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凡人修仙之仙界篇 作者:忘語 (連載中)

   
HarukanoHimitsu 2017-11-1 10:26: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3 1344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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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忘語,男,江蘇-徐州,起點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神話修真

【內容簡介】:

  凡人修仙,風雲再起

  時空穿梭,輪回逆轉

  金仙太乙,大羅道祖

  三千大道,法則至尊

  《凡人修仙傳》仙界篇,一個韓立叱吒仙界的故事,一個凡人小子修仙的不滅傳說。
  
【其他作品】:《凡人修仙傳》、《魔天記》、《玄界之門》、《六跡之夢魘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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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風起靈寰
第二卷 重回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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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1 10:33
第一卷 風起靈寰
第一章 狐女

  遼闊荒地,渺無人煙。

  一眼望去,這片蒼黃的土地上,除了雜草灌木,便是隨處可見的灰白色石頭,大小不一,形狀各異。

  驕陽懸空,炙烤著大地,漫空都是黃色的粉塵,紛紛揚揚。

  渾黃的天地間,一個瘦弱嬌小的身影漸漸清晰,奮力朝著前方疾跑。

  這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鵝黃羅衣上繡著朵朵淡粉梅花,一頭烏黑頭髮綰成了雙髻,一雙靈動大眼黑溜溜地,小巧瓊鼻下小嘴嫣紅,襯得整個面龐細致清麗。

  女童右手緊緊攥著一只巴掌大小的撥浪鼓。

  這撥浪鼓應該有些年月了,兩側鼓面有些泛黃,上面繪著幾條青蛇圖案,連著雙耳的兩枚彈丸上下翻動,不時落在鼓面上,發出幾聲輕響。

  女童年紀不大,身形卻是頗為靈動,幾個起落,便出現在了一處齊人高的雜草叢前的空地上。

  許是跑得急了,她雪白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左頰上一條汗水流淌下來,直流入白嫩的脖頸中。

  她伸出左手擦了擦,緊繃的圓圓臉蛋紅撲撲的,猶如熟透的蘋果,腳步卻沒有停下分毫。

  「妖孽,哪裡跑!」

  就在此時,後方遠處驀然傳來一聲男子厲喝。

  女童聞言身子一顫,嚇得臉色「唰」的一下都白了,抓住撥浪鼓的右手抬起,奮力一轉,嘴唇翕動幾下。

  鼓面頓時泛起一層淡淡青光,隨著彈丸落在鼓面上發出一聲輕響,一道青光從鼓面飛出,落在身前的一簇雜草之上。

  雜草表面頓時泛起一層青光,但青光只是一閃即逝,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女童右手接連轉動幾下,一道道青光隨著撥浪鼓的兩枚彈丸落下,從兩側鼓面一一飛出,落在周圍的雜草之上,泛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青光。

  做完這一切後,女童臉色蒼白了幾分,但其顧不得休息,忙不迭地一頭鉆入前方的雜草叢中。

  就在女童身形沒入雜草叢中沒多久,後方十余丈外一陣塵土飛揚,一個身影疾馳而至,出現在了這片雜草叢前。

  身影主人是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虬髯大漢,身材高大,單手提著一柄明晃晃的樸刀,看起來頗有幾分凶神惡煞之感。

  其目光落在前方草叢前留下的纖小足印,身形一動,正欲提刀沖入。

  結果就在此時,前方草叢一陣青光亂晃下,一下射出五六條青色長蛇出來,紛紛蛇口大張的朝虬髯大漢狠狠咬去。

  虬髯大漢先是一愣,繼而左手飛快摸出一張符箓朝身上一拍,一層白色光罩浮現而出,同時右臂再一抖下,手中樸刀嗡嗡聲大響,沖前方一劈而出。

  嗤啦!

  一道數尺長寒光從樸刀中卷射而出,青光閃動下,當即便有三條青蛇被從中一刀兩截的被劈飛,接著「砰砰」兩聲,其余兩條青蛇也被大漢身上的白色光罩彈了開來,並在大漢刀光一個翻卷下,同樣被砍成兩段。

  這些青色長蛇一個照面便被虬髯大漢擊潰,並就此現出原形,竟是幾簇綠色雜草所化。

  虬髯大漢哼了一聲,正要繼續沖入草叢,突然面色一動,將樸刀一收的站在了原地。

  身後沙沙之聲傳來,兩個身影聯袂而至。

  其中一個瘦瘦長長的青年道士,一身灰色長袍看起來有些破爛,手裡一把白馬尾拂塵,另一人卻是個短小精悍的馬臉男子,臉上有幾處淤青,頭髮看起來亂糟糟的。

  「兩位道友沒什麽事吧?」虬髯大漢回頭看向二人,問道。

  「這妖孽不愧妖狐之女,當真狡猾得緊,剛剛我和齊道友追的急了些,不小心著了道,沒什麽大礙的。倒是燕道友怎麽停在了這裡,那妖孽如今何在?」馬臉男子擺了擺手,有些疑惑的問道。

  虬髯大漢沒有說話,朝眼前齊人高的雜草叢指了指,草叢前的纖小足印依舊清晰可見。

  「那還等什麽?我等這便一鼓作氣,將之擒下吧。」馬臉男子見此,便要沖入草叢。

  「此妖這般逃了一日一夜,怕是也快山窮水盡了,不過其擅使木屬性幻術,在這片草叢中可謂如魚得水,貿然追進去,怕是不妥。」齊姓道士眼睛微眯了一下,說道。

  「難道就任其這般逃走?這妖孽小小年紀便如此狡詐,任其成年還不得遺禍蒼生。」馬臉男子略一遲疑,倒是停下了身形,不甘的說道。

  「我等正道之士,除妖降魔自是義不容辭,這妖狐既被我等三人尋到,自不會再縱虎歸山。」虬髯大漢正氣凜然的說道。

  「燕道友言下之意,看來已有所對策了?」齊姓道士眼珠一轉,問道。

  「這片草叢面積不小,若是我等三人這般盲目追入,雖最終也能將此妖手到擒來,但恐怕還要花費不少功夫。聽說馮道友前不久購入了一張火雲符,而齊道友的引風術可謂爐火純青,兩相配合下,這片草叢自將蕩然無存,此妖也無所遁形了。」虬髯大漢緩緩的說道。

  「火雲符……也不是不行。不過抓住這只妖狐後,皮毛歸我,其他我什麽都不要,如何?」馬臉男子沉吟了一下後,道。

  「不行,這妖狐必須活捉。」虬髯大漢搖了搖頭,乾脆地拒絕道。

  「燕道友這是何意?我這火雲符可是初級中階,花了我不少身家。」馬臉男子面色一沉,聲音驀然一寒。

  「馮道友稍安勿躁,若我沒猜錯話,燕道友應是血刀會外堂弟子,不久前會中可是下了任務,若能活捉此妖狐,不僅可成為內堂弟子,還能獲一枚叱血丹和一千靈石獎勵吧。」齊姓道士大有深意的望了虬髯大漢一眼,說道。

  「沒想到齊道友消息靈通,對於我們血刀會之事倒是知道不少。明人不說暗話,兩位若能助我活捉這只妖狐,所有靈石獎勵給兩位平分,如何?」虬髯大漢面不改色的沖二人上說道。

  「燕道友這般說了,貧道自然沒有意見。」齊姓道士將手中拂塵往胳膊上隨意的一搭。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動手吧。」馬臉男子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箓,有些肉疼地看了一眼後,往前方一拋,並念念有詞起來。

  那符箓表面頓時泛起一層紅光,繼而爆裂開來,化為一團赤紅色烈焰,猶如一片火雲一般,朝下方雜草叢壓下。

  呼!

  下方齊人高的雜草叢在火雲觸及之下,立刻洶洶燃燒起來。

  齊姓道士見此,口中一聲無量天尊後,驟然將手中拂塵朝外猛地一甩。

  刹那間,「嗚嗚」聲大作,數股白蒙蒙狂風憑空浮現,並呈扇形的朝著前方擴散而開。

  風助火勢,火借風力,如狂濤駭浪一般沿著雜草叢迅速蔓延開來,半空中黑煙滾滾,草灰橫飛。

  虬髯大漢三人目光盯著前方的火海,眼也不眨一下。

  「在那裡!」突然,齊姓道士一聲呵斥,身形已如箭矢般彈射而出,朝著前方某處疾掠而去,手中拂塵一抖,塵須表面泛起青光隱隱。

  虬髯大漢和馬臉男子聞言,俱是精神一振,緊隨齊姓道士身後沖了出去。

  只見前方二三十丈處,正被火海侵蝕的草叢中驀然竄出一個嬌小身影,赫然正是此前遁入草叢的那個女童。

  只是此刻的她,身上鵝黃羅衣已多處破損,白皙臉蛋上更是被熏得烏黑一片。

  她此前匿入這片面積頗廣的雜草叢,為了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地在其中改變著前進方向,聽到身後沒有聲響傳來,本以為可以鬆一口氣,沒想到對方竟用火燒來逼自己現身。

  女童小臉緊繃,神色間滿是驚惶,二話不說的朝前方狂奔而去,有些慌不擇路的樣子,小口中不住咳嗽。

  結果其尚未逃出多遠,只覺身後涼風習習,密密麻麻的青絲浮現而出,朝著其背後一卷而至。

  幾乎是同時,女童頭頂處傳來「嗤嗤」聲響,一張丈許大小的漆黑大網,朝下方一罩而下。

  女童眼露絕望之色,但緊接著,其目光落在了前方十余丈外的一棵有些枯槁的小樹,眼睛微微一亮,狠狠一咬自己舌尖。

  「抓住了!」

  馬臉男子身形最慢,但看到前方被虬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聯手封住去路的女童後,頓時面露大喜之色。

  只見大片青絲橫跨數丈的往前方一個倒卷,將女童捆的結結實實,同時上方漆黑大網也隨之罩落。

  但就在此時,無法動彈的女童身影青光一閃的潰散開來,化為了一株枯槁小樹。

  「木遁!」虬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身形落下,望著眼前的變化,面色一沉。

  「在那裡!」馬臉男子忙朝著前方不遠處一指。

  只見原本那裡的一株枯槁小樹一個模糊下,化為了一個手持撥浪鼓的女童,回頭望了一眼後,便轉身朝前方奪路而去。

  「追!」

  或許是因為催動木遁的緣故,女童此刻臉上絲毫血色也無,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跑的跌跌撞撞,速度自是大減,與後面三人的距離飛快縮短。

  「哎喲!」

  女童驀的一聲驚呼,一個不慎的被足下一塊石頭絆倒,整個人往前飛撲出去,撞在了斜前方一塊足有丈許來高的灰白巨石上,並重重的跌落在地。

  「繼續逃啊!」

  虬髯大漢等三人見此,倒是放緩了腳步,成犄角之勢緩緩合圍上來,馬臉男子更是舔了舔舌頭,陰測測地說道。

  三人聯手之下,追了此女差不多一日一夜,一路上還吃了對方不少暗虧,此刻心中自然有些怨憤難平,尤其是馬臉男子,更是為此搭入一張火雲符。

  女童身子本就嬌小玲瓏,此刻在三人步步逼近下,整個人更是緊貼著身後巨石蜷縮成一團,但一雙眼睛中,此刻卻滿是怨恨神情。

  看到女童臉上神情,三人自然毫不放在心中,反而馬臉男子往前一步跨出,抬起一只手,陰沉說道:

  「雖然不能殺妳,但今日也要好好教訓妳這妖孽一番!」

  就在此時,出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只聽「喀」的一聲!

