忌憚非常。

    更不提,現在是夏季。

    狼原地表乾燥,僅僅是方才屯孤帶的數百騎出擊,馬蹄掀起的煙塵,就遮蔽了衛律觀察的視線,讓他對前方的事情,近乎一無所知。

    這就又是一個缺點。

    因為那意味著,一旦進攻開始,他就可能失去對前線的調控和指揮。

    除非他肯將中軍指揮前移到戰場,以就地指揮。

    但問題是……

    那樣的話,他就很可能不得不接近對面的陣列。

    從而將自己暴露在遠程火力的打擊範圍內。

    萬一,漢人帶來了他們的超遠程打擊利器床子弩,並將其藏在陣中,抓住機會,來一次斬首襲擊。

    射程超過五百步的床子弩,只要射中目標。

    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拯救的了他的性命!

    即使沒有床子弩,那些可怕的大黃弩,也足以對他本人的生命構成足夠的威脅!

    除此之外,中軍前移,是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做法。

    一旦久攻不克,衛律知道,等待自己的一定是全軍覆沒!

    因為這狼原縱深數十里,最近的牧場與水源,還在百里之外。

    換而言之,一旦久攻不克,沒有足夠的水,沒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的匈奴騎兵,就會被太陽烤死在這裡!

    這使得衛律不敢輕易做出總攻的決定。

    但,時間卻逼迫他,必須盡快突破對面的防線。

    因為,每過一天,虛衍鞮的騎兵,就會越加威脅。

    三天之內,衛律必須突破此地!

    不然,虛衍鞮的騎兵,就可能會被漢軍主力全殲!

    那可是全匈奴最精銳的騎兵。

    更是寄託了衛律和狐鹿姑以及李陵的所有夢想的軍隊!

    是匈奴未來革新、更化的依靠!

    而漢人精心選擇了這裡為狙擊陣地。

    精心選擇了這個戰場。

    卻被自己一次試探,就摸清了底細?

    是在搞笑嗎?

    況且,衛律知道,對面的統帥,可是那位自己的鄉黨,寫出了戰爭論,重新詮釋了孫子兵法的漢侍中張子重!

    「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衛律沉吟著:「本王很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但此事,卻也可能是真的!」

    「屯孤!」衛律低下頭,看向屯孤,問道:「你率軍試探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們的騎兵?」

    正常作戰,防禦方的騎兵,會在陣地之後或者兩側待命。

    從漢匈戰爭的經驗上來說,漢軍更習慣將自己的騎兵,佈置在兩翼。

    這是為了隨時發起反擊。

    屯孤聽著,搖搖頭,不明所以的道:「回稟丁零王,奴才並未發現敵騎的部署蹤影……」

    衛律聽著,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沒有騎兵?這怎麼可能!?」

    歷次戰爭,漢軍的騎兵,都會在匈奴人清晰可見的地方進行部署。

    這既是對匈奴的威懾,也是為了更快的投入戰鬥、節省馬力。

    但屯孤卻說,他沒有看到任何騎兵……

    這很不尋常!

    「王兄!」衛律看向王望,對他拜道:「請兄長,親自帶人,前去偵查一下,然後立刻回來報告詳情!」

    王望聽著,點點頭,便帶了十餘騎,飛速出營。

    半個時辰後,王望帶著人回來了,確認了屯孤的報告的真實性。

    衛律聽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時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對面的敵人,根本就不打算和他交戰。

    他們只會死守陣地!

    這讓衛律有些無奈,又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放棄進攻,雖然無法贏得勝利。

    但卻可以避免犯錯,拖延時間。

    這種不擇手段,為了戰略,寧肯犧牲局部的做法。

    的確是那位鄉黨做得出來的事情。

    而衛律也在同時明白了一個事情他必須進攻!

    立刻!馬上!迅速進攻!

    因為,很可能,虛衍鞮已經陷入了漢朝優勢兵力的圍攻。

    明白了這一點,衛律立刻就下令:「召集全軍貴族議事,傳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攻擊準備!」

    「把馬喂飽,每人都帶上兩袋水和一袋奶酪!」

    「今天將會是漫長的一天!」

    ……………………

    當太陽逐漸升到半空的時候。

    氣溫漸漸的熱起來。

    雖然只是初夏,雖然是在這幕南邊陲,但氣溫卻漸漸的超過了二十五度。

    前方原野之中,匈奴騎兵,就像烏雲一樣,緩緩壓來。

    「很好!」張越站在箭樓上,極目遠眺著。

    衛律的進攻,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毋庸置疑,這也將是本年度人類最重要的一場戰役。

    很可能,這一戰將決定匈奴帝國的命運!

    衛律部與虛衍鞮的騎兵,加起來雖然不過一萬多。

    但,他們卻是匈奴在漠北最大最精銳的機動兵團了。

    吃掉他們,就可以宣佈匈奴的漠北防禦徹底崩潰!

    「傳我將令!」張越舉起手裡,高聲宣佈:「從此刻起,任何人,只要在此堅守一天,便在其軍功薄上,記錄一個首級!」

    「諾!」

    立刻便有著人領命而去,將張越的這道命令,宣告全軍。

    於是,所有烏恆義從都癲狂起來。

    只要守住一天,哪怕沒有斬首,也能有一個首級入賬?

    這刺激的幾乎所有義從,都是血脈僨張。

    進攻打不贏,死守還不會嗎?

    張越卻在此時,悄然的走下了箭樓,在數十名長水精銳的簇擁下,來到了正面中央陣列之中。

    他很清楚,這裡肯定是匈奴人即將猛攻和輪番攻擊的地方。

    必然會血流成河。

    所以,他必須來這裡,給這些烏恆義從足夠的信心。

    「拿吾的戰弓來!」張越沉聲說道。

    田水立刻便帶著人,將一把沉重的大弓,拿到了張越跟前。

    這柄弓,是和陌刀一樣,由丁緩與數位少府的制弓名家,精心製造的。

    弓身不似漢軍的其他弓,以複合材料製成。

    而是以最好的紫衫木,經過一個月的反覆修正,才終於成形的。

    至於弓弦,是以蠶絲與羊腸、牛筋鞣製而成。

    整張弓,長達一丈。

    在整個東方,這種大弓,都是很罕見的。

    幾乎沒有人使用過!

    若有後世人在此,恐怕一眼就能認出來蘇格蘭長弓!

    事實上,這是一柄試用弓,與陌刀、板甲一般,都是由張越來體驗、實踐,再決定要不要大規模量產。

    輕輕的拿起這柄長弓,掂量了一下,張越微微一笑,扭頭道:「取箭來!」

    於是,數十支重箭,被人背到了張越面前。

    和長弓一樣,這些重箭,有著遠超一般箭矢的長度與重量。

    它們是以三十年以上的桑拓木為原料,經過仔細加工和校正後製成的。

    每一支長四尺,重四兩多。

    特別是箭頭,用的精鐵,鋒利無比。

    張越拿起一支箭,搭上弓弦,然後抬頭向前,看了過去。

    遠方的匈奴騎兵,已經在列陣了。

    列陣距離,與烏恆陣列相距約為兩百步左右。

    這是一個騎兵衝鋒的極佳距離,甚至可以說,沒有比這個距離更好的了。

    衝鋒之前,絕對不會被防禦方的遠程火力襲擊。

    衝鋒之後,遠方火力,幾乎和蚊子一樣,無足輕重。

    後世的蘭開斯特戰鬥方程,可以完美解釋這一點。

    然而……

    張越將要告訴他們兩百步?

    其實很危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1 18:10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三十六節 狼原上的神射手(2)


    摩挲著手中的長弓,張越凝神向前,越過人群,走到牆垣前。

    他很清楚,手裡的這柄弓的優勢與劣勢。

    作為歐陸中世紀最有效的遠程兵器。

    英格蘭長弓,一度是英國人最看重的武器。

    甚至將之視為關乎國家興衰的戰略武器!

    在漫長的數百年裡,英國人一直有一個規定:任何送歐洲進口的葡萄酒,必須繳納紫衫木作為關稅。

    這是因為,英國本土不產紫衫木。

    而這種長弓的優勢,是非常突出的。

    首先,就是所有人都熟悉的超遠射程!

    就拿張越現在手裡的這柄長弓來說吧,射程超過了三百步!

    在兩百步距離內,可以穿透皮甲、鎖甲!

    其次,就是使用簡單。

    這種弓,不像復合弓,拉開它需要的不是技巧,而是純粹的力氣!

    也就是傳說中的力大磚飛!

    再次就是射速奇快!

    中世紀的英國長弓手,曾經創造了一分鐘射出十二箭的記錄!

    這種射速,甚至超過了早期的步槍的射速。

    而且,在使用重箭時,其殺傷力不亞於近代步槍。

    當然,這種武器的劣勢,也是同樣突出。

    因為射程遠,所以精確度下降的非常厲害!

    單人射擊的話,超過五十步,一般的輕箭就是在飄了,能不能射中純靠運氣。

    使用重箭的話,精確度倒是保證了。

    但因為臂力的緣故,射程就被大大縮短了。

    故而,一般這種長弓英國人都是集中在一起,用齊射來打擊敵人的。

    像是阿爾庫金戰役,五千英國長弓手,射爆了法國的三萬大軍。

    讓法國從此被英國人騎在腦袋上,值得那個女人出現,才將高盧雞從英國人的魔爪中解救出來。

    但張越不是一般人。

    他有足夠的力量與控制力和計算能力。

    舉著手中長弓,他將那些重箭一支支的插到自己身前的地上。

    然後在無數人的矚目中,穿著那套金日磾送給自己的魚鱗甲,張越就像一個閃閃發光的金人一般,讓人屏息凝神。

    「天使打算做什麼?」烏恆義從們,滿臉不解。

    那柄前所未有的長弓,更是讓他們竊竊私語。

    而在遠方,正在整隊的匈奴人,也有人注意到了這一幕。

    「快看!烏恆人的陣列……」有人驚訝的喊著。

    於是,幾個貴族便抬頭向前。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個穿著一套耀眼無比,用黃金為飾的金人,站在了對面的陣列之前。

    那個金人手中,舉著一柄奇怪詭異的莫名大弓。

    弓之大,比人還高!

