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7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7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四十二節 雷霆(2)

    太陽漸漸落入天際遠方的山巒之中。

    夕陽最後的餘暉,散落在蒼茫大地上。

    匈奴人已經徹底化為一頭怪獸,不斷的瘋狂的衝擊著烏恆人的陣列。

    已經有方陣,開始崩潰、瓦解。

    然後被匈奴騎兵的馬蹄,踏成爛泥。

    即使是原本還能和匈奴騎兵有來有回,甚至可以在側翼戰場上有所作為的烏恆騎兵。

    現在也陷入了苦戰。

    衛律,志得意滿的看著整個戰場。

    他終於放下心來,一揮手,就下達了命令:「吹號,命令中軍主力,投入戰場!」

    「爭取入夜之前,全部解決當面之敵!」

    「您的意志!」立刻便有貴族領命。

    接著,十幾名號手,吹響了攻擊的號聲。

    嗚……嗚……嗚……

    於是,一直作為預備隊,作為壓陣力量,留在後方的兩千多匈奴騎兵,旋即就開始了進攻!

    隆隆而起的馬蹄聲,就像是催命符,響在了所有的烏恆義從心中。

    讓他們顫慄、顫抖和恐懼!

    甚至已經有人,手腳顫抖,驚懼不安的哭號起來。

    錯非是,很多人都經歷過或者親耳目睹過呼奢部的下場。

    此刻,戰場上的烏恆人,恐怕早就跪地請降了。

    這不能怪他們!

    下午的戰鬥,持續至今,將近一個時辰。

    他們的體力、耐力和戰鬥意志,都已經消耗殆盡。

    雖然,紙面數據比上午的戰鬥要漂亮的多。

    到目前為止,戰損加起來,也不過幾百。

    反觀匈奴騎兵,至少在他們的方陣前,丟下了四五百具屍體。

    交換比,首次達成平衡。

    但情況卻已經比上午要危險數倍!

    特別是當匈奴的中軍主力,也將要來到戰場。

    烏恆義從們,終於陷入了全面崩潰的邊緣。

    他們就像懸崖上的碎石,差的就是一點點微風,也如步履沉重的橐他,只要最後一根稻草放上去,瞬間就會倒下!

    而就在此時,鼓瑟之聲,在戰場的邊緣響了起來。

    接著便是戰鼓聲。

    咚咚咚!

    咚咚咚!

    衛律聞聲,臉色劇變,他循聲看去。

    只見在戰場邊緣的左端,位於夕陽下的地方。

    幾輛漢朝的武剛車上,十餘名赤膊大漢,重重的揮起手中的鼓錘,將牛皮戰鼓敲得響徹天地,聲聞十餘里。

    而在這幾輛武剛車之旁,十幾個穿著便服的漢朝人,騎在馬上,吹奏著手中的樂器。

    彈起的瑟聲悠揚,陶壎之聲,低沉而和,帶著昂揚之氣。

    擺弄著的箜篌,被人撥動著,二十五弦驚豔如雨後彩虹。

    這種場景,出現在戰場上,反襯著慘烈而血腥的戰爭,卻讓人毛骨悚然,只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衛律更是直接尖叫起來:「敵襲!敵襲!敵襲!」

    作為一個前漢朝大臣,接受了完整的中國軍事、文化與政治教育的精英。

    衛律太清楚,這樣的情況,出現在戰場,意味著什麼了?

    那隻代表一件事情有一支強敵,就窺伺在側!

    因為,只有漢朝的精銳部隊,才有資格配備鼓吹軍樂隊!

    且,不是隨便什麼部隊,都有資格配備鼓吹軍樂隊!

    整個漢朝,有資格隨軍帶上這麼一支樂隊的部隊,十個手指頭就能數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在這支樂隊身後的地平線上。

    一直騎兵,緩緩的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高大的駿馬,強壯而結實。

    載著那些,相對於匈奴人來說,幾乎就像nba球員一樣的漢軍騎士。

    由無數甲片串聯在一起,最終覆蓋了全身的魚鱗甲,更是在夕陽下,反射出知名的色澤。

    他們手中握著的長戟,鋒利而恐怖。

    就像黃泉的使者,也如匈奴人傳說中的死神眷屬。

    他們冷漠、無情,沉默的像雕塑一般。

    而更讓衛律感覺不妙的,還是那個走在最前面的『人』。

    之所以要打引號,是因為衛律這輩子,都未見過這樣的人。

    他穿著一種前所未見的甲具,渾身上下都散逸著漂亮的光澤,彷彿某種神話傳說中的怪物,但卻卻被時間忘卻的惡魔,就像噩夢裡所見過,但卻又被遺忘的夢魘。

    夕陽落在他身上,彷彿層層光暈,在這詭異的甲具周圍散開。

    怪人手裡拿著一柄造型誇張到令人驚懼的長刀!

    僅僅是刀身,恐怕就長達數尺。

    更吸引人眼球的是,那刀身上如同花紋一樣生長蔓延而出的詭異紋理。

    衛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立刻調集人馬,全力狙擊!」他大吼起來:「絕不能讓這些漢騎,鑿穿我們!」

    他太清楚,也太瞭解漢軍的重甲騎兵的鑿穿能力了!

    哪怕是在天山會戰、余吾水會戰那樣的數十萬的大兵團國戰之中。

    一支可能不足五百人的漢軍重騎兵的迅猛鑿擊,也常常可以鑿穿數千匈奴騎兵的陣列,並將之徹底打散、打潰。

    在戰場上,匈奴騎兵最懼怕的,就是這樣的重騎兵突襲!

    何況現在,他的部隊,已經全面散開在這十餘里長的戰場上,兵力已經被分散,且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集結。

    這樣的情況,對於重騎兵來說,簡直是量身打造的戰場!

    更麻煩的還是,匈奴騎兵的馬力與體力,都已經下降了。

    哪怕是作為生力軍,剛剛加入戰場的預備隊,也已經衝刺了一輪了。

    作為久經陣戰的統帥,衛律現在懊悔不已。

    若是早知道有一支漢軍的重騎兵埋伏在側,他怎麼都不會動用預備隊。

    哪怕拖到明天,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可惜,這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

    現實就是他的預備隊,已經被動用了!

    而且,短時間內,沒有辦法再組織起來。

    所以,他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的親衛隊,以及那些被集中起來,定向爆破的武士們。

    加起來,也不過是六七百人。

    而且,體力都已經消耗嚴重,也就是馬力還算充足。

    …………………………

    張越的眼睛,透過面甲的縫隙,向外觀察。

    視界並不開闊。

    但也足夠,讓他將當前戰場的主要情況收入眼中。

    再配合之前一個時辰的不斷觀察和審視,一副戰場的三維構圖,漸漸在腦海之中成型。

    這使得他知道,這戰場的長度、寬度,以及匈奴騎兵的兵力分佈大概。

    然後逐漸的內心,勾勒出一條科學合理的攻擊路徑。

    不過……

    在入場之前,還有一個障礙!

    張越抬起眼,看向前方。

    數百名匈奴騎兵,已經躍馬而來。

    似乎想要在這裡,遲滯或者說延遲張越和長水重騎的入場。

    從而給匈奴主力,保留重組和應對的時間。

    心中微微算了一下時間,張越便舉起陌刀,然後大步向前,同時高聲下令:「半刻鐘,擊潰當面之敵!然後隨我鑿入敵陣!」

    重騎突襲,速度和時機,是最關鍵的因素。

    這也是天策上將李世民,後來總結自己的戰法時所說的『以弱當強,以強勝弱』的戰法關鍵。

    至於,這眼前的那幾百敵騎?

    張越根本就沒有放在眼中!

    因為,哪怕是在曾經,在過去!

    正面戰場上的無數例子,也清楚的表明了一個事實匈奴騎兵,根本無力阻擋漢軍重騎兵的突襲!

    何況,現在的長水重騎,還是一支從舊式騎兵,向騎兵全新形態演化的新式騎兵。

    雖然還比不得天策上將的玄甲重騎。

    但,虐一下匈奴騎兵,還是手到擒來的。

    這不是靠意志或者人數就可以決定的事情。

    這是巔峰王者,進了鑽石魚塘。

    一挑九可能還打不過,一挑五卻還是可以嘗試的。

    何況,還有張越本人,作為開瓶器,作為開路機!

    命令一下,張越就已經高速的奔跑起來。

    速度在短短的剎那,就提高到了近乎於後世短跑運動員的水平。

    隨即,長水騎兵也開始加速!

    四百六十餘匹戰馬,同時揚起馬蹄,釘著蹄鐵的馬掌,踐踏在草皮下的岩石與沙礫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嗒嗒嗒!

    重騎在數息之內,漸漸加速,緊緊的跟隨在他們的統帥身後。

    兩翼的輕騎兵,則在隨後加速,向著左右兩側展開、包抄。

    這時,在遠方,隨軍的樂隊中,渾厚的歌聲,已然響起,轟鳴的戰鼓聲,更是猶如雷霆一般。

    「我出我車,於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僕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

    張越聽著,忍不住一邊奔跑,一邊和了起來:「我出我車,於彼郊矣,設此旐矣,建彼旄矣……」

    自宣王以來,多少仁人志士、英雄豪傑,都曾在這戰歌聲中,躍馬四方,抗擊和征服四夷。

    這戰歌,曾響徹在老馬識途的故事中,曾奏響於大啟群蠻的輝煌之世。

    也曾跟隨李牧,鞭笞胡虜於塞外。

    更曾在蒙恬的軍團中,響徹三千里雲與路。

    它是管仲低吟的宣言前奏,是楚國數代國君,篳路藍縷,開拓進取時的隆隆而來腳步。

    也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開拓邊塞時發出的吶喊之聲。

    更是李牧、蒙恬,兩位大將,出塞時的戰鼓。

    在這戰歌聲中,張越感覺自己的渾身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抬起眼簾,看向那前方,已經編隊,並迎上來的匈奴騎兵。

    張越不屑的冷笑了一聲:「不識時務!」

    雙手握緊手中的陌刀,雙腳蹬地,如同閃電一般,他率先衝向了敵人。

    身後,長水重騎,組成了一個密集的陣列,緊隨其後。

    這是他在這數日以來,對這些精銳的要求。

    現在看來,他們做的非常出色。

    雖然沒有經過什麼太多訓練和磨合,但組成的騎兵陣列,卻已經多多少少有些後世的牆式騎兵衝鋒的味道。

    數百柄長戟,都已經端平。

    戰馬則在催促下,緩慢而持續的加速。

    並漸漸抵達頂端。

    而遠方的匈奴騎兵,在此刻也是嚎叫著、吶喊著,揮舞著他們的武器,衝了過來。

    很顯然,他們企圖,用自己作為屏障,將漢軍重騎兵的衝鋒勢頭,阻滯在這一帶,並糾纏住這一次的突襲。

    算盤,確實是打的很好。

    可惜……

    張越嘴角微微一笑,手中的陌刀,高高舉起來,然後躍上半空。

    鋒利的陌刀,在空中劃出一條美妙的弧線。

    伴隨著風聲,迎著衝來的匈奴騎兵,迎頭斬下。

    這一刀斬下,宛如黑夜中劃過天空的閃電。

    那匈奴騎兵根本無法躲避,更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徑直斬開了身體,連人帶馬,一起劈開!

    鮮血,立刻噴湧而出,像彩虹一樣,濺落大地。

    而張越則迎著這血雨,直接衝入了敵騎陣列。

    就和猛虎衝入羊群一般。

    厚重米蘭甲,幾乎可以免疫任何匈奴人的武器傷害。

    不管是青銅鋌、環首刀,還是其他什麼。

    碰在甲具上,就和打在山陵的巨石上一般,只能聽個響。

    而他手裡的陌刀,卻堪比死神鐮刀一般,不斷收割著生命。

    短短的數息時間,他便已經鑿穿了這支匈奴騎兵的陣列。

    他身後,血流如注,殘屍斷肢,灑落了一地。

    在遠方觀戰的衛律以及衛律身邊的貴族眼中看來,他就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魔鬼一樣,散發著令人心悸和恐怖的氣息。

    讓他們忍不住雙腿顫慄,渾身發毛。

    而更讓衛律等人驚懼的,還是緊隨而來的漢軍重騎!

    蝟集在一起的漢軍重騎,組成了一堵高速堅固鋒利的騎兵衝鋒牆。

    他們跟隨著前方開路的怪人,像狂風一樣,直接鑿入了匈奴騎兵的陣列之中。

    他們手裡平端著的長戟,在高速下,帶著巨大的動能,徑直的撞了過去,沿著那怪人鑿開的路線,轟隆隆的前進!

    在他們前進的路上,匈奴的騎兵,像牧草一樣,脆弱、無能。

    衛律等人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看明白。

    這些重騎兵就已經徹底的鑿開了他們當面之敵的陣列。

    數百名匈奴騎兵,瞬間就像一塊被人切開的奶酪,一下子就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而兩翼的輕騎兵,則呼嘯而來,從他們的兩側掠過,根本就沒有理會已經徹底破碎的匈奴騎兵。

    衛律傻兮兮的看著這一切,根本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匈奴與漢朝的真正差距嗎?」他喃喃自語著:「不應該啊!」

    哪怕是那兩個男人的巔峰時期,漢匈騎兵的差距,也不可能有這麼大啊!

    即使當年的驃姚校尉,也沒有在戰場上表現出如此碾壓性的優勢。

    況且,這些年來,匈奴一直在努力的學習和進步!

    他的部下,雖然沒有姑衍萬騎那樣全員漢械和漢法訓練。

    但多多少少,也採用和學習了漢騎的訓練與編組之法。

    可結果……

    卻還是在漢朝最精銳的重騎兵面前,和草一樣脆,與羔羊一樣無力!

    「為什麼?!」衛律不敢相信的問著自己和他身邊的人:「為什麼?」

    「漢朝為何會有這樣的騎兵和這樣的人物?」

    他哪裡知道,馬蹄鐵、馬鐙、馬鞍,給騎兵帶來的全新意義與全新詮釋呢?

    又如何知曉,牆式衝鋒,這種重騎兵的終極形態的毀滅性力量呢?

    哪怕長水騎兵,其實根本遠遠未進化完全。

    其作戰方法與裝備,也未達到騎兵的巔峰形態。

    但虐一下匈奴人,還是很輕鬆,很簡單的。

    這就好比,後世隨便一架三代機,哪怕是三哥的輝煌戰機,就算卸掉導彈,放棄信息化的電子設備,放到二戰,也都能睥睨天下,縱橫全球。

    旁的不說,就是用機炮轟,都可以轟掉一切對手!

    這是就是代差!

    這就是文明與系統的力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7
第九百四十三節 雷霆(3)


    只是一擊,匈奴的狙擊騎兵,便徹底潰散,被打散成數個互不統屬的集群。

    而且,膽氣與士氣,全部都打落低谷!

    張越甚至,只是回頭,掃了他們一眼,便立刻引發了崩潰!

    當即便至少有數十名匈奴騎兵,慌不擇路的尖叫著逃竄,看著他就和看到了魔神沒有區別!

    這就是戰場上,猛將的bug之處!

    冷兵器時代的條件下,一個可以以一當百的猛將,只要進入戰場,便可以改變戰局!

    何況,張越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猛將。

    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他,幾乎就是一台人型高達。

    至少,對匈奴人來說,是這樣的情況!

