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3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1:31
第三卷第八章背棄師門


  正在這時,只聽得城內馬蹄聲如雷,顯然是霸天城的人得到消息趕來助黑刀門之人了。

  冰水雙艷趕緊掉轉馬首,這時只見一人如幽靈般貼地滾進,刀隨身走,照準她們的馬腿就砍,只聽“砰”的一聲,一條長長的鐵索鞭從天而降,他只覺脖子一緊,呼吸在一瞬間中斷了!臨死之前,他甚至聽到了自己喉骨斷裂時的咯咯之聲!

  他的身軀被捲得平拋而出,砸翻了他的一個同伴。冰水雙艷終於得到脫身,她們齊聲道:

  “穆大哥多保重!”便向城外衝去!

  牧野靜風心中一熱,他沒想到她們會如此稱呼他,尤其是如霜,一向是冷如冰霜。牧野靜風這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不應山,朝夕與師祖空靈子相伴,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所能享受到的只有空靈子作為長輩對他的關愛呵護。

  而人的心靈所需要的親情、友情卻是多方面的,這卻又恰恰是牧野靜風所不易得到的。

  他相信冰水雙艷此時的稱呼是發自內心深處,正因為明白了這一點,他才更為感動!在別人看來並不很重要的東西,在他眼中,卻是那麼的珍貴,那般的值得珍悵這時,令下的黑刀門之人已不到十個,但他們已聽到了由城內而來的馬蹄聲,鬥志反而更甚。在牧野靜風的掩護下.冰水雙艷已走脫了,他們便將所有的力量用來集中對付牧野靜風一人!

  馬蹄聲越來越近,聽起來應該不下百人!顯然霸天城的人對有人竟敢在他們地盤之內如此大開殺戒大為惱火,竟一下子就來了百多人。

  牧野靜風不敢戀戰,腳上的傷勢一直在折騰著他,他完全是靠著超人的鐵一般的意志在支撐著.黑刀門之人彷彿看到了轉機,竟不顧死活地死纏濫打!舉手投足問,牧野靜風又殺了三人,剩下的人卻仍是不肯退開!

  牧野靜風驚怒之下,突然反手一劍,刺中了自己胯下的馬臀!坐騎受痛不過,怪嘶一聲,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般向前飛射而出。

  這時,恰好在前邊有一人正掠身而起向牧野靜風撲來,沒想到牧野靜風的坐騎會這麼快意竄而出,兩人已在不及眨眼的瞬息接近了.沒等撲來之人反應過來,牧野靜風便一拉一送,對方已騰雲駕霧般向牧野靜風的身後飛去。本是砍向牧野靜風的幾把刀這時便齊齊砍在了這人身上。從突起的慘叫聲看來大概已不能活命了.受了一劍的馬如同瘋了一般疾馳而去,“嗖”地一聲穿過了城門,投入茫茫黑暗之中!

  牧野靜風騎術不精,對道路也不熟悉,再加上馬受痛已根本不顧腳下有沒有路,只知一個勁地向前衝,如此情形,倒與“盲人騎馬”極其類似了。

  牧野靜風很想躍下馬來,可不知何故地的腳一直無法從馬蹬中解脫出來。加上兩側情景無法辨清,他只好憑藉自己的武功死死依附於馬身上。

  這樣奔走可不是辦法,牧野靜風情急之中,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他一橫身,長劍倏出,一下子插進了馬脖子中。馬的喉管被割斷了,它的生命力隨著從血窟窿中汨汨流出的鮮血一起流走了—一

  但巨大的慣性使馬仍向前衝出了十幾丈,然後雙腿一軟,轟然向前倒下!

  牧野靜風擔心被尋到,趕緊長身而起,向一側飄身落下。

  不料就在他落地之時,意外之事發生了。

  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枝葉茂盛的小樹枝,牧野靜風的身軀在空中陡然疾轉,頭下腳上而落,他的劍在身前抖出萬道劍花,免得被樹枝掛傷.本以為這樣一來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哪知就在他即將落地時,突然有什麼東西桂住了他的右腳!

  當他明白這是一根纏在樹枝間的蔓藤,而正要反手一劍削斷它時,蔓藤已掛住了刺中他右腳的暗器上!頓時奇痛徹骨!

  牧野靜風所有的力道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劇痛一下子渙散了,他的劍再也揮不出去!

  沒來得及痛呼一聲,他已暈了過去!

  水紅袖與如霜在出了城之後,也是慌不擇路地一陣疾馳,但她們的騎術比牧野靜風要高明不少,待到路出四五里之外,她們便勒住了坐騎.此馬身負二人,而且又是疾馳如飛,這下便大聲地噴著氣,渾身上下都已濕透了.

  水紅袖驚魂甫定,回頭看看遠處的城池,道:“其實我們不用逃走,完全可以把那幾個人全部殺了。”

  如霜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你沒見又有不少人追來了嗎?煙南門的重擔,師父之仇從今後便落在你我身上了,你怎麼還能如此意氣用事?”

  水紅袖低聲道:“霸天城主與城伯兩人都死了,師父的仇我們該向誰報?”