    「那個人瘋了嗎?」屯孤嗤笑了起來:「這麼大的弓,如何拉得開?」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清楚的看到了,那個金色的人影,舉著的大弓,被他拉開了一滿圓,就像月亮一般!

    這也是英格蘭長弓的特點——只要力氣足夠大,沒有受過訓練的人,也能拉得開!

    屯孤看著,感覺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便道:「能拉開又如何?他能射出百步嗎?」

    當代大部分的弓箭,有效射程最多一百餘步。

    五十步內的弓箭,才有足夠的精確性。

    然而,屯孤卻忘記了,漢軍為了提高百步外的遠程火力精確性。

    將重箭推上了歷史舞台。

    漢軍的大黃弩射手使用的重箭,可以保證哪怕在三百步外,射出的箭矢依然穩定飛行!

    而張越現在使用的,就是重箭!

    桑拓木與精鐵組合在一起的重箭,箭頭是手工打磨的三菱形狀。

    在設計的時候,甚至還考慮了空氣動力學,增加了一個穩定尾翼。

    毫不誇張的說,這些重箭,是現在地球上最先進、技術含量最高的重箭!

    幾乎就是在屯孤說話的時候,張越就已經準確的找到了一個獵物——很不巧,就是屯孤。

    誰叫他的裝束太過顯眼了些呢?

    微微的在心裡算了一下距離,估算了一下風速後,修正了角度。

    然後,張越就將鬆開了被扳指拉住的弓弦。

    嘭!

    弓弦震動,整個弓身,都被這巨大的反震力而顫慄。

    帶著巨大的動能,那支重箭迅速飛向目標。

    兩百步的距離,對於大多數弓箭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距離。

    過去,漢軍只有大黃弩與床子弩可以威脅到這一距離的敵人。

    但,現在又多一種武器。

    重箭破開空氣,發出尖嘯聲。

    屯孤卻是像一個好奇的孩子一樣,騎在馬上,一動不動的。

    他甚至還打算和旁邊的人調侃一下。

    然而……

    就在這剎那,他忽然感覺空氣中傳來了尖銳的撕裂聲,他瞪大了眼睛,只看到了一支長箭撕破了空氣,猶如閃電,向著他的胸膛而來。

    砰!

    重箭毫不費力的穿透了他的衣甲,三菱箭頭的破甲性能,在這剎那,顯露無疑,它破開了屯孤身上穿著的羊皮與內衣裡裹著的皮甲,最終穿透了皮膚、肌肉、筋骨與內臟。

    巨大的動能,甚至直接將他從馬上掀翻。

    「屯孤!」這時,他的親兵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

    但他們看到的,卻只有一具栽倒在地上,吐著血沫,無意識抽搐的屍體。

    所有人,都只覺得頭皮發麻,呼吸困難。

    「這已經超過兩百步了吧?」有人輕聲呢喃著。

    ………………………………

    遠方,烏恆義從們,只看到天使彎弓搭箭,然後輕鬆的將長弓拉滿,最後射出。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兩百餘步外的一個匈奴人,從馬上栽倒,生死不知。

    看到此情此景,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天使神威!」

    「天使萬勝!」郝連破奴與獨孤敬,更是立刻化身為相聲演員,自覺的充當起捧哏、逗哏的角色來。

    張越卻是面色如常,低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根重箭,繼續尋找自己的目標。

    因為他知道,這樣的機會,是很珍貴的。

    他必須抓住現在匈奴的高級將領和貴族,還未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儘可能的多殺傷!

    不然,以後恐怕就不會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所以,他幾乎是一刻也不停頓的,不斷搜尋目標,然後彎弓搭箭。

    在短短的三十多秒中,他前後射出了七箭。

    命中了五箭。

    每一個被他瞄準的,都是其陣列之中的大人物!

    而這樣恐怖的射擊距離與精度,也毫無意外的立刻在匈奴騎兵之中,引發了混亂。

    在連續有五個貴族,被遠距離點名射殺後。

    所有的匈奴貴族,都反應了過來。

    他們立刻就撤離了前排,躲到了本方的騎兵陣列身後。

    這讓張越頗為遺憾。

    砸吧了一下嘴巴,他笑著道:「算你們運氣好!」

    當然,事實上,他也最多只能開四五箭。

    力氣倒是還有。

    但身體的負擔,卻有些沉重。

    特別是筋骨與脊柱,連開七箭後,都有些痠痛和疲勞。

    再射下去,勉強下去,精度就將難以保證了。

    甚至可能射出去的箭,都不知道會飛去那裡?

    但,這樣恐怖的射術和戰果,卻是令每一個人都是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使威武!」獨孤敬第一時間就跑上前來,趴到張越面前:「小人有幸能為天使牛馬走,實在是三生有幸!」

    「別拍了馬屁了……」張越放下手中的長弓,道:「做好準備,迎擊匈奴人的衝陣吧!」

    死了五個貴族。

    匈奴人肯定是被激怒了的。

    等他們回過神來,必然會對烏恆義從的陣地,發起狂風驟雨般的猛攻!

    獨孤敬卻是笑著道:「天使放心,小人們一定會堅決守住陣地,一定不給天使丟臉!」

    身邊的烏恆人,紛紛大聲道:「天使放心!小人們一定不給天使丟臉!」

    在他們看來,己方有著這樣一位能射兩百步外的超級射手。

    戰鬥是必勝無疑!

    …………………………………………

    而在匈奴陣列中,氣氛卻是有些沉寂和低落。

    五具中箭的屍體,都被抬到了衛律面前。

    連同那些重箭,也都被呈遞到了衛律身前。

    看著這些重箭,衛律狠狠的盯著自己面前的這些人,問道:「是誰讓你們去陣前的?」

    「你們沒聽說過漢朝的大黃弩的厲害嗎?」

    「大王,不是大黃弩……」有人弱弱的道:「是一個金甲人用一柄巨弓射出來的箭……」

    「對!」有親眼見證的人,帶著畏懼和害怕道:「奴才親眼看到那個金甲人彎弓……」

    這人幾乎是用著顫慄的聲音說道:「兩百步外,一箭斃命,而且,不過數十息,便連開七弓,中五人……」

    「射殺了骨都侯三人,當戶兩人……」他看著衛律,小聲的問道:「大王,該不會是天神下凡,到了烏恆人陣中,為他們助陣了吧?」

    其他人聽著,都是紛紛點頭,附和起來。

    衛律聽著,當即就抽出自己腰間的劍,重重的插進地面,大聲呵斥:「什麼天神下凡?!」

    「天神祇會保佑偉大的大匈奴!」

    他看著那五具屍體和那些重箭,再看著那些被暫時震懾住的貴族們,他知道,現在不能給時間讓這些思考。

    更不能給時間讓其他知情者思考和傳播這個事情。

    否則,這仗就不用打了!

    因為,匈奴人是最迷信的民族。

    從單于到牧民,每一個人都對神明,虔誠無比。

    他們甚至,將自己的敵人的英雄,視為神明,祭祀和膜拜。

    譬如,當初的那兩個男人……

    多數時候,匈奴騎兵,只要看到一面寫了衛字或者霍字的戰旗。

    馬上就能撒腿跑出幾百里!

    這不僅僅是害怕他們的戰績和威名。

    更是因為這些人相信,那兩個男人是神明。

    凡人,豈能對抗神明?

    在神的面前,匈奴人只會做一件事情——束手就擒,認命等死。

    那些敢跑的,其實膽子已經很大了,對匈奴也足夠忠誠了!

    「傳我將令:各部立刻按照命令,次第展開!」

    「再派人去各部,敢有在陣中私自議論者,殺無赦!」

    衛律費盡了力氣,才終於將那些疑慮和狐疑的貴族們,敢去各自的軍隊,讓他們去指揮作戰,但不許再去前排!

    趕走這些人,衛律忍不住鬆開了自己的衣襟,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數十息連開七弓,殺五人!」他滿臉憂愁:「還是在兩百步外!」

    「漢朝到底出了怎樣的怪物?」

    他只聽說過,過去有李將軍李廣,夜射石虎,箭沒入石中的傳說。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

    卻不想,能親耳聽到,比傳說更誇張的事情!

    「大王!」王望卻是看著衛律,輕聲道:「臣聽說過一個事情……」

    「嗯?」

    「臣曾聽說,漢侍中、建文君張子重,在長安城有一個別號……」

    王望抬起頭,看著衛律,一字一頓:「張……蚩……尤!」

    「傳說他乃是兵主座下神將甚至是兵主本尊下凡……」

    「有萬夫不敵之勇,有力拔山河之氣概……」

    「能生撕虎豹,手碎長戟……」

    「傳說曾以一己之力,而搏殺刺客十餘人……」

    「會不會,那金甲人就是他?」王望顫抖的問著。

    衛律聽著,如蒙雷擊。

    下一秒,他就和被毒蛇咬了的傷員一樣,跳了起來:「馬上傳令,不要準備,立刻進攻!」

    若那個連開七弓的金甲怪物,真的是那位鄉黨。

    衛律知道,一定不能再給他機會了。

    決不能再給其個人表現的機會了!

    不然,以匈奴的民族性格,他們會在這樣的強者和勇士面前,不由自主的跪下去的!

    就像他們曾經在冒頓大單于和老上大單于的鐵腕之下,五體投地,忠誠無比一樣。

    也和他們當年在那兩個男人的戰旗面前,聞風而逃或者聞風而降一樣。

    概因,匈奴人崇拜和敬畏強者!

    以衛律對匈奴人的瞭解來看,一旦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那位鄉黨的事蹟,再目睹他的神威。

    瞬間就會戰意盡失。

    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立刻進攻。

    而且是不惜代價的猛攻!

    只有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他可不想被對方抓住,然後帶回長安,成為長安朝臣與勳貴爭相觀賞和折辱的東西!