  女童緊靠的那塊丈許高巨石表面,竟一聲脆響的裂開無數細縫,不少小石子簌簌滾落而下,灑落在女童身上頭髮上,讓其身子一個激靈。

  「咦」

  馬臉男子見此,口中輕咦一聲,抬起的右手也懸在了半空沒有落下,虬髯大漢二人的注意力也暫時從女童身上移開,看向了其身後的巨石。

  「喀啦」

  在虬髯大漢三人目睹下,巨石表面的裂縫如蛛網般迅速擴散,不少石片從巨石上剝落,墜落在地。

  「啊」

  女童顯然也沒料到身後的巨石會出現此等異樣,嚇得一下閉上了眼睛,雙手抱著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轟」的一聲,巨石終於在一聲巨響中寸寸碎裂開來,大塊石頭四濺飛開,落在地上,掀起一片黃土飛揚。

  虬髯大漢三人均被嚇了一跳,臉帶警色的稍後退了幾步,但雙目仍盯著巨石方向。

  「這……這是什麽?」馬臉男子臉色一動,有些愕然的叫道。

  透過漸漸落定的塵土,可以發現原本的巨石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身影。

  此人一身青色衣衫,頭髮和臉上蒙著一層灰蒙蒙的石灰,似乎此前便身處巨石中的樣子,依稀可辨其面容普通,皮膚微黑,雙目直勾勾的望著前方,看起來有些木然遲鈍,但整個人比虬髯大漢還要高上一個頭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女童和虬髯大漢三人全都目瞪口呆起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1-5 12:4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1 14:03
第二章 石頭哥哥

  「石頭哥哥!」

  就在虬髯大漢三人尚有些發愣之時,一個驚喜的脆生生聲音驀然響起。

  那女童不知何時已翻身爬起,並一把抱住了這突然從巨石中冒出的高大青年。

  女童本就生得嬌小玲瓏,腦袋只到高大青年的腰際,此刻一雙白嫩小手正死死抱住了青年大腿,身子有大半側轉著躲在了青年身後,一雙水汪汪大眼睛望著高大青年,滴溜溜轉動不停。

  虬髯大漢等人聞言再次一愕,不禁互望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在了高大青年身上,見其在聽到女童叫喚後,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依舊發呆般的望著前方,三人臉上頓時生出了狐疑之色。

  女童心中一緊,抱住青年大腿的一雙小手不住晃動,帶著哭腔的忙又大聲呼喊道:

  「石頭哥哥,樂兒總算找到你了!……這些壞人要抓樂兒,石頭哥哥幫我打他們!」

  這一次,高大青年竟似乎是聽到了女童的呼喊一般,頭顱緩緩垂下幾分。

  女童抬頭迎向了高大青年目光,結果看到對方雙目空洞,心中又咯噔一下。

  不過這一幕落在虬髯大漢三人眼中,卻讓他們心中一突。

  他們早已放出神識掃過高大青年,結果眼前之人身上絲毫法力跡象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對方真的只是沒有絲毫修為在身的一介凡人,另一種,則是對方有遮蔽法力的特殊秘術或法器在身。

  而從青年出現時的詭異情形,外加上這女童一口一聲「石頭哥哥」的叫喚,讓三人隱隱覺得,對方很可能是後者,說不定也是一名妖族。

  齊姓道士將手中拂塵搭在胳膊上,目光在高大青年和女童身上來回逡巡,眼珠滴溜溜亂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馬臉男子也已收回右手,身形不知不覺間退後了一步,回到了虬髯大漢及齊姓道士身旁,縮在袖袍中的左手暗暗捏住了一枚什麽東西,目光則死死盯著女童。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在下血刀會燕承,正與兩位道友聯手捉拿這妖狐,閣下若是與此事無關,還請自行離去。」虬髯大漢朝兩名同伴各使了個眼色後,用試探的語氣問道。

  女童聞聽此言大急,目露乞求地望向高大青年。

  高大青年緩緩抬起頭來,木然看了虬髯大漢一眼,絲毫言語沒有。

  虬髯大漢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不過並未發作,又將此前話語重複了一遍,但聲音提高了幾分。

  女童微微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但抓住高大青年褲子的小手出了不少細細冷汗,使手心隱隱潮濕起來。

  高大青年仍然絲毫反應沒有。

  「此人這般可疑,看來真有問題,與其在此浪費時間,不如我們……」馬臉男子微側著身子,嘴唇微動的和身旁兩人傳音道。

  「這方圓萬里,聽到血刀會名頭還能如此鎮定之人,若非修為通天,便是真的傻子。不管怎麽說,他庇護妖孽在先,就是將之殺了也沒人會說什麽的。當然如何決斷,還請燕道友做主了。」齊姓道士雙目眯了眯,向另兩人傳音道。

  「閣下如此,莫非看不起我等三個!」虬髯大漢微點下頭,眼神漸冷,掂了掂手中樸刀,驀然一聲大喝。

  這一喝聲音洪亮,在曠野回響不斷,附近的空氣一陣陣嗡嗡作響。

  女童聽了,小臉露出恐懼之色,不覺鬆開青年褲腳,一手緊緊抓住了撥浪鼓。

  高大青年猶如耳聾一般,對於虬髯大漢的話還是毫無反應。

  「好,既然閣下非要與那妖女為伍,那麽……動手!」虬髯大漢雙目凶光一閃而逝,手中樸刀陡然浮現出大片刺目白光,讓人無法直視,另一手則猛地一揚。

  一道黑光一閃即逝的飛出,只是在空中滴溜溜一轉,就化為一張黑色大網罩下。

  女童大驚,急忙後退幾步,但無奈距離太近,根本來不及了。

  大網仿黑雲般地壓下再猛一合攏,頓時將其與高大青年一同罩在了裡面,同時絲網內一陣寒光浮現後,每個繩結上浮現出一柄柄銀色彎鉤,寒光閃閃,鋒利無比的樣子。

  女童一聲尖叫,張口一團血霧氣噴到了手中撥浪鼓上,同時手腕一轉。

  咚!

  清脆撥浪鼓聲響起,女童身上青光閃動,身影一陣模糊下潰散開來,化為了一截枯木。

  噗通!

  十餘丈外,女童身形一閃而現,隨後摔倒在了地上,手腳盡數被黑網倒刺所傷,劃出十幾個傷口,鮮血蜂擁而出。

  她一個翻滾的勉強爬起身來,但只邁出一步,就渾身一軟的再倒在地,臉色蒼白,大口喘息不已。

  這時的虬髯大漢,根本未再多看只能束手待斃的女童,反而單手掐訣,裹住高大青年的黑網陡然收緊。

  與此同時,旁邊破空聲一起,齊姓道士身形已躍至半空,手腕一抖,十餘道青芒激射而出,卻是十幾根晶瑩飛針閃電般射向網中青年全身各處。

  「小心!」

  不遠處的女童雖然無法起身,見此情形只能再次尖叫起來。

  釘釘釘!

  一陣金屬交擊之聲響起,那些青色飛針一碰到高大青年的身體,全都彈射而飛,仿佛紮在了石頭上一般。

  「怎麽可能?」輕飄飄落地的齊姓道士見此,失聲出口。

  就算對方真是一塊石頭,在這些飛針攻擊下也應該輕易洞穿才對。

  「嗖」

  一道金光驟然從道士身側飛出,一閃而逝後,結結實實釘在了高大青年的喉頭之上。

  「嘿嘿,中了我一記金蜂錐,不死也難……」另一邊的馬臉男子,將揚起的手臂緩緩放下,口中冷笑連連。

  但他話還沒說完,「轟」的一聲,釘在青年喉間的金錐自行炸裂而開,殘片化為點點金光的掉落下來。

  「不可能」

  馬臉男子臉上表情猶如見鬼一般。

  虬髯大漢也死死盯著高大青年身上,滿臉難以置信神色。

  只見黑色大網中那些足可撕裂鐵皮的彎鉤掛在青年身上,竟無法刺入體表分毫。

  就在三人駭然之際,青年在連番攻擊下,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他緩緩低下頭,看了看身上掛著的東西,似乎覺得有些礙事,手臂一動,十指就同時抓住了纏在身上的黑網。

  嗤啦!

  黑色大網表面爆發出團團靈光後,就紙糊般的撕裂而開,分成兩片的輕飄飄落在了地面上。

  馬臉男子和齊姓道士兩人見此,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

  不遠處,女童也張大了嘴巴,連身上劇痛也渾然不覺了。

  「你……你敢毀掉我的法器!」虬髯大漢目睹此景,卻大吼一聲,心中滴血。

  這黑網是他向會中一位好友不惜重金借來的一件重寶,今日莫名其妙毀在這裡,如何不讓其驚怒交加。

  虬髯大漢咬牙切齒的看著高大青年,雙指一夾,一道紫色符箓憑空出現在了指尖,單手一拋,口中誦念咒語,符箓立即飛射而出,掠至高大青年頭頂。

  「噗」的一聲,符箓碎裂開來,化作一塊濃重的黑色鉛雲。

  伴隨著霹靂聲響,那塊黑色鉛雲當中光芒一閃,一道粗若碗口的銀色電弧從黑雲中劈下。

  「轟」的一聲巨響。

  粗大電弧直直轟在了高大青年身上,無數電弧四散彈射,直擊得周圍地面崩裂,打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黑色大坑。

  女童在雷聲轟鳴中嚇得閉上了眼睛,也不知哪裡生出了幾分力氣,雙手撐地的往後挪開幾步,險之又險的躲過了幾道雷電餘波。

  結果當她心有餘悸的睜開雙目後,嘴巴一張一合下,差點又咬傷了舌頭。

  那高大青年靜靜站立一片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渾身上下卻連半點傷痕都沒有。

  虬髯大漢雖然驚駭,不過手上動作並未停下,口中飛快念念有詞,手中掐動法訣。

  「結!」

  半空又一道銀色電弧落下後忽的一變,交織纏繞下,化為一道道雷光鎖鏈,迅疾無比地纏繞在了高大青年身上,將其捆得結結實實。

  「兩位道友,此時不上等待何時!」

  虬髯大漢低吼一聲,手中樸刀往身前一橫,頓時手中之物一層紅光浮現而出,身形往前一躥,連人帶刀狠狠斬向高大青年面門。

  馬臉男子原本同樣為雷電之力無法傷青年而吃驚,見此情形大喜,單手一掐訣,身形驟然化為一股輕風地在原地消失不見。

  下一刻,高大青年一側,狂風一卷,馬臉男子從中閃現而出,手中多出一柄黑色鐵尺,表面閃動著幾枚白色符文,夾帶一股惡風的砸向高大青年肩頭。

  齊姓道士眼神閃動,沒有緊隨兩人衝出,但後退兩步的一揮手,一團血光從袖口中飛起,在半空迅雷不及掩耳的飛快繞了一圈,無聲無息的砸向高大青年後腦。

  三人雖然出手時間不同,但配合的默契無比,顯然不是第一次聯手了。

  高大青年目光呆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眼前的攻擊。

  虬鬢大漢見此,目中喜色閃動,合身斬出的一刀不覺又加上三分力氣。

  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覺手腕一緊,就被一隻鋼鑄般大手死死抓住,撲刀非但無法再落下分毫,連同衝出的身形也嘎然而止,再無法前進半分了。