    別說是直面他的匈奴人了,便是在數百步外,旁觀了戰鬥的匈奴貴族們,也是只覺毛骨悚然,頭皮炸裂!

    張越掃了一眼,已經潰不成軍,再無抵抗之力的匈奴騎兵們,然後,就不再理會這些失去了戰鬥意志的殘兵。

    他舉著陌刀,大步向前,朝著早在戰前便已經選定的路徑前進。

    身後,長水重騎緊緊相隨。

    而,原本負責狙擊和遲滯任務的匈奴騎兵,沒有任何人敢上來阻止。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張越帶著他的騎兵,轟隆隆的一路向北。

    而目標,直至在數百步外的匈奴指揮中樞,同時也是衛律大纛所在之所。

    張越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時間是他最寶貴的資產!

    因為,重騎兵是不可能無限衝鋒,始終保持高速的。

    在耐力上,馬是不可能與人類相比。

    哪怕是最理想的情況下,他的重甲騎兵,也最多不過可以保持半個時辰的高速作戰狀態!

    半個時辰後,無論人馬,都將脫力!

    這也是為何,天策上將要用堅壁摧銳的戰法的緣故。

    不先消耗敵人的體力與耐力以及意志,將他們拖入泥潭,讓他們在頻繁的戰鬥中麻木、絕望。

    重騎兵的突襲,就很難取得最佳效果!

    可惜,如今,烏恆人不給力。

    連一天也未完全堅持下來,讓匈奴打成了這個樣子!

    張越也不得不冒險出擊。

    這樣,他就必須在一開始,就取得決定性的優勢。

    而沒有什麼,比斬首更容易獲取這種優勢的手段了。

    嗒嗒嗒!

    雷鳴般的馬蹄聲,震動了整個戰場。

    立刻就引起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

    玄甲赤袍的漢軍重騎,在出現在人們視線的剎那。

    烏恆義從們,立刻就振奮了士氣。

    「殺啊!」獨孤敬抹掉臉上的血水,大吼著:「天使已至,匈奴敗亡就在今日!」

    「殺!」數不清的烏恆人,在此刻和滿血復活了一般。

    特別是原本已經漸漸不支,逐漸敗退的騎兵,在看到這個情況後,就和打了雞血一樣,瞬間反撲,牢牢的纏住了他們的對手。

    反觀匈奴方面,各個戰場,在忽然出現的漢軍重騎面前,驚慌失措,以至於亂了陣腳,失了分寸。

    結果讓烏恆人的反撲,產生了巨大效果!

    但,這些都不是關鍵。

    戰鬥的關鍵,在此時,懸於一角張越進軍路線的終點,那面匈奴大纛之下的匈奴高階貴族們。

    砰砰砰!

    沉重的軍靴,踩在地面,重達數百斤的甲具,嘩啦啦的作響。

    手中的陌刀,虎虎生風。

    而身後的玄甲重騎,聲若海嘯,以不可阻擋之勢,席捲前進。

    沿途上,匈奴人發動了他們的所有的力量來狙擊、遲滯。

    他們甚至還將奴隸,也驅趕著上前。

    可惜,一切反抗,都如螳臂當車,瞬間就化作齏粉。

    「大王!」王望看著已經不足兩三百步的漢軍,立刻牽來一匹戰馬,將衛律扶上去:「快走!」

    「走?」衛律深吸了一口氣:「我還能往那裡走?」

    「總比留在此地,坐以待斃要強得多!」王望激動的翻身上馬,對衛律道:「當初,韓安國尚且死灰可以復燃!何況是大王?」

    便叫來自己的親兵隊,不由分說的就帶著衛律,向著遠方奔走。

    而衛律,也只是象徵性的反抗了一下,便半推半就的從了。

    對他來說,最糟糕的情況,當然是落入漢軍之手,被枷鎖綁縛,送去長安問罪。

    而隨著衛律的逃遁。

    匈奴的中樞指揮系統,瞬間分崩離析。

    在疾馳而來的漢軍玄甲騎兵與那個重甲怪物的兵鋒下,原本還有兩三百人之多的大纛所在。

    在不過數秒內,便潰散掉了。

    於是,張越與他的騎兵,不費吹灰之力,便輕鬆的攻陷了這個對於戰鬥至關重要之地。

    並一刀,將那面已經沒有人保衛和看守的大纛砍倒。

    當這面象徵著丁零王的大纛倒下。

    整個戰場上,匈奴人的士氣,隨即跌落谷底!

    失去了指揮系統,又遭到了漢軍重騎的突襲。

    匈奴人再無戰意,各個骨都侯紛紛吹響了自己的鳴鏑,開始撤退。

    這就是重騎兵的可怕之處!

    只要出擊的時機恰當,並找到敵人的弱點。

    便可以用一個支點,撬起整個世界,改寫戰爭的進程!

    就像現在,漢軍的重騎在張越的率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了衛律手裡唯一的機動騎兵後,迅速直趨其指揮中樞,並快速的打下、摧毀。

    戰果,其實很少。

    前後斬殺的敵人,加起來撐死也就一百多。

    但對整個戰局,產生了決定性影響!

    幾乎就和後世的苻堅,在肥水之畔,被二五仔喊了一嗓子一樣。

    當衛律的大纛倒下。

    匈奴騎兵從貴族到武士到奴隸,瞬間戰意盡喪,再也無心戀戰了。

    而讓他們絕望的,卻是現在想撤也撤不了!

    經過了上午的激烈戰鬥,又在這日暮之時,激戰了一個多時辰。

    匈奴騎兵的戰馬的馬力儲備,本就已經匱乏。

    很難再進行高強度的高速機動。

    就是人,也疲憊至極,肌肉痠痛。

    他們能一直堅持戰鬥,完全靠的是烏恆人的水平低劣,無法對他們造成太大的麻煩。

    但再怎麼說,烏恆義從也是有六千餘人。

    雖然在戰鬥中,損失了差不多兩千左右(包括失去作戰能力的傷兵)。

    然而,再菜的軍隊,也終歸是軍隊。

    是武裝起來的作戰人員。

    當匈奴人想撤時,烏恆義從的戰鬥意志與精神,卻勃發起來。

    倔強青銅,固然打不過星耀選手。

    但匈奴人如今卻已經喪失了戰意,而且,隨著士氣低落和戰意低沉,之前被掩蓋的問題,一下子就全部浮現了出來。

    匈奴人一下子就發現,他們的馬好像跑不動了。

    人也提不起力氣來了。

    更要命的是,漢軍的玄甲重騎,已經在那個鐵甲人的率領下,沿著一條斜線,直插進匈奴騎兵最脆弱的結合處。

    那裡是他們目前的命脈所在。

    亦是聯繫彼此的關鍵!

    當匈奴的骨都侯們,發現這一點時,無不大驚失色。

    「漢朝騎兵是怎麼找到的?」他們大叫著,慌忙的想要增援。

    可惜,卻被身邊的烏恆義從們死死的拖住!

    不知道多少人,大喊著「天使保佑!天子保佑!」

    便對著企圖調轉馬頭的匈奴騎兵,首次主動進攻!

    而同時,漢軍的玄甲騎兵,亦排著密集的隊形,從戰場的北端,從北向西,沿著一條斜線,發起了衝鋒!

    不過半刻鐘的時間,這支鐵騎,便如颶風一般,從戰場穿插而過,截斷了匈奴騎兵的前後與南北的聯繫。

    而這,正是張越研究和審視了匈奴人數十次的衝鋒與組織後,找到的命門其攻擊騎兵的匯合與修整之所。

    幾乎所有的匈奴騎兵,在一次衝鋒後,都會回到這一條斜線附近,進行重新組織。

    而現在,祂被漢軍騎兵,從頭貫穿到尾。

    這意味著,匈奴人不僅僅被分割在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戰場上。

    更意味著,他們的前後左右,再也無法互相呼應,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局面。

    到得此刻,聰明人終於醒悟了過來。

    這一戰,他們敗了。

    而且,敗的一塌塗地!

    現在他們的前後左右,都是敵人。

    更要命的是,那支漢朝的玄甲軍,已經在那個怪人的率領下,再次整隊,準備新一輪進攻。

    於是,這些聰明人,迅速的明白了自己身處的戰局,已經糟糕到何等地步?

    只是一個念頭的時間,他們就做出了選擇逃跑!

    首先逃竄的是,原本在外圍,進行接應和修整的數百騎。

    他們在其骨都侯的率領下,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同袍,向著牆垣之外奔逃。

    而他們一跑,在戰場上的其他匈奴騎兵,便陷入了最終的絕望之中。

    而張越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思考和冷靜的時間。

    立刻便帶著長水騎兵,再次衝鋒!

    這一次,他選擇的目標,是他觀察了全場後,發現的最脆弱、最疲憊的一支匈奴騎兵。

    這亦是古今中外,無數名將統帥,都會做出的選擇柿子,永遠要挑軟的捏。

    因為軟柿子,是最好的友軍!

    他們會將失敗的情緒,傳染給他們的友軍。

    他們會把混亂與絕望,傳播給他們認識的每一個人!

    這也是天策上將,之所以可以百戰百勝,創造奇蹟的緣故!

    善於利用敵人,比用好友軍,更有利於作戰!

    而那支騎兵,也不負眾望的在張越進攻發起後,立刻崩潰,旋即逃奔。

    於是,戰鬥,就變成了一個很簡單的事情。

    只需要追著這支潰兵,一路攻擊向前就可以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9 23:07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四十四節 雙贏


    從日暮戰至晚上,星辰閃耀,月牙半掩之時,戰鬥就已經逐漸停止。

    數不清的匈奴騎兵,放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請降。

    當穿著米蘭甲,手持陌刀的張越,走過之時,俘虜們戰戰兢兢,瑟瑟發抖,紛紛將頭貼在地上,連看都不敢看!

    日暮的戰鬥,無數人都親眼目睹過,這位漢朝的鐵甲將軍的勇武與無雙之姿。

    更見證了其恐怖的殺戮方式!

    尤其是那捲起的長刀,比匈奴人傳說中的一切鬼神兵器,還要犀利三分,厲害三分。

    幾乎就是擋者披靡,無人可以在這長刀之下,生存一息!

    而這對於信奉薩滿教,相信萬物皆有靈,一切皆可為神的匈奴人來說,幾乎不亞於信奉佛教的人,親耳聽到釋迦摩尼講法;就類似於信奉基友教的人,親眼見到摩西分海。

    所以,戰至後面,匈奴騎兵幾乎是只要看到張越的甲具與長刀的影子,就自動丟下了武器,跪到了地上,親吻起了地面。

    幾乎就和當年,他們的父祖,在霍去病的戰旗面前一模一樣霍去病大軍就經常接受整部整部的匈奴部族的投降。

    甚至,還組織這些降軍,反過來去打匈奴!

    這也是遊牧民族的特性與民族性格。

    只要夠強大,分分鐘就可以在這個草原上,從無到有,創建一個大部族,甚至是一個大帝國!

    從前的鬼方、東胡如此,現在的匈奴如此,未來的烏恆、鮮卑、柔然、突厥、契丹、蒙古都是這樣崛起的。

    強者主宰一切,是草原上永恆的旋律。

    「侍中公……」郭戎提著鐵胄,在數十名烏恆貴族的簇擁下,走到張越面前,稟報導:「匈奴統帥,丁零王衛律跑了!」

    「據說,在我軍剛剛突襲之時,便已被其親兵裹脅向北逃竄了!」

    「敢問侍中,是否派人去追擊?」郭戎目光灼灼的看著張越。

    「不必了!」張越看向遠方,被星光與黑暗籠罩的原野:「喪家之犬,不值得冒險!」

    「先統計好戰果,將俘虜都收容起來!」

    他回身看向南方的鹽澤方向,心中想著:「也不知道鹽澤戰事如何了?」

    無論怎樣,他都得盡快將此處戰事結尾。

    然後將繳獲的衛律部的大纛與軍旗、鳴鏑與其他物品,帶去鹽澤。

    告訴鹽澤的匈奴騎兵你們已經沒有援軍了!

    這才是最根本的要務!

    「諾!」郭戎領命而去。

    而那些在他身後的烏恆貴族們,則立刻一擁而上,跪到張越面前,叩首而拜,紛紛邀功:「回稟天使,小人等幸不辱命,堅守至王師來援,特來向天使覆命!」

    張越聽著,笑著上前,扶起他們,勉勵:「辛苦諸位,本使一定會向天子為幕南群雄請功!」

    心裡面卻是有些吐槽不已。

    事實上,烏恆人在這一戰的表現,堪稱是糟糕至今!

    六千之眾,依託防禦(雖然很簡單),列陣於相對有利之地。

    卻連一天都沒有撐下來(準確的說是不過三個時辰),差點就被匈奴人吊起來錘了個稀巴爛!

    錯非是漢軍是張越在統帥和指揮。

    藉著回溯之功,使得他可以在腦海中建立戰場三維地圖。

    更憑藉米蘭甲與陌刀與超人的武力,作為開鑿的箭頭,不斷的迅速粉碎匈奴人的狙擊,並率軍正確的找到了匈奴人的指揮中樞和軟肋,成功的在短時間內就解決這兩個關鍵問題。

    從而徹底瓦解和摧毀了匈奴人的指揮、調度與組織、整備系統。

    不然的話,這一戰,匈奴人的勝算恐怕要更多一些!

    但……

    沒有辦法,青銅小弟雖然菜,但至少立場堅定,是屬於可以團結的對象!

    再說,其實,私底下,張越甚至覺得,烏恆人打仗菜,才是對的。

    若他們表現的非常悍勇,張越現在就得頭疼該如何削弱和打壓他們了。

    現在其實還好啦。

    帶不動的青銅,才更可愛!

    難道不是嗎?

    ………………………………

    崖原。

    衛律終於停下了不斷奔馳的馬匹。

    他回首南望。

    遠方的原野,一片漆黑,只有風在嗚咽的呼嘯著。

    想著來時,軍容鼎盛,六千鐵騎,並排而行,那時可謂氣勢洶洶,不可一世。

    如今,卻只剩下了這身邊百餘殘兵敗將。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的流淚,哭著道:「如此大敗,本王有何顏面,復見單于?」

    說著,便要拔刀自刎。

    好在,一直在他身旁的王望立刻上前,奪下他的武器,勸道:「大王這便失了鬥志嗎?」

    其他匈奴貴族,也都紛紛圍上來,勸道:「大王,今日之戰,非戰之罪也,全是那漢朝人奸猾如狐,預設伏兵於側,大王不察,中了他們的詭計而已!」

    「當年,尹稚斜大單于與自次王,若在漠北一戰後,悲觀自殺,安能有匈奴之今日?」

    衛律這才垂頭一嘆,放下了手裡的武器,但依舊自責不已的道:「如今,我軍大敗,哪怕能收攏潰卒,也不過能得一兩千之眾!」

    「深入幕南的姑衍王,怕是要凶多吉少!」

    「一旦漢朝人擊敗姑衍王后,順勢北侵,本王恐龍城與聖山,都將再遭玷污、羞辱!」

    「若是如此,本王還不如現在就死了!」

    王望聽著,立刻就聞絃歌而知雅意,當即便哭著拜道:「正是如此,大王才不該如此輕易輕生啊!」

    「今大單于勒兵在外,國中空虛,若漢人入侵,威脅龍城、聖山,使歷代先單于與祖靈受驚,恐怕這將令我大匈奴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當此危急存亡之秋,大王更當珍惜生命,回軍漠北,告警各部,集中兵力,防範漢朝入寇,擾我龍城、聖山安寧!」

    衛律聽著,這才嘆道:「如此,本王這條賤命,便為了大單于與大匈奴,暫且留下……」

    「待單于歸來,再聽從發落!」

    但實則……

    無論是衛律,還是王望,仰或者現在在他們身邊的那些貴族們。

    內心之中,都只有一個念頭如何在這樣的大敗後,保全自身與各自派系。

    對匈奴人來說,敗於漢軍之手,其實是可以理解和容易獲得諒解的。

    這幾十年了。

    漢匈雙方大小戰役數百,贏得有幾次?