    死也不想!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1 18:10
第九百三十七節 鏖戰(1)

    幾乎是須臾的功夫。

    遠方的匈奴騎兵隊列裡,就響起了蒼茫的號角聲。

    「嗚嗚嗚……」

    然後,便是滾滾煙塵,鋪天蓋地的揚起來。

    兩百步距離,對於所有騎兵來說,都只需要一個簡單的衝鋒,就可以做到。

    匈奴人同樣如此。

    不到十秒的功夫,第一排的匈奴騎兵,就已經高速衝來。

    儘管烏恆義從們,在陣前佈置了無數陷阱,挖掘了數條陷馬壕,還撒播了大量的專門克制騎兵的各類蒺藜。

    但事實上,這些防禦手段,只能遲滯騎兵,而不能阻止騎兵。

    否則的話,遇到騎兵,擺個烏龜陣,不就可以了嗎?

    從張越的角度看來,大部分的防禦設施,在這次攻擊狂潮中,甚至沒有發揮什麼太大的作用。

    最多,只是造成了十餘騎兵的墜馬與數十匹戰馬的折損。

    就連戰前,曾經被寄予厚望的陷馬壕與圓筒釘刺陷阱,也只是稍微遲滯了一下對方的速度。

    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

    趁著這個機會,烏恆弓手們,迅速的彎弓搭箭。

    開始齊射!

    嗖嗖嗖!

    箭雨瞬間覆蓋了,被陷馬壕與拒馬、各種蒺藜而影響了速度,被迫抱團在一起百餘名匈奴騎兵。

    幾乎將這些騎兵,徹底覆蓋在箭雨中。

    但……

    在其他方向,騎兵的馬蹄,卻已經越過了陷馬壕,只有幾個倒霉蛋不慎掉入其中。

    但這對匈奴人反而是好事。

    因為後續者,根本不管這些同袍的生死,直接就踩著他們與他們的戰馬,越過了壕溝。

    這時,烏恆射手們,才來得及開始第二次齊射。

    然而,已經晚了。

    第一批匈奴騎兵,越過了陷馬壕,高速撞向了一個角落。

    「頂住!」上百名舉著各種盾牌的烏恆義從,立刻聚成一團,頂到了牆垣前。

    這時候,就顯示出當初特意設置這道牆垣的用處了。

    低矮的牆垣,雖然不高、不厚也不是很堅固。

    但卻是一個明顯的障礙物。

    對於馬這種生物來說,看來障礙物,只會有兩個選擇。

    第一跳過去,第二停下來。

    多數馬匹和其主人,都會下意識的選擇第二個。

    只有極少數異類,才會嘗試飛躍。

    所以,當這批匈奴騎兵,衝到了牆垣前時,馬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馬蹄。

    騎士們,則只看到了,上百面盾牌,頂了過來。

    然後這些舉盾步兵忽然大喝一聲,悄悄的將盾牌讓開一絲縫隙。

    數十柄長戟、長矛、長槍,就從這些盾牌後面快速的刺出。

    十餘個反應不夠快的匈奴騎兵,就被直接捅穿。

    但,剩下的匈奴騎兵,卻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們直接反應了過來。

    當初便明白了,自己應該做?

    他們直接一夾馬腹,稍微加速向前衝,然後,整個人就從馬上躍起,借助著馬的速度,直接撲進了牆垣內。

    而同時,戰馬也撞到了牆垣上,將這牆垣撞出了一個裂口,甚至直接撞塌!

    好在,舉著巨盾的烏恆義從們,堅決的頂了上去。

    而跟隨在其身後的步兵,則高舉著各類長兵器,對準了那些躍入牆垣,但立足不穩的敵人,就是一陣捅刺。

    這也是這些烏恆義從,現在唯一能掌握和知道的戰鬥配合了。

    不過很有效就是了。

    幾乎只是剛剛交手,就靠著人數優勢和武器長處,將那數十名躍入牆垣的匈奴騎兵消滅了大半。

    但……

    其他匈奴騎兵,卻已經爬了起來,並拿著武器,殺了上去。

    更要命的是又一波騎兵,已然沿著他們的前鋒的道路衝殺了過來,在這些騎兵身後,還有三四波的騎兵,緊隨其後,衝擊而來。

    這就是騎兵這個兵種在古典時代,最著名的戰術波浪攻勢。

    一排又一排騎兵,像浪潮一樣,連綿不絕的衝擊敵陣。

    而防禦方的步兵,哪怕陣型再完美,防禦設施再健全,士兵再精銳,訓練再有素,武器再精良。

    只要是在野地裡,就一定會被騎兵這種衝擊沖散隊形,打亂組織。

    甚至,被直接從脆弱部鑿開一個口子,然後被其從頭鑿穿到陣後。

    這就是騎兵這個兵種的最大優勢之一靈活、高速,並可以選擇進攻的地點和方向。

    此時,張越已經重新回到了箭樓上,登高望遠,觀察整個戰場的全局。

    在他的角度看來,匈奴騎兵,就像山洪後的泥石流一般,席捲在整條防禦陣列上。

    幾乎所有地方,都在交火。

    陣列之前,槍戟矛戈與匈奴騎兵裝備的各種青銅鋌、短刀、長劍,交鳴在一起。

    陣列之後,烏恆義從的弓手們,接連不斷的組成拋射,打擊和控制著匈奴騎兵。

    但,烏恆人與匈奴人相比,還是太稚嫩、太青澀了。

    儘管他們作戰勇敢,堅決防禦。

    但是……

    從張越的角度來看,前排的盾兵與步兵,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而且,他們的傷亡,恐怕也不比進攻的匈奴人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狼原這道狙擊陣地,雖然死死的扼住了衛律部南下的主要通道。

    更因為特殊的地理地形,而可以有效防止匈奴騎兵的兩翼包抄或者繞後捅菊花。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為了能夠在這裡卡主匈奴騎兵的南下通道,整條防線陣地,拉的有些長。

    戰場的正面寬度,就超過了十里!

    如此長的接觸面,就意味著,烏恆義從的兵力,在實際上是被攤薄了的。

    儘管,張越想了許多辦法,用了無數主意。

    但,一開始戰鬥,整個防禦陣地,就像麵糰一樣,被匈奴騎兵,不斷的擠壓、搟碾、變形。

    無數的薄弱點和脆弱部,立刻就暴露出來。

    匈奴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就調兵遣將,向著這些防禦弱點和脆弱部攻擊。

    這迫使第一梯隊的烏恆義從們,不得不咬牙頂上去。

    戰鬥開始一刻鐘後。

    後排的弓手們,便不得不拿起了武器,頂到了前排。

    而失去了遠程火力的狙擊,匈奴騎兵越發的猖狂。

    越發的肆無忌憚。

    戰線前,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地獄般的場景。

    在不過一刻鐘時間內,匈奴與烏恆雙方,各自遺屍數百。

    更多的傷兵,則都在地上打滾、哀嚎、慘叫。

    但沒有人關心他們。

    匈奴人的騎兵,就像是潮水一樣,延綿不絕的衝擊著烏恆義從的防線。

    到現在,第一線的防禦設施,除了那些圓筒釘刺陷阱,還能偶爾發揮作用外,其他的防禦設施,基本已經沒有效果了。

    匈奴騎兵,踏著他們的同袍與敵人的屍體,向前衝擊著烏恆義從們搖搖欲墜的陣線。

    看到這裡,張越冷靜的舉起手來,下令:「第二梯隊,頂上去!」

    「諾!」郭戎立刻領命,然後敲響那面被佈置在箭樓下的戰鼓。

    咚咚咚!

    咚咚咚!

    密集的戰鼓聲,響徹戰場。

    諸水小奴,帶著他的部族兵馬,全體站起來。

    然後舉著盾牌,拿著武器,大踏步向前,加入前方的戰場。

    這批生力軍的加入,立刻就穩固了已經搖搖欲墜的防線,並生生的將匈奴騎兵,趕出了牆垣。

    但,匈奴人卻不慌不忙,立刻做出了調整。

    張越看到,在前方的匈奴本陣之中,又一批騎兵,加入了戰場。

    而原本負責進攻的騎兵,則在這些騎兵抵達戰場後,逐步後撤,推入其陣內修整。

    看到這個情況,張越眼皮子有些跳動。

    這就是騎兵的優勢!

    我可以休整,你不行!

    照這麼打下去,張越感覺,烏恆義從們,可能撐不了多久。

    哪怕他之前,用近乎開掛的遠射,鼓舞了士氣。

    但……

    冷兵器時代的士氣,屬於薛定諤的士氣。

    士兵們的情緒、感受和戰局的細微變化,都可能導致士氣的漲跌。

    故而……

    「也只好學學阿瞞了……」張越嘆了口氣,朗聲下令:「傳令各部,再堅守一個時辰,匈奴必定撤兵!」

    至於一個時辰後,萬一匈奴人不撤?

    那就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先頂住這一個時辰再說!

    再說了,烏恆人有時間這個概念嗎?

    ……………………

    殘酷的戰鬥,就像是絞肉機。

    持續不斷的將匈奴與烏恆的年輕人的生命攪碎。

    當太陽升至正午,炙熱的陽光,將地表炙烤的滾燙。

    匈奴騎兵,不得不撤退時。

    烏恆義從們,也已經筋疲力盡。

    戰線前方,匈奴人與烏恆人的屍體以及戰馬的屍體,堆磊在一起,交織成一片修羅場。

    張越帶著人,走在其中,看著這片被屍體堆滿的戰場,陷入了沉寂之中。

    過去的一個多時辰內,烏恆義從六千多人,與至少三千以上的匈奴騎兵輪番鏖戰。

    烏恆義從們,起碼有一千人戰死,負傷者超過了兩千,其中失去作戰能力的,至少有三百人。

    而他們取得的戰果,不過是最多七百的匈奴騎兵。

    戰損交換比例,觸目驚心!