  高大青年竟探出一條手臂,五指如鉤的一把抓住了他握刀手腕,動作之快讓人幾乎無法看清。

  虬鬢大漢使出渾身力氣般往回一抽,卻猶如生根一般根本無法晃動對方手臂分毫,心中先是一涼,但馬上嘴角又現出一絲殘忍笑容。

  「砰」

  「噗」

  馬臉漢子的鐵尺和齊姓道士放出的血色光團,緊隨而至的幾乎同時擊在了高大青年肩頭和腦勺部位,一個綻放出刺目黑光,一個直接瓷器般碎裂而開,化為大團濃濃血霧的將青年整個頭顱籠罩在其中,同時散發出聞之欲嘔的刺鼻腥氣。

  「哈哈」

  馬臉漢子剛狂笑出聲,下一刻就感覺五指發熱,一股無法言喻的怒濤般巨力從高大青年體內爆發而出,順著鐵尺就傳到了其身上。

  「不」

  馬臉漢子露出驚恐之色,只來及說一個字,身軀就不由自主地倒飛而出,遠遠落地後,伴隨著體內連串碎裂聲,骨頭不知斷了多少,口中鮮血更是夾雜著內臟碎片狂噴而出。

  整個人如一個千瘡百孔破麻袋,徹底氣息全無了。

  「不可能,你……啊……」

  虬髯大漢大驚失色,但還未來及做何補救舉動,抓住他手腕五指只是一抖,就有陣陣詭異震動傳來,讓他瞬間全身骨頭瞬間寸寸碎裂,其中痛苦猶如被人千刀萬剮一把,讓大漢不由發出淒厲之極的慘叫。。

  「嗖」的一聲。

  虬鬢大漢不由自主的騰空而起,被狠狠投向了不遠處的一顆巨石上。

  「轟」

  在大漢慘叫聲中,其整個身軀在巨石上爆裂而開,化為了一彈肉醬。

  這一連串動作如同電光火石般,只是一瞬間事情。

  齊姓道士看完這一切,面色如土了,驀然一個轉身,一邊往身上狂拍五六張各色符箓,一邊朝著來處撒腿狂奔起來。

  但他只來及跑出幾步,只覺四周空氣驟緊,身上數種護體靈光一閃而滅,接著整個身體「砰」的一聲,仿佛玩具般被什麽無形巨物憑空捏爆,化為漫天血雨,血肉橫飛。

  「呼哧」一聲。

  籠罩在高大青年頭顱上的濃濃血霧,化為縷縷血絲的沒入了其口中,將其木然面容全都重新顯露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7-18 22:1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1 18:38
第三章 遠去

  女童呆呆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小嘴半張,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目光愣愣地望著虬髯大漢三人的屍體殘軀,身子一軟地坐倒在地,兩行淚水從眼中催然淌下。

  她起初只是嚶嚶的小聲啜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傷心事,哭聲驟然變大。

  如江水崩堤般爆發的嚎啕聲,再次打破了荒地的寧靜,就似一曲讓人肝腸寸斷的哀歌,在向老天爺傾訴著人間的坎坷與不平。

  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戛然而止。

  女童已再次站了起來,秀拳緊握,小臉上的烏黑和血漬已被淚水沖盡,再次露出一張清麗嬌嫩的面龐,只是一雙大眼中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些什麽。

  突然,她抬腿奔向了前方不遠處,另一塊灰白巨石方向。

  巨石下方,一具血肉模糊的殘軀躺在血泊中,依稀可辨是那虬髯大漢,早已死透,離巨石數丈遠的地方,還有一具猶如爛泥般的短小男子屍體,應是此前那馬臉男子。

  至於齊姓道士,則在方才高大青年的隔空一拳下,整個人直接爆裂開來,可謂屍骨全無,只在附近可以看到一些碎肉和血跡。

  女童身形躍至巨石下,兩手抬起時,十指驀然長出數寸長的青色指甲,朝虬髯大漢殘軀猛地一陣揮舞。

  破空之聲傳來,一道道青色爪芒飛射而出,紛紛擊在殘軀上。

  鮮血四濺,本就殘破不堪的屍體,眨眼間被撕扯成了一堆碎肉。

  她似乎還不解恨,又張口噴出一股碧綠火焰,將這些碎肉化為了灰燼,挫骨揚灰。

  緊接著,她又將馬臉男子的屍體也如法炮製一番,這才作罷。

  做完了這些,女童雙膝一軟,再次坐倒在地,氣喘吁吁起來。

  她體內剛剛恢復一點的法力再次耗盡。

  「阿爹,阿娘,大哥,二姐……血刀會的惡賊終於死了一個,雖非孩兒親手所殺,不過你們的大仇總算報了一點。你們放心,只要孩兒還有一口氣在,早晚有一日會殺上血芒山,讓血刀會從這個世上消失。」女童稍微平復了一下心緒,便挪動身子,朝著一個方向跪了下來,嘴裡喃喃說著。

  說完此話,女童眼圈又有些發紅,泫然欲泣,不過又被強行忍住。

  「不哭,阿爹說過,經常哭的人長不大,我要快點長大!」女童心道。

  好一會,女童才哽咽著地將心中哭意壓下,再次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地上虬髯大漢三人遺落的儲物袋。

  她神情間有些厭惡,不過微一猶豫,還是將這些東西盡數撿起,收了起來。

  隨著驕陽西移,天色變得有些昏暗,風也逐漸大了起來,嗚嗚作響,氣溫也變涼了幾分。

  望著有些蒼茫的四周,女童不覺有些害怕,微微蜷縮起了身體,下意識地朝著身旁唯一的活人,那個高大青年靠過去一些。

  高大青年在擊出那一拳之後,便再次恢復了先前呆滯模樣,木然地站在原地,低首望著自己的雙腳,對於女童剛剛做的那些事情,仿若未聞。

  「這位……石頭哥哥……」女童沒敢靠太近,有些遲疑地輕聲叫喚一聲。

  高大青年毫無反應。

  「石頭哥哥,我叫柳樂兒,剛才謝謝你殺了那三個賊人。雖然你也是人族,不過爹爹說過,人族裡面也有好人的。」女童怯生生的說道。

  高大青年身體動了一下,終於有了些反應,頭稍稍抬起,看了柳樂兒一眼。

  他瞳孔中倒映出女童的身影,呆滯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又變得渾噩起來,不過眼睛始終看著柳樂兒。

  這讓柳樂兒驚了一大跳,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不過高大青年只是這麽呆呆地看著她,沒有其他舉動,也沒有動彈分毫。

  柳樂兒心中鬆了一口氣,更加確定青年腦子真有些問題,隨之膽子漸漸大了,又嘗試著走近了一些,好奇地打量起眼前之人。

  之前慌亂之下也不及細看,此刻走近了一些,柳樂兒才看得更加清楚。

  這青年身形高大,手指修長,身上筋肉並不如何粗大,不過卻給人一種蘊含無窮力量之感。

  其雙眼雖然茫然無神,但是一對瞳孔卻漆黑無比,看的久了仿佛內將人的魂魄吸進去,裸露在外的皮膚微黑光滑之極,經歷剛剛一場激鬥,竟是一丁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他身上的青色衣衫看起來普普通通,剛剛被雷劈刀砍,竟然也沒有受到什麽損傷。

  這一切加上先前青年一口將那不同尋常血霧吸入口內的事,都表明其絕對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一名凡人。

  凡人又怎可能兩三下就打殺了三名擁有法器的修士。

  女童出神地打量著高大青年,高大青年仍舊沒有什麽反應,心情越發放鬆下來,許是大劫過後的童心萌發,繞著高大青年走了一圈。

  青年眼睛始終不離柳樂兒,似乎柳樂兒身上有什麽吸引他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青年出現使她逃脫一劫,還幫她手刃了三個仇人,女童覺得眼前高大青年越看越親切。

  「咦!」

  柳樂兒忽的輕咦一聲,高大青年胸前,隱約露出一個墨綠色的小飾物,晶瑩剔透,不知是什麽。

  她想要掀開衣服看個仔細,不過又有些不敢。

  就在此刻,周圍風越來越大,天空一陣風起雲湧,出現大片烏雲,黑壓壓的低垂,讓周圍的光線更加陰暗。

  轟隆!

  一道粗大的閃電撕裂烏雲,照亮了半個天幕,發出巨大的雷鳴,嘩啦啦的雨滴傾盆而下。

  「啊!」

  柳樂兒發出一聲驚呼,下意識的躲到了高大青年身下,抱住了青年的大腿,嬌小身體瑟瑟發抖。

  她乃是妖狐之身,對天地雷霆有種莫名的畏懼。

  高大青年眼睛裡隱隱又亮起一絲神采,不過很快再次暗淡下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微微躬下幾分,高大的身體籠罩住柳樂兒,擋住了外面的無盡風雨。

  女童心中不覺湧起一股暖意,此時對於外面風雨雷電不再害怕,反而心安無比,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在父親懷中一樣。

  這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沒過多久便雲開雨散,一股屬於草木的清新之氣散發開來。

  柳樂兒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嘻嘻一笑,拉起了高大青年的手,給他彈掉衣服上的水珠。

  其身上的青色衣衫不知是何種材料制成,雨水落在上面,好像荷葉皮子一般滴溜溜凝成一顆顆水珠,絲毫浸不進去。

  高大青年對女童的舉動一如既往沒有什麽表示,不過也沒有反對,任由其擺弄。

  「對了,石頭哥哥,樂兒還不知道你叫什麽?」柳樂兒拉著高大青年,嘗試讓其坐下。

  高大青年竟真聽話地慢慢坐了下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說話。

  「石頭哥哥,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呀?」

  「石頭哥哥,那一拳好厲害啊,能教教樂兒嗎?」

  「石頭哥哥……」

  柳樂兒有些不甘心,嘗試了數種方式想要和對方交流,然而不管說什麽,青年都沒有什麽反應,她不禁再次失望起來。

  「石頭哥哥,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不過你殺了血刀會的人,還是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女童想了想後,終於下定決心,一把拉住高大青年寬大手掌,懇求說道。

  高大青年雖然渾渾噩噩,但在柳樂兒連說帶比劃了好一會後,似乎明白些什麽,眨了眨眼後,終於跟著女童緩緩離開了。

  暮色漸昏,殘陽似血。

  整片荒地在餘暉的沐浴下,變得有些金光璀璨。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向著落日的方向,漸行漸遠,隱約隨風傳來柳樂兒一人幾分歡喜的說話聲。