    五個手指都數的清楚!

    匈奴能存活至今,靠的就是廣闊的縱深與瀚海天險的阻隔。

    所以,戰敗其實不可怕。

    可怕的是丟了姑衍王和他的姑衍萬騎!

    那才真正要命!

    因為這會使得他們立刻捲入孿鞮氏內部的傾軋之中。

    單于、母閼氏、左賢王,以及孿鞮氏內部的野心家們,都會圍繞這一點,大做文章。

    衛律也好,王望也罷,其他隨軍出征的貴族也好。

    都將被這個漩渦,統統捲進來。

    在這個時候,每一個人都清楚,捲入這樣的漩渦,不僅僅代表著他們本人的全部政治與軍事地位的喪失。

    更將直接連累各自身後的派系,也要大受挫折!

    那怎麼避免讓自身捲入其中?

    如何防止,自身陷入進去呢?

    每一個人心裡,都有著不同的算盤。

    作為接受過漢室教育的衛律,不愧是曾經的漢臣。

    他馬上就想到了一個破局的解法!

    喪師辱國了怎麼辦?

    找人更加喪師辱國就可以了!

    就好比當年,尹稚斜單于與自次王趙信,在漠北大敗。

    單于甚至僅以身免。

    那麼,尹稚斜單于和自次王,遭受了這樣的大敗後,為何還能安坐高位,執掌大權?

    答案是東線的左賢王,敗的更慘!

    僅僅是被漢軍斬首的數字,就多達七萬。

    死於瀚海或者失蹤之數,加起來差不多也有相同數字。

    更讓那位漢朝的驃騎將軍,完成了封狼居胥山的偉業!

    於是,尹稚斜單于和自次王趙信,奇蹟般的依靠著比爛,繼續穩坐高位。

    繼續率領匈奴,繼續當匈奴的主子!

    孿鞮氏也好,四大氏族也罷,都沒有話說。

    就是可憐了那位左賢王,成為了最大的背鍋俠。

    故而,衛律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派系,要想全身而退。

    便只能讓別人,比他敗的更慘、更痛苦!

    而現在,在漠北一帶,有誰可以擔當這樣的重任?

    「右賢王……」衛律輕輕的吐出一個名字:「奢離!」

    他抬起頭,看向其他人,道:「以本王之見,如今局勢,唯有請右賢王奢離,親至龍城,主持大局,才最為妥當!」

    其他人聽著,先是不解,隨即眼睛紛紛亮了起來。

    右賢王奢離?

    確實是非常好的背鍋俠與接盤人選啊!

    首先他是孿鞮氏的,而且還是宗種。

    其次,他和單于一直不對付,屬於母閼氏那一系的人物。

    最後的最後,他是現在漠北名義上地位最高的孿鞮氏貴族!

    若能將他推出來,去抵擋漢軍。

    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

    因為,他一定會戰敗!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然後,他一敗,龍城、聖山,就統統會被漢軍再次進入。

    到時候,喪師辱國也好,丟掉了姑衍王也罷。

    都沒有右賢王丟失龍城、聖山,來的更加勁爆!

    孿鞮氏內部,為了這個,光是扯皮,估計都要扯上好幾年!

    也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追究他們的罪責了!

    當然,對衛律來說,其實龍城也好,聖山也罷。

    都只是一個符號而已,一個象徵事務罷了。

    特別是,這些地方,哪怕漢朝佔了,也要退走!

    匈奴的命脈,一在西域,一在余吾水流域。

    剩下的地方,雖然廣大,但不是戈壁沙漠,就是荒原凍土高山。

    無論是匈奴還是漢,都不能控制和掌握。

    這般想著,衛律的神色便漸漸的平和起來。

    總算,還沒有糟糕到無法收拾?

    難道不對嗎?

    在他想好,漢軍即使趁機攻擊漠北,也最多是循著霍去病的老路,再走一次封狼居胥山而已。

    贏得只有面子,匈奴丟的也只有面子。

    如此一來,等於是雙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9 23:08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四十五節 大難臨頭各自飛

    朝陽升起,昨日的戰場,依然瀰漫著煙火的味道。

    到處都可以看見燃燒的旗幟與倒伏的屍體。

    匈奴戰俘,都被集中了起來,並由烏恆人負責看押。

    總數多達三千餘的戰俘,人擠人,擠在一起。

    神色狼狽,精神頹廢、沮喪。

    但出乎意料的,並沒有人浮現出什麼惶恐、畏懼與害怕之類的神色。

    甚至,幾乎所有被俘的貴族,在投降後,依舊和過去一樣,對著身邊的武士、奴隸,使喚、命令和驅使。

    依舊享有著特權,保持著身為貴族的體面。

    張越帶著人,看著這些降兵敗將,感覺有些不是很真實。

    但,他身邊的人,卻都是一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的樣子。

    「為何這些匈奴降兵降將,沒有懼怕和擔憂之色?」張越輕聲問著。

    「回稟侍中公……」陪在張越身後的長水司馬嚴武立刻答道:「此乃天子仁厚,天下皆知之故……」

    「自元光以來,漢從未苛待和折辱過被俘、降服之匈奴貴族!」

    「反而,賞賜其田宅,教其詩書禮樂之道……」

    「以末將所知,長安城中,僅僅是嵩街蠻夷邸一帶,便常住匈奴、西域、西南及百越貴人、王公之後幾近萬人!」

    張越聽著,微微點頭,笑著道:「天子至德,澤被天下甚深也!」

    但心中,卻已經差不多有譜了。

    他想起了後世某個鬼畜頭牌中的饒舌經典之語公若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不失封侯之位,國樂民安,豈不美哉?

    對於漢匈兩國的統治集團來說,或許,這就是早已經擬定的劇本。

    匈奴人哪怕輸了,單于也不失長樂候、恭順侯,為漢賓客禮遇之位。

    最多不過是需要去未央宮宣室殿上,給漢天子跳一跳舞而已。

    至於漢?

    戰爭打到現在,除非自己作死,否則是不可能輸的。

    故而,或許兩國高層,都在有意的互相做著許多默契之事。

    在過去百年,類似的例子,多的數不清楚。

    漢的叛徒、亂賊,如盧綰、韓王信,都曾流亡匈奴,為匈奴單于封王。

    而匈奴的叛徒、亂臣,也同樣帶著部族與牲畜,進入長城之內,為漢歸義候。

    先帝時,便有五歸義候來降,全部封侯。

    至於漢匈全面戰爭後,互相接納與接收的降將、叛臣,數都數不清楚!

    彼此,更是一邊打,一邊談。

    前方大戰連連,血流成河,可能後方就是歌舞昇平,使者往來。

    想著這些,張越便微微搖頭嘆息:「統治集團,果然是最靠不住的!」

    不過,這樣也好!

    他的眼睛,在這些戰俘身上掃了一圈。

    他知道,等這次回京,他一定要去登門拜訪一次太史公司馬遷。

    從其手裡,拿到《史記。匈奴列傳》的手稿。

    然後,將這份手稿,想辦法送到匈奴的統治階級手裡,讓匈奴人知道一下,他們的祖宗和過去!

    從而,將這場戰爭,從原先的兩國爭霸,變成內戰。

    至少也要讓匈奴的高層知道,其實,大家打來打去,不過是同室操戈,兄弟鬩於牆而已。

    早早歸順,認祖歸宗,才是正道!

    這也符合兵法所說的:攻心為上。

    更是諸夏民族,自古以來屢試不爽的殺手鐧同化異族!

    這時,獨孤敬就帶著人來到了張越面前,拜道:「天使,小人等已經將昨日一戰的戰損與斬首數字,統計完畢!」

    說著,便將一份由鄧爽記錄確認的文書,遞到了張越面前。

    張越接過來,打開看了看,便道:「善!諸公之軍功,本使已經知道了,必定會登記在冊,向長安報捷!」

    獨孤敬等人聞言,紛紛喜不自勝的樂開了花!

    這一戰打下來,烏恆義從各部,固然是損失慘重,甚至差點就全面崩潰了。

    但收穫,也是不少!

    特別是,在張越率軍突擊後,他們趁亂拿到了許多斬首,還幫著接受了許多俘虜。

    甭管他們在戰鬥過程中,表現的如何不堪。

    但斬首和捕虜,卻是實打實的!

    而他們這些貴族、首領,借助這些斬首捕虜之功,瞬間就都有資格,接受漢天子的賞賜與冊封,成為一個尊貴的中國貴族!

    特別是對於塞外部族首領、貴族們來說,這是他們現在最期望的賞賜了!

    得天子冊封,等於身後有漢天子撐腰。

    如此一來,他們對各自部族的控制和統治,就更加牢固了。

    說不定,還可以將自身的權力與地位,代代世襲,與漢同休!

    而塞下氏族的貴族們,也同樣開心。

    撈了這些軍功後,他們便有資格,將家搬去長安,當一個安樂享福的京城貴姓。

    張越看著他們的神色,對他們的心思,可謂是洞若觀火,無比清楚!

    尤其是那南池部和諸水部的心思!

    「先讓爾等高興高興吧……」他在心裡想著。

    很快,整個幕南草原,都將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資本和利潤以及財富,將顛覆漠南過去的生態,並將之徹底重塑!

    到那個時候……

    什麼部族首領,什麼氏族族長,統統都要在商人面前跪下來承認自己乃是弟中弟。

    不過,現在到還是可以讓他們高興高興。

    「各部,加緊修整和修養!」張越對他們道:「同時要照顧好傷員,妥善安置!」

    「至於俘虜……」張越掃了一眼,那些似乎在俘虜營內,若無其事的匈奴貴族和士兵們,聳了聳肩膀,道:「只要其順從安排,無有反叛之心,便不要太過苛責!」

    張越可不想再等數十年,等呼韓邪單于出世。

    他想盡快的加速匈奴分裂的進程,最好在數年內將之肢解。

    如此一來,維持一個仁厚、親和的形象,就很重要了。

    「諾!」獨孤敬等人紛紛恭身。

    …………………………………………

    鹽澤。

    包圍戰,已經進行到了第四天。

    儘管姑衍王虛衍,在過去數日,用盡了辦法,卻始終被漢軍,限制在以鹽澤北部丘陵地帶為核心的方圓五十里之內,動彈不得。

    隨著時間的流逝,被限制在這片區域內的匈奴騎兵們,心氣也開始浮躁起來。

    從上至下,人人都伸長了脖子,望向北方。

    「丁零王為何還不來接應?」虛衍忍不住罵道:「他該不會是見死不救吧!」

    已經整整四天了!

    若算上退守之日,已經過去了六日!

    衛律就算是爬,也該爬過崖原,進入漠南了!

    但……

    北方的原野上,卻依然見不到援兵的影子。

    反而,漢朝騎兵,開始逐漸的收緊包圍圈,並緩緩的從西南、東北兩個方向,施加壓力,以求進一步限制姑衍騎兵的活動範圍。

    對虛衍來說,當前最糟糕的情況,莫過於糧食供應開始出現短缺了。

    出征前,他的姑衍萬騎,只帶了數日的奶酪和乳。

    現在都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只能依靠隨軍的戰馬所產的馬奶來度日。

    但,軍中戰馬的產奶量,是不可能滿足得了他這數千大軍的每日消耗的。

    況且,牧草與乾淨的水源,也是逐漸枯竭。

    現在,虛衍不得不考慮,若衛律援兵遲遲不到,他該何去何從的問題了?

    突圍嗎?

    這是早就已經被否決了的事情。

    因為就算突圍成功,沒有援軍接應,他的騎兵,也會被漢軍騎兵,咬著尾巴,殺個片甲不留!

    戰?

    也是不行!

    過去四日,他多次尋求與漢軍騎兵作戰。

    然而,漢軍每次遇到他的出擊,都是主動後撤,擺出一副你要想走,就趕快走,不走就給我蹲著的架勢。

    那些漢朝人,看透了他的本質!

    也明白,他若想走,漢軍難以阻攔。

    所以,乾脆就不管。

    大部隊想走?

    那請便!

    可虛衍又不敢!

    他不傻,很清楚的明白,死守或許會死,但突圍一定會死!

    數百里的茫茫草原,將成為他與他的騎兵的葬身之地!

    就像二十七年前,左賢王被漢朝的那個男人在弓盧水擊敗後一樣。

    十餘萬的匈奴精銳騎兵與數百萬牲畜、十餘萬婦孺,在戰敗後北撤的路上,丟下了無數屍體,損失甚至超過了被漢軍斬首的數字!

    正是那一戰,導致了匈奴帝國的人口,出現了斷層!

    用二十七年,都未恢復之前的人口數字。

    「大王,又有數十個奴隸,中暑死了……」韓國瑜提著他的劍,走到虛衍面前,單膝跪下來,將一個個的壞消息稟報:「此外,昨日和今日,已經死了七十多匹馬!」

    虛衍聽著,越發心浮氣躁,他望著遠方,暗暗咬牙:「這些該死的漢朝人!還有那該死的衛律!」

    然而,他也就只能罵上一罵了。

    「昨夜派出去,向北聯繫的騎兵,可順利通過漢軍的封鎖線了?」虛衍對韓國瑜問道。

    「沒有!」韓國瑜垂頭喪氣的回答:「就在今晨,漢朝人將那五個使者的首級,懸首於軍前!」

    「可惡!」虛衍握緊了拳頭,憤恨不平,悔恨不已!

    自為漢軍包圍以來,漢朝軍隊,就擺明了一個態度他想走可以,但必須帶主力突圍,而且,一定要在這裡留下一支殿後的部隊,給漢朝人做餐點。

    若是小股突圍,門都沒有!

    一定會遭到漢朝騎兵的狠狠打擊!

    數日來,他前後派出了十餘隊斥候,向北聯繫。

    可是沒有人任何成功!

    那些漢朝人,在其包圍圈外側的必經之地,分散佈置了大量斥候,還埋設了許多陷阱。

    小股斥候騎兵,根本無法通過。

    但,他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冒險,期望可以碰運氣,儘早與衛律聯繫上。

    再不和衛律聯繫上,虛衍明白,他的軍隊,隨時可能分崩離析!

    這兩天,他已經不敢再在身邊留太多漢朝降臣了。

    晚上侍衛的,基本都是他的奴隸、臣屬。

    「韓都尉!」虛衍忽然問道:「依都尉之見,若丁零王不能來援,我軍可還有破局之策?」

    這是他和他的臣屬、貴族們,在現在不得不去面對和考慮的一個問題了。

    倘若衛律不能趕到,或者被人狙擊了。

    那他就必須想辦法自救。

    可是,虛衍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一個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漢朝的統兵大將,就像一塊牛皮糖,死死的帶著他的騎兵,黏住了自身。

    在這幕南鹽澤之下,讓他動彈不得。

    並將一個選擇題,交到了他手裡。

    這道題目,到目前為止,似乎只有兩個選項。

    凌遲而死,或者坐以待斃!