  如霜沉默了——也許她也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想了想,她道:“至少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煙雨門就這樣一蹶不振!。

  水紅袖道:“如霜姐,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如霜道:“對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水紅袖道:“這些年來,我們為了煙雨門風裡來雨裡去,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我們是不是真的明白這樣做的意義?至少,我是不明白的,我之所以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報達師父之恩,是師父替我報了家仇,我的性命也是他給的,沒有師父,我早已是隔世之人,所以我無怨無悔。可如今師父已死,我便茫然不知所措了,我們該干什麼?又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為什麼要為煙雨門負責?”

  如霜氣憤地道:“難道你想背棄煙雨門?”

  水紅袖道:“可這是沒有師父的煙雨門,你以為李霍然他們會甘心讓我們主持煙雨門的大局嗎?師父在的時候,他這個副門主懾於師父威嚴,曾答應如果師父有什麼不測之時,就把門主之位傳給師兄蒙紫或我們,可師父一死,他定是會反目的,我不想為我根本不感興趣的事爾虞我詐!。

  頓了一頓,又道:“煙雨門素無根基,這幾年能略有作為,全仗師父之力,今師父一去,便是折了大樑,煙雨門還能支撐多久?天下之幫派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樣,也是有興衰起落.不是我不願承秉師父大業;而是我根本就沒有弄明白師父這些年來追求的是什麼,又如何談得上繼承?縱使勉力支撐了煙雨門的局面,也是毫無意義。”

  如霜嘆了一口氣,道:“我真不知這番話是你的伶牙俐齒所致,還是你真的有閱遍滄桑的胸襟,被你這麼一說,弄得我都有些六神無主了.”水紅袖道:“也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

  卻聽得如霜道:“快看!”水紅袖忙依言望去,出了城門,外面的光線反看到了些,加上夜已深,一彎弦月也已升起。藉著沾了霧水一般的月色,水紅袖看到從城門處馳出一匹戰馬!

  水紅袖轉身造:“會不會是穆大哥?”

  如霜道:“一定是他,如果是黑刀門的人或霸天城的人,是不會獨自一個人出城的。啊,他跑的方向與我們不一樣!”

  水紅袖道:“哪也無妨,他的武功那麼高,應該不會有事的.”

  兩人就那麼看著遠處的戰騎一路飛馳。

  倏地,只見那匹戰馬速度慢了下來,然後突然向前傾倒。水紅袖與如霜同時“啊”了一聲,相繼失色!

  如霜低聲道:“以他的輕功,這點意外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也不知她是說給水紅袖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

  倒下的馬再也沒有站起.而馬首右前方就是一小片叢林,馬背上的人投入叢林之後,再也不見他出來了。

  兩人都靜了下來,好長時間沒有說一句話,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還是水紅袖先開了口,地道:“如霜姐,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個究竟?”

  如霜道:“廢話!”

  沒想到看來相距不過一里多路如霜與水紅袖卻走了一刻鐘,因為在這一里多路之間,竟有大半的路段是水田,現在這樣的初夏季節恰好剛剛把新苗種上,田埂邊剛用稀泥培過,苦於行走,水紅袖倒還好些,而受過傷的如霜就是舉步維艱了。

  至於那匹馬,早就棄之不用了.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了。

  當她們趕到時,只看到了一匹倒斃在地上的馬1兩人輕聲叫道:“穆大哥一穆大哥—一”卻無人應聲.

  兩人還不死心。又在四下細細尋找了好幾遍,自然也包括那一小片林子,卻仍是一無所獲.水紅袖抹了一把汗,道:“找不到他我倒放心了.”

  “為什麼?”如霜道.本紅袖道:“這不是明擺的麼?他不在這兒,而他騎的馬卻在此處,這說明他是安然無恙了,否則又怎麼能離開這裡呢?”

  如霜一聽,覺得也有些道理。

  水紅袖道:“現在我們都脫險了,下一步該怎麼辦?”

  如霜道:“自然是回煙雨門。”

  水紅袖道:“我們這麼一回去,只怕有些人要失望了.”

  如霜道:“你說的是李霍然吧?”

  水紅袖道:“我們出事這麼多天,而煙雨門沒有任何舉措,這不說明了一切嗎?李霍然巴不得我們與師父全回不了煙雨門! ”

  如霜淡淡地道:“煙雨門本來就是李霍然的煙雨門,至於他為什麼把門主的位置讓給師父,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他想要回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也不算什麼過分。也可能他以為我們真的已經死了,所以才沒有設法營救,以免做無謂的犧牲.”

  水紅袖道:“你倒為他考慮得十分周全,既然你是如此想法,為什麼還要急著回煙雨門?”

  如霜道:“你忘了三年前那個晚上師父對我們說過的話嗎?”

  水紅袖證了怔,方試探著道:“你說的是師父說他如果遭了什麼不測,便到煙雨洞中找一件東西?”

  如霜點了點頭,緩緩地道:“不錯!”

  背上怎麼略得難受?

  口好渴啊—一咦?自己怎麼好像只剩半截身子了?要不下半身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格格登登之中,牧野靜風終於有些醒過來了。

  這地面怎麼在搖晃不停?牧野靜風大惑不解,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咕碌”之轉輾聲,便明白了.莫非自己是在馬車上?牧野靜風艱難地移過臉,看到的是一塊木板,再抬頭向右邊那個小窗戶口瞧時,則是不斷向後移去的黑乎乎的樹木。“啪”的一聲,是馬鞭擊打虛空的聲音.看來真的是在馬車上了.可自己怎麼變得這麼渾身乏力,連轉一轉頭也是困難得很?