  「石頭哥哥,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那些血刀會還有很多壞人!」

  「天色不早了,你一定餓了吧。」

  「等離開這裡,樂兒給你打幾隻野鳥兒烤給你吃。樂兒的手藝不錯哦!」

  「石頭哥哥,以後樂兒就把你當親哥哥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 13:50
第四章 相依

  一片鬱鬱莽莽的荒原山林中。

  凜冽的寒風不斷呼號,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舉目皆白。

  夕陽雖還未完全落下,漫天雪幕中的山林卻已顯得十分昏暗。

  一條本就不明顯的林間山路,蜿蜒曲折,在厚厚的雪層覆蓋下幾乎無法辨別,其延伸盡頭處卻亮著一絲火光,在冰天雪地中透出些許溫暖氣息。

  火光亮處,是這片方圓千里山林中唯一的一座山神廟。

  由於人跡罕至,這處山神廟早已失了香火,廢棄多年,外院的門樓和院墻早已坍塌殆盡,僅剩一座頹圮的主殿,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大殿的殿門早已不知所蹤,門框處半搭著一張破舊的草席,草草掩住了殿外的風雪。

  透過草席上的破洞,能夠看到空蕩蕩的大殿內,除了一些雜亂的枯草磚石,還有一道人影,正盤膝坐在當中。

  那是一個身著青衣的高大青年,即使席地而坐,身形也顯得異常挺拔,但臉上偏偏毫無表情,木然之極,就如同他背後那尊破敗的泥塑神像一般,刻板,呆滯,缺乏生氣。

  高大青年抱臂胸前,臂彎之間正躺著一個纖細瘦小的女童,正是那小狐妖柳樂兒。

  「呃……」

  就在這時,青年懷中突然傳來一陣低吟聲。

  柳樂兒小小的腦袋朝青年手臂上拱了拱,本來深埋在他胸膛前的臉頰向外移了幾分,從他的手臂間露了出來。

  那原本清麗可人的稚嫩小臉,此刻卻是滿面病態的通紅,明明還處在沉睡中,一雙秀眉卻緊緊蹙在一起,緊閉的眼簾下眼珠不住地左右滾動,似乎正在經歷極為可怕的夢境。

  「不……不要……嗚嗚……」

  伴隨著一陣夢中囈語,柳樂兒環抱著青年手臂的胳膊,下意識地收緊了幾分。

  她的半隻小腿也不安分地從青年懷中踢了出來,身子不時扭動幾下,顯得很不安穩,方才偏移出來的小臉,此刻又重新埋回了青年的胸前。

  原本正視前方的青年,似乎略有所感,低下頭朝懷中的女童望去,木然的眼神略微起了些許變化,似乎顯得有些疑惑,但更多的仍是茫然。

  「石頭……哥哥……」

  又是一陣模糊不清的夢話,從青年懷中嗡嗡響起,如蚊蠅之聲一般,微不可察。

  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的緣故,高大青年此時的面目似乎變得柔和了幾分,原本空洞的眼神中也多出了幾分光亮。

  他也不起身,坐在地上蹭挪著位置,用自己的半邊身子,將漏進來的寒風擋住,手臂微移了幾分,將女童探出的小腿圈回自己的懷中,稍稍摟緊了幾分。

  女童身子在他懷中聳動著蹭了幾下,小腦袋又朝他胸膛裡拱了拱,動作慢慢停歇下來,呼吸也漸趨平穩。

  殿外的天色早已經黑透,肆意天地間的風雪,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小了幾分。

  ……

  一座百丈青翠山峰的半山腰處,高逾三丈的洞口,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背對著洞口,矗然而立。

  柳樂兒站在青年身後,一手拽著青年衣角,一手抱著他的大腿,略微探出半張小臉望向前方,小臉由於緊張,顯得有些發白。

  但見兩人身前數丈處,一頭足有兩個成年人高的灰毛巨熊,後爪著地前肢抬起的立在那裡。

  其頭上生著一根猶如白骨的猙獰獨角,一張前凸的血盆大口唇邊翻起,露出寒意森然的尖利白齒,呲牙低吼著,嘴角淌出一線腥臭微黏的涎水。

  原本身形高大的青年在這巨熊面前,竟也顯得有如稚童一般瘦弱。

  不過他臉上絲毫表情也無,只是雙目直勾勾地看著巨熊,漆黑的眸子如墨浸染,沒有多少光澤。

  那巨熊盯著高大青年的面龐僵持了片刻,不知為何,臉上突然露出些許擬人的畏懼神情,猛地低吼一聲,向後退開兩步,轉身落下前肢,四足狂奔著逃離開去。

  柳樂兒看到這一幕,先是神色一緩,鬆了一口氣,繼而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繞到高大青年身前,仰頭望向他。

  她盯著青年木然的面龐半天,也沒能瞧出什麽異樣,不由露出些許失望之色。

  「石頭哥哥,樂兒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可惜不會說話,否則能夠和樂兒說些什麽就好了,唉……」柳樂兒小大人般地嘆了一口氣,牽著青年的大手,轉身走回山腰的洞穴。

  青年沒有言語,低垂的目光卻落在了女童牽住自己的白皙小手上,身子隨著對方的拉扯,漸漸走入洞中。

  ……

  一片不知名的遼闊草原上,正值草長鶯飛的盛春時節,青草新發的春芽已經抽出,整片草原都彌漫著一種青草特有的清新香氣。

  一個八九歲年紀的女童,手裡拎著一簇結滿淡黃色小花的纖細藤條,騎在一個身形挺拔的高大青年肩頭,悠然前行。

  與兩年前相比,青年沒有絲毫變化,身上依舊穿著那件青色衣衫,柳樂兒卻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女童身形拔高不少,小臉上已褪去了幾分稚氣,眉眼間顯出些許尋常少女少有的柔媚,顯然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日後傾城傾國也猶未可知。

  只見她十指飛快攢動,編織著手中的黃花藤條,嘴裡還哼唱著一支語調輕快的小曲,聲音清脆動聽,如同黃鶯啼鳴。

  「成了」

  一曲未終,柳樂兒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一個花朵緊蹙的美麗花環已經成型。

  她雙手捧著花環,轉著圈打量了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滿臉歡喜地將花環端端正正戴在了青年頭上。

  花環大小正合適,花朵最為緊密的一處,就落在了青年額頭的正上方。

  高大青年似有所覺,抬手輕輕碰了碰花環,又慢慢收回了手。

  柳樂兒對高大青年的反應早已習以為常,低頭瞥見他脖頸處的那道綠色細繩,掩嘴一笑,惡作劇般地探手一抓,作勢就要將那細繩提起。

  身下的青年卻似是本能反應一般,一把抓向胸前,握住了細繩那端系著的墨綠色飾物,久久不肯鬆手。

  「石頭哥哥小氣鬼,每次都這樣,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嘛……」柳樂兒腮幫子鼓了起來。

  她嘴上雖然這般說,卻並未真的生氣,身下這石頭哥哥這兩年多來,從未與她言語,除了極少對外界有所反應,只有牽扯到這懷中飾物時,才會每次主動有所反應。

  也正因如此,柳樂兒會時不時地以此來和青年戲耍。

  ……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又是數年。

  一名身著白色衫裙的十三四歲模樣俏麗少女,黑髮及腰,雙手倒背,腳下藕色短靴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在一條黃沙鋪就的官道上。

  在其身後,還跟著一名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神情木訥,步伐緩慢。

  兩人走路速度一快一慢,步子卻一小一大,彼此之間倒也沒拉開太多距離。

  走在前方的柳樂兒,遙遙望見官道盡頭有一座青蒼色的雄偉城池,城門口處可以看到許多來來往往的行人,小如麻雀。

  她秀眉微蹙,停下了腳步。

  「明……遠城……」柳樂兒眯著眼睛眺望了好一會兒,緩緩叫出口。

  高大青年走到她的身旁,也停了下來,如她一般遠望那座雄城。

  「看起來是座人族大城……」柳樂兒低聲呢喃著,神色猶疑。

  這五年以來,為了治好高大青年癡症,二人也進入過一些人族城鎮,但像眼前這般規模大城卻從未靠近過。

  「石頭哥哥,要是你完全好了,是不是就能幫樂兒報仇了?」柳樂兒仰頭看著青年低聲說道,卻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問自己。

  青年聞言,似乎有了些反應,遠望的目光緩緩收了回來,看向女孩,但依舊沒有言語。

  「我在說什麽胡話啊,就是算石頭哥哥再厲害,又怎麽可能打得過血刀會那麽多壞人?」柳樂兒像又想起什麽似的,神色黯然地垂下了頭,眼淚珠子卻不爭氣地「吧嗒吧嗒」地掉落而下,滲入了地面黃沙裡。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頭頂一沉,一陣溫暖的觸感傳來。

  她略微抬起頭,就看到她的「石頭哥哥」正抬起一手輕撫著她的腦袋,眼神格外地柔和。

  不知為何,柳樂兒這一刻感到無比安心,體內憑空多出一股難言的勇氣來,似乎有再大困難也不再畏懼了。

  她一抬手背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另一隻手抓起高大青年厚厚手掌,面帶堅定的朝著遠處城門方向大步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3 12:46
第五章 馬獸

  明遠城,豐國境內的第三大城。

  此城地處平原,占地足有百里,城南一條大江綿亙蜿蜒,水陸兩路交通都極為便利,也促成了此城的繁華。

  此時,城門口入城的人群排成一條長隊,聲音嘈雜。

  柳樂兒拉著高大青年混在人群中,心中有幾分忐忑不安,目光不時瞟向數丈高的城門上方。

  那裡懸掛著一面八角銅鏡,正對著城門口方向。

  此時日上三竿,銅鏡上刻畫的一幅八卦圖案在陽光下光芒流轉,散發出一股堂堂瑞氣。

  入城只需向守衛繳納一些銀錢,檢查看起來並不嚴,很快便輪到了柳樂兒和青年。

  兩人來到城門下,正對著城門上的八卦銅鏡,一股莫名的力量籠罩住了兩人。

  柳樂兒身體顯得有些僵硬,低下了頭。

  高大青年直直看向那八卦銅鏡,目光呆滯,但誰也沒有注意到,其瞳孔深處一縷藍芒一閃而逝,但銅鏡上面絲毫異樣沒有顯現。

  「你們是哪裡人士?入城做些什麽?」一名中年男子的城門守衛,看了二人一眼,懶洋洋問道。

  「幾位大哥,我們兄妹是城西北三百里,柳家鎮人士,我叫柳樂兒,這是我兄長柳石,來城中投奔親的,順便給哥哥治病。」柳樂兒小臉滿是笑容,口中飛快說道。

  這些年她和高大青年雖然相依為命,但仍不免和外人接觸,為了方便,便給這位「石頭哥哥」取了一個柳石的名字。

  說著話,柳樂兒飛快取出一些銅錢遞給此守衛,比應繳的入城費用略多了一些。

  中年守衛見此,臉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將多出銅錢不動聲色塞入了自己袋中,多看有些呆滯的高大青年柳石一眼,沒有再多問地揮手道:

  「看你們兄妹也不可能是歹人,進去吧。」

  柳樂兒答應了一聲,拉著柳石快步進城,走出好一段距離,距離城門遠了,才在一個無人角落處放慢了腳步,鬆了口氣。

  「幸好身上還有爹爹當年給我的引氣符,能遮住本身妖氣,沒被照妖鏡發現。」

  柳樂兒看看四下無人注意,低聲嘟囔幾句,才從懷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符。

  玉符兩寸長,二指寬,上面刻滿了青色花紋,構成了一個繁雜的法陣,一道道柔和青光在上面流動,仿佛流水一般。

  她看著手中之物,眼中閃過一絲傷感後,小心地將玉符重新藏了起來。

  轉過兩個巷口,二人便來到明遠城主街道上。

  只見此街道寬闊,足足能讓三輛馬車並排行駛,街道兩旁都是高大寬敞的商鋪建築,鱗次櫛比,一直連接到視野盡頭。

  不過這裡建築磚瓦用的不多,大多數都是以木料建屋,雖然房屋都不是非常高大,極少有超過十丈的高樓,不過勝在細微精巧,很是新奇。

  柳樂兒初次來到明遠城這等大城,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讓她頗有些害怕,身體緊挨著柳石。

  不過周圍雖然人流如川,不過各行其是,並沒有人過來干涉二人,讓她心情也逐漸放鬆下來,開始被城內各種新鮮玩意吸引了注意,拉著柳石在街道上興致勃勃地閒逛起來。

  「石頭哥哥快看那邊!我聽說過那東西,看起來果然很好吃的樣子。」柳樂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

  柳石漆黑的眼眸中倒映著周圍熱鬧的場景,面無表情,一副對這些完全無動於衷的模樣。

  柳樂兒正要拉著柳石過去,忽地看到青年這個樣子,心中一陣失落,立刻想起了此行進城的目的,忙握緊了青年的手掌,認真說道。

  「石頭哥哥,你放心,這座城那麽大,肯定有大夫能治好你的。」

  柳石聞言,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柳樂兒拉著柳石在街邊飯攤隨意地吃了些東西,找人詢問了一下,很快問到了附近兩家醫館的位置。

  城西,李氏醫館。

  李氏醫館已經在此地行醫百年,算得上是老字號。

  一個身著青布長衫的中年男子端坐木椅,三根手指按在柳石腕部,凝神細查脈象,柳樂兒有些緊張的站在一旁。

  這中年男子名喚李長青,正是李氏醫館的當代傳人,附近一代頗有名氣的杏林妙手,行醫已經二十餘年。

  把脈半晌之後,李長青收回手掌。

  「令兄六脈平緩有力,氣血充沛,身體顯然是極好的,怎麽會患上失魂症。他的這個病症是何時出現的?可有什麽外力因由嗎?」李長青蹙眉看向柳樂兒,問道。

  「我和兄長多年未見,對他的病因也是一無所知。」柳樂兒搖頭道。

  「那便難辦了,不知病因,便無從治起。請恕在下醫道淺薄,有心無力。」李長青一捋長鬚,有些歉意地說道。

  「真的毫無頭緒嗎?」柳樂兒急道。

  「老朽實在無能為力。」李長青搖頭道。

  柳樂兒心中失望,朝李長青行了一禮,帶著柳石走出了醫館。

  「這明遠城的醫館還有很多,我們一家家看過去,肯定能治好你。」

  少女垂頭喪氣了一會,很快又打氣般地對柳石說道。

  柳石咧嘴一笑,不知是否聽懂了柳樂兒的話。

  兩人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穿過兩條街區,來到另一家醫館門前。

  這家醫館灰色外墻,黑瓦鋪頂,門庭寬闊,透出一股奢華大氣,比起李氏醫館氣派了很多,前來求醫的人也不少。

  「這家醫館如此大,裡面大夫醫術應該更加高明才對。」柳樂兒滿懷期待,拉著柳石走了進去。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從裡面走了出來,少女仍滿臉的失望之色。

  「不急,還有其他醫館。」柳樂兒很快振奮精神。

  接下來的大半日,兩人走街串巷,幾乎將明遠城的大半醫館都走了一遍,但那些大夫都對柳石症狀束手無策。

  ……

  城北,野菊齋。

  兩個身影從裡面緩緩踱出,正是柳樂兒和柳石。

  柳樂兒一臉失落,低頭玩弄著衣角。

  這野菊齋雖然不是明遠城最大的醫館,但據說這裡的大夫對於一些疑難雜症頗有見解,可惜也未能看出柳石的病因。

  「小姑娘留步。」就在此刻,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一名頭髮灰白的青袍老者從後面快步追了上來。

  「劉大夫。」柳樂兒微微驚訝,停下了腳步。

  這青袍老者,正是剛剛給柳石把脈之人,野菊齋的做堂大夫。

  「您老莫非對家兄病情,想到了些什麽?」柳樂兒心中驀然泛起了些許希望,忙問道。

  「正是,方才老夫為令兄診治之後,到後堂翻閱些醫典,偶然看到一個病例,和令兄的情況頗為相似。」青袍老者高點了點頭。

  「大夫請講。」柳樂兒聞言大喜。

  「根據書中記載,令兄症狀和尋常失魂症大不相同,倒像是受到詛咒,或者被人下了禁制,傷了神魂。此等傷勢並非凡俗大夫所能治療,只有找到擅長此道的仙師們出手才有治愈可能。至於無法言語之事倒是小事,令兄口舌無礙,只要神魂回復正常,自然就會開口了。」青袍老者接著說道。

  柳樂兒聽完這些,沉默了下來,半晌後才勉強擠出些可愛笑容:

  「多謝劉大夫指點。」

  「小姑娘客氣了,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們醫者的本分。」青袍老者搖頭晃腦一番,就自顧自地返回了屋中。

  柳樂兒則帶著青年走出了野菊齋,悶悶不樂起來。

  「唉,石頭哥哥的情況,果然是被人傷了神魂。」少女喃喃自語。

  她乃是狐妖之身,雖然年幼,不過對於修仙煉道也有一些認識,這些年從柳石的異狀,也早隱隱猜到了其可能是被人傷了神魂。

  若要治療,須得求助於精通神魂之道的修仙者。

  只是這樣的修仙者,實力都極為強大,單憑一枚引氣符,她實在沒有把握能瞞過對方。

  二人此次來明遠城尋人求醫,也是抱了萬一的念頭,希望最好是自己猜錯了,不過現在看來是事與願違。

  柳樂兒不禁猶豫起來。

  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時候,前方街道上忽的一陣騷動,街上行人亂成一團。

  「馬獸驚了!」

  「快躲開!」

  一片驚呼聲從前面傳來,人群亂成一鍋粥,拼命朝著兩旁奔去。

  只見不遠處,一輛銀色馬車被一頭身披鱗片的青色怪馬拉扯下,瘋了似了狂奔不已,恰好衝向柳樂兒和柳石所在而來。

  那青色怪馬長聲嘶叫,狀若瘋狂,馬車在其身後左右顛簸,趕車之人臉如白紙,拼命拉著馬韁,不過一點用也沒有。

  柳樂兒大驚地拉著青年想要躲避,卻已然來不及了

  在一陣腥風中,怪馬就拉扯馬車飛也似的到了二人近前丈許處,少女甚至都能清楚看到青色怪馬的滿口獠牙和從中甩出的一團團白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4 14:25
第六章 白袍少年

  「啊!」

  柳樂兒本欲施法阻擋青色怪馬,怎奈心神動搖下,體內法力運轉不靈,口中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千鈞一髮之際,她只覺眼前一暗,卻是柳石驀然一步跨出,高大身軀擋在了身前,同時單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扣住了怪馬如水桶般粗細的脖子,身體一側,和青色怪馬撞在了一起。

  「轟」的一聲巨響!

  青色怪馬在高昂嘶鳴聲中,猶如撞在了一堵巨墻上,龐大身軀硬生生停在了原地,由於衝勢過猛,甚至附近街道上的堅硬石板都被鐵蹄踏得的碎石四濺。

  銀色馬車則在慣性作用下一頭撞在了青色怪馬後股上,偏側的飛出書丈遠去,又「砰」的重重落在地面上。

  此車雖然沒有翻個頂朝天,但也車身形狀大變,掉落一地雜七雜八的零碎東西。

  趕車之人更是一個沒坐穩,差點從車上直接翻落下來。

  高大青年卻仿佛釘子一般,在原地紋絲不動一下。

  附近人群眼見此景,頓時目瞪口呆,某個茶樓上更不知什麽人發出一聲「神力」的驚嘆聲。

  柳樂兒拍了怕胸口,再看了看擋在身前的高大身影,則心裡微微一暖。

  但在過去幾年中,每逢她遭遇什麽危險,這時「石頭哥哥」都會這般下意識地挺身而出的。

  二人間關係早已不是親人更勝親人了。

  青色怪馬被柳石攔住,更加狂躁,口中嘶鳴下,一低頭,碩大頭顱又狠狠撞向柳石胸口。

  「石頭哥哥小心!」柳樂兒見狀一驚。

  柳石面無表情,扣住馬脖子的手臂加力,往下一按。

  「噗通」一聲,怪馬四腿一彎,巨大的身軀直接被壓倒,跪倒在了地上,周圍的地面石板盡數碎裂。

  牠全身似乎被一座山壓住,骨架幾乎要散架一般,雙目血光這才褪去,流露出畏懼之色。

  面對力氣遠超於其的柳石,怪馬終於老實下來,乖乖臥倒在地上不敢動彈。

  「好大力氣!這馬獸一撞之力恐怕不下於四五千斤,這人竟能輕易攔下!」

  「了不起!」

  「我說這是誰家府上的馬車,竟敢在鬧市隨意奔馳,若不是這位壯士攔住,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

  周圍的人群終於大部分反應過來,也紛紛議論起來。

  柳石這才木然的放開手臂,站在原地不動了。

  青色怪馬雖然沒了束縛,但還是大口喘息的不敢從地上站起來。

  「石頭哥哥,你沒事吧?」柳樂兒連忙上前查看柳石的身體,見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趕車之人早已面無人色,此刻見怪馬被制伏,整個人也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了車轅上。

  就在此時,馬車車門被推開,兩個臉色發白的年輕人跳了下來。

  當先一人是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身月白儒袍,面目英俊。

  另一人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面如美玉,雙目黑白分明,唇紅齒白,穿著一件雪白長袍,腰纏玉帶,頭戴玉冠,上面鑲嵌著一顆鴿卵大小的一顆明珠,風采遠非旁邊儒袍同伴可比的。