    韓國瑜聞言,低下頭,道:「回稟大王,此事臣也有所考慮……」

    「若丁零王不能來援,我軍唯一的生路,恐怕只有一條……」

    「嗯?」虛衍抬起頭,看向韓國瑜,問道:「還請閣下指教!」

    「置之死地而後生!」韓國瑜看著虛衍,說道:「只有如此,才能死中求活!」

    虛衍聽著,沉吟起來,最終起身,對韓國瑜拜道:「敢問將軍,何以置之死地而後生?」

    韓國瑜趕忙跪下來,頓首拜道:「這便要看大王是欲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還是金蟬脫殼了?」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如何?」虛衍輕聲問道:「金蟬脫殼又如何?」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自當學項王、淮陰,自斷後路,激勵士卒,分離向前,從漢軍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攻擊前進……」韓國瑜伸手向南,道:「只要我軍可以突破漢軍的包圍圈,便可以向南攻下澤,取烏恆之牲畜、馬匹為己所用,然後從澤向西南,轉經哈拉海,朔弓盧水北上,返回漠北!」

    虛衍聽著,嚇了一大跳。

    旁的不說,這一條路,危險重重,只要一個環節出問題,就是全軍覆沒!

    更可怕的是……

    這條路的征途,實在太遠了。

    幾乎要繞行上千里,然後從哈拉海,找到弓盧水,沿著這條河流回到出發前的弓盧水河谷。

    整個征途怕是有兩三千里!

    就算成功,最終恐怕也要十不存一!

    何況,漢軍騎兵,肯定會尾隨在屁股後面,銜尾追殺。

    於是他搖搖頭,道:「此策太冒險了!」

    「那便只能金蟬脫殼了!」韓國瑜低頭道:「大王,漢軍現在只是三面圍我!」

    「這既是為了圍三闕一,亦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相信,我軍敢走東側的鹽澤北返!」

    虛衍聽到這裡,立刻就跳了起來:「你瘋了嗎?」

    鹽澤之中,遍佈鹽池、山陵。

    更重要的是,它通向瀚海。

    危險、恐怖,黃沙遍地,飛沙走石的瀚海。

    在這個季節,穿越瀚海,和自殺沒有區別!

    韓國瑜卻低頭道:「這是我軍如今最好的選擇!」

    「只要帶足水和乾糧,我軍完全有希望,渡過瀚海,回到余吾水北岸的趙信城!」

    虛衍搖了搖頭,道:「韓都尉,你如何知道瀚海的危險與可怕!」

    「它可不止是沙漠!」

    「更是偉大的天神,降下的帷幕!」

    「人與牲畜,一旦踏入其中,若無熟悉當地的薩滿引路,便將失去方向,永眠於黃沙之中!」

    「便是有著熟悉的薩滿祭司引路,若天神不喜,同樣將永眠其中!」

    作為匈奴王族,虛衍,可從不敢忘記,當年左賢王兵敗弓盧水後,那些慌亂中逃入瀚海的部族與騎兵的下場!

    他甚至,曾經在無風的冬季,在薩滿祭司們的引領下,去到瀚海之中,見過了那些永眠其中的匈奴騎兵與貴族的遺體。

    成千上萬的人馬屍體,遍佈在沙丘、戈壁之間。

    他們的屍體,被天神永久的保留在當地,並保持了死前的模樣。

    當初,數以萬計的敗兵,逃入瀚海。

    能得天神垂青,活著走出去的,不過千餘之數。

    故而,虛衍是怎麼不可能選擇向瀚海突圍的。

    韓國瑜見著這個情況,卻是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在心裡嘆道:「豎子不足與謀!」

    他很清楚,這其實姑衍萬騎最後的兩個選擇了!

    再遲疑下去,一旦衛律真的不能趕到。

    而漢朝援軍抵達。

    那麼,他與姑衍騎兵,就統統要成為甕中之鱉。

    想到這裡,韓國瑜心中就有了想法。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我必須為自己和部將們,找一條退路了……」

    當這個念頭起時,他甚至沒有半分愧疚感與不安。

    因為,在韓國瑜的理解和世界裡,邏輯素來都是這樣自洽的。

    他已經盡心盡力的輔佐和獻策了。

    但虛衍不聽。

    所謂『為人臣之禮.不顯諫.三諫而不聽.則逃之』,這是古代君子的要求,也是他的行為準則。

    帶著這種念頭,韓國瑜回到了軍營內,然後,就將幾個平素親信心腹與信得過的部將,都召集在一起。

    他們關起門來,商討了起來。

    很快,便達成了共識虛衍這艘船,怕是要沉了。

    大家可不想和他一起陪葬。

    所以,必須得想辦法及早跳到另一艘船上去!

    這是人之常情,更是大多數人的正常選擇。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是叛將。

    回去會不會被追責?

    故而,當天晚上,一個韓國瑜的親信,便帶著書信悄悄的混在了派出去聯絡的斥候中,一路向北。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9 23:08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四十六節 各自的援軍


    經過一天的修整,漢烏聯軍,總算恢復了力氣.lā

    而這時,狼原狙擊戰的戰損與斬獲,也統計完畢,送到了張越面前。

    這一戰,漢烏聯軍總斬首大約是一千三百餘。

    俘虜了三千兩百多人。

    其中包括了一個蘭氏的當戶(宗種級別),十三個骨都侯,五十多個小王、都尉。

    當然,對漢軍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繳獲的戰馬!

    足足五千餘匹,精良的戰馬!

    其中,甚至還有兩百餘匹上等的烏孫馬,以及十三匹汗血馬!

    僅僅是這些繳獲,便已經創造了自元封之後,漢匈戰爭中,漢軍的單次繳獲記錄!

    若是換算成錢,起碼價值三萬萬!

    特別是那十三匹汗血馬,堪稱價值連城!

    張越幾乎將它們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派人日夜小心照顧、伺候。

    甚至,還偷偷的去了空間,取了些空間水和儲存其中的秸稈,來喂食和保養這些寶馬!

    自然,為了勝利,漢烏聯軍,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烏恆各部方面,呼奢部隨軍出征八百餘人,只剩下了四百,戰損一半!

    就是剩下的人,也幾乎都是個個帶傷。

    這也很正常!

    呼奢人比其他所有烏恆人,都更懼怕戰敗。

    所以,作戰之時,奮不顧身。

    而南池部的兩千多騎,損失了八百餘人。

    諸水部也戰死了差不多七百。

    反倒是塞下氏族的聯軍,損失相對輕微,只折損了不過三百人。

    然而……

    這些只是戰死的數字,還未包括傷兵在內。

    初步統計,各部輕重傷兵加起來,差不多有兩千人。

    差不多有一半傷兵,受傷頗重。

    而漢軍方面,雖然打的頗為順利,但也依然有數十人戰死。

    包括了二十餘名長水重騎兵,以及差不多三十名輕騎兵。

    此外,激烈的戰鬥,導致幾乎所有重騎兵的身體表面,都有不同程度的瘀傷。

    而重騎兵的戰馬,也損失了差不多一百多匹。

    合上報告,張越嘆了口氣。

    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

    「傳令下去,妥善安置傷兵!」張越吩咐著在一旁聽命的嚴武,道:「本使會親自派吾之家臣田水,負責監督和指導此事!」

    「諾!」嚴武恭身一拜。

    張越則拿起筆,道:「嚴司馬,且去準備,隨本使出發之事!」

    「一個時辰後,本使與司馬,率長水騎兵,向鹽澤進發!」

    「末將領命!」嚴武欣喜若狂的拜道,隨即轉身離去。

    而張越則提起筆來,在紙上開始寫起報捷奏疏。

    …………………………

    鶄澤,硝煙漸漸遠去。

    牧民們,重新恢復了安定平和的生活。

    而楊孫氏,則在這裡,如魚得水,快活似神仙。

    不過數日之功,她便成功的將這鶄澤的兩三萬婦孺兒童,統統變成了她的雇工。

    她將梳洗、蓬鬆和紡織毛線的技術與工具,傳授給這些烏恆婦孺兒童。

    令她們可以不必每日以淚洗臉,而是充滿鬥志與希望的投入到紡紗工作之中。

    到得現在,每日紡紗、漿洗的羊毛數量,已經幾近一百石!

    此外,更有十餘石羊絨,便紡成了毛線。

    而織布技術,也穩步傳授。

    用不了半年,僅僅是鶄澤,恐怕也能月產羊毛、羊絨製品上千匹!

    價值數千萬甚至上萬萬,利潤起碼都有三千餘萬!

    這簡直就是一個金礦!

    不過,歡喜之餘,楊孫氏多少還是有些擔憂的。

    「也不知道前方戰事如何了?」她托著腮幫子想著:「可恨我非男兒身,不然一定親自前去,為張侍中並肩為戰!」

    想起那個小冤家,楊孫氏不由得流露出些許的女兒嬌嗔神態。

    看的她身旁的侍女們,紛紛互相笑著低頭。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來到帳篷之外,稟報導:「夫人!有自稱是鮮虞部使者之人,想要求見?」

    「您是否要見?」

    「鮮虞部?」楊孫氏皺起眉頭,對於這個部族,她有所耳聞和瞭解。

    準確的說,應該是非常覬覦!

    因為,她聽說過,這個鮮虞部,地處舊匈奴孿鞮氏的夏季牧場哈拉海,也就是現在的鮮虞海一帶。

    地方富饒,有人丁數萬之眾,牲畜數十萬。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鮮虞部掌握了一種草原上罕見的資源水虎皮。

    這種皮毛,是幕南草原上非常罕見的珍寶。

    曾經作為朝貢天子的貢物,敬獻去長安。

    楊孫氏就有幸曾經買到過一塊據說是少府流出的水虎皮大衣!

    對於那件大衣,她只有一個感覺太暖和,太舒適了!

    幾乎可以比肩任何珍寶!

    亦是她最喜歡的一件寶衣,平常只有嚴冬才捨得穿那麼幾天。

    而當初,她為了買到那件水虎皮大衣,足足花了上百萬錢,就這還是託了關係,才搶到的。

    而,那鮮虞部的牧區湖泊,便盛產水虎。

    據呼奢人說,其湖中水虎,成千上萬!

    鮮虞部的牧民,經常會遇到,然後就獵殺它們,取其皮毛,食其肉骨。

    在聽說了這些事情後,楊孫氏就對鮮虞部格外上心了。

    故而,她同樣知道,那鮮虞部之前的種種劣跡。

    此時,其使者忽然上門,就算換一個長安一般的貴族之女,都能猜到其來意。

    何況是楊孫氏?

    所以,她只猶豫了半秒鐘,就道:「去告訴使者,小女子近日身體偶感不適,不便會客,還請使者諒解!」

    將此事吩咐下去,她就對身旁的侍女們吩咐道:「立刻召集護衛與隨從,為我建立警戒!」

    「諾!」侍女們聞言,立刻就警覺起來,馬上就去吩咐。

    而楊孫氏則站起身來,走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窺視著外面的動靜。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商人。

    楊孫氏當然不是表面上所見到的這樣嬌柔、可人、嫵媚。

    事實上,漢室任何一個大商賈,能走到她這個地位的人,從來沒有什麼良善之輩,更不會有什麼傻白甜!

    每一個人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仇人的、對頭的、甚至是路人無辜之人的!

    而漢室經商,買賣做著做著,半路搖身一變,成為劫剪大盜,綠林好漢,亦是常有之事。

    所以,出門在外,所有大商人,都會帶上一支可靠的、足以保證自身安全的護衛武裝。

    楊孫氏這次出來,就帶了百餘人。

    皆是楊氏自幼培養,或者在外招募的可靠之士。

    除此之外,還在雁門重金招募了地方上的豪傑數十人。

    有著這支護衛力量在,基本可以保證她的安全。

    所以,楊孫氏還是比較安心的。

    …………………………………………

    「那個漢朝的商人,拒絕了見面?」鶄澤以西的一處河流之畔,鮮虞部的大人鮮虞破奴,很是惱怒的踢翻了自己面前的奴隸,用腳踩在他臉上:「一個區區商人,竟也有膽量,拒絕我,偉大的赤山之子的使者?」

    和其他烏恆五部不一樣。

    鮮虞部生活在靠近祖庭赤山的鮮虞海一帶。

    他們也依舊著烏恆人當初在赤山附近生活的傳統與習俗。

    遊牧只是他們的副業,漁獵才是維生的主業。

    在湖泊、河流、沼澤密佈的鮮虞海一帶,鮮虞人一邊放牧,一邊打獵、捕魚。

    二十餘年來,他們遠離了漠南的喧囂,也避開了漢匈的征伐。

    於是,便埋頭的繁衍、壯大。

    在上一代的部族大人在位之時,鮮虞部甚至派出了騎兵,重新向祖山征服。

    與在當地生活,並已經紮根的鮮卑人征戰。

    一邊劫掠鮮卑各部的婦孺,一邊努力訓練和壯大自己的力量。

    到得今天,鮮虞部已經擁有了勝兵三千(常備騎兵)!

    冠居烏恆各部之首!

    加上,一直以來,對東北方向的開拓與征服,磨煉了鮮虞騎兵的技戰術。

    這更使得他們驕縱起來!

    特別是鮮虞破奴,尤其如此!

    以至於他敢率先在烏恆各部之中,違背了當年的盟約,斷絕了向長安朝貢的傳統!

    實力,就是他的底氣所在!

    更是他敢於不朝漢使的緣故!

    在他看來,漢朝就該巴結和逢迎他,最好冊立他一個烏恆王的頭銜來拉攏他。

    可沒成想,看似氣勢洶洶的匈奴人,被漢朝軍隊當頭一棒,全殲在鶄澤!

    他還沒從這個消息緩過神來的時候,又聽說了漢朝軍隊包圍了另一支匈奴萬騎的消息。

    這頓時就將他嚇醒了過來。

    立刻就匆匆忙忙,帶著大筆財貨,趕來鶄澤。

    想要疏通關係,打通門路。

    哪成想,連一個商人,都不肯見他的使者!

    咬著牙齒,鮮虞破奴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意,然後對左右招手道:「漢朝人這是裸的表明了對我部的敵意啊!」

    「若等他們消滅了匈奴人,我鮮虞部,立刻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依我之見,不如……」

    他猙獰著,凶相畢露:「我部去助匈奴!」

    「只要打贏了,這漠南就是本大人與諸位大人說了算!」

    鮮虞破奴身旁的那幾個貴族聽著,卻都是嚇壞了,紛紛勸道:「頭領大人,萬萬不可啊,漢乃是強國!帶甲百萬之國,連匈奴也不敢冒犯、招惹,我鮮虞不過數萬之口,貿然與之為敵,我們恐怕會被壓碎啊!」

    鮮虞破奴聽著,那裡還不明白,這些貴族,都在打著拿他當替罪羊去給漢朝人出氣的想法?

    只是,這些貴族,皆是鮮虞的主要氏族首領。

    若不能得到他們支持,自己也無法召集兵馬!

    可若任由他們這麼搞,自己豈不是一定會死?