  後背被什麼東西略得生疼。牧野靜風艱難地舉起一隻手向後模去。唉?怎麼圓圓的,光滑滑的,卻有一端有些刺人。

  牧野靜風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學到嘴邊,用牙一咬。“咯”地一下,牧野靜風感到口中有點甜,還有一種清甜,這是什麼吃食!

  其實,他身下就是一車粟子,只不過牧野靜風長年生活在不應山中,雖然聽說過栗子,但也僅止於此,從來不曾真正見過,無怪乎不認識了。

  他忽然記起自己是在右腿一陣劇痛之後,才暈過去的,那麼怎麼現在感覺不到疼痛了呢?

  正思忖間,馬車突然猛地一震,一陣可怕的劇痛從他的右腿傳遍全身,牧野靜風“啊'地一聲又暈了過去!他的右腿已痛得麻木了。沒有新的更嚴重的疼痛,是難以感覺到的.不知過了多久。牧野靜風又悠悠醒轉過來,睜開眼時,他驚訝地發現有四五張臉圍在自己的身邊。而自己正躺在一張竹床上.這都是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龐,粗糙不堪,而且特別的黑,黑得發亮,一看就知都是莊稼人。

  他們都關切地看著牧野靜風,一見他睜開眼來,都十分欣喜地道:“醒了,醒了。”

  “醒了麼?讓我來看看!”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圍在牧野靜風身側的人都主動讓了開來,然後牧野靜風便看到了一個極為慈祥的老婆婆,她的每一條皺紋中都透著慈祥。

  看見牧野靜風真的醒過來了,老婆子欣慰地笑了,不住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

  她身邊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翁聲合氣地道:“只怕醒了也沒用,他的右腳也不知被什麼古怪的東西扎了,無論如何,總是__”

  老婆子打斷了他的話,她有些不樂意地道:“小黑子,可不許你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被他稱作小黑子的人高大得就像一座鐵塔,怎麼看也看不出其“小”,倒是稱“大黑子”

  是再合適不過了。小黑子趕緊道:“是,娘.”

  老婆子又轉身道:“阿七,你就別一個勁地搔頭了,快想點辦法。虧你還是個即中,一點外傷就把你給難住了?你要想不出個辦法來二嬸可是要把你的藥箱子給砸了。”便聽得有人結結巴巴地道:“實—一實在沒—一沒有辦—一辦法了,那—一那東西奇—一奇怪得很,我一一我—一”原來是個結巴郎中.

  老婆子一頓足,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沒有辦法還說這麼多話幹什麼?怎麼比我老婆子還羅嗦?”結巴郎中阿七趕緊住口。牧野靜風心想:“看樣子是這一家人救了自己.”他掙扎著要起身,老婆子見狀趕緊把他勸住,道:“莫動莫動—一你的腳痛不痛?”說到這兒,趕緊又道:“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你都痛成這樣了,我還這麼問你.”

  牧野靜風一陣感動,他剛要說什麼,卻聽得老婆子已對周圍的人大聲道:“苦瓜、寶兒,你們就不能想想辦法嗎?那麼大的一個人是白長的嗎?”

  這真是一個任性的老太大,被她喝斥的都是她的晚輩,自然只有點頭的份兒。被稱作苦瓜的人低聲道:“又不是打柴下田,光個兒大就有用.”

  他的聲音不高,可老婆子卻沒有搭腔,她只“嗯”了一聲,苦瓜吐了吐舌頭,再也不敢說話了。

  牧野靜風趕緊吃力地道:“多謝諸位為我操心,其實,這都是應外傷而已,沒多大事.”

  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從床上強力支撐起來,卻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牧野靜風報是驚訝,不明白為什麼只是中了一枚暗器,而且又不是要害之處,怎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會不會是中毒了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1:32
第三卷第九章鎖骨毒刺


  但憑自己的感覺。他又覺得不像是中了毒,因為傷口處並無麻癢之感,而且既然這兒有一個郎中,那麼如果真的中了毒,他不會看不出來。眾人都關切地望著牧野靜風.牧野靜風彎過身子。用手抓住了仍是插在右小腿上的暗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一用力!

  “啊!”地一聲,牧野靜風大叫一聲往後便倒!但他卻在以驚人的毅力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昏過去,千萬不能昏過去1他竟真的挺了過來!但他的牙根卻已咬出了血!這時,才見小黑子用左手摀著自己的右手,大聲呼痛!

  原來牧野靜風向後倒去的時候,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右手,為了忍住可怕的劇痛,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在手上用了三分內勁,這種時候他的一握之力該是多麼可怕,無怪乎小黑子這樣的大漢也消受不起。

  老婆子不滿地瞪了小黑子一眼,道:“很通嗎?”

  小黑子趕緊鬆開左手,連聲道:“不痛不痛.”可臉上卻已是大汗淋漓!

  而牧野靜風仍是未拔出暗器一一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枚暗器是不是已與自己的軀體連作一體了。

  就在這時,卻聽得一個稚氣的聲音道:“奶奶,你為什麼不問問溜溜有沒有辦法?”

  床前冒出一個小腦袋來,是一個小男孩,大概八歲光景,虎頭虎腦的,還缺了一顆門牙.老婆子摸了摸他的頭道:“到一邊玩去.”