    張越的眼睛,從那些在戰線後面休息和進食的烏恆人身上掃過。

    他知道,這殘忍的戰爭,已經將大多數烏恆人的戰鬥意志與決心,消磨的差不多了。

    他甚至看到了,很多人,在一邊吃東西,一邊哭泣。

    傷員們的呻吟聲與哀嚎聲,尤其刺激了這些脆弱的牧民的神經與意志。

    講真,他們還能堅持在陣線前,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張越甚至覺得,若不是有著督戰隊的存在,加上張越親自帶著一支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壓陣在後。

    恐怕這些烏恆義從,當場崩潰,然後全線潰逃,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這一戰之前,恐怕連什麼是戰爭都不知道。

    親眼目睹了戰爭的殘酷與可怕後,心理不出問題,是不可能的。

    「果然啊……」張越看著那些在撤下去後,心理和精神,都陷入崩潰邊緣的烏恆義從們的面孔,不得不感嘆:「天策上將的戰術,不是一般人都可以玩得起的!」

    就像航母、四代機。

    只有超級大國,並擁有強大的工業製造與系統整合能力的國家,才有資格將之列入自己的清單,並製造出來。

    這堅壁摧銳的戰術,同樣也需要一個前提。

    那就是擁有一支意志堅強、訓練有素、作戰勇敢,決心堅定,不怕犧牲,不怕困難的步兵。

    並將他們武裝到牙齒,擁有陌刀、長弓、重甲。

    並給他們配屬一直同樣精銳、強大和勇敢的騎兵。

    否則,便是東施效顰,就像現在這些烏恆義從們一樣。

    就差沒有哭著喊著,要回家找媽媽了。

    好在,張越要面對的敵人,也不是唐軍需要面對的突厥、吐蕃、薛延陀、吐谷渾騎兵。

    他面對的是一支經典的,西元前的匈奴騎兵。

    所以,還有機會。

    但前提是烏恆義從們,再頂一天!

    將衛律部的精力與馬力,消耗殆盡!

    因為,張越現在至少,還有一支可以摧枯拉朽的重騎兵!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6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三十八節 鏖戰(2)


    烏恆人還能頂一天嗎?

    張越看了看那些在遠方休整的烏恆義從們,微微的搖了搖頭。

    剛剛的激烈戰鬥,幾乎消耗光了烏恆義從們的全部勇氣與意志。

    更可怕的,還是,戰死的人基本都是敢戰和願意戰的。

    留下來的,自然大部分都是些膽小、怯懦之人。

    這也是冷兵器時代的常態。

    勇敢者死光了,剩下的鼠輩,便抱頭逃竄。

    反觀匈奴人……

    張越低頭查看著那些匈奴騎兵的屍體,然後就抿起了嘴唇。

    多數死者,都是些衣衫破爛,身體瘦弱的人。

    換而言之,其實這些人是炮灰。

    是匈奴的奴隸!

    至於那些真正的匈奴武士,作為主力的精銳騎兵,張越很少看到他們的屍體。

    整個戰場上,最多不過一兩百具穿著羊皮襖,裡面套著皮甲,騎乘著駿馬,拿著青銅或者鐵製兵器,甚至帶著青銅胄的匈奴騎兵屍體。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打仗,並不是靠匹夫之勇,就可以決定勝負的。

    技術、訓練和素質、體力、經驗,都將決定戰爭勝負與生死存亡。

    旁的不說,後世米帝的高科技兵器,酷炫狂拽屌,幾乎天下無敵。

    但在沙特老爺們手裡,卻淪為二戰的消耗兵器。

    f-15,愛國者,威名盡喪。

    而這就是訓練、經驗和紀律的差距。

    也是態度與心態的不足。

    所以,偉大領袖的教導,非常正確——決定戰爭勝負的,終歸是人,而不是武器。

    烏恆人,終究只是一群剛剛被從牧場拉來的民兵。

    訓練、意志和經驗,統統缺乏。

    方才的戰鬥,就已經清楚無誤的表明了這些問題。

    很多戰死者,其實就是死於經驗、訓練的缺乏和配合的缺失。

    換一支漢軍精銳步兵在此,是絕不可能損失這麼慘重的。

    「日暮之前,匈奴一定還會發起進攻!」張越走在死屍堆中,輕聲說道:「決戰,就只能選擇當時了!」

    他抬起頭,望向前方。

    匈奴騎兵,已經乾乾淨淨的消失在原野之中了。

    他們已經撤向了崖原,去當地補充水,並進行休整以恢復體力與精力。

    等他們再次出現,烏恆義從們,必將迎接一次狂猛的考驗!

    考驗時間,甚至可能長達數個時辰。

    張越相信,衛律現在應該也清楚和明白,此地的烏恆義從們的虛實。

    他一定不會放過機會的。

    今天下午,肯定是一場血戰!

    現在,擺在張越的面前,只有兩條路。

    一條死磕到底!

    但是,烏恆人很容易就會掉鏈子。

    畢竟,他們不是漢軍的精銳。

    沒有什麼榮譽啊、使命啊、信念啊一類的支撐物。

    又缺乏凝聚力,能在這裡依舊堅持,沒有潰散,還是多虧了呼揭人先前的殘暴,以及張越畫的大餅和早上展示的射術。

    要求他們和李陵兵團一樣,五千人戰到最後,只餘數百,彈盡糧絕,卻依舊可以保持組織、秩序,還可以頑強突圍。

    那太難了!

    而另外一條,就是後撤數十里,重新選擇一個狙擊陣地,依靠天險來遲滯衛律部。

    但問題是……

    且不說能不能做到。

    就是做到了,也不會比現在更好。

    倔強青銅和最強王者,就算打一萬把,該被虐還是被虐!

    況且,撤退從來都是冷兵器時代最艱難的事情。

    其難度比進攻要高無數倍。

    張越甚至懷疑,只要他下令後撤,烏恆人恐怕就都會變成二師兄。

    這大軍,瞬間就會崩散。

    即使不會,衛律也不可能讓他安然後撤。

    到時候隨便派出一支騎兵銜尾,那張越就算有三頭六臂,亦要回天無力!

    屆時,恐怕就是天策上將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故而……

    此地,決不能放棄!

    死也要守住!

    那什麼辦法,可以解決當前的困境呢?

    走在戰場中,張越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故事,眼睛漸漸的亮起來。

    同時,腦海中,方才在箭樓上,所見到的匈奴騎兵的作戰與進攻姿態,向幻燈片一般,一幀幀的掠過。

    審視著那些匈奴騎兵展現的姿態和進攻方式,張越從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他嘴角漸漸的浮現出笑容。

    因為,他發現了匈奴騎兵的進攻節奏和轉換節奏。

    通過回放,他發現,幾乎絕大多數的匈奴騎兵,都是以兩百或者三百騎,為一個作戰隊,由兩個或者三個類似的作戰隊,組成一次攻擊波。

    當攻擊有利時,這個攻擊波就會迅猛前衝,擴大戰果。

    而遭遇不利時,其前鋒就會採用牽扯和拉扯戰術,不斷的拉扯烏恆人的陣容,吸引他們的注意,等烏恆義從的陣列被拉扯鬆動後,再由其身後的兩個騎兵隊,抓住其前鋒拉扯出來的空間,果斷髮起打擊。

    烏恆義從,就多次在匈奴人這一招面前吃了大虧。

    錯非張越手裡還特地留了預備隊,更將烏恆人分成三個梯隊,亂流交替上陣。

    否則的話,在剛才匈奴騎兵就可能已經成功的在防線上鑿開缺口了!

    但這種戰術,雖然靈活。

    進攻時,也很有威脅。

    然而,其攻擊轉換的間隔,卻有些略長。

    一個攻擊波,若是攻擊不利,再次整隊和重新組織進攻,便需要至少一刻鐘以上的時間!

    也就是他們面對的是烏恆人。

    在當今世界戰力段位上,雖然還不至於淪落到倔強青銅段位。

    但也撐死不過是一個白銀黃金段位的選手。

    而匈奴人的段位與意識、經驗,卻是已知世界唯二的最強王者!

    所以,他們的這種進攻節奏與攻擊方式才能得逞。

    若是面對漢軍,他們這麼玩,純屬找死!

    旁的不說,僅僅是漢軍的強弩勁弓,就夠匈奴人喝一壺的了。

    就更不提,漢軍步兵,大多數都受過嚴格的對騎兵作戰訓練。

    完全可以在這裡,將匈奴人懟的生活不能自理。

    搞清楚了匈奴人的攻擊節奏後,張越的臉上,重新流露出笑容。

    信心,再一次回來。

    「只要再頂住一個時辰,最好兩個時辰……」張越低聲呢喃:「我便有機會,忽施冷箭!」

    對於馬來說,一個時辰或者以上的激烈、高強度的運動後,其心臟與肺,就都要承受重擔。

    此外,夏季的高溫,會使得它們需要用更多的水和能量來調節體溫。

    而這就給了張越機會!

    堅壁摧銳的戰術,總結起來,就是以弱侍強,以強擊弱。

    和古老的田忌賽馬是一個道理——用我最強的軍隊,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發起最強的攻擊。

    從而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

    「傳令:召集各部頭人,商議戰後部署!」張越扭頭對郭戎下令。

    ………………………………

    衛律的大營,設立在崖原邊緣的一處小溪之旁。

    此時,經歷了一個早上的鏖戰的匈奴騎兵,都已經回到了此地。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高興的笑容。

    最開始的金甲人帶來的恐懼,此刻,在他們心裡消失的乾乾淨淨。

    如今,每一個人都在吃著奶酪,喝著冰涼的泉水,談論著那些烏恆人的可笑和孱弱。

    歡樂的氣氛,充斥在所有人心中。

    因為……

    剛剛的攻擊,清楚無誤的表明了烏恆人,依然與他們記憶中一樣。

    不過是孱弱的奴隸,卑微的牧奴而已。

    養馬和放牧,他們或許還算可以。

    但,打仗這種事情,真的不適合他們!