    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眼珠子一轉,鮮虞破奴就咧著嘴,露出滿口的黃牙,笑道:「各位大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他輕輕走進一個首領面前,微笑著,忽然露出猙獰的面孔,抽出手中的短刀,就是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嚨,然後將他死死的壓在地上,看著他掙扎、求饒,鮮虞破奴瘋狂的大笑起來,下達命令:「忠勇的鮮虞勇士啊,我以赤山山神之子的名義,命令你們,聽從赤山之子的號令,殺光這些企圖向漢人搖尾乞憐的懦夫!」

    聽到他的號令,一直在周圍徘徊不前,猶豫不決的士兵們,立刻拔出武器,圍了過來。

    鮮虞人遠離漠南核心,游離在邊緣的東北一帶。

    隨著老一輩的遠去,年輕一代,早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恩義與誓言。

    反而滿腦子都是『獨立自主、建立烏恆帝國』的念頭。

    這是遊牧民族的本性!

    就和狼群一般,只要沒有狼王,那麼所有的狼,都不會安分!

    都想要得到那個王冠!

    何況這十餘年來,鮮虞人通過不斷的向赤山方向開拓,與鮮卑人作戰。

    鍛鍊了自己的意志,磨礪了他們的爪牙。

    這使得鮮虞部的很多年輕人,都不再對漢有畏懼之心,他們甚至都不明白,漢、匈奴意味著什麼?

    沒有畏懼之心,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麼敬畏了。

    於是,在這些武士的幫助下,鮮虞破奴沒費什麼力氣,就降服了剩下的氏族首領,並將他們關押起來。

    接著,他便下令:「派人回鮮虞海,召集部族所有青壯,來此匯合!」

    「漢朝人想要滅我部族?」

    「偉大的赤山山神,是一定不會允許的!」

    「山神保佑,鮮虞必勝!」

    他更立刻許下口頭支票:「待戰勝之後,本大人為烏恆單于!」

    「爾等各自為王,佔有這幕南水草豐盛之地,就如過去的匈奴單于、貴種一般!」

    然而……

    鮮虞破奴此刻絕對想不到,就在距離他所在之地五百餘里外的南池,一支龐大的漢軍,已經高唱著戰歌,舉著他們的戰旗,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過來。

    他們正是,接到了調兵命令,從一千多里之外的飛狐口,星夜趕來的大漢帝國長城防線總預備隊,曾經讓匈奴人和關東諸侯國聞風喪膽的大漢鐵軍飛狐軍!

    哪怕是現在,飛狐軍也依然是一支,讓匈奴人聞之喪膽的漢軍精銳哪怕他們已經起碼有二十年沒有成建制的出現在漢匈戰場上了。

    這是因為……

    飛狐軍,有一個特殊的傳統!

    就像霍去病的部隊,總喜歡榻鞠,衛青的部下,最喜歡蹴鞠與馬戲一般。

    飛狐軍的人,最愛為敵人築京觀。

    每戰之後,若能在戰場上發現一座既雄偉壯觀,又充滿藝術美感的京觀。

    不用去想,必然是飛狐軍幹的好事!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飛狐軍曾有三位大將,死於匈奴之手,其首級與戰死同袍的首級,被匈奴人釘在了木樁上,陳列於道路兩側。

    這徹底的刺激了飛狐軍上下。

    從此之後,他們在戰場上,就一定會將斬下的匈奴首級,築為京觀。

    此乃是孔子所謂的『以直報怨,以牙還牙!』。

    如今,這支精銳,再次踏足塞外的土地。

    雄風依舊,威勢不改。

    兩千輕騎就像蒲公英一樣,散落在草原上,看上去散漫,實則每一個騎士都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也有著完整的隊形。

    這是他們傳統的行軍之法。

    也是融入了訓練之中的特色。

    只要有警,這兩千騎兵,瞬間變可以完成列陣!

    而在這些騎兵中間,八百多輛武剛車,滿載著大量步兵與裝備,嘎吱嘎吱的走在原野上。

    一面面戰旗,迎風飄舞。

    武剛車前後,背著弓弩,帶著乾糧的弓弩手們,列著完整的隊形,大踏步的向前。

    每一個看到這些弓弩手的人,都會感覺脖子發涼,同時回憶起,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那支軍隊,名為虎狼之師的大秦虎賁!

    很顯然,除了騎兵,飛狐軍的統帥,同時還將一整個飛狐都尉部都帶了出來!

    而在漢軍傳統上,一個步兵都尉部的兵力,就足以支撐起一場中等規模的戰役需求!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9 23:08
第九百四十七節 影響


    巍巍天山,白雪皚皚。

    山川之下,牛羊成群,穹廬連綿。

    象徵著孿鞮氏的龍旗,在風中獵獵生風。

    是的,和漢一樣,匈奴人同樣崇拜和信仰龍。

    特別是王族孿鞮氏,便是以龍為圖騰。

    其歷代先祖埋骨之所,更是號稱『龍城』。

    只不過,漢人主要是以應龍為圖騰。

    而匈奴人信奉的龍,則加入了許多原始薩滿教的信仰符號。

    與漢的應龍相比要怪異些,也更細長。

    站在龍旗大纛下,狐鹿姑凝神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他的長子左賢王壺衍鞮走了過來,他才回過神來,問道:「壺衍鞮,可是有事?」

    壺衍鞮看上去大約二十餘歲的樣子,大約七尺左右,留著匈奴人傳統的髡頭小辮髮,給人以一種凶狠的印象。

    「父單于!」壺衍鞮微微躬身致意,然後才說道:「斥候報告,漢朝的居延兵團,有所異動!」

    「至少發現了三支從邊牆後調來的騎步兵的旗幟!」

    狐鹿姑聞言,立刻嚴肅起來,問道:「果真?」

    「果真!」壺衍鞮左手撫胸,行禮道:「甌脫王,已經確認了情報!」

    漢與匈奴,在居延地區,對峙了二三十年。

    彼此,對對方,都有著足夠關注!

    彼此之間,互相收買胡商,充作間諜,探聽情報,更是基本操作!

    不誇張的說,居延那邊就算李廣利打了個噴嚏,單于庭也會隨即得到消息。

    何況是這種大規模的軍事調動?

    「李廣利想幹什麼?」狐鹿姑皺著眉頭,不是很理解的踱著腳步。

    居延漢軍,忽然增兵,這對他來說,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為只要打開地圖看看就知道了,漢軍只要從居延出發,翻過浚稽山,就能進入匈奴最敏感的私渠比鞮海(今邦查干湖),這裡是浚稽山與金山相連的一個湖谷盆地,更是匈奴最重要的戰略要地!

    因為,此地是前往余吾水的最佳通道。

    更是控扼著東西浚稽山與金山之間的關鍵通道。

    沿著私渠比鞮海向西,就將進入匈河流域,而越過匈河,前方就是余吾水!

    上一次的余吾水會戰,就是李廣利兵團忽然從居延翻越浚稽山,佔領私渠比鞮海後,迅速進軍匈河流域引發的。

    上上次,漢大將軍、長平侯衛青在漠北決戰時,也是沿著這條通道,打通了前往燕然山的道路。

    故而,對匈奴來說,居延就是他們的最大的威脅!

    如今,李廣利忽然一改之前的『看戲』狀態,從邊牆之後,調集兵馬,入駐居延。

    這令狐鹿姑不得不警惕!

    因為,一旦居延兵力超過三萬的臨界線,就意味著漢軍肯定要發起新一輪的進攻了!

    不然,集中這麼多兵力去居延,居延的屯田將難以負擔!

    「兒臣聽說,好像是漢朝國內有變……」壺衍鞮低頭答道:「有些不好的消息,在居延和河西等地傳播……」

    「嗯?」狐鹿姑問道:「難道是漢朝的老皇帝病了?」

    「或者,漢朝的那個太子又出事了?」

    「若是這樣,那就太好了!」狐鹿姑美滋滋的說道。

    他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熬死漢朝的那個老皇帝!

    在狐鹿姑瞭解的情況來看,目前漢朝之所以堅持戰爭,全賴那個老皇帝的固執!

    是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將大量軍費、軍糧撥給李廣利。

    也是他,不斷督促和催促著漢朝軍隊進攻!

    更是他,從一開始,就堅持投入巨資,興建邊牆!

    三十年來,漢朝人把長城,從河朔一直修到了居延!

    而且,其長城(邊牆)的構築策略是——打到哪,修到哪!

    這三十年來,漢朝人先是修復了河套秦塞,然後又把酒泉、武威圍了起來。

    接著,就是居延、輪台!

    除了邊牆,一個個障塞、烽燧,也不斷出現。

    依託著這強大的防禦系統,漢朝軍隊,始終抓緊了那根捆在匈奴脖子上的繩索,並不斷用力勒緊!

    除了這些事情,那個老皇帝還不厭其煩的,將其國內罪犯、奴婢與刑徒,送去居延、武威。

    短短三十年,就改變了河套、河西的人口結構。

    漢人數量,從零發展到了目前的百萬之眾!

    深深的硬造了一塊穩固的新疆土!

    現在,匈奴人若再去河朔、河西,恐怕沒有人會再認得,這些過去的牧場與草原了。

    因為如今,這些地方,粟麥連綿,禾黍油油。

    像居延,就乾脆從一個純牧場,變成了今天的農耕之地。

    更誇張的情況,出現在輪台!

    漢朝人花了十幾年時間,硬生生的在從未有人耕作過的輪台,開墾出了粟麥之田十幾萬畝!

    這操作,秀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但這些事情,每一個的投資,都是無比巨大的。

    狐鹿姑問過很多人,包括李陵、衛律等漢朝降臣。

    所以他知道,漢為了維持在邊境的積極進攻與屯田改造。

    每年國家財政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資金,都砸了進去!

    僅僅是朔方、酒泉的開發,就在二十年裡,花了差不多一百億錢!

    也就只有漢朝那個固執的老皇帝,才捨得如此重資持續投入!

    換了其他人,狐鹿姑覺得,大約早就放棄了。

    所以,他才要將自己的人生目標設定為熬死那個老皇帝!

    熬死了他,匈奴才有希望和未來!

    壺衍鞮卻是低著頭,道:「父單于,兒臣打探到的消息,有些不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河西和居延,都有傳說,丁零王在漠南吃了敗仗,呼揭人被漢朝騎兵消滅了……」

    「漢海西候李廣利,因此增兵居延,要與那個剛剛打了勝仗的漢侍中爭鋒!」

    狐鹿姑聽著,卻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呼揭騎兵被漢朝騎兵消滅在漠南?」他搖著頭:「這怎麼可能!」

    「我前不久才得到消息,姑衍王虛衍鞮帶著姑衍萬騎去增援丁零王了,算算時間,姑衍王早就和丁零王會師了才對!」

    「這樣算上呼揭、丁零王帶去的兵馬以及姑衍萬騎,丁零王擁有差不多一萬三千多兵馬,區區一個侍中使者,如何吃的下?」

    這個事情,狐鹿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的。

    衛律,那是匈奴最好的指揮官和統帥之一了。

    無論是軍事素養還是格局眼光,都僅次於一直有些矯情,不肯直接幫助匈奴的堅昆王李陵。

    以衛律的水平,狐鹿姑不相信,一個漢朝的小年輕,就能對付的了!

    除非……

    他握緊拳頭,咬緊了牙關,道:「難道是漢朝老皇帝,將他的羽林、射聲、虎賁三校尉派出去了?」

    羽林、射聲、虎賁三校尉,是漢朝皇帝身邊最精銳的禁衛軍,更是承擔著拱衛長安與社稷神廟職責的皇室直屬部隊。

    其名聲在匈奴,也是響噹噹的!

    只是想到這裡,狐鹿姑就感覺脖子涼梭梭的,心中更是警鐘大響!

    倘若漢朝的羽林、射聲、虎賁三校尉,果然出現在漠南,那麼,衛律就肯定危險了!

    他們完全有能力,在漠南張開大網,給衛律迎頭痛擊,然後……

    「聖山……龍城……」狐鹿姑想到這裡,就再也坐不住了。

    二十七年前,聖山為漢朝的那個男人玷污。

    如今,若聖山再落入漢朝手裡,為其勒石封禪。

    匈奴帝國的面子,就要被人再次踩在腳下,肆意的摩擦了!

    國內的四大氏族與孿鞮氏的貴族們,恐怕也都會按捺不住。

    說不定,會有人直接倒戈先賢憚!

    然後再現數十年前,尹稚斜單于逆襲之事!

    一念及此,狐鹿姑就立刻吩咐道:「壺衍鞮,你馬上派人回趙信城,命令趙信城守軍加強防禦!」

    「再以我的名義,曉瑜漠北諸部,將婦孺、牲畜,全部轉移至金山以西、匈河以北、燕然山以南的區域!」

    他可不想,讓漢朝人再次獲得一個以戰養戰的機會!

    三十年前的那個男人,就靠著這一招,讓彼時橫跨數萬里的匈奴帝國,在數年內就轟然倒塌,以至於如今只能龜縮漠北,依靠著西域吸血,勉強度日。

    國力、人丁、牲畜,更是遭遇了斷崖式下跌!

    「您的意志!」壺衍鞮撫胸再拜,領命而去。

    而狐鹿姑則想了想後,對身邊的人吩咐:「馬上去請堅昆王來此!」

    「再去將各部大王,也都請來!」

    「遵命!」左右立刻領命而去。

    狐鹿姑則看向西方。

    他知道,無論甌脫王打探的情報,是真是假。

    呼揭敗亡的事情,是否是謠言?

    先賢憚,他都必須立刻解決了!

    不惜代價的解決!

    因為,再拖下去,若衛律真的敗退了,漠北警訊一到,他這十幾萬的大軍,馬上就要人心惶惶。

    屆時,若先賢憚再派人來散播些謠言,蠱惑軍心。

    他這個單于,恐怕就要當到頭了!

    所以,攘外必先安內!

    哪怕吃虧,縱然付出大代價。

    為了自己的地位和子孫權力,他也必須盡快解決先賢憚!

    也只有解決了先賢憚,才有餘力,可以從容應對漠北或者居延的漢軍。

    ……………………………………

    居延城中。

    氣氛,卻又有些詭異。

    隨著大批兵馬入駐,來自酒泉、張掖等郡的軍事貴族們,也隨之而來。

    這些將官們,聚集在一起,每天除了喝酒,當然就是議論最近以邸報方式,轟傳天下的兩個大事!

    第一個,就是漠南大捷!

    一戰而全殲一個匈奴萬騎本部,斬其王頭,繳獲其大纛!

    這在漢家,已經是十幾年未有的完勝了!

    海西候帶兵打仗是厲害,也很講義氣。

    但……

    就是不能取勝啊!

    從大宛戰爭後,天山會戰、余吾水會戰、輪台會戰。

    漢匈大小合戰十幾次,卻總是先勝後敗。

    搞得很多人的爵位與將位,遲遲不能晉陞。

    大批的校尉、都尉,十年就是校尉、都尉了。

    但現在還是校尉、都尉。

    從前,漢家也就海西候這麼一個地位夠高、與天子關係夠近的權貴,可以打仗,能打仗。所以呢,河西將門與隴右、關隴貴族們,自然只能支持他。

    但現在……

    所有人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審視著那位在漠南冉冉升起的新貴。

    而另一個通過邸報,傳來的消息,更是讓這些原本只打算觀望觀望的將官們心癢難耐了。

    邸報上說:上帝嘉祥,新豐嘉禾出,畝產麥七石,天子大喜之,一日三詔,賞賜太孫、侍中張子重等有功之臣。

    短短的十餘字,卻透露出了無盡的細節與詳情。

    旁的不說,就是那畝產七石,就是一個核彈!