  溜溜偏著頭道:“不,我就要奶奶問我有沒有辦法。”

  老婆子被他糾纏不過,只好道:“好,奶奶問你:溜溜,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治好叔叔的傷?”溜溜道:“沒有—一”

  苦瓜道:“沒有你還讓人問你幹什麼?”

  溜溜道:“我沒有,可是屈伯伯有。”

  老婆子一拍大腿;道:“啊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本是愁眉不展的一家人這下子全都露出了笑容,阿七道:“還—一還是溜—一溜溜聰明,我—一我們都急糊塗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所說的人是誰,也不知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能解除自己的痛苦,但牧野靜風能看出這些人是真的為他高興!

  不知為什麼,牧野靜風覺得自己鼻子突然有些酸.無論是誰,當他被一群素昧平生的人真誠地關切著的時候,他都會被感動的,何況牧野靜風剛剛從霸天城那樣的環境中出來?

  老婆子道:“小黑子、苦瓜,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去準備一副擔架!”小黑子道:“駕車去更快些吧?”

  “一路顛簸,這孩子經受得起嗎?跑十幾里路就能把你累著?”小黑子又不敢說話了.老婆子道:“阿七,你給這位小兄弟的傷口上抹止痛藥,溜溜,你去跟你娘說一聲,叫她烙幾張餅,讓你爹你叔兩人路上帶著吃。寶兒,去讓你姐把我屋中那床未用的褥子拿來,墊到擔架底下,另外再找兩盞燈籠,換上新蠟燭—一”她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大將一般指揮著眾人.

  牧野靜風心知他們是要把自己抬到什麼地方去醫治了,如此深更半夜地勞動這一家了牧野靜風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他忙道:“如果一-有馬的話,我自己能夠騎著去.”

  老婆子笑道:“你弄成這副模樣了,還要逞強?你放心,力氣用完了是會長出來的,十幾里地,他們倆走慣了,比騎馬也慢不了多少.只要見了溜溜說的屈伯伯,你就什麼也不用擔心這人本事可大了,好像他比別人要多幾個腦袋似的,什麼事都會.”

  果然如老婆子所說的那樣,小黑子與苦瓜腳力極快。抬著一個人仍是一溜小跑,倒是在前面提燈籠照路的寶兒走得“呼哧呼哧”,就像拉著一隻小風箱.一陣又一陣的暈眩感向牧野靜風襲來,他在內心深處一個勁地告誡自己:堅持住,不能暈死過去!憑著如鐵一般的意志,他竟把一陣又一陣的暈眩感抵抗住了.不過他心中卻有不解之謎,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得這般弱不禁風,按理以自己的內力,流點血受點傷根本不會構成什麼威脅的。

  終於,只聽得前面的寶兒高興地道:“好了—一終於到了。”說罷,就一屁般坐在地上,張大著嘴直喘粗氣.

  牧野靜風看到了一座倚山而建的莊園,裡邊平靜得很,只有冷冷情清的幾盞燈籠還在莊院內亮著。

  小黑子與苦瓜把故野靜風放下,然後走到莊院門前。叩響了門環。少頃,大門便“吱呀”

  一聲開了,一個老家人探出頭來。小黑子忙道:“宏伯,打擾了.”

  老家人揉了揉眼,道:“啊,是你呀,如此三更半夜的到這兒來有事嗎?”看樣子他們本已相熟了.

  小黑子道:“我這兒有一個人受了傷,想要求屈莊主幫個忙。”

  牧野靜風心道:“原來這莊主姓屈。”

  老家人“哦”了一聲,看了看擔架上的牧野靜風,道:“你們稍等片刻,我進去通報一聲。”

  小黑子道:“多謝老伯。”老家人轉身進去了。

  過了一陣子,老家人又重新走了出來,他道:“我家莊主讓你們進來。”

  牧野靜風不由有些革.,他心想:“怎麼今日好人全讓我給碰上了?此時只怕已是三更左右了,這屈莊主竟然也能答允.”

  步入莊院內後,只聽得小黑子道:“寶兒,跟在老伯身後走,別走迷了路。”

  牧野靜風心道:“就這麼一個莊院,能鑽到什麼地方?”

  轉了幾個彎,便見前面有一盞燈高高挑著,燈下站著一個人,身材高大雄偉,氣宇不凡。

  老家人超步上前,恭聲道:“莊主,他們來了。”

  被稱作莊主的人點了點頭,對小黑子兩人道:“快進屋。”

  進了屋,牧野靜風波輕輕放下,他有些吃力地道:“屈莊主,恕在下不能起身施禮了。”

  他的確已起不了身,能夠堅持到現在仍保持請醒,這本身就可以說是一種奇蹟。那人道:

  “不必多扎。”言罷,他便蹲下身來,查看牧野靜風的傷口。

  少頃,忽間他輕輕地“咦”了一聲,顯得極為驚訝。然後,便聽他問道:“小兄弟,你受傷已有多少時間了?”

  牧野靜風道:“大概有三四個時辰了吧?”

  屈莊主連聲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小兄弟,此時你是否有暈眩之感?”