  「你這狗奴才,怎麽趕的車,差點摔死本少爺!」那儒袍青年滿臉驚恐未定,夾手奪過趕車人手裡的馬鞭,劈頭蓋臉抽打。

  趕車之人身上被打出一條條血痕,也不敢躲閃,跪地連連磕頭求饒。

  那儒袍青年見此,卻臉上怒容更多,馬鞭抽打得越發飛快起來。

  「快住口,是余府的人!」

  「這不管我們的事,別再多說話了。」

  ……

  一看清楚下來兩人的真面目,附近議論聲一下嘎然而止,眾人看向兩名男子的目光全都變得唯唯諾諾起來,明顯都認得這二人。

  「二哥,罷了。此事也怨不得他,這青風馬畢竟是也算是一頭低階妖獸,本就野性難馴。」

  一隻手臂突然伸了過來,格住了儒袍男子的手腕,馬鞭立刻落不下去,卻是那年紀稍輕的白袍少年,年聲音好似泉水叮咚,異常悅耳動聽。

  儒袍青年看了白袍少年一眼,嘴角抽動了一下,隨即哼了一聲,扔掉了馬鞭。

  「多謝七少爺!」趕車之人對白袍少年連連磕頭。

  「起來吧,這些銀子你拿去,賠償一下被馬車傷到的人和鋪子。此事處理的好,自當減你罪責。」白袍少年取出一個袋子,交給趕車之人。

  「是,是。」趕車人連連點頭,接過銀子,朝著那些被撞傷的人走去。

  「多虧這位兄台制伏了青風馬,我兄弟二人受傷事小,若是再傷了其他人,就萬死莫贖了。」白袍少年又轉身看向柳石,微笑一禮。

  儒袍青年見此,也看了柳石一眼,見其面容普通,皮膚黝黑,一身簡陋青袍,顯得有些寒酸,神情間頓時輕蔑幾分,也有些勉強地拱了拱手。

  柳石目光木然,也一言不發。

  儒袍青年何曾被人如此無視,頓時面露慍怒得要發作,卻被白袍少年伸手攔住。

  少年細細打量柳石幾眼,注意到其眼神有異,心中頓時一動。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柳樂兒心中不覺有些不安,拉著柳石,低聲道:「石頭哥哥,我們走吧。」

  白袍少年此刻才注意到柳樂兒,看清楚其如同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容後,眼睛頓時一亮,連忙快步趕了上去,攔住道:

  「二位請留步。」

  「有什麽事?」柳樂兒停下腳步,蹙起眉頭,小臉有些凶巴巴地問道。

  「我叫余七,剛剛府上馬車失控,差點撞傷了二位,在下深感抱歉。」白袍少年滿臉笑容地說道。

  「我們沒事,你讓開。」柳樂兒繃著小臉地說道。

  「今日之事多虧了這位兄台援手,若不報答,在下心中實在難安。此處離余府已不遠,可否請二位到我住處坐下,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余七緩緩說道。

  「不用,剛才的事情只是舉手之勞,我們兄妹還有事情在身的。」樂兒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拉著柳石就要繞開面前之人。

  「且慢,所謂的要事,莫非是想為令兄求醫?」余七身形一晃地又擋在了二人面前,看了高大青年一眼後,忽然神色認真地問道。

  「你……你怎麽知道此事的?」樂兒嚇了一跳,不覺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我天生鼻子很靈敏,你們身上帶有些許草藥氣味,應該剛剛從附近的野菊齋出來。這位兄台雖然神力驚人,但看樣子應該是神慧有礙,所以我才如此猜測的,看樣子應該沒錯了。」余七看向不遠處的野菊齋,展顏一笑道,其雖然是男子裝扮,卻在這一笑中浮現出一絲異樣的嫵媚。

  即使樂兒身為一名看起來年齡還更小的女性,也看得一呆,但馬上下意識地轉首看了旁邊柳石一眼,見自己的「石頭哥哥」仍然面無表情後,才不知為何的心中微微一鬆。

  這時的白袍少年,已經將「驚艷」的笑容收斂起來,繼續說道:

  「小妹妹,我們余家在這明遠城也有些勢力,認得不少名醫大家,若是求醫,應該能幫上忙。」

  「沒錯,我們是來明遠城求醫的,但哥哥的病一般大夫是治不了的。」柳樂兒還是搖搖頭。

  「如此看來,令兄病情並非一般了。不過沒關係,我們余家有一位仙師客卿,醫術了得,遠非尋常世俗凡人大夫可比,不如請他給令兄看看,如何?」余七先皺了下眉,但各看了柳石和樂兒一眼後,又再次撫掌一笑。

  「仙師……」柳樂兒眼睛一亮,有幾分遲疑了。

  「令兄妹千萬不要推辭,讓在下略盡綿薄之力才行。不是我自誇,整個明遠城中雖然還有其他仙師,但若論醫道高明,我們余府中的那位若說第二,絕無人敢說第一的。」余七雙目微微轉動一圈後,又傲然地說道。

  「好吧,我們兩個可以跟你回去。但若是這位仙師治不好我兄長的話,我們還是要馬上離開的。」柳樂兒終於被白袍少年最後一句話打動,勉強地答應了下來。

  「這個自然,對了,還未請教二位姓名?」余七見柳樂兒同意一喜,馬上又追問了一句。

  柳樂兒猶豫了一下,報出了自己和柳石的姓名。

  「原來是樂兒妹妹和柳石兄。」余七連連點頭。

  「七弟,這兩人來歷不明,你怎麽能隨便就帶回家,還要請真人給他看病?」那儒袍青年被晾在一旁許久,臉色不太好看,此刻忍不住開口插話。

  「無妨,此事我自有分寸,二哥不必擔心。」余七擺了擺手,隨意說道。

  儒袍青年似乎對余七這個弟弟有些畏懼,嘴唇動了幾下,似乎還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是沒說出口。

  此刻,幾個穿著鮮亮,佩戴刀劍的護街道遠處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附近圍觀之人見此,轟然散去,似乎對這些人很是畏懼。

  幾個護衛也沒有理會周圍的人,趕緊上前躬身對余七二人行了一禮。

  「七少爺,二少爺,我們來遲,請二位少爺賜罪。」

  「我們沒事,不必大驚小怪的。你們幾個先帶馬車回去,此事不要張揚。」余七淡淡,說道。

  「是」

  幾個護衛唯唯諾諾,立刻七手八腳地牽起那青色怪馬,飛快離開。

  「二位,請隨我來。」白袍少年處理完這些,轉身對柳樂兒二人笑了笑,當先朝著前方走去。

  柳樂兒又看了柳石一眼,緊了緊拉著他的手,跟在了余七後面。

  那儒袍青年看著幾人走遠,臉色越發難看了,在原地站立一會,才頓足冷哼一聲,邁步跟了上去。

  ……

  「哈哈,有些意思!她便是那位據說擁有不錯修煉資質,那位豐國宰相原準備花大力氣送入冷焰宗的那人吧。」不遠處街道上某個不起眼的拐角處,驀然轉過來兩人,前面一名黑衣青年,雙目細長,望著余七等人遠去方向陰森說道,滿臉都是說不出的邪氣。

  「師弟多加小心,余府據說也有散修坐鎮,並且還非一人的,不可太過輕視的。」黑衣青年身後處另外一人,卻是一名枯瘦如柴的灰衣漢子,腰間掛著數個鼓鼓囊囊的獸皮袋,同樣看著余府等人背影,卻緩緩說道。

  「范師兄,我知道如何去做的。但這次的余府,是我的首次試煉任務,你只是派來輔助我的,沒有特殊原因話,大可無需出手的。我自會帶人處理好一切。」黑衣青年聞言,卻不以為然。

  灰衣漢子見此,苦笑一聲地不再說什麽了。

  他可很清楚自己這位師弟的秉性,雖然修為不高,但在宗內有親族長老作為靠山,一向不將其他同階師兄弟放在眼內的。

  說話間,二人身形一個模糊,在原地就此消失不見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5 14:11
第七章 余府

  白袍少年頗為健談,沿途給柳樂兒說了些城中趣聞軼事,不過少女對此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隨意應付了幾句。

  幾人穿過數條街道,很快來到明遠城中心區域。

  這裡顯得有些安靜,道路整潔,兩旁已沒有什麼商舖,一座座寬宅大院鱗次節比,顯然是城中世家豪門的居住所在。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幾人來到一處朱紅府邸外。

  和城內其他建築不同,這座府邸佔地極廣,高約兩丈的朱紅色大門看起來氣勢磅礡,門庭聳立著兩個丈許高的石獅子,大門上佈滿了閃亮的銅釘,在陽光下璀璀發亮。

  大門兩側,各有一名身穿鮮亮鎧甲的侍衛,和之前那幾個侍衛穿著一樣,不過卻是手持長矛,肅穆而立。

  此處的一切,無不彰顯此處主人的權勢地位。

  大門上懸掛著一個巨大鎏金匾額,上面寫著「余府」二個鎏金大字。

  柳石抬頭看了余府一眼,不過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柳樂兒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府邸,心中略有些忐忑不安。

  這麼大的府邸,她從未見過,從這大門的情形看,余府在明遠城的地位定然極高,恐怕和豐國朝廷大有關係。

  「柳妹妹,怎麼了?」白袍少年似乎看出了什麼,溫聲問道。

  「余府真大,還有這麼多護衛,不是普通人家吧?」柳樂兒勉強一笑地說道。

  「柳妹妹真是聰慧,家父正是豐國宰相,所以府裡才會有些侍衛護院的,否則哪能請的起一名真正仙師常駐的。」余七不以為然地回道。。

  柳樂兒聞言,不由得瞪大眼睛。

  那儒袍青年見此,滿臉的傲然之色。

  「七公子,二公子!」看到幾人走來,門口的兩個守衛連忙迎了上來,躬身行禮。

  余七對兩人微一點頭,帶著柳樂兒兩人走進大門。

  「七弟,你執意帶兩個外人到府中,小心父親知道了大發雷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進了余府,儒袍青年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別理他,兩位請隨我來。」余七嫣然一笑,帶著柳樂兒和柳石往府內另一個方向而去。

  余府內面積極大,亭台樓閣,花園迴廊比比皆是。

  地面也都是用白玉,青玉等上等玉石鋪地,光滑如鏡,堅硬似鐵,盡顯豪門奢華。

  余七在余府似乎很威嚴,沿途遇到的家丁僕人紛紛行禮,有的甚至直接單膝跪地。

  柳樂兒見此,看了余七背影一眼,兩隻亮晶晶的眼珠滴溜溜轉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和柳石二人跟在余七身後,自然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柳石的異樣,更是引人注目,不過這些人似乎攝於余七的威嚴,不敢多看。