    更不提,一日三詔這種破格和罕見的情況。

    上一次,享受這種待遇的人,可是叫長平侯衛青、冠軍侯霍去病!

    而兩條消息加在一起,居延內外,河西上下,都是人心思動。

    甚至已經有人在私底下說:「海西候貳師將軍,勞苦功高,為漢守邊十餘年,或該回轉長安,以太尉或車騎將軍榮退之……」

    當然了,大部分的人,目前都還在觀望,也不敢直接表達出來,只敢私底下悄悄議論。

    但這對李廣利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非常危險的信號!

    這意味著,天下又出現了一個可以與他直接競爭,並且對他的地位和權力,構成嚴重衝擊的新人。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李廣利知道,威脅程度將不斷加深。

    若他坐視不理,最終的結果,他一定是和當初名震天下的程不識、韓安國、李廣等人一般,成為新的大將的背景板,成為時代的悲劇。

    而他本人,卻沒有程不識、韓安國、李廣的名聲與聲望。

    故而,一旦他倒下去。

    晚景恐怕,不會那麼好看。

    矗立在窗前,李廣利回憶起去年回京時見到的那個年輕人。

    他微微一笑,道:「原以為,你還需要數年甚至十年,才有可能成長起來……」

    「想不到,汝乃是潛龍啊!」

    「可本候,壯志未酬!可不想就這麼退場!」

    上次,衛青霍去病崛起。

    五年內,就將從前天下知名的一切大將、名將,變得黯然失色,黯淡無光!

    特別是霍去病,簡直就是名將粉碎機——他連長平侯衛青的光芒都徹底掩蓋!

    李廣利,自然不願自己成為背景板。

    特別是,他目前被天下嘲笑。

    所以……

    李廣利低下頭,看著自己面前擺著的棋盤,然後輕輕將一顆棋子,放入其中,輕聲道:「本候,必將先天下證明,吾亦英雄豪傑也!」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9:51
第九百四十八節 進化(1)

    篝火在溪流之旁燃燒了起來。

    張越坐在這溪流旁,看著眼前清澈的溪水與頭頂的漫天繁星,有些出神。

    腦海中,黃石在一刻不停的跳動著。

    似乎在極力的邀請他進去看一看。

    事實上,這種邀請,在狼原一戰結束後,就已經開始了。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信號越發強烈。

    只是奈何,人多眼雜,他不太敢進入空間。

    一直拖到現在,腦海中的黃石,開始暴躁起來。

    祂不安分的跳動著,撞擊著思維。

    讓張越有些難以集中精神。

    「看來是得進去看一看情況了……」張越輕聲說著。

    上一次進入空間,還是離京之前,也沒有進去多久,只是察看了一下栽培的杜仲樹與其他作物的情況。

    現在,過去了這麼久,空間之中,想必也有許多作物成熟了。

    帶著這個念頭,張越鑽進了帳篷內,對在外看守的田水吩咐道:「你便在門口守候,無論什麼事情、什麼人,都不要來打擾我!」

    「諾!」田水立刻領命,然後就像木頭一樣,蹲守在帳門口。

    張越則關上帳門,走入其中,等待了片刻,確認沒有問題後,才閉上眼睛,循著思維的通道,接觸到潛藏在意識海之中的黃石。

    旋即,便換了天地。

    當他睜開眼睛時,他便已經身處在那空間之中。

    放眼望去,空間的景觀依舊如故。

    只是,第二代的杜仲樹們,已經長到了兩三米高,步入青春期。

    棉花的棉鈴,垂了下來,白色的細絨,掉落在了地上。

    苜蓿草們,則開了無數紫色的小花。

    空間中的那條小河,依然不知道是從何處流來,又將流向何處的流淌在中間。

    只是……

    張越抬起頭來,他便知道了,黃石邀請他進入的緣故——原本一直灰濛蒙的天空,如今已經變成一塊血紅色的大幕。

    數不清的紅斑,充斥著整個天幕,映得空間都像溢滿了紅色的世界一般。

    在遠方,瑾瑜木們所居的怪山上,也第一次出現了東西。

    一個噴泉般的事物,在其上不停歇的沸騰著。

    而心中的直覺,則催促著張越,向其靠攏。

    思慮片刻後,張越小心翼翼的靠近。

    一直走到了瑾瑜木之前,那些原本堆滿了簡牘與玉果之所。

    於是,他得以清晰無比的看到了那個噴泉般的事物的樣貌!

    祂根本不是溫泉!

    反而是,一個血紅色的詭異物體。

    其外貌似乎呈現了一種莫名的形態,很難用語言描述其具體形狀。

    就像人類第一次見到大海,或者魚兒第一次呼吸空氣一般。

    那是一種既令人亢奮、新奇的感覺,也是一種讓人畏懼和恐懼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當張越接近到那些瑾瑜木面前的時候。

    他清楚的感覺到了,那些瑾瑜木的花骨朵與枝葉之中,傳來的興奮與孺慕之情!

    就好像,這些神奇的未知存在,是有著喜怒哀樂與需求的生命一般。

    它們伸展著自己的枝葉,綻放自己的花朵。

    它們就像等待著翱翔高飛的雛鷹,也如即將開始第一次狩獵的虎豹。

    它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父母的許可。

    好展開雙翼,好撲倒獵物!

    而這些瑾瑜木的共同期望,都指向了一個地方。

    那怪山上出現的奇怪之物。

    似乎在請求著,懇求著張越去為它們取來。

    莫名的,張越順應了它們的情緒。

    閉上眼睛,伸出手來,對著那怪山上的詭異之物,以思維傳遞出自己的想法——過來!

    這種做法,老實說,張越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做?

    只知道,這樣做是正確的!

    而當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有生以來,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遠看如噴泉,似乎在沸騰的詭異產物。

    猛然的噴吐了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

    隨著它的噴吐,一股股的血紅色雲霧,不斷的上升,然後飄到張越的頭頂,最終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型的漩渦。

    這漩渦不斷的旋轉,將這些雲霧擠壓、凝聚。

    最終,變成了一粒晶瑩剔透,通體血紅,猶如星辰一樣耀眼,好似太陽耀斑一般壯觀的寶珠。

    這寶珠落到張越手心,圓潤、透亮、滾燙而舒服。

    只是接觸的瞬間,張越的腦海中,就響起了衝天的喊殺聲和隆隆的馬蹄聲以及金鐵交鳴、萬箭齊發的壯觀景色。

    於是,他知道了,這是名為戰爭的寶珠。

    它是毀滅,也是創造。

    是災難,亦是奇蹟。

    它是文明的產物,也是人類發明與創造的最偉大奇觀!

    從遠古開始,延綿至今。

    甚至,早在第一個直立行走的祖先時,它就已經存在。

    並推動著人類這個物種,從野獸向人類進步。

    也是在這剎那,張越明白了瑾瑜木們真正需求的是什麼了?

    根本就不是什麼人類寄託於書簡之上的精氣神。

    祂需要的是進化!

    與人類一樣的進化!

    只不過,這些瑾瑜木需要的資糧,不是什麼肥料、養分。

    而是人類進化至今,依託的兩張王牌!

    既文明建設與戰爭毀滅!

    書簡上寄託的那些先賢、才子的精神,只是祂們的日常糧食。

    就像人一樣,吃飯喝水,只是維持基本生存。

    想要長得更高、更壯、更健康。

    就需要額外補充蛋白質、維生素以及各類微量元素、礦物質。

    而來自戰爭的殺戮,以及戰爭的規模,就是這些瑾瑜木們渴望已久的蛋白質、維生素、微量元素。

    就像張越手裡現在拿捏著那粒寶珠!

    它是瑾瑜木們覬覦已久的寶物!

    更是它們成長和進化與變強的最重要之物!

    捏著寶珠,張越感受著那些瑾瑜木們傳來的機動、興奮以及迫不及待的情緒。

    「也不知道,這個空間以及這些所謂的『瑾瑜木』,究竟是何來歷?」張越感嘆著:「但,可以肯定,這些瑾瑜木是專門為了文明進化而存在的!」

    「書籍,是文明的基礎,而戰爭,是文明進步的動力!」回想著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種種事物,張越清楚的明白了其中鏈接的紐帶。

    在事實上來說,戰爭,就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源動力!

    從歷史中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戰爭是如何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的!

    戰爭催生而出的種種造物,更是一直在不斷改變和重塑著整個世界。

    就像遠古的祖先,第一次開始嘗試製作工具,只是為了殺掉那頭鹿,吃一頓飽的。

    也如後世的米帝,以舉國之力製造的原子彈,從來不是為了世界和平。

    但他們都深刻的改變並徹底重塑了世界!

    捏著手中的寶珠,張越抬頭看向天幕。

    此時,原本充斥著血紅斑點的天幕,重新變成了過去那個灰濛蒙的模樣。

    向前看去,怪山也重新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只有他手中的那粒,猶如太陽內部一樣炙熱、緻密的寶珠,依然縈繞在他手尖。

    看來,正是那些異變,凝聚而成的此物!

    張越走上前去,將手裡的寶珠,丟向了一株看上去最健壯的瑾瑜木。

    在寶珠出手的剎那,所有瑾瑜木,都暴躁了起來。

    它們的花骨朵,猙獰的張開,藤蔓猶如章魚的吸盤一樣飛舞,竟和活物一樣,爭搶在一起,大打出手,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撕扯、抽打著彼此。

    彷彿是有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一般。

    就連張越也被嚇了一跳。

    最終,還是那株張越選定的瑾瑜木,更為強壯。

    它不顧著自己的藤蔓,被其他夥伴的藤蔓抽打、擠壓,哪怕有好幾條藤蔓被其他瑾瑜木的藤蔓直接抽斷,亦瘋狂的用兩根藤蔓牢牢抓住了張越丟向它的寶珠,然後拼盡所有的將自己的花骨朵兒張開,形成一條帶著血色的光道,像虹吸的鯨魚一樣,拚命的汲取著寶珠的能量。

    終於,它成功了!

    於是,大地開始開裂。

    這片曾經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傷害的土地,在剎那出現了裂縫。

    一條條飛舞的根系,從地表爬出來,然後,這些根系,支撐著那株瑾瑜木,站立在土地上。

    而它的那宛如喇叭花一般的花朵,此刻,則徹底變異為了一個長滿了倒刺的可怕口器。

    而其他瑾瑜木亦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紛紛將藤蔓收回,同時用盡全力的想要將根系爬出土壤。

    但已經晚了!

    那株獲得了自由的瑾瑜木,就像一個真正的獵手,它在自己的根系支撐下,毫不猶豫的上前,張開口器,揮舞著它的藤蔓,惡狠狠的啃向了一株看上去似乎是最弱小的瑾瑜木。

    那株可憐的瑾瑜木,在被口器咬住的瞬間,就停止了掙扎,似乎中了這世界上最可怕的麻痺毒液一般。

    然後,那口器就和蛇類的下顎一樣,不斷的擴張,不斷的擴張,直到覆蓋那株可憐的瑾瑜木。

    直到,將之徹底吞沒在自己巨大的口器之中。

    接著蠕動就開始了。

    不止如此,已經直立起來的瑾瑜木,還將自己的根系,也沿著土壤,向下鑽,衝入地下,徹底的與對方糾纏在一起。

    而這個時候,其他的瑾瑜木,似乎都平靜了下來。

    它們的藤蔓與花骨朵,都收斂了起來。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有張越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

    「所謂的進化,就是吞噬同類?」

    「就是佔據它的一切?」

    「包括它的資源、生存空間以及其他所有利益與好處?」

    「不過……」張越輕聲說著:「人類,何嘗不是如此?」

    歐羅巴的白人,登上美洲大陸後,美洲土著的印第安人在短短百年之內,就變成了少數民族。

    尤其是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在天花面前,迅速的跌落到谷底。

    而北美的印第安人也好不到那裡去!

    參看那些米帝開國先賢與名垂青史的總統們對印第安人的言論,於是,北美的印第安人,亦隨之成為了保留地內自嗨的小群體。

    非洲更慘!

    白人殖民者,充分發揮了他們的特長,挑動其內鬥。

    奴隸貿易興盛至極!

    而在亞洲,同樣的情況,不斷發生。

    他們統治了印度,在東南亞橫行霸道,強徵豪奪,最終進入古老的中國,無惡不作。

    還要美其名曰:自由貿易。

    反過來,若是諸夏民族,主導世界。

    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嗎?

    張越想了很久,最終他不得不承認。

    雖然劇本不同,但很可能結果會相同。

    這地球,這顆行星,與這空間何其相似?

    而人類,與瑾瑜木們,又何其類似!

    資源是有限的,地盤也是有限的。

    要突破桎梏,突破限制,脫離行星的引力限制。

    便只能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就必須集中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就必須不斷的突破向前,就必須以全球的資糧來供養一個超級國家!

    然後,讓他來點燃聚變之火,升起人類的太空戰艦。

    使人類這個物種,從星球生物,被保護也被囚禁的物種,獲得真正的自由。

    通向星辰大海,通向無懼小行星撞擊、伽馬射線暴,甚至是恆星耀斑、乃至於恆星熄滅,種族依然可以延續下去的真正的自由生物!

    想到這裡,張越的心,就更加敞亮了,念頭更加通達,思維更加開闊。

    他也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我將成為築基者!」

    有著空間在手,他完全有資格也有能力,為諸夏民族的未來,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然後不遺餘力,不擇手段的發展和提高生產力!

    為子孫後代,掙脫束縛,獲得自由,提高一些成功的可能性!

    哪怕最終不能,以諸夏的底蘊,也足可建立一個主宰全球的地上天、朝。

    於是,內心之中,曾經有的一些顧忌與顧慮,隨之消失無蹤!

    一顆瑾瑜木,尚且能為了生存、進化而如此猙獰、凶狠、決絕!

    他也可以!

    「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現在的時代,是最好的時代!

    沒有什麼輿論壓力,也沒有那麼多聖母白蓮。

    張越完全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掃清任何擋他路的人!

    這樣想著,那株瑾瑜木也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並在張越面前,展現了一個全新的形象!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22:17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五十節 進化(2)


    當那株瑾瑜木徹底的平靜下來,並舒展開它的枝葉後。

    張越赫然發現,它已經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形態!

    在原先,瑾瑜木們大都類似灌木。

    低矮而粗壯,與山海經中的瑾瑜木記載相似,張越才以之命名。

    但現在,眼前的這株瑾瑜木,卻和灌木一點都撘不上邊了。

    它就像一株處於幼生期的巨木,安靜而平和。

    翠綠的枝葉,鮮豔欲滴。

    悄然綻放的花蕾,色彩斑斕。

    而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也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

    錯非地上還掉落著無數藤蔓碎片和一些鮮紅的液體,張越甚至都要懷疑,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眼花。

    看著這翠綠的小樹苗,張越莫名的就聯想到了後世傳說中的人參果樹。

    也就是地仙之祖鎮元子的那株人參果樹。

    微微想了想,張越從存放著玉果的地方,拿出十餘粒玉果,投放到這果樹之下。

    和從前一般,那花蕾迅速的注意到了這些玉果,然後幾根枝葉垂下,刺破玉果的外膜,開始吸收起來。

    而果樹也開始慢慢長大。

    一尺、兩尺、三尺……

    玉果亦不斷消耗,張越甚至不得去取來原本庫存的所有玉果。

    直到將庫存的百餘粒玉果,消耗大半後。

    這果樹才停止生長。

    而此時,它也長成了參天大樹。

    足足有兩三丈高,展開的枝葉,遮蔽了天際。

    數不清的藤蔓垂下來,落在張越肩頭。

    直到這時,張越才明白,它為何要吞噬同類……

    因為……

    它必須吞噬自己的同類,才能獲得這麼多的空間,才能擁有如此大的地盤,才可以長成這樣壯觀的形體!