  牧野靜風道:“不-錯!”此時,他的意識已有些模糊了,連眼前的人也分辨不清,感覺到身軀似乎要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拉入一個黑洞中一般.屈莊主道:“你放鬆些,不需要再強忍著了,暈眩過去並沒有什麼大事,你放心好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一種渲染力,讓人聽了心中不由便升起一種親切感,種經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牧野靜風輕輕地道:“好吧_一”人一放鬆下來,他再也支持不住,立即景了過去!當牧野靜風再一次醒過來時,除了覺得有些困乏之外,他的身體已沒有其它不適,而右小腿處緊脹脹的,大概是用繃帶包紮過了,創口處有一種清涼之感.莫非自己所中的暗器已被取出來了?

  牧野靜風睜開眼來,發現自己已從擔架上轉移到了一張寬大的床上,隔著帷帳,他看到屈莊主正坐在窗邊的一張書桌前仔細地翻閱著什麼,他便慢慢地坐了起來。

  牧野靜風的動作驚動了屈莊主,他趕緊走到床邊察看。

  牧野靜風發現對方眼中血絲密布,容顏也有些憔悴,不由有些內疚不安,道:“在下恐怕害得屈莊主昨夜一夜不得安息了.”

  屈莊主哈哈一笑,道:“昨夜?小兄弟,你在這兒已經住了三天三夜了!”

  牧野靜風驚詫之極!他不由疑惑地道:“我—一我的身子本不應這麼虛弱才是呀?”

  原莊主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遞給牧野靜風,道:“你看看這個.”

  牧野靜風接過來一看,便猜知這就是射中自己的那枚暗器,只見它有一根筷子那麼長,中間略粗,兩端則如尖錐,上面還有烏黑色的血跡。

  牧野靜風驚愕地道:“就這麼一枚暗器,為何嵌入我腿中之後,竟是那般厲害?”

  屈莊主接過這枚暗器,道:“你看它模樣很普通,是不是?”牧野靜風點了點頭。屈莊主輕嘆一聲,道:“這種暗器名為'鎖骨刺',乃近幾年在江湖中出現的一種極為霸道的暗器,它不是由人力所發,而是置於一個圓球狀的容器之中,當這球狀容器用力梆子地上.只要事先方向掌握得好,'鎖骨刺'便會被機簧彈出。射向目標.而這種鎖骨刺'最可怕的是它並非是實心的,而是內有機括!,,說到這兒,他小心翼翼地用右手兩隻手指拍起那枚“鎖骨刺”,然後兩指突然一用力。只聽得“錚”地一聲輕響,從“鎖骨刺”中突然彈出兩個尖銳的倒鉤,各呈半弧狀,鉤尖正好相對!

  牧野靜風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使“鎖骨刺”無法拔出來的正是這一對倒鉤!在進入自己體內時,受到肌肉的擠壓,倒鉤彈出,正好勾住了自己腿部的骨骼!

  如此一來,無論向前還是向後,都是無法取出“鎖骨刺”了。好歹毒的暗器!可屈莊主又是如何把它取出來的呢?

  屈莊主彷彿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我試了幾次之後,便猜出這枚暗器有機括。既然有機括,那麼它的內部就應該是並不完全實心的,而是佈置了精細的機簧。只有從內部著手才能成功地取出'鎖骨刺'。”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道:“能想到這一點,接下來的事就容易多了.你看!”他用一隻手卡住“鎖骨刺”,用另外那隻手的手指扣住“鎖骨刺”的另外一端,然後用力一擰,竟把其中一端尖維給擰了下來!

  屈莊主道:“比我想像的還要容易些,不過打開它並不等於就萬事大吉了。在這麼小的一隻'鎖骨刺'中佈置了靈動的機括,那麼其中的各種機簧之精細便可想像而知了,現在的關鍵是如何正確地撥動內部的機括。否則一不小心也許就卡死了機括,那麼這一對倒鉤就再也別想讓它收縮回去.”

  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道:“按理它再怎麼歹毒霸道,帶給你的也只是外傷而已,可你卻昏睡了三天三夜,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牧野靜風搖了搖頭屈莊主輕嘆道:“坦誠地說,你能夠活下來,都已是一種奇蹟了!”牧野靜風失聲道:

  “怎麼會如此?”

  屈莊主道:“也真是無巧不成書,按理用機枯彈射出來的暗器其優勢之處在於它的力度大,但準頭卻相對欠缺了一些,而根據你所說的時間來看,當時是在夜裡,就更是如此了.但這一枚'鎖骨刺'卻是正正地射中 你的'三陰穴'!”

  “三明穴乃是太陰心經、足少陰腎經及足厥陰肝經三經交匯處,'鎖骨刺'射中此處,就等於一下子把這三股經脈封死了.如此一來,內氣運行受阻,人若是內氣無法運行,如何能夠支撐?時間一久,勢必會精元盡散,力竭而死。我看小兄弟身上是血跡斑斑,但除了右腿有傷外,其他地方毫髮無損,腳下的血自然不會濺到頭部、胸前,也就是說你定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而且還殺傷或者殺死了他人——如果我猜測設錯的話,應該是殺死了對方,否則你中了暗器之後,他勢必會追殺於你。從你暈倒在地到小黑子發現你之間還有一段時間差,這時如果有人追來,你自然無法反抗.”

  “所以我就更是不解了,按理經歷一場生死搏鬥後,你的身心本就應該有些疲憊了,之後又是三大經脈被阻,你又如何能支持三四個時辰?除非你的真氣運行是異於常人的。就是說可以不借助經脈運行。”

  說到這兒,他看了看牧野靜風,然後笑了笑,道:“但這又怎麼可能呢?我還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異人.”