  不多時,三人來到一處長廊,一個穿著綠色長裙,身材高挑的丫鬟迎面走了過來。

  「少爺,您回來了。」綠裙丫鬟看到余七,頓時露出歡喜笑容,小跑了過來。

  「小舞,有貴客在,別沒規沒矩的。」余七沉聲訓斥了一句。

  綠裙丫鬟小舞吐了吐舌頭,並沒有害怕,和先前那些僕人截然不同。

  余七無奈地瞪了綠裙丫鬟一眼,然後道:「小舞,妳來得正好,這兩位是我請來的貴客,柳樂兒妹妹和柳石兄,妳去西廂房收拾出一個院子,給他們歇息。」

  小舞此刻才注意到余七身後的二人,柳石異樣木然讓她有些驚訝,但眼睛落在一旁的柳樂兒身上後,又美目頓時一亮,笑嘻嘻道:「呀,好漂亮的小妹妹姑娘!」

  「柳妹妹是我的貴客,妳不得無禮!兩位,小舞是我貼身丫鬟,言語唐突,還請莫怪。」余七呵斥一聲,又轉身對柳樂兒和柳石歉意一笑。

  「知道了。」小舞口中如此說著,卻趁余七轉身不注意,朝樂兒扮了個鬼臉。

  柳樂兒被其逗樂了,不由噗嗤一笑,但連忙用手摀住嘴巴,不過原本緊張的心情,倒鬆了些許。

  「對了,我這幾日都在外面,府裡……」余七眼睛朝周圍看了一下,靠近了小舞,低聲私語。

  兩人身體靠在一起,神態親密,小舞似乎也沒有避諱。

  柳樂兒眼見此景,撇了撇嘴,對白袍少年剛浮現的些許好感頓時大減。

  兩人竊竊私語了幾句,小舞點了點頭,轉身快步走遠。

  「兩位,請。」余七說了一聲,繼續前行。

  片刻後,三人來到一處小院,那小舞正在此迎接。

  雖說是小院,不過面積也不小,用鵝卵石鋪成一條小徑,左邊一棵青松,右邊是一叢碧綠修竹。

  微風吹過,松樹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清幽無比。

  屋內一應擺設雖然簡單,但桌椅板凳做工都極為考究。

  桌椅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顯然剛剛收拾過。

  「兩位看起來也有些累了,先在這先休息一下,稍後我單獨設宴招待令兄妹。」白袍少年轉身看向柳樂兒,微笑道。

  「招待就不用了。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請那位仙師給哥哥看病?」柳樂兒目光四下張望,。

  「既然兩位不喜應酬,稍晚些我會讓小舞把晚餐送來。至於仙師,恐怕要等到明日才能相請了。」余七略一沉吟,如此說道。

  「好吧。」柳樂兒有些失望。

  「對了,兩位若有其他什麼需要,可儘管吩咐小舞。那兩位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余七說著,又看了柳石一眼。

  柳樂兒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

  「少爺,他們是什麼人?看他們的打扮,只是普通百姓,為何要對他們這麼客氣。」小院之外,小舞有些好奇地問道。

  「妳這小妮子知道什麼?今日我和二哥的馬車受驚,是那柳石單手制伏了青風馬,攔下了馬車。」余七輕佻地捏了一下小舞的白皙下巴,輕笑道。

  「青風馬!單手!那個柳石……好大的力氣啊!」小舞聞言一驚。

  「知道了吧,這種身具神力的異人,若是能收服的話,以後對我大有用處。況且樂兒這丫頭年紀再大些,也絕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我又怎捨得讓她流落在外吃苦,自然也要一同收入府中了。妳吩咐下去,要好好招待他們,不許怠慢了?」白袍少年面露笑容地朝外走去,邊走邊吩咐道。

  「是。」小舞不知想到了什麼,滿臉羞紅地連忙答應。

  ……

  小院,屋內。

  柳樂兒今日走了一天,剛剛又經歷了一場風波,有些疲憊,拉著柳石走進了臥室略作休息起來。

  雖然他們男女有別,不過這些年二人在野外風餐露宿,一直同吃同住,柳樂兒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天黑的時候,小舞送來了一頓豐盛晚飯。

  望著滿滿一桌子的香噴噴飯菜,柳樂兒不由得直嚥唾沫。

  她何曾吃過如此豐盛的美食,雖然身處宰相府邸,陌生的環境讓其有些心神不寧,不過還是忍不住大快朵頤一番。

  反倒是柳石,對這些美食並沒有什麼反應。

  夜色漸濃,一輪圓月從天邊緩緩升起。

  柳樂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也沒有睡著,腦海中滿是明日看病的事情。

  「石頭哥哥,你說那仙師能不能治好你?」柳樂兒把身子往床邊挪了幾分,輕聲說道。

  柳石沒有躺下,在床邊閉目盤膝而坐。

  這些年來,他每晚都是如此,從未躺下睡過覺。

  柳石面無表情,也未睜開眼睛,猶如未聽到少女之言一樣。

  「石頭哥哥,放心,如果這裡的仙師治不好你,我們就去別的地方,肯定有能治好你的人。」柳樂兒卻習以為常,低聲再說了兩句後,才露出安心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進入了夢想。

  柳石一動不動,好像黑暗中的一尊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高大青年忽然睜開了雙目,朝著余府某個方向望了一眼,並下意識地抬起手,撫摸一下脖子下方的某個墨綠色飾物。

  ……

  同一時間,高大青年所望方向的某個余府地下密室中。

  密室四面牆壁刻著一道道暗紅色的符文,從牆壁各處匯聚到中央。

  密室中央擺放一個黑色丹爐,爐底是個火池,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丹爐此刻散發出黑色光芒,頂蓋輕輕顫抖,似乎隨時都會飛起一般。

  一名老者站在丹爐旁,緊張的看著丹爐。

  此人頭戴蓮花冠,身披灰白道袍,眼窩較深,面頰消瘦,頜下掛著一縷山羊長鬚,鬚髮皆是雪白,看起來應逾古稀之年,倒也有些道骨仙風。

  就在此刻,一聲爆裂悶響從丹爐裡傳出,隨即一股焦糊的氣味傳了出來。

  老道臉色大變,揮手打出一道法訣,熄滅了爐火,然後手一招,丹爐的蓋子飛了起來。

  他不顧丹爐滾燙,手直接伸了進去,臉色立刻變得陰沉無比,掏出一把黑乎乎的粉末。

  濃濃的藥香,夾雜著一股焦糊的氣味從粉末裡散發出來。

  老者見此,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地跳腳大罵。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6 12:44
第八章 白石真人

  第二日清晨,余府西廂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在通往別院的朱紅回廊內,正有三人朝這邊緩步走來。

  當先兩人並肩而行,一個是頭戴蓮花冠,身披灰白道袍的年邁老道,另一人,卻是個身著淡黃色宮裝的英氣女子。

  在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丫鬟裝束的少女,手裡拎著一個香木朱漆的三層食盒。

  老道負手而行,白眉輕簇,神色間似有些不悅,目光直視著前方,心思卻明顯記掛在別處。

  宮裝女子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段雖尚未完全長開,看起來卻十分勻稱,烏發高挽,五官清麗,眉宇間盡顯英氣,兩隻眸子更是明亮如星,令人見之忘俗。

  加之女子臉上略微施了些粉黛,使得其原本就白皙無瑕的臉頰上,多了一抹恰如其分的紅暈,故而顯得尤為楚楚動人。

  「白石真人,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到您煉丹了。」女子邊走邊眉眼微垂的說著。

  「看一眼倒無妨,只是老道有些不解,七小姐為何要老道替一個癡傻凡人診治?」老道聞聲收回了思緒,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真人有所不知,此人昨日……」

  宮裝女子淺淺一笑,將昨日柳石當街攔馬救人之事大略說了一遍。

  老道一邊聽著,一邊輕輕搓著手指,當聽到柳石僅憑一手之力就攔下了處於瘋狂衝撞中的青風馬,白眉微微挑了挑。

  「既是有恩於七小姐,那此人倒也值得老道看上一眼。」老道聽罷,鬆開輕搓著的食指和拇指,淡然說道。

  宮裝女子聞言一笑,略微欠身施了一禮。

  那名丫鬟則有些緊張地提著食盒,一直規規矩矩跟在兩人身後,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西廂房內,已經穿戴整齊洗漱完畢的柳樂兒,正絮絮叨叨和坐在床沿邊上的柳石說著話,忽然就聽到門外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樂兒妹妹,我家小姐帶仙師來看望你們了。」一旁的丫鬟不等小姐示意,立即走上前去輕叩了幾下門扉,低聲喚道。

  柳樂兒站起身,沒急著開門,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家小姐是?」

  「樂兒妹妹,是我。」

  聽著門外傳來的聲音有些熟悉,柳樂兒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樣子。

  她略遲疑了一下後,還是走上前去,「吱呀」一聲打開了房門。

  兩扇屋門剛朝內一開,她便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藥味兒,然後就看到了立在房門外的三人。

  她的目光先是在那老道身上一掃,確認那股藥味兒來自此人身上,而後又看向旁邊的丫鬟,發現其正是她昨日見到的,那名余七公子的貼身丫鬟小舞。

  當柳樂兒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名臉上掛著淺淡笑意的黃色宮裝女子身上時,先是一愣,繼而就驚得張大了嘴巴。

  「妳是……七公子!」柳樂兒掩嘴叫道。

  「是我。樂兒妹妹可以叫我七小姐,或者七姐姐也行。」宮裝女子看著少女詫異的神情,笑著說道。

  「怪不得昨日裡,我就覺得七公子有點……」柳樂兒聞言,也笑了笑。

  「有點什麽?」余七黛眉微微一挑。

  「有點……不像個男人。」柳樂兒想了一會兒,才找出這麽一個委婉的說法。

  「以男兒身在外面行走,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等過幾年,樂兒妳再長大些,就明白了。」宮裝女子看著柳樂兒俏麗的小臉,笑著說道。

  柳樂兒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三人讓進了屋內。

  「樂兒妹妹,這位就是我跟妳說過的那位仙師,白石真人。真人,這位是柳樂兒,坐在那邊的便是她的兄長,柳石。」七小姐微側身子,讓出老道半個身位,介紹道。

  「見過仙師大人。」柳樂兒心中早有幾分猜測,聞仍然心中咯噔一下,忙低下頭,欠身施了一禮,沒敢與那老道對視。

  柳石則坐在床沿邊,木然的望著進來的幾人,動也沒動。

  白石真人淡淡地掃了柳樂兒一眼,目光便移向了柳石,先踱步走到近前,後又繞到另一側,再從上到下仔細看了一遍,最後才目光微凝著看向柳石的眉心。

  看了片刻,老道雙目一閉,手掌抬起,雙指並著突然就朝著柳石的眉心處點去。

  「呀……」

  樂兒見狀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呼出口。

  老道伸出的手指頓時一僵,回過身,面露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樂兒妹妹,真人是在幫妳哥哥檢查,不用大驚小怪。」七小姐連忙拉了拉柳樂兒,解釋說道。

  「對不起,仙師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柳樂兒自知有錯,連忙道歉。

  老道聞言,神色稍緩,手掌重新抬起,再次閉目指向柳石眉心。

  隨著其雙指向前指出,柳石的眉心處亮起一片青色光芒,一圈圈圓形波紋從中蕩起,仿佛石子投湖時砸出的陣陣漣漪。

  片刻之後,老道輕「咦」了一聲,收回手指,緩緩睜開了眼睛。

  「怎麽樣?石頭哥哥能不能治好?」柳樂兒忙問道。

  白石真人斜眼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余七上前拉過柳樂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心急。