    而在那些藤蔓與枝葉的間隙,張越清楚的看到了,有一串青澀的果實,垂在其中。

    它們像是金桔一般,嬌小可人。

    表面彷彿塗抹了一層油光一樣,看上去閃閃發亮,猶如黑夜的螢火蟲一般吸引人的視線。

    只是……

    張越抬起頭來,看著這果樹和那些果實。

    他找來幾本庫存的太學生讀過的書簡,放到樹下。

    然後,沒有任何反應。

    張越疑慮著,一咬牙,又取來他好不容易,才從張安世手裡借來的據說是孟子手稿,樂正氏曾研讀過的《孟子》。

    然而,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哪怕他把董越送給他的董仲舒親筆書稿取來,亦是無用。

    似乎,這果樹厭棄了原本的食物。

    就好像一個人,小時候喜歡吃奶,長大了就要吃飯一樣!

    撓了撓頭,張越不是很清楚,它的需要?

    這破空間,又糊的徹底,連半句提示也沒有!

    沒辦法,他只好逐一的試探。

    將自己存放在空間的書簡,全部放了過去。

    終於……

    在他將一本薄薄的紙質小冊子放到樹下後,熟悉的反應再次出現。

    無數的藤蔓,流動著光澤,像毛細血管一般的脈絡,逐一亮了起來。

    然後,它們挪動著一顆果實,垂下枝葉。

    數不清的光澤,星星般的閃現起來。

    當一切結束,那顆果實,也變得如金黃色一般,掉落在地。

    張越走過去,撿起它。

    握在手心,感覺如同握著一團熾熱的火焰一樣滾燙,但質地卻相當鬆軟。

    更重要的是……

    數不清的信息從其中傳導而來。

    當張越將之消化後,他就明白這顆果實的作用。

    不像從前的玉果,可以無限制的催熟植物。

    它只有一個功能——引導植物,向著一條既定的道路,不斷進化。

    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直到其抵達該物種在這一方面潛能的終點!

    這就好比水稻,你若用此果實,選擇讓其走高產路線。

    那麼,它就會沿著這條道路,狂奔到底。

    最終,n代後,其後代將會成為一種極為可怕的高產植物。

    但……

    高產的反面,將是口感糟糕、營養價值跌落谷底(只含有其發芽的基本營養),屆時這種水稻就會在一代之內徹底滅絕!

    因為,其種子只能維持其發芽的基本營養。

    換而言之,發芽之後是必死無疑!

    除非能有人滿足其極其旺盛與極其恐怖的生長速度所需要的養分!

    所以,這種果實,最少也得兩個一起使用!

    以做出一些基本限制,防止它作死!

    而且,很不適合用於關乎基本糧食安全領域的作物。

    它更適合,用在涉及工業領域上的某些植物。

    譬如說,杜仲、橡膠。

    當然,還有……

    「沙柳!」張越吐出這個詞,然後就緊緊的握住了手裡的果實!

    河西、漠南的沙漠化,在歷史上持續了兩千年。

    將青山綠水,變成了戈壁荒漠。

    無數綠洲消失,無數河流斷流,數不清的田野荒蕪。

    這是人類開發過度造成的。

    但,若能出現一種可以紮根在沙漠之中,牢牢固定住沙丘,而且生命力極為頑強,每年只要下一次雨就可以全年不愁的抗旱植物呢?

    它會成為長城!

    將沙漠擋在門外!

    想到這裡,張越就走上前去,他想知道,這新的果樹,新的進化體,需要的是什麼樣的養分?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策書冊。

    撿起來,打開一看,其內容立刻映入眼簾,筆跡也熟悉無比。

    正是張越送給郭戎去研讀的《戰爭論》以及《孫子兵法》!

    張越微微一楞,然後他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是……這果樹,需要的『新知識』,或者說新的,不同於從前這個世界的,可以改變和重塑人類文明的書籍,以及讀了這些書的人的某些精氣神……」

    這個問題,他一時半會,大約弄不清楚!

    還需要去做一個實驗。

    但可以肯定的是,進化後的果樹,不止形態和外貌以及存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連其機制與運作方法,也全然不同了。

    它已經是一種全新的生命形式。

    就像古猿與直立人、直立人和智人一般。

    望著這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張越笑著道:「看來,得給你取一個新名字了……」

    「就叫人參果樹吧!」

    「以後,我若老邁,或許可以自號鎮元子……哈哈哈……」

    他微微笑著,將手裡的果實,鄭重其事的放入原先存放玉果之所。

    接著,便脫離了空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22:17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五十節 全新的目標


    睜開眼睛,眼前的燭光依然黯淡。

    張越卻感覺到了一些新的不同於過去的東西。

    站起身來,張越環顧著四周。

    此時似乎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顯得有些特別了。

    目光所及,所有物品,都像被尺子量過了一樣。

    無論看到什麼,張越內心的第一反應,就是其大小、規格、尺寸。

    而且,精確到釐!

    而這個數值,恰好是當前漢室最小的度量單位。

    不過,對眼睛,特別是視覺神經以及相關的系統來說,這種肆無忌憚的開掛,負荷非常強烈!

    只是片刻,張越就感覺有些眼睛疲憊,太陽穴發酸。

    「有意思!」張越閉上眼睛,摸索了一會後,終於知道如何關閉這種視角。

    然後,他再度睜開眼睛。

    這一次終於舒服了起來,恢復了正常的視角!

    但,方才的體驗,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揮之不去!

    他很清楚,這種全新的能力,是『人參果樹』帶來的影響。

    那個神秘的空間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這就像是海賊王裡,開場的那一句宣言:想要我的財寶嗎?想要的話可以全部給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財寶都放在那裡!

    那個空間和其中的關鍵,在鼓勵和催促著他,發起一場又一場戰爭。

    征服和戰勝,越來越多的敵人。

    而獎賞,便是各種各樣的強化!

    從前,強化的是記憶,是體能與基本的力量。

    現在,則更強調和偏向於各種觀感與思維、邏輯能力。

    看似是比從前弱了許多。

    但……

    實則,遠勝於單純的武力或者單純的個人能力!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這方才體驗的觀感能力。

    只要用的好,足勝十萬大軍!

    因為,這種能力,相當於八級鉗工。

    這意味著,張越可以用手工製造出一些原本在這個時代,無法被製造的造物。

    譬如說,將水利鍛錘的系統,變成全金屬的傳動裝置。

    也譬如說,製造一台很簡單,但卻非常重要的原始銑床、磨床!

    讓機器可以加工機器!

    帶著這種豪情壯志,張越掀開帳門,走了出去。

    田水忠心耿耿的守護在門口,他看到自己主公出來,連忙低頭躬身拜道:「主公!」

    而在他身後,一個穿著甲冑的軍人,亦立刻拱手拜道:「末將飛狐軍校尉常威,拜見侍中公!」

    「末將是奉飛狐將軍辛武靈之命,特來向侍中公通報軍情!」

    顯然此人是早就已經趕到此地,但被田水攔在帳外的使者。

    「常校尉!」張越一聽此人的名字,就笑了起來,笑呵呵的道:「請入帳說話……」

    便帶著對方,進了軍帳,主賓落座後,張越才問道:「飛狐將軍,如今何在?」

    「回稟侍中公,末將出發前,我軍已過南池,至遲於後日,抵達鶄澤!」常威低頭答道:「辛將軍特地讓末將來通知侍中公:飛狐軍六千銳士,皆願追隨侍中將旗,席捲萬里,為天子建功,為社稷立功!」

    對於飛狐軍來說,張越的調兵令,就好比是一個飢渴難耐,被困於沙漠之中的旅人,忽然看見了綠洲的感覺!

    從漠北決戰後,飛狐軍便再也沒有遇到什麼表現機會了。

    這二十餘年裡,屯兵在飛狐口的這支精銳,已經受夠了每日都是枯燥的訓練和單調的演練。

    特別是軍官群體,已然是集體患上了戰爭狂熱症。

    所以,張越調兵命令剛剛抵達,整個飛狐軍就歡天喜地,陷入了喧嘩之中。

    各個校尉、都尉,為了爭奪出征機會,互相都打出了狗腦子。

    最終,飛狐將軍辛武靈也不得不調轉方案,將最初的兩千騎兵增援計畫,擴大為兩千騎兵加四千步卒的計畫。

    縱然如此,競爭也是異常激烈。

    像是常威,便是在抬出了自己那已經致仕的老父,才依靠著老父親的面子,堪堪贏過另外一個競爭對手。

    出征後,全軍更是馬不停蹄,一刻都不敢耽誤。

    從飛狐口轉馳道,直奔塞外漠南。

    可哪成想,當他們抵達南池時,就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匈奴前鋒呼揭部被殲滅,姑衍部被圍,衛律被擋在崖原。

    這讓他們真的是難受無比。

    可沒有人願意,辛辛苦苦奔波這兩三千里,最終只是來打個醬油就回去。

    若是這樣,飛狐軍從上到下,都無顏見江東父老。

    所以,一見面,常威就按捺不住的表起了決心,想盡辦法的想要慫恿張越擴大戰爭,將戰火燒向漠北。

    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撈到足夠的功勞!

    張越自是心裡明白,通透的很。

    不過,那位素未謀面的辛將軍卻成功的引起了張越的注意。

    讓他忍不住問道:「辛武靈將軍可是隴西辛氏?」

    「正是!」常威不明所以,但還是誠實的答道:「侍中公知道隴西辛氏?」

    「曾聽太僕說過……」張越笑著道:「隴西辛氏,一門三傑!」

    隴西郡,從前是李氏家族的大本營。

    但自李陵投敵後,這個龐然大物,迅速倒塌。

    隨著李禹一案,李氏的影響在漢家政壇漸漸消弭。

    然而,新的家族,則在李氏的基礎上順勢崛起。

    狄道辛氏就是一個代表!

    當然,相對於張越這個級別的權貴來說,辛氏家族還是太小了一些。

    真正讓張越注意的,卻是辛氏二郎,如今還在隴西做官的辛武賢!

    此人,是張越早就計畫要招攬的人才。

    因為,他是漢室歷史上為數不多的征羌專家。

    其一生都在和羌人打交道,在昭宣之間,多次掛征羌將軍的頭銜,將羌人始終壓制在河湟以西。

    而其子,就更了不起了!

    西漢王朝最後的架海紫金梁,元成之際,威伏天下,彈壓世界的重將。

    號稱『為國虎臣』的辛慶忌!

    此人,擔綱了宣帝后的幾乎所有軍事行動。

    揮舞著大棒,將烏孫、匈奴、西羌,全部打了一遍,打了還要低頭認錯。

    錯非西漢後期,外戚集團崛起,內部傾軋劇烈。

    此人單憑功績,足可封侯!

    卻是沒有想到,在如今,辛氏家族便已經出了一個將軍。

    而且是擔任飛狐將軍這樣的高階將領,掌握著精銳軍隊的將軍!

    這讓張越不得不對辛氏以及隴西、北地的軍事貴族們刮目相看。

    也堅定了他拉攏和團結隴西、北地軍事貴族們的決心!

    常威卻是沒有注意到張越的表情,低著頭,報告著:「侍中公,辛將軍自得將令後,便立即點兵,如今,已攜精騎兩千,精銳材官、強弩之士四千之眾,星夜兼程,前來赴會!將軍命末將先行,聞聽侍中訓示!」

    「還侍中公賜訓,好叫末將轉告全軍!」

    張越聽完,道:「飛狐軍眾將士渴望為社稷,為陛下建功立業之心,本使已然明了,並深為讚賞!」

    「大丈夫生於世,自當提三尺劍,以建萬世之功!」

    「今我軍已殲滅呼揭,擊破衛律部,將匈奴姑衍部合圍於鹽澤之中!」

    「看似大功將要告成,實則為山九仞,這還只是第一仞罷了!」

    「故而,本使請校尉轉告辛公與飛狐諸君:今稽粥氏率獸食人,橫徵暴斂,無惡不作,漠北萬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且,匈奴單于狐鹿姑,不敬天子,不遵禮法,毀壞綱常倫理,行篡權背德之事!」

    「故且國內,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當此之時,當弔民伐罪,興王師,以伐其不臣不仁不義之無道之行也!」

    「將軍與諸君此來,適逢其會,某願與將軍及飛狐諸君,共建此功!」

    「伐無道,誅暴君,撥亂反正於萬里之外,扶危解難於漠北之中!」

    說是真的講得很正義,冠冕堂皇的不得了。

    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開門,送王道!

    但,田水與常威卻顯然並未有類似後世網名那種經過無數次輿論鼓噪和媒體顛倒黑白,無盡洗腦後的免疫力。

    當即就聽得興奮難耐,亢奮無比。

    尤其是常威,聽完張越的話後,他深深的感覺到了自己肩負著何等重任?

    立刻就跪下來,拜道:「侍中公教訓,末將一定原封不動,轉告全軍上下!」

    「伐無道,誅暴君!」

    「伐無道,誅暴君!」田水也跟著喊了起來。

    張越聽著淺笑不語。

    他望向遠方,黑暗中的鹽澤方向。

    眼中充滿了期待。

    在今天之前,他的想法,還有些侷限性。

    還侷限在被圍的姑衍部的馬匹,以及其他的收益上。

    然而,在空間之中走了一圈,見證了瑾瑜木的奇蹟進化後。

    張越不止是感觀能力,得到了強化。

    思維和思路,也得到了一些加強。

    這使得,他可以跳出本來被信息和情報以及其他事物所矇蔽的視野,從而將眼光和戰略格局,變得更加開闊。

    於是,他就發現了,被圍的姑衍騎兵之中,最有價值,也是最寶貴的東西。

    不是那些價值昂貴,品質優良的烏孫馬、汗血馬。

    也非是這支騎兵,是匈奴人最精銳,裝備、訓練最好的騎兵。

    因為這些都是可再生的資源。

    哪怕消滅、繳獲,於匈奴而言,最多傷筋動骨。

    那麼……

    包圍圈裡最寶貴,最珍貴的是什麼?

    答案是,姑衍王虛衍鞮。

    他是匈奴單于的胞弟,是享有單于繼承權的宗種。

    而且,他在匈奴內部,還有著廣泛的支持者。

    其支持對象,涵蓋了孿鞮氏、四大氏族,甚至覆蓋到了西域。

    這麼一個人,若只是抓起來當吉祥物。

    那豈不是拿著金磚在砸人?

    對張越來說,此人的意義,不僅僅是孿鞮氏的宗種,單于的弟弟。

    而在於,若可以扶持起他,讓他在匈奴的聖山,也就是偶像霍去病曾經封禪的狼居胥山上,即位為匈奴單于。

    那麼,匈奴就將不可避免的陷入分裂!