  牧野靜風卻有些明白過來了,他想到自己曾隨師祖練過的“混燉無元”,此內功心法練至最高境界時,可以讓真力不再遵循尋常人的運行規律,既不必由丹田而起,亦不必由七經八脈運行一小周天再重返丹田.

  只是牧野靜風的”混燉無元”內功合法並未練到這等境界,但與常人卻又有所差異了,所以在三條經脈被封的情況下,他猶自能夠廝殺一陣子,並支撐了超過三四個時辰!

  想到這兒,牧野靜風才放下心來,既然“鎖骨刺”已被取出,三大經脈已通,自然不會有什麼大事了.至於腳上之傷,只需休息幾天。自然就會慢慢癒合,對江湖中人來說,這樣的傷口算不了什麼。

  於是,他感激地道:“多謝莊主救命之恩,卻不知小黑子大哥他們現在何處?”

  屈莊主道:“他們已經回去了,現在農事正忙,他們見你一時不會醒轉過來,加上他們對我還是信得過的,於是便不多留了.平日我們莊上的口糧蔬菜都是他們送來的,他們一家人可都是熱心腸呀.”

  牧野靜風誠摯地道:“這一次能遇上你們,也是在下三生有幸了。”

  屈莊主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對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牧野靜風道:“在下牧一穆風.”

  屈莊主道:“原來是穆兄弟,卻不知穆兄弟怎麼會招來如此橫禍?”

  牧野靜風道:“為了兩位—一朋友與霸天城黑刀門的人發生衝突才受了傷。”

  屈莊主道:“原來竟是霸天城幹的好事!此處與霸天城相去不遠,霸天城的所作所為,我亦是早有所聞,穆少俠與霸天城作對,定是俠義中人了.”

  牧野靜風一聽對方改稱自己為少俠,不由大為惶然,忙道:“在下怎擔當得起一個'俠'字?”他 想:“若是屈莊主知道我曾是霸天城的'霸天雙士'之一,只怕就會鄙夷我了.”

  屈莊主謂然嘆道:“方圓三百里之內,霸天城幾乎是說一不二的,穆少俠能夠全身進退,定是身手不凡了.”牧野靜風道:“莊主說笑了。”

  屈莊主道:“不瞞穆少僅說,我本也是武林中人,二十年前才隱於此處.哎,時間也過得真快,彈指間已是二十年了。不過這二十年來,我倒是偷得了不少空閒,與少年時的奔波勞累相比,就有一種隔世為人的感覺.現在的世界,已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情形頗有些索然。

  牧野靜風道:“在下倒是羨慕屈莊主能夠拋卻世塵瑣事,覓得清閒。”

  屈莊主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這麼看的嗎?像你這般年輕的人,可是難得有如此心境的.”

  牧野靜風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能了卻心願,定會效仿屈莊主。”

  屈莊主哈哈一笑,道:“可我看穆少快氣宇不凡,隱然有龍虎之氣,日後定是要做一番氣吞山河的大事,只怕那時穆少俠已是意氣風發、慷慨激昂了,要想覓得清閒,卻是難。”

  牧野靜風尷尬地道:“屈莊主說笑了。”

  屈莊主朗聲一笑,笑罷方道:“你看我,光顧說話!這麼多天沒進食,你一定餓了吧?”

  他不說倒還好,一說出來,牧野靜風立即覺得飢腸轆轆,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屈莊主忙大聲對外面道:“敏兒,我讓你做的'三七蒸雞'好了沒有?好了便快快端上來。”

  牧野靜風便要起身,屈莊主卻按住了他,道:“休得妄動,你的三大經脈受了損傷,不要說暫時不能妄動真氣。連行走也是越少越好!”牧野靜風只好又在床上坐下.過了一會兒,門簾被掀開了,進來的是一位少女,微垂著頭,手中端著一個盤子,盤中有一隻缽子及一副碗筷,缽子上蓋著蓋子,卻有熱氣騰騰而出.牧野靜風聞到了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

  少女走至床邊,將木盤放在床邊的一張几上,掀開缽子上蓋的蓋子,然後小心地將裡邊的雞塊夾人碗中,又用一隻勺子盛了些湯.

  屈莊主在一邊道:“這是'三七蒸雞',乃一種藥膳菜,其中配的藥物不下二十種,頗有滋養補益的功效,蒸這種雞要的是絕對的小火,而且越小越好,我女兒蒸的'三七蒸雞'可以說是極為出色的,只是平時連我也極少有這種口福.”

  牧野靜風這才知道眼前少女是屈莊主之女,自己怎能讓屈莊主的女兒伺候自己呢?

  他趕緊道:“屈姑娘,讓我自己來吧!”

  敏兒卻未說話,自顧忙她自己的。她端起那碗“三七蒸雞”,輕輕地吹了砍,大概是擔心太燙了,然後遞給牧野靜風.

  這時,牧野靜風已看清了她的容貌,這是一個秀麗絕倫的女孩,是那種美到極致,美到讓人見了,就想嘆息一聲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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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十章冷艷雙嬌


  牧野靜風有些呆了,以至於接過碗時,被燙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發出聲來,但臉卻一下子紅了.