  柳樂兒閉口不再追問,眼神卻一直停留在柳石身上。

  似乎感應到了柳樂兒的目光,柳石眼睛移向了她,咽下口中的糕點,嘴巴咧了咧,露出一絲笑意。

  白石真人沉吟片刻後,手掌一翻,掌心中憑空多出來了一面有些古舊的青銅圓鏡。

  「去」

  他口中輕喝一聲,圓鏡上青光一閃,立即悠悠然漂浮而起,飛至柳石頭頂上方,懸停不動。

  只見白石真人口中一陣低聲吟誦,並起的手指也在虛空中指指畫畫,似乎是在書寫著什麽隱秘符文。

  片刻之後,他忽然雙指一停,衝著圓鏡遙遙一指。

  懸空圓鏡立即劇烈晃動起來,原本有些坑窪不平的鏡面上亮起一層蒙蒙青光,竟然變得光潔起來。

  柳樂兒神色緊張地盯著鏡面,覺得那青光之中似乎起了一些變化,仿佛有些模糊畫面正要呈現出來。

  然而等了片刻之後,鏡面青光之中卻依舊是那副模模糊糊的樣子,什麽都看不清楚。

  此時,柳石似乎也有些不喜那圓鏡遮在頭頂,抬起手驅趕蚊蟲一般揮了揮,雖未掃中那圓鏡,卻使得鏡面上的青光一陣搖曳,變得愈發混沌。

  「不可能,這是……」

  白石真人見狀,臉色驀然大變,馬上袖袍一抖,衝著古鏡猛然一揮,那面圓鏡立即就如乳燕還巢般飛旋而回,沒入其手中,消失不見。

  柳樂兒看著這一幕,小臉上頓時露出關切的神色。

  「真人可看出什麽問題了,不知是否有辦法治愈?」七小姐則不禁問道。

  「五五之數,未必不能,只是……」白石真人臉色一陣陰晴不定後,有些躊躇的樣子。

  「求仙師大人一定治好我兄長。」柳樂兒大喜,連忙開口乞求道。

  「真人若有良方,還請務必治好柳石,至於所需任何費用都由我來承擔。」七小姐也開口說道。

  柳樂兒聞言,望向余七的眼中不由多了一抹感激之色。

  「既然七小姐開口了,老道自當盡力而為。不過話說在前頭,他神魂不知什麽緣故處於封閉狀態,想要重開卻是殊為不易。只有設下喚靈法陣,才有幾分治愈可能,還需得是老道與其獨處靜室,全力施為方可。」白石真人看著高大青年許久後,才下定決心般地緩緩回道。

  「那仙師大人治療的時候,樂兒能不能陪在一旁?」柳樂兒一陣猶豫,繼而低聲問道。

  「妳陪在一旁作甚?礙手礙腳。怎的,妳個小娃兒不信老道?」白石真人語調突然升高了幾分問道。

  柳樂兒心頭「咯噔」一跳,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樂兒只是想陪著兄長,就在一旁看著,保證不會干擾到仙師大人的。」

  「隨便妳了。喚靈法陣非是尋常,還有些準備要做,老道就先回去了。」白石真人先淡淡一句,又看向余七正色說道。

  「有勞真人了。」七小姐欠身施了一禮。

  柳樂兒也連忙躬身朝白石真人施了一禮,不過沒等她直起身,那老道卻早已出了房門,自顧離去了。

  白石真人離開之後,宮裝女子也沒有逗留太久,只是安慰柳樂兒不必太過憂心柳石的病症,安心住在這裡,便也帶著小舞離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7 14:12
第九章 法陣

  第三日下午。

  丫鬟小舞來到西廂房,告知柳樂兒兩人,白石真人那邊已經準備好,可以為柳石治療了。

  在小舞的引路下,柳樂兒牽著柳石走過一條條回廊,穿過了四座天井小院,出了一道圓形拱門,才終於來到了余府的後院。

  原本七拐八折的庭院回廊,就已經讓柳樂兒驚嘆不已了,可當她看到後院那片布滿碧綠荷葉的小湖時,才終於對余府的廣大有了真正認識。

  說是小湖,也只是相對於柳樂兒以往見過的大江大河而已,其實這片湖泊方圓少說也有三四百丈,尋常富賈家宅中的池塘與之相比,自是有雲泥之別。

  「樂兒姑娘,那裡便是白石真人煉丹清修的地方。」小舞揚起手,指著湖心處的一座小島說道。

  柳樂兒順著小舞手指方向,看到一座漢白玉架起的九曲石橋,從田田的荷葉中穿梭而過,一直連到了小島上。

  小島面積不大,但上面林木茂密,雲霧遮繞,讓人看不真切。

  一想到到了島上,自己的「石頭哥哥」就有希望被治好,小臉難掩興奮之色,心思也起伏不定起來。

  「真人清修之地,可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去的。樂兒姑娘,接下來你們就自行過去吧。」小舞見柳樂兒有些失神,嘻嘻一笑道。

  「謝謝小舞姐姐。」柳樂兒回過神來,連忙謝道。

  柳樂兒甜甜的一聲「姐姐」,讓小舞十分受用,歡喜地擺了擺手,轉身踩著碎步離開了。

  少女望著湖中心那座霧氣繚繞的小島,一手扶著石橋欄杆,沒有急於上橋,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石頭哥哥的病若是好了,會不會離開樂兒呢?」

  想到這裡,她不由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但等其再看向高大青年異常熟悉的臉龐時,突然又安心了下來。

  「石頭哥哥,我們走吧。」

  少女當先一步跨上了石橋,牽著柳石朝小島走去。

  在碧葉石橋間穿行,越往近前,柳樂兒心中不免有些緊張,柳石倒是一臉平靜,不時被荷葉下冒頭的錦鯉吸引,左右張望。

  等來到小島邊,柳樂兒反倒覺得島上的煙霧,沒有遠遠觀望那麽濃了,周圍也沒有多少鳥雀鳴啼之聲,顯得格外幽雅寂靜。

  石橋盡頭處,接著的是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一路蜿蜒著延伸向了小島深處。

  柳樂兒兩人沿著小徑一路走去,沒有半點岔路,徑直來到了一座白墻黑瓦的古樸道觀前。

  白石真人正站在道觀門前等候著,看見二人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進來吧」,便轉身朝道觀後殿方向走去。

  二人跟著老道穿過三重大殿,來到了道觀後院,裡面有一座巨大假山。

  白石真人走到某處山壁跟前,抬手在上面一按,一道厚重的石門便緩緩打開,露出了一個一人高的洞口。

  二人跟著老道進入到了洞內後,身後那道厚重的石門便緩緩關上了。

  山洞是人工開鑿的,裡面的空間不算很大,只比他們住的西廂房空間略大上一些,四面墻壁上各自點著幾盞燈火,也不知燒的什麽燈油,沒有半點煙氣。

  地面中心處刻著一個八角形圖案,狀若八卦,卻又明顯不同。

  那圖案中的刻痕極深,裡面非但有一些奇異的鳥獸圖紋,還夾雜著一些造型古怪的線條,她隱約覺得曾經見過,似乎是某種古篆符字。

  而在八角形的每一個角上,還插著一面暗紅色的三角小旗,旗上同樣以金線繪製著一些奇異的紋路。

  「還愣著幹什麽,讓他坐到法陣中央。」白石真人瞥了一眼正在打量法陣的柳樂兒,冷聲道。

  「是」

  柳樂兒連忙收回視線,引著高大青年木然的坐到了法陣正中央的圓環圖案中。

  「石頭哥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樂兒就在這裡陪著你。」柳樂兒盯著柳石眼睛,認真說道,然後才戀戀不捨地出了法陣,貼著石壁站在一旁,面帶緊張地看著老道。

  「現在妳就待在原地,不要出聲打擾老道施法,更不要走動半步,明白了嗎?」白石真人鄭重吩咐道。

  柳樂兒連忙重重點頭。

  白石真人這才走上前來,先是單手豎掌,行了一個道揖,繼而圍著法陣走了一圈,口中默默吟誦起晦澀難明的咒語來。

  隨著他的吟誦之聲響起,法陣周圍的八面三角小旗上,一道道金線同時亮起金燦燦的光芒,從四周蔓延而起,朝著柳石身上覆蓋而去。

  柳石原本正目光四下張望,在金光覆體的瞬間,身子猛然一震,如觸電一般,坐得筆直。

  柳樂兒見此,心頭也隨之一跳,既有些擔憂,又有些期待。

  只見柳石周身金光流轉,隱約開始凝聚成一枚枚詭異金紋,同時眼中似乎也有點點金光匯集,看起來甚至詭異。

  只聽白石真人口中吟誦之聲驟然一停,掐著法訣的手勢突然一變,扣指大喝一聲:

  「鎮」

  方才還遊繞柳石身側的金光驟然一凝,仿佛一層金紙一般,將他包裹了起來。

  透過金光尚能看到柳石的面目,眉頭皺起,顯得有些痛苦。

  「滋滋」之聲大作!

  陣法周圍的八面小旗上接著紅光大作,一道道黑灰色的霧氣從中流淌而出,朝著法陣中心匯集而去。

  柳樂兒在一旁見此,臉色微微一變,不知為何,這黑灰色霧氣出現的瞬間,讓其本能地感到了極為地不舒服。

  突然,柳石悶哼一聲,臉部肌肉抽搐一下。

  「啊」

  柳樂兒不由得驚呼了出來,但馬上臉色一白的玉手掩住了杏口。

  「閉嘴!若是干擾了老道施法,後果你擔待得起嗎?」白石真人手指依然緊扣,厲聲呵斥道。

  柳樂兒心頭一顫,不敢再多言半句,但眼中的驚惶卻未消退分毫。

  只見那些霧氣如同活物一般,交織成一道道觸鬚,肆意扭動著攀附而上,徑直將柳石吞沒了進去。

  接著老道單手掐訣,陰沉的咒語聲響起。

  黑灰色霧氣隨之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霧氣裡的高大青年先是露出一絲困惑表情,隨之眼皮耷拉,緩緩閉上雙目,竟徑直站立地睡著了。

  老道見此,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手中法決驟然一變,再一張口,竟噴出一團精血化為點點血光,直接沒入黑灰色霧氣中。

  頓時霧氣中傳出濃濃的血腥起來,一枚枚血色符文瘋狂湧現。

  「不對」

  柳樂兒看到現在,臉色連變數下,心中直覺強烈告訴其眼前情形不對勁,但由於先前的警告,讓少女反而有些遲疑起來。

  但就這時,隨著老道的一聲低喝。

  黑灰色霧氣溫度驟然急降,竟在點點晶光中化為一塊巨大黑色冰塊,將高大青年冰凍在了當中。

  「快停下,你在幹什麽?」柳樂兒終於肯定這位白石真人的「惡意」了,當即小臉通紅的一聲大叫,再顧不得其他的一步跨向法陣,手中光芒一閃,一個巴掌大小的撥浪鼓便出現在了手中,就要擊碎冰塊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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