    立刻就將開啟,匈奴帝國的分裂劇本!

    本來,在十幾年前,兒單于死後,匈奴就該分裂的。

    不過,那時候,先賢憚的父親,為了維繫匈奴的穩定和統一,更為了保持團結,主動在登上單于之位,受到了四大氏族的效忠後,宣佈放棄單于之位,讓渡給已故的且鞮侯單于。

    同時公開支持和擁戴且鞮侯單于。

    這一波操作,讓其吸到了無數粉,也給匈奴續了數十年的生命!

    如今,當年的那兩個將匈奴穩定的政治家先後辭世。

    且鞮侯單于更在其生命的最後幾年,撕毀了當初的誓言,將匈奴的內部矛盾重新暴露。

    在這個時候,若漢軍能扶持一位匈奴王族,且是嫡系的宗種,在狼居胥山自立。

    匈奴便將立刻分裂!

    只要這個計策能夠成功,起碼勝過十萬大軍。

    甚至比漠北決戰那樣的輝煌勝利對匈奴造成的傷害,還要恐怖!

    因為,無論東西方,古今中外的歷史都已經證明了。

    能毀滅國家的人,從來不是外敵,而是內患。

    思慮至此,張越便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插上翅膀,飛到鹽澤,將衛律的大纛、旗幟與那幾個被俘的骨都侯,押到被圍的姑衍騎兵面前。

    從而快速的結束這次戰爭,並開啟下一輪的戰爭!

    …………………………………………

    數萬里外,同樣的星空下。

    匈奴堅昆國國王、右校王,舊漢騎都尉李陵,踩著他妻子縫製的鹿皮靴,帶著他的軍隊,行走在天山兩側的通道之中。

    所有騎兵,皆是人銜枚,馬銜木。

    一路上,只聽到莎莎莎的枯葉鬆動之聲。

    這些粗矮的匈奴人,在李陵的調教下,已經越來越像漢軍了。

    只是,李陵卻沒有什麼高興的樣子。

    他冷著臉,牽著馬,站到一座山丘上,望著遠方已經將要出現在視線之中的土地。

    「先賢憚在莎車,屯了三千兵馬……」他極目遠眺,對著身後的貴族下令:「拂曉之前,本王要看到莎車王國的國都大門,已經向我們敞開!」

    「兩天之內,我軍就要截斷先賢憚、烏孫和漢輪台之間的聯繫!」

    「半個月解決先賢憚,回援漠北!」

    李陵是真的急了!

    不然,他是不可能親自領軍的,也不可能親臨前線。

    衛律可能敗亡的消息,讓他終於放棄了最後的矜持與底線,站到了為匈奴衝鋒陷陣的第一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22:18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五十一節 曲線救國(1)

    延和元年夏四月初五,中午。

    虛衍鞮仰頭往自己嘴裡,灌下一大口馬奶,然後抹了一把嘴巴。

    被圍已經超過九天了。

    衛律的大纛和援軍,似乎依然遙不可及。

    軍隊上下,都已經是謠言四起,軍心動搖。

    更要命的是,氣溫不斷升高。

    特別是中午,熾熱的陽光,讓人心浮氣躁,壓抑無比。

    混亂與無序,開始在軍隊蔓延。

    特別是奴兵們,已經明顯出現了對貴族和軍官的牴觸心理。

    帶來的乾糧、鹽巴,也已經耗盡。

    現在,全軍上下,數千人和上萬的牛馬,都已經面臨了缺糧缺水的困境。

    「大王!」一個匈奴貴族,躡手躡腳,走到虛衍鞮身邊,稟報導:「奴才這兩天發現,那些漢人降將,常常聚在一起,鬼鬼祟祟的用著些我們聽不懂的漢話在議論……」

    「哼!」虛衍鞮冷笑一聲,對此毫不意外。

    匈奴人的字典裡,從未有什麼『忠誠』的概念。

    自然,也不會對別人在這個方面有所設定。

    事實上,對匈奴人來說,背叛才是常態,兩面三刀才是正常。

    「且不管這些人!」虛衍鞮擺手說著,非常自信的道:「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姑衍騎兵,雖然是以漢朝降將訓練出來的。

    但其兵源,卻皆是來自匈奴孿鞮氏和四大氏族的本部嫡系。

    這些人,都是匈奴帝國的鐵桿死忠!

    是單于庭的擁護者!

    僅靠那十來個訓練過他們的漢朝人,是根本拉不動的。

    對虛衍鞮而言,當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真的是不能不考慮強行突圍這個選項了。

    以放棄一部分騎兵,甚至將主力放棄為代價,掩護自己和少數核心貴族,突圍回到弓盧水。

    而且,必須馬上決斷!

    時間越久,突圍的勝算就越低!

    因為,當鹽開始稀缺。

    特別是戰馬需求的畜鹽開始短缺。

    戰馬就會漸漸失去高速機動能力。

    冷兵器時代的鹽,就是機械化時代的石油。

    沒有它,別說打仗了,連走路都走不動!

    只是,虛衍鞮忽然發現,現在再去強行突圍,好像時機和機會,都已經不在自己這邊了。

    和三天前比,現在,他若想要突圍,就必須得對面的漢軍犯錯,讓他可以抓住一個機會,從而迅速突破缺口!

    但問題是……

    漢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嗎?

    他皺著眉頭,看向遠方視線之外,隱約可見的漢軍營壘,內心充滿了忐忑。

    恰在此時,那處漢軍營壘中,忽然傳來了陣陣歡呼聲。

    而且聲音越來越大,縱然相隔了三十多里,虛衍鞮卻依然能聽到。

    「怎麼回事?」虛衍鞮立刻下令:「馬上派人去偵查!」

    「遵命!」立刻有人領命而去。

    但……

    虛衍鞮很快就知道,他已經不需要派人去偵查和打探了。

    因為漢朝人主動將答案向他揭示了。

    大約一刻鐘後,就在虛衍鞮的眼皮子底下,幾輛漢朝戰車,在數百名騎兵簇擁下,將一面面凌亂、破碎的戰旗,高高舉起。

    十餘面象徵著四大氏族以及孿鞮氏本部的骨都侯戰旗,讓虛衍鞮心驚肉跳。

    而更讓他心悸的,還是那面衛律的大纛,被幾個漢朝人抬著展開。

    而七八個被綁縛起來的戰俘,也被押了出來。

    那些人,虛衍鞮甚至都認得。

    蘭氏的、呼衍氏的,須卜氏的……

    一個個曾經在匈奴,也屬於風雲人物,精幹貴族的大將,如喪家之犬,垂頭喪氣的被押到了陣前。

    一個漢軍大將,策馬而出,行至陣前,遙望著山林裡的姑衍騎兵們,然後用著匈奴語,高聲宣讀著:「奉漢天子欽使、侍中、建文君張公諱毅之托,漢長水將軍、城父候續相如,正告匈奴姑衍王及其扈從、爪牙、幫凶:蓋聞自古正邪不兩立,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目無王法,頑抗天命,不臣漢天子,其罪大焉……」

    虛衍鞮和所有的匈奴貴族,甚至騎兵們,卻已經根本沒有心思,再去聽那漢將的宣講。

    他們只是傻傻的看著那些旗幟、大纛,以及那些熟悉的骨都侯們。

    於是,他們心底最後的依仗,終於轟然倒塌。

    不會再有援兵了!

    也沒有人會再來接應他們了!

    他們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被圍在這距離漠北千餘里,隔著瀚海與戈壁的漠南腹心的孤軍。

    他們前方是漢軍的銅牆鐵壁,後面是千里瀚海,黃沙與戈壁組成的死亡之地。

    原本就已經動搖的軍心,終於在這致命的打擊下,立刻崩散!

    韓國瑜等人,更是第一時間做出了決斷。

    「必須馬上想辦法,找一個機會立功!」韓國瑜用著自己家鄉的南陽話,對幾個同伴說道:「不然,吾等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作為主動投敵之人,韓國瑜等人很清楚,漢室對於叛賊的態度,有多麼苛刻!

    可以這麼說,漢人寧肯原諒敵人,也不會放過叛徒!

    對於叛徒的刻骨痛恨與敵視,是深深篆刻進骨髓之中的情感!

    就像人們仇恨與痛恨那些禍國殃民的昏君、暴君、佞臣、權臣一般。

    其他人,都是紛紛點頭。

    而此刻,整個姑衍萬騎上下的秩序,幾乎已經陷入癱瘓。

    貴族、武士,全部陷入了人心惶惶,不知所措的情形之下。

    而奴兵們,乾脆就趁機,掙脫了監控,逃出了山林,奔向了自由漢軍所在的地方。

    這也是漢匈戰場上,最容易出現的情況匈奴方面的奴兵們,只要戰事不利,便會想方設法的找漢軍投降、輸誠。

    而虛衍鞮卻只能傻傻的看著這一切。

    他甚至忘記了阻止。

    他的左右親信們勉強打起精神,提起意志,對虛衍鞮道:「大王,請立刻下令突圍吧!」

    「不然,等到晚上,奴婢懷疑,就連最忠誠的武士,也將各自奔逃……」

    孤軍,還是被包圍的孤軍,是所有軍隊的噩夢!

    即使是漢朝最精銳的部隊,一旦被包圍,陷入絕望,也會崩潰,何況是學了半吊子漢軍制度和訓練的匈奴騎兵?

    「向哪裡突圍呢?」虛衍鞮苦笑著:「本王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呢?」

    現在,衛律部肯定是不可能來了。

    連大纛都落到漢軍手裡,骨都侯們都被牲口一樣的綁了起來。衛律的大軍,基本上是報銷。

    而他手裡,真正可以作戰的騎兵,也就三千來人。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強行向北突圍,等於是送羊入虎口!

    有死無生!

    說不定,他前腳下令突圍,後腳就有人向漢軍投降,甚至拿著他的腦袋去請功!

    再說……

    「即使能夠突圍回去,又有什麼意義?」虛衍鞮苦笑著搖頭。

    衛律既敗,那麼只要他回去,必然會為了推卸責任,而將所有問題都扣在他身上反正,他這個姑衍王,在衛律看來,十之八九是肯定完蛋了。

    如此一來,他回到漠北,迎接的也必將是全國上下的鄙夷與打壓。

    特別是他的兄弟們,怕是恨不得,將他這個競爭對手一次打死!

    這樣看的話,他即使回去了,最終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那位漢朝大將的話語,卻落入了他的耳中。

    「……孔子曰: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向使匈奴國中,有懷仁心,有革鼎之志之士,若願改弦更張,推行王化,尊漢天子為君,漢將不計前嫌……」

    虛衍鞮只是聽著這一段話,心中的想法和念頭,陡然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他咬著牙齒,回憶起了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自己的三觀。

    詩書禮樂,他雖然不像於靬王那樣特別喜歡。

    但也算認同。

    至於中國的『大一統』思想,春秋之義,則格外讓他欣賞和喜歡。

    總覺得,匈奴要想有未來,就必須和南方的漢一般。

    用春秋之義,行大一統之制,中央集權,上下尊卑井然有序!

    想著這些事情,他便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漢匈爭霸百年之久。

    從冒頓、老上大單于的強勢,到軍臣單于的相持,及至尹稚斜單于以來匈奴的潰敗。

    這無不表明了,匈奴是在不斷衰落和落後的。

    那麼匈奴為什麼會衰落和落後呢?

    就是沒有行大一統,沒有明確上下尊卑,沒有君臣之分的緣故。

    一百年之中,匈奴內部大小政變上百次。

    幾乎沒有哪年沒有政變的。

    單于庭常常流血數日,死者不計其數。

    特別是尹稚斜單于發動政變篡位,直接幹掉了一半的王庭高層。

    比漢軍在過去那幾十年裡殺死的匈奴貴族的總和還要多!

    也正是因為,他看到了這些,才孜孜以求,力圖變革,改變匈奴。

    可惜,國內阻力重重,上上下下的反對力量都強大無比。

    這使得他哪怕聯絡了許多人,改革的成果也不過是一支區區的姑衍騎兵以及在王庭貴族子弟裡推動漢化教育,教授年輕人漢朝的文字、兵法。

    除此之外,就是花了幾十年時間,才在趙信城、衛律城等地,建起的城市與城市周圍的屯田了。

    但這些對於匈奴起到的變化,卻是微乎其微。

    辛苦訓練的姑衍騎兵,現在被圍在了這漠南,眼前就要全軍覆沒。

    王庭推動的教育改革,只不過覆蓋了數十個宗種,對於匈奴來說,作用不大。

    趙信城、衛律城以及其他城市的出現,只是稍微改變了匈奴沒有冶煉業和種植業的局面。

    但依然無法與漢相提並論。

    然而……

    「若是我可以與漢化敵為友……」虛衍鞮眨著眼睛,忍不住的憧憬起來。

    若他可以得到漢的支持與承諾。

    首先,便可以解決外部壓力。

    漢匈戰爭,已經延綿百餘年,哪怕是從馬邑之謀算起,也有三十幾年了。

    三十幾年來,匈奴人死了兩代年輕人,勢力範圍被從橫跨數萬里直接懟到了漠北的一息之地。

    鼎盛時期,冒頓大單于和老上大單于,皆是控弦四十萬,縱橫天下。

    但現在,卻連二十萬騎兵,都要東拼西湊,才能勉強組織起來。

    只要可以結束戰爭,獲得喘息機會,匈奴一定可以再次強大。

    其次,就是他還可以借助從漢得到的資源、知識與物資,強大自身。

    想到這裡,他就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但問題是……

    他缺乏一個足夠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並說服自己的部下與貴族。

    而不是被其中的一些極端分子,直接砍死!

    不知為何,在這個剎那,他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一個詞語。

    然後,他就緊緊的抓住了這個詞語。

    「曲線救國!」

    「是的,本王是在曲線救國!」

    「是詐降,先向漢人投降,換得信任,伺機崛起,為匈奴,為冒頓大單于、老上大單于的事業留下生機!」

    「更可以避免漠北各部為漢軍蹂躪、燒燬!」

    「還能保住龍城祖地的先單于棺槨以及令偉大的聖山免遭漢人的再次褻瀆!」

    想到這裡,虛衍鞮就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身形高大、偉岸起來。

    以至於他自己都有些為自己的偉大胸襟而感動!

    ……………………

    張越此刻,卻是和司馬玄一起策馬並排,走在續相如的騎兵身後。

    他看著遠方,匈奴騎兵之中的混亂以及那些不斷的脫離匈奴人監視,逃奔而來的奴隸。

    張越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攻心果然是自古以來,最好的軍事手段!」

    堡壘,通常都是內部崩潰的。

    像姑衍騎兵這樣的精銳敵軍,漢軍若是要強吃,起碼需要付出上千人的陣亡代價!

    而傷兵、損失的馬匹和精力,更將無法估量。

    而如今,靠著幾個俘虜和繳獲的匈奴旗幟。

    眼前的敵人,已經再也無法對漢軍構成什麼威脅了。

    留給他們的,只有兩條路。

    投降或者被打個半死後投降!

    其他選擇,已經不存在了。

    「司馬將軍,請做好準備,我們很快就要得到一大批優良軍馬了!」張越笑著對司馬玄說道。

    司馬玄聽著哈哈大笑起來。

    戰爭打到現在,漢軍已經勝券在握。

    至少,漠南戰事,已經掌握了完全的主動權。

    現在,哪怕是一個小兵都知道,大家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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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