  敏兒看到了這一幕,臉上也立即飛起紅雲,似乎想發笑,卻又咬著唇忍住了——她咬著唇的模樣極為可愛。

  牧野靜風趕緊把自己埋入騰騰熱氣之中,他擔心再看下去,自己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傻氣的舉動來。敏兒見狀,微微一笑,便出去了.牧野靜風心中卻噙咕開了:她怎麼不說話呢?莫非一莫非她是啞巴不成?但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忖道:“這樣天仙一般的女孩,怎麼會是啞巴?”其實美不美與會不會是啞巴之間並不存在什麼聯繫,只不過每個人心中都多多少少存在著一些完美主義的思想,見到很出色的東西,就希望它是完美的而不要有什麼缺陷.雖然“三七蒸雞”有些燙,但牧野靜風還是很快地把牠吃完了,額頭上有了細密的汗珠.但還是未飽.

  看著牧野靜風意猶未盡的樣子,屈莊主笑道:“你餓了這麼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的東西,能吃到半飢半飽最好,否則反倒會傷了胃,你且在這兒療養幾天。我女兒的手藝很不錯,以後你可以慢慢見識.”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自己竟又在莊內一連逗留了好幾天,他也說不清楚將自己留下來的是屈莊主的盛情還是敏兒出色的廚藝敏兒的廚藝可謂是花樣百出,無論色香味形俱美,每每總能讓牧野靜風幾乎把自己的舌頭都嚥下.

  其實到了第三日。牧野靜風便覺得自己已完全恢復了,他自然再也呆不住了,就起身走出自己已整整呆了六天的屋子。久在籠中,變得急需返回自然——感覺自然很不錯.牧野靜風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外面的空氣,又扭了扭腰,只聽得全身關節都在“卡吧卡吧”

  作響,他一時性起.便以各種古怪的動作扭動著身軀,有幾個動作竟將自己的身軀扭轉到一種已違背人體常理的姿勢.最後,牧野靜風一聲輕嘯,飄然掠起。然後在空中一連翻了五六個跟斗,才輕盈落地!

  經過這一番熱身運動,他的身上己冒出了一層細汗,渾身上下又充滿了無窮的力量.站在屋外長廊上,可以看到莊院內的大部分區域,住院並不很長,但營建的亭台樓梯錯落有致,院內綠樹成蔭,別有一番生機.牧野靜風興之所致,信步向前,欲領略一下院中美色,忽聞一女子聲音:“小心!”聲如駕燕,婉轉清麗.牧野靜風一驚,循聲望去,卻見屈敏正快步向這邊走來。

  他心中“格登”了一聲,暗想:“原來她會說話!”不知為何,心中有如釋重負之感,但一時卻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喊自己小心。

  屈敏快步走到他的身邊,道:“我們莊院內不可以亂走的,說不定就走迷了路.”說這話時,她的眼睛卻是望著莊院.

  牧野靜風驚詫至極,他疑惑地道:“此話怎講?我看這莊院並不很大呀.”

  屈敏道:“你若是不信,便走走試試。”

  牧野靜風忙道:“我信,我信,只是這麼多天來,為何總聽不見姑娘開口說話一”

  屈敏忽地轉過身來,有些吃驚地道:“你見過我了嗎?”

  牧野靜風“啊”了一聲,呆呆地站在那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也許,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半晌,他方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道:“屈—一屈姑娘此話怎講?這幾日你不是天天為我—一為我做了不少好菜嗎?。屈敏忽然“咯咯咯”地笑了,笑得彎下了腰,笑得牧野靜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笑聲,道:“看來你就是受了傷住在我們莊內的穆少俠吧?”

  牧野靜風稀里糊塗地點了點頭。暗想:“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怎麼今天一切都像是有些不對頭呢?”

  屈敏道:“我明白了,你是把我當作屈敏了.”

  牧野靜風瞠目結舌地道:“你—一不是敏—一啊,屈姑娘?”

  屈敏居然說別人錯把她當作屈敏了,這真是不可思議!如果不是在屈敏的視線之下,牧野靜風一定要用力托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身在夢中。

  屈敏笑道:“我是屈姑娘,但不是敏兒,我叫小雨,你所說的敏兒是我姐姐,我與她是雙生姐妹,這下你明白了吧?”

  牧野靜風猛地一拍額頭,恍然道:“原來如此!”言罷,不由又仔細地打量了屈小雨幾眼!

  屈小雨一跺腳:“你這樣看人家,人家豈不害羞?”話雖然這麼說,但她的神情可是一點害羞的樣子也沒有.

  倒是牧野靜風聽她這麼一說,“騰”地一下子紅了臉,沒話找話地道:“你們姐妹倆真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屈小雨很感興趣地道:“你也說我們很像?”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心想:“豈止是相像,簡直就是完完全全的一個模樣,照著畫都畫不了這麼好.”

  想了想,他又道:“不過還有一點你們是有些不同.”

  屈小而道:“什麼地方?不可能有吧?連我爹都常常分辨不清。”她的語氣神態就像是與一個老朋友在說話,讓人不由自主地會把心情放鬆下來。

  牧野靜風笑了笑,道:“你們不同的地方還不止一處!”屈小而眼珠子一轉,道:

  “你是蒙我的吧?”