    錯非顧忌衛律也是烏恆人出生,此刻恐怕很多人都已經跑到了衛律身邊,盡情的吹噓自己的英勇,嘲笑著烏恆人的失態與不專業。

    沒辦法,自匈奴與漢交戰以來,這一戰是匈奴人最輕鬆的一戰。

    以騎兵衝擊防禦森嚴有著完整防禦陣地的敵軍。

    損失卻是微乎其微!

    很多骨都侯,在清點了自己的兵馬後都發現,不過折了三五騎而已(匈奴人從來不統計奴兵的損失,因為奴隸是財產是工具,這就好比漢家的農民用壞了一個鋤頭,雖然會心疼、傷心,但卻不會將這個事情,報告官府)。

    就連衛律,也難得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今天下午,日暮之時,再打一次,應該就可以擊碎這些烏恆人的防禦了……」他笑著對王望說道:「王兄,等我軍擊碎當面之敵的狙擊後,各部不要戀戰,也不要追逐逃兵……」

    「我們直趨鶄澤,去尋找和接應姑衍王!」

    「這才是當務之急!」

    王望聽著,點頭道:「臣明白,臣會將此事,與諸位骨都侯都講清楚的!」

    衛律卻是因為有些遺憾的嘆道:「若早知道,烏恆人如此孱弱,本王就該投入全部軍隊,那樣說不定此刻已經突破了他們的防線了!」

    在之前,因為擔心可能的反撲,衛律留下了兩千精銳,作為預備隊,以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但現在看來,那純粹是多餘的。

    「下午的攻擊,大王要將全軍全部投入作戰嗎?」王望問道。

    衛律聽著,笑道:「還是不了!」

    「謹慎些,總歸沒有錯!」

    「況且,方才不是已經證明,哪怕只投入三千餘騎,依舊可以碾碎他們嗎?」

    「可是……」王望抬頭,看著衛律,道:「我軍的馬匹,可能有些問題了……」

    上午的激烈作戰與高強度的機動,使得很多戰馬,都出現了脫水情況。

    現在雖然有了休息的機會。

    但一個下午,可不夠!

    衛律聽著,想了想,然後道:「那就將預備隊的馬和進攻方的馬換一下!」

    「儘量保證,進攻騎兵有著充足馬力可用!」

    打完這一戰,他們還要向南突進數百里,去尋找和接應姑衍王的騎兵。

    那估計會是一場惡戰!

    所以,戰馬的體力和精力,必須有一個充足的儲備!

    「遵命!」王望低頭領命,就笑呵呵的出去佈置了。

    衛律則閉上眼睛,輕輕的躺到冰涼的地面上,假寐起來。

    他很累。

    很想睡覺,只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閉眼。

    於是,就眯著眼睛,思考著問題。

    他想著今天的戰鬥,想著那些烏恆軍隊的表現。

    嘴角微微勾起一絲驕傲。

    他雖是烏恆人的後代,但對於烏恆人,卻沒有絲毫認同。

    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麼烏恆人。

    相反,他更認同引弓之民之概念,推崇一種『有詩書禮樂、上下尊卑,各安其職』並由單于大一統,主宰一切的引弓之民社會。

    「打贏這一役,接回姑衍王,若是可以,便率軍在這幕南,掀起風浪,吸引漢朝注意力!」

    「若是不行,便撤回漠北,嚴守籬笆!」

    想著這些事情,衛律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6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三十九節 歷史的浪潮(1)


    太陽漸漸西垂,被白天高溫炙烤的地面,漸漸回覆清涼。

    沙礫和岩石的冷卻速度,快的超乎想像。

    很快,地面上的溫度,就已經適合馬蹄的奔馳了。

    於是,匈奴人捲土重來。

    數以千計的匈奴騎兵,密密麻麻,就像草原上夏季經常出現的洪水。

    鋪天蓋地,氣勢洶洶,近乎不可阻擋。

    牆垣之後,烏恆人戰戰兢兢,忐忑不安的看著遠方重新出現的塵土。

    咚咚咚!

    戰鼓聲,重新敲響。

    與此同時,遠方的號角聲,也吹了起來。

    嗚……嗚……嗚……

    張越遠遠的眺望著,匈奴人的來勢。

    臉上毫無漣漪波動之色。

    因為,他已經做了自己可以做的所有了。

    現在,能不能擋住匈奴人這狂猛的攻擊,就全看烏恆義從們,能不能堅決貫徹張越佈置的戰術了。

    「給我兩個時辰……最少一個時辰……」張越按著腰間的嫖姚劍,在心裡呢喃:「還天下一場大勝,給漠南二十年和平!」

    眼睛掃向已經就位的烏恆義從的陣地。

    此時,這個陣地,已經面目全非。

    數不清的人馬屍骸,都被堆磊到了第一線的牆垣上。

    人馬的血肉與沙礫、枯木、沙柳,共同構成了一條阻擋匈奴騎兵前進的障礙。

    而在這條牆垣之後,則是重新按照張越部署,構建起了全新防禦系統的烏恆陣列。

    眼睛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後,張越提著劍,走下箭樓,對在箭樓下待命的田水吩咐:「準備好我之刀甲!」

    「諾!」田水立刻轉身去準備。

    張越則提著嫖姚劍,走向遠方。

    這一戰,要創造奇蹟,張越知道,便必須出奇制勝。

    充分發揮己方的每一點優勢和力量,並將它們全部用到刀刃上。

    這樣,他便不得不身先士卒,擔任開瓶器與鑿路機。

    所幸,匈奴人很配合。

    回頭遠遠的看去,他們似乎依然是衝著上午的進攻陣地而來的。

    張越終於溢出絲絲笑容。

    然後,就在數十名隨從、扈從的簇擁下,走向了遠方數百步外的一個灌木叢與沙柳構成的陰涼處。

    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已經在這裡養精蓄銳,整戈待發很長時間了。

    「本來,最好是在這裡僵持兩三天,再來一戰定乾坤的……」張越感慨著,唏噓著。

    若是那樣,匈奴騎兵就會在這裡流光血,用光力,變成一支筋疲力盡,人心渙散的軍隊。

    只需要一次果斷的突擊,便可以將其直接撕碎!

    可惜啊!

    烏恆義從們,根本頂不住匈奴人的狂猛攻擊。

    他們不得不冒險,提前出動。

    不過……

    「戰爭,本身就是冒險!」

    「除非是碾壓性的戰爭,否則……誰不是在走鋼絲呢?」

    就算是碾壓戰,毛子不也在阿富汗翻車了嗎?

    帶著這種思緒,張越走進樹蔭中。

    早已經在此候命的長水校尉左司馬嚴武,帶著他的部下,立刻齊刷刷的看向張越,微微恭身,整齊劃一的拜道:「末將等恭聞天使訓示!」

    此時,遠方的匈奴騎兵的先鋒,已然抵達了戰場。

    志得意滿,充滿了驕傲的匈奴騎兵們,揚起馬蹄,在烏恆人面前耀武揚威的展示著自己的騎術。

    對於匈奴人來說,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漢匈戰場上,享受過這樣輕鬆、愜意的時刻。

    過去三十年來,漢軍就像一座大山,死死的壓在了他們心底。

    儘管,他們有過擊敗漢軍大將,甚至全殲漢軍兵團的勝利。

    但那些勝利,都是建立在以舉國之力,誘使漢軍深入其腹地,孤立、包圍後的結果。

    正面戰場上,大兵團的國戰,王對王的較量裡,他們始終處於劣勢。

    甚至,還因此搭上了一個單于(兒單于暴卒於圍攻輪台之時)。

    現在,忽然遇到了這麼一個輕鬆、簡單和容易對付的對手。

    很多匈奴貴族,甚至還有些不想,這麼快就擊破眼前的敵人陣列。

    因為,這種輕鬆吊錘對手與可以在敵人面前充分的展示自己的優勢與技巧的爽感,是他們很多人這一輩子都沒有得到過的。

    這就好比,一個王者選手,忽然進了青銅魚塘。

    那種怎麼打怎麼有,怎麼玩怎麼厲害的感覺,是很容易讓人上癮的。

    更不提,這個對手,還是掛著『漢軍』這塊招牌的對手。

    心理上獲得的爽感與滿足感,更是因此而成倍增加。

    故而,匈奴的前鋒們,就像是在給烏恆人表演雜技一樣。

    在烏恆陣列之前,肆意的馳騁著戰馬,炫耀著技術。

    各種側翻、單翻。

    他們甚至還表演了,難度極高的馬上倒立。

    這讓牆垣後的每一個烏恆人,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匈奴耀武揚威,肆意的羞辱著他們。

    很快,匈奴的主力,便陸陸續續趕到。

    除了因為忌憚金甲人的再次出現,很多貴族都隱藏在了陣內外。

    這些陸陸續續趕來的匈奴騎兵的神態和心態,和先鋒一樣放鬆。

    而這立刻就給了烏恆義從們,猶如泰山壓頂般的壓力。

    很多人,只是看著前面的匈奴陣列,就已經兩股戰戰。

    張越這時,卻已經帶著長水精銳,轉移到了戰場的北側的一個斜面。

    這裡,是烏恆陣列現在最薄弱的地方。

    也必定是匈奴騎兵,攻擊最猛烈和凶狠之地。

    「戰鬥任務,都已經明白了嗎?」張越看著身後的長水精銳,大聲問著。

    「明白!」嚴武在馬上與他的四百六十多名士兵大聲的答道:「跟隨侍中,鑿空敵陣,斬首敵酋!」

    張越點點頭,道:「善!」

    現在,就看烏恆人能給自己和長水校尉消耗多少匈奴人的體力了?

    最理想的情況下,當然是最好戰到天黑。

    然後利用這天黑時,部分匈奴騎兵可能患有夜盲症的這個機會,忽然殺出,直趨其中軍,徹底擊潰和擊散衛律的軍隊。

    但……

    凡事都有意外。

    萬一,匈奴人表現逆天,或者烏恆人瞬間崩盤。

    張越與長水精銳,就必須立刻出現,力挽狂瀾!

    不過……

    仔細想想,其實張越的戰略目標,首要的任務,從來都不是在正面擊敗或者消滅多少匈奴騎兵。

    而是儘可能的在這裡,拖延和狙擊衛律主力的南下速度。

    只要拖到飛狐軍加入戰場,這一戰就贏了!

    所以,其實,哪怕烏恆人忽然崩盤,只要張越的騎兵,可以擊潰和擊退衛律部,就已經是勝利了。

    也就是他野心大,魚也好,熊掌也好,都想要,才會造成當前的局面。

    不然,早早的將長水校尉投入作戰,至少可以在這裡堅持兩三天!

    ……………………………………

    已經是夏四月初三。

    建章宮的蓬萊閣旁,百花齊放,萬紫千紅。

    蓬萊池內,更是錦鱗游泳,碧波蕩漾。

    風景美的無法形容。

    而大漢天子的心情,則和這風景一般,燦爛無比,浪漫萬千!

    「朕,果有三代之君之姿也!」臨著蓬萊閣,望向前方,這位陛下的心裡,蕩漾著名為『幸福』與『滿足』的成就感。

    「陛下,神武天成,洞徹天下,明見萬里,此臣等日夜之所見,天下士民之所共睹也!」作為馬屁精,太僕上官桀,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立刻就一個馬屁送上來。

    聽得這位陛下,龍顏大悅,心情更加愉悅起來。

    當然,在表面上,他還是很謙虛的。

    「卿所言,太過了……」他微微笑著,擺手道:「朕也只是蒙祖宗之福,先帝之佑而已!」

    「陛下所言,雖然確為道理……」丞相劉屈氂適時的吹捧起來:「然,若無陛下慧眼識英才,天下安能有今日之喜事?」

    天子聽著,略略自謙的笑了笑,道:「也多虧了諸位臣工,拾遺補缺,盡心輔佐啊!」

    「丞相……」天子看向劉屈氂,收斂了笑容道:「朕今日召集卿等,乃是欲與諸卿商議,告廟之事!」

    劉屈氂聞言,馬上與群臣,都五體投地,拜服在御前,頓首道:「臣等伏唯陛下聖命是從!」

    若是別的事情,他們或許還有機會,可以發言,可以臧否。

    但在這個事情上面,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任何發言權,甚至連提意見的資格也沒有!

    因為,在坐諸公,統統都是躺著撿到了現在的政績!

    新豐的冬小麥,如今已經是進入全面收割的時刻。

    根據目前為止,新豐方面的報告。

    今年新豐的冬小麥畝產,已經是大爆了!

    最早收割的臨渭鄉的八亭七里,平均畝產達到了七石多。

    雖然沒有一開始的畝產八石那麼誇張,但,綜合一鄉兩萬多畝麥田,這個成績和神話一樣。

    因為,目前的數據顯示,僅僅是臨渭鄉,就產出了超過十五萬石的小麥。

    比別人一個縣一歲的產量還多!

    而且,從太孫殿下,親自帶回來,上貢給天子,並由天子賞賜給在京列侯、兩千石的那些麥子來看。

    這些新豐的小麥,是非常優質的小麥!

    粒大飽滿皮薄,烘乾脫殼磨粉後,得到的麥粉,純白、香濃、筋道,做出來的東西,麥香濃郁,口感順滑。

    這種又好吃、產量又高的麥子。

    瞬間征服了全長安的公卿。

    同時也征服了全天下的地主貴族與商人。

    現在,新豐的麥價,已然漲到了兩千錢一石以上。

    就這,都還是有價無市。

    很少有人肯售賣自己的麥子。

    過去,新豐的地主、貴族,在關中是小透明。

    根本沒什麼人關注和看重。

    而如今,他們是全關中甚至全天下的焦點和明星。

    無論走到那裡,都能引發無數人關注與追捧。

    哪怕是進入九卿府邸,也能成為座上賓。

    原因是非常簡單的他們手裡有其他人都想要的麥種!

    價值連城的麥種!

    所有人都希望,可以從他們手裡,得到一批這樣的高產麥種。

    影響,還不止如此。

    新豐的一切,都已經因此爆紅!

    曲轅犁、水車、耬車,供不應求。

    新豐人種田的方法和技術,更是成為了無數人爭相學習和研究的事務。

    漣漪更直接震盪到官場、政壇與學術界。

    所有與新豐有關的人或者物,一下子就受到了天下追捧與熱議。

    像是上官桀,他以前的人設和給人們的印象是馬屁精、幸進小人。

    但因為幫新豐提供了許多便利,所有一夜翻紅,成為了人們口中的『社稷能臣』『治世之臣』。

    像是張安世、金日磾、霍光、戴仁,更是全部沾光。

    輿論界,直接將這三位,稱為『興漢四傑』。

    為什麼?

    因為他們和那位侍中官關係匪淺!而且是對方進入官場的引路人與舉薦者。

    士子們,紛紛引經據典,將他們吹捧為當代的祁黃羊、鮑叔牙、景監、蕭何(此四人分別舉薦瞭解狐、管仲、商君、韓信)。

    特別是枌榆社、新豐鄉的麥子,也開始收割。

    產量都報入長安後,這一趨勢看上去似乎有增無減。

    因為,這兩個地處內地,與臨渭鄉沒得比,土地情況在過去很不好。

    但現在,這兩地目前已經上報的平均產量,就沒有低於六石的。

    膏腴之地,精心照料的官田的產量,甚至還有十餘畝,放出了畝產九石的衛星!

    而很快,原本是貧瘠之地,公認的山陵之區的驪鄉之麥,也要收割了。

    若驪鄉的產量,也能維持在平均六石,甚至只需要五石的水平。

    那麼毋庸置疑,新豐的模式,就馬上會成為,將來全天下的標準。

    其影響力,將不遜於當年魯國率先出現的地主。

    哪怕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時代的浪潮,正在拍擊著地面,欲要洶湧而來的勢頭!

    如今,天子準備,將此事告廟,鄭重的報告給列祖列宗,更加劇了這一浪潮侵襲的力度。

    天子笑意盈盈,看著群臣,內心無比爽快。

    自元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今日這般暢快了。

    自然,他知道,這一切是誰帶來的?

    於是,便問著群臣:「諸卿以為,張子重為國牧治地方,大治新豐,使上帝嘉祥瑞於漢,朕當以何酬其功?」

    群臣聞言,全部頓首:「臣等伏唯陛下之命是從!」

    得!

    都已經躺好了!

    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時間出來自討沒趣。

    更不會有傻子,敢在這樣的時候出來找死。

    因為,新豐冬小麥的大爆,注定會明載青史,垂於萬世。

    就像那三代之治一般!

    就像傅說、伊尹、周公一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6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四十節 歷史的浪潮(2)

    匈奴人,終於開始進攻了!

    在獨孤敬的眼中,自己的眼前的地面,都好似跳動了起來一般!

    大地在匈奴騎兵的馬蹄下顫慄,似乎有著數不清的敵人,呼嘯而來。

    馬蹄濺起的塵土,延綿了整個世界。

    漸漸西垂的陽光,落在前方屍牆上,斑駁的褐色血跡,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

    嗒嗒嗒!

    馬蹄聲,越發的近了。

    但是,本該響起的弓弦聲,卻陷入了沉寂之中。

    弓手們,已經被裁撤了。

    烏恆人放棄了遠程狙擊的計畫!

    因為上午的實戰證明了,烏恆的弓手,究竟有多麼不靠譜?

    質量和效率都低的可怕的齊射,根本不能給匈奴騎兵造成什麼困擾!

    戰後檢查戰場,死於箭矢的匈奴騎兵,不過三五十人!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將近兩千弓手的輪番射擊!

    不僅僅是因為缺乏訓練,缺乏經驗。

    更多的是因為,裝備上的不給力!

    烏恆人所用的弓,絕大部分是獵弓而非戰弓。

    平時打獵,射射飛鳥、野獸,或許夠用。

    但在戰場上,威力實在太小,殺傷力也太弱了!

    五十步內的齊射,即使命中,也很難致命!

    哪怕放近到三十步,獵弓拋射出的箭矢,也很能真的對匈奴騎兵構成什麼致命威脅除非他太倒霉!

    有人就曾在戰場發現了一個身被十餘箭,卻依然能衝入陣列,與烏恆步兵廝殺的匈奴騎兵。

    檢查了他身體的箭傷後發現沒有一箭是射穿了肌肉的。

    大多數的箭矢,都被卡在了皮肉裡……

    這就太尷尬了!

    匈奴人,似乎同樣驚訝。

    不過,沒有弓箭的襲擾與遮蔽,他們的速度和靈活性與完整性,也因此更加流暢起來。

    「殺!」前排的騎兵,靠近了牆垣。

    有著上午經驗的他們,立刻夾緊馬腹,催促戰馬加速,迅速撞上牆垣。

    瞬間,就有上百騎,在同時狠狠的撞擊在被臨時加固和堆磊起來的牆垣上。

    立刻就震動了牆垣的結構。

    而在同時,馬上的騎手們,拿著武器,從馬背上躍起,以非常嫻熟的姿態,躍入牆垣。

    然後,他們就清楚無誤的看到了,在牆垣之後,等候他們的烏恆軍隊的姿態。

    每一個人,在這剎那,都有些失神。

    和上午不同,烏恆義從們,並沒有立刻頂了上來。

    他們在牆垣之後的五十步外,列了一個匈奴騎兵,從未見過的陣列。

    一個超級大圓環!

    所有人,都蝟集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由長槍、長矛、刀盾形成的圓環。

    這樣的圓環,不止一個。

    在牆垣一側,延綿十餘里的戰場上。

    現在,匈奴人發現,自己面對著至少六個類似的圓環或者正方體。

    全部是由烏恆人組成的。

    他們舉著長矛、長槍,將自己變成一個長滿了尖刺的方陣。

    獨孤敬,就站在一個圓環內,看著那些滿臉疑惑的匈奴人,對著自己的部下高聲吶喊:「烏恆的勇士們,讓匈奴人見識一下,軒轅氏之後,勇敢忠誠的烏恆義從的意志吧!」

    「舉矛!挺槍!不要畏懼!」他高聲喊著,同時,上百名親兵,則已經分散到了整個方陣各處,監督和督促士兵們。

    而前方的匈奴人,則在短暫的疑惑後,立刻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他們集體轉身,開始推動屍牆。

    很快,就在牆垣上,拉開了一個可供騎兵通過的缺口。

    接著,是越來越多的缺口。

    而數以百計,甚至上千的匈奴騎兵,則從這些缺口,呼嘯著通過。

    然後,他們就都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方陣。

    「這些烏恆人搞什麼鬼?」一個領兵而來的骨都侯,在策馬而入後,看著眼前的方陣,疑惑片刻,旋即就下令:「整隊後,攻擊!」

    作為匈奴帝國的軍事貴族,骨都侯們,每一個都是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

    不似那些可以噹噹戶、大當戶甚至部族大王的宗種。

    他們對於戰爭和戰鬥,有著自己的理解與閱讀能力。

    許多人,甚至可以做到『望塵而知馬步多少?嗅地知軍度遠近!』。

    他們是匈奴帝國戰爭機器的真正骨幹和組織者。

    雖然都是些文盲,根本沒有看過兵書,不知道什麼叫戰術與戰略。

    但,豐富的軍事經驗和無數次出生入死鍛鍊出來的直覺,使得他們在實際上,其實在指揮與率軍和判斷上,不比漢軍的司馬級軍官差多少。

    這一位骨都侯,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經歷了數十場大小戰役,從死人堆爬出來的老將!

    眼前的方陣,雖然詭異,雖然沒有遇到過。

    但他卻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不過須臾功夫,便組織起了一支兩百餘騎的部隊。

    然後,他身先士卒,一馬當先,率領著自己的騎兵,衝了過去。

    他有信心,也有能力,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摧毀這些孱弱的烏恆奴婢的方陣!

    因為,他曾經遇到過使用方陣的敵人!

    有一定的經驗!

    然而……

    當他和他的部下,衝向了那個詭異的方陣時,忽然發現,自己駕馭的戰馬,不聽指揮了。

    它們沒有按照自己的命令,直接衝入敵人的陣列。

    而在敵陣前,忽然一個斜行。

    主動的避開了敵人的陣列!

    更可怕的是,幾乎所有騎兵的戰馬,都是這樣做的。

    而且,它們選擇幾個的不同的方向。

    於是在剎那之間,這個骨都侯與他的騎兵隊伍,在這個圓形陣列前,被其自動分流了。

    分成了通向兩個完全不同方向的隊伍。

    而這,正是當代的人,沒有發現的一個問題。

    馬,這種生物,雖然是畜生。

    但很聰明。

    聰明的畜生,就會趨吉避凶。

    會本能的避開那些可能造成傷害的東西。

    而烏恆人,現在用長矛、長槍甚至削尖的木槍、木矛,將己方變成了一個長滿尖刺的怪物。

    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沒有受過訓練的馬匹,自然會本能的避開。

    別說匈奴人了!

    事實上,拿皇的禁衛胸甲騎兵,在滑鐵盧遇到英國龍蝦兵組成的空心陣時也是一樣。

    只是可惜,如今烏恆人沒有火槍,也沒有強弩。

    只有一些威力不大的獵弓。

    即使如此,上百名站在方陣內部瞄準的射手,依然可以輕鬆瞄準和射擊從自己面前斜去的匈奴騎兵。

    因為距離很近(最多不過二十步,有的甚至只有十幾步),近距離內,獵弓的殺傷力和命中率都有很大提升。

    於是,當這兩百多騎兵,衝過了整個方陣時,他們赫然發現,己方已經損失了起碼五十人!

    那個骨都侯,更是在胸口中了一箭,幸虧其戴了護心鏡,否則……

    他頓住馬,摸著胸口淤青的地方,臉色鐵青。

    「這陣有古怪!」他咬著牙齒,臉色鐵青。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那個圓環陣的裡面是空的!

    這使得,那些烏恆人得以靠著這個計謀,將整個陣型拉的足夠長和足夠大!

    面對這被長矛、長槍、長戟組成的陣列,哪怕他曾經面對同樣用類似長兵器防禦的敵人,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來破解。

    因為,他發現,這種陣型似乎是專門為騎兵,特別是像他這樣的騎兵而設計的因為,那些烏恆人的武器,都是斜舉著的,這樣就使得他們的武器,在人和馬眼中,看上去就像一片危險的鋼鐵叢林!

    不由自主,就會避開!

    一種被針對的感覺,立刻縈繞在心頭。

    …………………………

    戰場之外,張越遠遠的看著,匈奴騎兵一波波的衝進戰場,然而,被一個個空心陣分割開來,陷入各自為戰的局面。

    內心之中,他終於稍稍安心下來。

    「這樣至少可以消耗匈奴人許多力氣與精力!」他低聲說道:「還可以讓烏恆人堅持更久!」

    但,也就是這樣了。

    空心陣,防禦騎兵是一絕!

    但……

    面對下馬進攻的步兵,卻沒有太多優勢!

    而匈奴人,很快就會想到這個辦法的!

    畢竟,現在不是火器時代,沒有火槍與火炮的配合,烏恆人的訓練、士氣與配合以及體力、精力,都是一個問題。

    錯非匈奴人沒有馬上開弓的能力,這樣的一個空心陣,若面對善於騎射的蒙古騎兵,怕是要被射成傻子。

    好在,張越也早就考慮過匈奴人可能會選擇徒步攻擊的問題了。

    所以……

    他轉過頭去,對已經在身邊待命的郭戎道:「傳令:命烏恆騎兵隨時準備入場作戰!」

    他已是打定主意!

    只要烏恆人還能繼續作戰,只要匈奴人的預備隊,還未投入戰鬥,他這邊就一定按兵不動!

    讓烏恆人去儘可能的消耗和消磨匈奴人的體力、馬力與精力。

    郭戎自是領命而去。

    而張越則拿起筆來,在紙上開始記錄。

    對於戰爭,他到現在依然是一個學習者。

    敵我雙方的任何戰術、優缺點,他都在學習。

    特別是看了,烏恆人與匈奴人的對戰後,許多疑惑和問題,在他心中漸漸豁然開朗起來。

    如何對抗和擊敗匈奴騎兵的經驗與戰法,也慢慢成熟起來。

    到得現在,張越終於確信。

    唐軍的做法,或許是最合適當前時代的。

    騎兵,漢家要發展!

    步兵,特別是可以伴隨騎兵進攻的步兵,也要加強發展。

    不然,一旦敵人拿出類似的對抗騎兵的戰法來,沒有步兵協同作戰,騎兵就要承受巨大傷亡!

    而張越相信,等自己實踐和整理出一套適合當代實情的騎步協同作戰戰術。

    那麼,新時代就要降臨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6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四十一節 雷霆(1)


    前線的變化,立刻就傳到了衛律耳中。

    他聞訊後,立刻就率領一支親衛,趕往戰場。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情況至少一千多的匈奴騎兵,在前方的空曠地帶,橫衝直撞。

    雖然他們騎術精湛,雖然他們戰意昂然。

    但是……

    這一切,都沒法對當前戰局,產生什麼影響。

    敵人的統帥,在整個戰場的正截面,佈置了三個圓形或者正方形、長方形的方陣。

    並在自己身後的縱深,數百步外,佈置了另外兩個方陣。

    這使得匈奴騎兵,雖然獲得了更多的活動機會與空間,但實則卻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那些如同刺蝟一樣的方陣,讓匈奴騎兵曾經引以為傲的所有,化為了一灘流水。

    就像一拳打在了沼澤泥濘裡一樣,難受的緊。

    更要命的是,面對這樣如同刺蝟一般圍攏在一起的敵人。

    匈奴騎兵的穿插、騷擾和調動,現在都已經失去了作用。

    別看戰場上,烏恆軍隊,看似在各自作戰。

    但是……

    其佈置的防禦縱深,卻是長達兩三里,而且,因為那奇葩的方陣,導致匈奴騎兵即使穿插到位,實際上面對的問題和沒有穿插前是相同的。

    衛律看著這個情況,咬緊嘴唇,仔細觀察著,尋找著漏洞。

    但……

    觀察和思考了許久,他依然一籌莫展。

    在這期間,衛律親眼看到了,好幾個匈奴騎兵攻擊波,向流水一樣,疾馳著從烏恆方陣左右前後呼嘯而走。

    哪怕,那些烏恆人,表現的非常緊張、業餘。

    在這些攻擊間隙裡,時不時的就會有人因為緊張或者害怕,而跟不上其他人的動作,乃至於將某一個地方的防禦拖垮,導致了暫時的混亂。

    然而,匈奴騎兵卻很少能有人抓住機會,趁機上前擴大混亂。

    幾乎所有的進攻,最終都最多造成混亂,而無法直接威脅到這些方陣。

    現在,擺在衛律面前的,便只有兩個選擇了。

    一是,以力破巧,集中兵力,一個一個的啃過去。

    這些方陣,可以防禦兩三百的多批次匈奴騎兵,但肯定無法單獨對抗以千人為集群的攻擊。

    但……

    那樣做的話,代價就可能會大的驚人。

    吃掉這幾個方陣,恐怕起碼要付出上千人的代價!

    二嘛……

    衛律昂起頭來,下令道:「吹收兵號,暫停攻擊!」

    嗚嗚嗚!

    立刻便有十幾個匈奴號手,舉起了自己的牛角,將號聲傳的響徹天地。

    前方還在準備進攻或者已經在進攻的匈奴騎兵,立刻如潮水一樣,向衛律方向撤來。

    而衛律則在不停的下令,調兵遣將。

    「將各部臂力強勁的勇士,全部集合到此!」

    「再派人收集各部全部的青銅鋌、短矛!」

    隨著這些命令,逐一下達、貫徹。

    匈奴軍隊的氣勢,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特別是,當數百名奉命趕來的匈奴騎兵到來後,匈奴人的攻擊方式,立刻就發生了變化。

    因為,這些騎兵到來後,立刻就全體下馬。

    然後,在數百名的奴隸的簇擁下和協同下,以及上千的騎兵的掩護下,緩緩走近一個烏恆方陣。

    他們在距離方陣大約二十步左右,停了下來。

    然後,奴隸們就將一輛輛載滿了青銅鋌和短矛的手推車,推到了這些人身前。

    這些被特意調來的匈奴武士,皆是衛律各部麾下最為強壯有力之人。

    其中甚至還有許多貴族。

    幾乎人人都穿著甲衣,戴著一頂非常有匈奴特色的青銅胄。

    很多人甚至,還在皮甲下,戴著護目鏡,套著一層堅韌的牛皮內甲。

    這在匈奴國內,無疑是非常土豪的做法。

    只有部族內最勇敢的武士或者地位較高的貴族,才有資格穿戴和使用這些甲具。

    而當他們在烏恆人陣列之前,擺出一個密集的陣型後。

    哪怕是遠隔數里,張越也立刻嗅出了危險的信號!

    「立刻擊鼓,讓烏恆騎兵增援!」張越急切的下令:「無論如何,必須阻止匈奴人!」

    咚咚咚!

    戰鼓隆隆響起。

    可惜,還是遲了!

    那數百名蝟集在一起的匈奴武士與貴族們,已經舉起了他們手裡的青銅鋌。

    青銅鋌這種兵器,屬於匈奴人的發明創造。

    它是短矛的一種,但卻又不像短矛。

    反而更像是從原始的箭簇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兵器。

    其特徵,便是鋌頭鋒利,狀如箭簇,但比所有箭矢都要長、重。

    匈奴人標準的青銅鋌,長度都在一尺左右。

    很適合握在手裡,作為短兵器使用。

    但,在數十年前,這種武器的用法卻非如此。

    事實上,它們最先被發明創造出來,是作為匈奴騎兵的遠程投射火力而存在的。

    在曾經的漢匈戰場上,匈奴騎兵除了衝鋒、撞擊和突襲外,最強的殺手鐧,就是近距離內的青銅鋌齊擲。

    他們通常會在十步左右的距離內,忽然展開一次完整的青銅鋌投射。

    騎手們會借助戰馬奔馳的速度,用盡自己的臂膀力量,將手中的青銅鋌全力擲出。

    近距離內,這樣的忽然投擲,哪怕是對漢軍的重甲步兵,也有著很強的殺傷力!

    而輕甲步兵,只要被命中,就是必死無疑!

    因為匈奴人,通常都會將這些青銅鋌,埋在淤泥的土壤中,甚至插在腐爛的動物屍體裡。

    也就是漢軍騎兵橫空出世後,匈奴人不斷被教做人。

    尤其是青銅鋌這種過去的投擲兵器,在漢匈戰爭上,被直接退化為匈奴人的格鬥武器。

    這是因為,與漢軍騎兵的騎弩、連弩相比。

    匈奴騎兵的青銅鋌,毫無優勢。

    更關鍵的還是,騎兵對沖中,只要匈奴騎兵敢擲出自己的青銅鋌。

    迎接他們的,必然是潰敗!

    這是無數血的經驗,總結出來的教訓!

    但如今,這種武器,重新回到了數十年前的地位。

    數百名匈奴的精銳武士,在衛律的指揮下,右手猛然發力,然後就整齊的擲出了自己手裡的青銅鋌。

    擲矛,是遠古人類最先掌握和獲取的集體戰鬥技能。

    遠古的先民,依靠它圍殺了猛獁象、劍齒虎以及數不清的其他大型獵物。

    哪怕是在現在,這種戰鬥技能,在人類的戰場上,只要得到機會,依然可以發揮出強大的作戰效能。

    特別是,烏恆義從們的方陣,實在是太密集了!

    而,他們也確實太不專業了。

    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所以,這次齊擲的效果,非常明顯!

    瞬間,面對著這些匈奴武士當面的烏恆人,就栽倒了一片。

    強勁的青銅鋌,在近距離內,表現出了毀滅性的打擊效果!

    只是一次齊擲,便幾乎清空了數十步的烏恆士兵。

    遠方的張越,清晰無誤的看到了這次毀滅性的打擊。

    這讓他忍不住有些扶額。

    「為什麼不避開?」他搖了搖頭。

    好在,此時,一直埋伏在戰場外側的烏恆騎兵們,策馬入場了。

    這些騎兵,基本都是生力軍。

    是本來張越安排,將和長水校尉一起攻擊,而選拔的數百名烏恆精銳,加上原本的督戰隊的上千組成的。

    他們的任務和職責,便是救火。

    儘可能的拖延和消耗匈奴人。

    這一千多騎兵的入場,自然立刻引起了匈奴人注意。

    原本在側翼擔任保護與掩護任務的數百名匈奴騎兵,立刻策馬迎上。

    兩軍馬上就在戰場上混戰起來。

    趁著這個機會,原本在原地被動挨打的烏恆方陣,馬上向後,撤了二十多步,脫離了被匈奴人的青銅鋌打擊的範圍,並重新組織起防禦。

    但……

    這只是延緩了他們敗亡的時間。

    此刻,整個戰場上。

    延綿十餘里,縱深數百步之中。

    匈奴騎兵與烏恆義從們的方陣、騎兵,全面交戰。

    在經過青銅鋌的打擊後,匈奴人立刻就找到了破解烏恆方陣的辦法。

    騎兵們,開始攜帶著青銅鋌、短矛甚至是石棒,反覆的攻擊、蹂躪著烏恆人的方陣。

    錯非是,這種空心陣的防禦範圍很大。

    還可以有效的阻止匈奴人的衝陣。

    恐怕,此刻烏恆人已經全線崩潰。

    即使如此,他們也和故事裡的黔驢一樣,被匈奴人看出了底細。

    陷入了敗亡的邊緣。

    唯一的亮點,來自於新加入戰場的騎兵。

    這些烏恆騎兵,本就是這六千人裡的精銳。

    而且,多數是塞下氏族出生。

    裝備也好,戰馬也好,都優於塞外的烏恆騎兵。

    而且,因為在漢塞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多多少少,有些漢軍的影子在裡面。

    再加上,他們是生力軍,又在局部戰場,有著一定的兵力優勢。

    一時間,倒也和匈奴騎兵,打的有來有回。

    不過……

    他們的努力,對於整個戰場的大局,並未有什麼改觀。

    不過是牽制和吸引了大約七百多的匈奴騎兵。

    整體上,匈奴人是在步步緊逼和前進。

    而烏恆人,則陷入了各自為戰,彼此無法呼應的局面。

    要不是匈奴人,也同樣陷入了不同的戰場。

    他們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張越遠眺著這一切,他轉過身去,吩咐道:「取我甲來!」

    「取我刀來!」

    他與長水校尉,已經是不得不冒險下場了。

    否則,此地的防禦,堅持不到今天落日,就要全面崩潰和徹底潰散。

    而一旦潰散,哪怕是張越,也只有打馬撤退,將這些烏恆人丟給匈奴人享有一條路可以走!

    敗兵,比敵人還要恐怖十倍!

    早有準備的扈從們,立刻就將那輛載著張越的戰甲與戰刀的馬車推上前來,將甲具和陌刀卸下。

    造型華麗的米蘭甲,從保存了一個多月的木櫃裡,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

    扈從們緊張的上前,為張越穿戴這套甲具。

    不過半刻鐘,整套甲具便穿戴整齊。

    張越放下面甲,提起那柄曾經染血的陌刀,微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嘴裡輕輕的吟誦著一首當代最奇特,同時也是最流行的短詩:「望胡地,何崄惻,斷胡頭,哺胡臆!」

    這是一首流傳在居延、武威、酒泉等地的詩歌。

    作者已然不可考。

    但在這數十年中,這首詩歌,傳頌天下,成為了天下年輕人,爭相吟誦的對象。

    不止是因為其唱腔豪邁,氣勢恢宏。

    更因為其顯露出的諸夏至上主義,很容易就激發起人民內心的心緒。

    而這一首短詩,更在日後,開創了一個全新的詩歌題材胡無人系列!

    李白的胡無人,固然無人不知。

    但陸游的《胡無人》詞牌子,同樣讀之熱血沸騰,膾炙人口。

    但張越,卻總覺得,還是這一首原始的短詩,更有氣魄!

    因為,這首短詩,只用九個字,就闡述了一個真理夷狄蠻子,面對中國王者之師,倘若不跪下來臣服,接受天朝爸爸的熏陶與愛憐。

    便只有毀滅一路可走!

    舉著手中陌刀,張越大步向前走去,同時高聲下令:「諸君……今日,本使與諸君,將要將一個真理!」

    「一個從遠古至今,便一直存在,且將永遠存在的真理,曉瑜這四海、六合、八荒,日月所照,星辰所臨的一切王國、貴種與部族!」

    「它就是」

    「胡無人!漢道昌!」

    「夷狄之英雄,縱然有經天緯地之才,即使有殫精竭慮之心,亦非中國丈夫之敵手!」

    「此乃天注定之事!」

    「而此戰,將會把這一真理,明確無誤的曉瑜每一個人!」

    握著手中陌刀,張越向前走去。

    在他身後,四百六十餘名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們緩緩的跟了上來,人人身披著魚鱗甲,手持著重戟。

    他們戰袍赤紅,衣甲鮮明,戰馬神俊高大。

    無論是誰,見到這樣一支騎兵,都要被其奪去三分顏色。

    而在兩翼,兩百多名的隨從扈從們,輕甲長劍,提著騎弩,背著角弓,列成陣列,充當著側翼的保護。

    他們跟著張越的腳步,緩緩朝著戰場進發。

    馬蹄上釘著的馬蹄鐵,輕輕的踐踏著地面,發出整齊的脆響。

    而,根本沒有人發現他們,正在靠近戰場。

    這既是因為,現在戰場內正在激戰,沒有多少人分心關注外圍的情況。

    更是因為,張越選擇的這個出發陣地,實在是太隱蔽了。

    它在側翼,而且是東端。

    完美的避開了匈奴騎兵的大部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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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