  牧野靜風道:“豈敢騙人?第一,你姐不會像你那樣笑得那麼……那麼……”他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才好。

  屈小雨接過話頭道:“笑得那麼燦爛,對不對?”牧野靜風被她逗樂了,道:“不錯!”

  “那麼第二點呢?”

  “第二點嘛,你姐不可能像你這樣愛說話,我見過她這麼多天了,她可是從來都未對我說過一句話。”

  屈小雨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了,她看了看牧野靜風,道:“那你道我姐蛆為什麼不與你說話嗎?”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屈小而輕嘆一聲,緩緩地道:“因為她根本就不能說話!”

  牧野靜風一下子便僵在那兒了,似乎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沉,往下沉—一一時兩人都沉默了.屈小雨看了牧野靜風一眼,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牧野靜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我為你姐姐感到有些惋惜,我在想如果她能開口說話,其聲音也一定像你這樣的好聽.亦會像你這般愛說愛笑的。”

  屈小雨古怪地笑了笑,道:“就像你挺了解我姐朗似的。”

  這話倒提醒了牧野靜風,他心想自己到莊內才幾天,怎可對他人妄加評論?於是他趕緊岔開話題,道:“屈姑娘,不知這莊內為何不可以隨便走動?”屈小雨道:“我爹不想外人來打擾莊內情閒安逸的日子,便在莊內做了些小小的手腳,若是有什麼毛賊敢上門來,只怕要吃些苦頭了.”

  牧野靜風立即想到屈莊主肯定在莊內布過什麼陣勢,心想:屈莊主終是武林中人,隱居山莊之中,仍是不忘武林中的那一套.

  屈小雨道:“我姐姐今天已出去了,從今天開始,你的菜就由我代替我姐燒,不過我先給你打個招呼,我的手藝可沒有我姐那麼好。”

  牧野靜風忙道:“其實我可以跟莊內其他人同吃的,再說我的身體已完全恢復了,怎能再讓你們這麼照顧?”

  屈小雨“哼”了一聲道:“這是我爹吩咐下來的,做不做由我,吃不吃在你.再說我們莊內人手不多,只有七八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老婆子,你愛與他們一起吃嗎?。

  地忽然想起了什麼,道:“是了,我爹說你的三大經脈曾被封住了,一時半刻很難恢復真力的,怎麼方才見你活蹦亂跳的,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牧野靜風含含糊糊地道:“我這人—一我這人生性好動。”屈小雨聽得一樂.屈小雨的廚藝果然與屈敏不可同日而語,牧野靜風只吃了二餐,便有了切膚之感,若不是他已在不應山“久經考驗”,只怕要不堪忍受了。晚上,半躺在床上,牧野靜風思前想後,決定明天便要離開這兒,去謝過小黑子一家後就繼續自己未完成的事.

  主意拿定,他倒頭便睡,但睡不到一刻鐘,他又翻身起來,倒了一杯涼水一口氣把它喝了.

  在此之前,他已連喝了三大杯水了、今晚的菜是鹹到了極致,牧野靜風甚至懷疑屈小雨是不是把鹽當作主料,而把菜當作凋料了。

  沒想到第二天他才開口,便被屈小雨一口回絕了。

  牧野靜風有些為難地道:“我已在這兒叨擾多日了,實在過意不去,再說我的身體完全恢復了……”

  屈小雨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我——不一一一管!

  這幾天我爹不在,他把你交給了我,說一定要到他回來才讓你走.”說到這兒,她攤了攤手,道:“當然.如果你要強行走,我也沒有辦法,因為你的武功大概是在我之上了。”

  牧野靜風忙一迭聲地道:“豈敢豈敢.”

  屈小雨造:“你是不是因為怕吃我燒的萊才急著要走。”

  牧野靜風道:“哪裡哪裡,其實你燒的菜也是極有—一挺有個性的.”屈小南高興地道:“是嗎?那你可要多吃一點.”

  牧野靜風送:“不過我想這麼多天了,卻還沒有去向小黑子一家表示謝意,這恐怕有些說不過去吧?”

  屈小雨道:“這倒也是__不如這樣吧,你先去一趟小黑子家,去了之後再回來,如果你不回來就走了,那 可就慘了。對了,倒不如由我陪你去,反正你也不識路。”

  牧野靜風自然只有答應的份兒了,他心想:“路上有這個伶牙俐齒的女孩陪著倒也熱鬧!”

  走出莊院,回頭望去,只見莊院正門口上寫著三個如刀刻般的字體:傳弦莊。

  牧野靜風心道:“好風雅的名字。沒想到是武林中人卻也這般文雅。”

  初來傳弦莊時,牧野靜風是躺在擔架上暈暈乎乎,加上又是在夜裡,自然對來時的路也全然不知所以,全賴屈小雨在一旁指點。

  走出五六里路,前面有了一座小山,山不高,但山上林子卻是高大茂盛,初夏的日頭已有些熱,但一置身此林中,卻有了陣陣清涼之感.又走了一程,牧野靜風突然停下身來低聲道:“好像有人?”屈小雨毫不在意地道:“有人又有什麼奇怪的?這路我們能走別人也能走,再說這山上還有不少砍柴放牛的人呢”

  牧野靜風道:“不對,這幾個人的呼吸特別沉穩,一定是江湖中人。”

  屈小雨聽他這麼一說,不由也停了下來壓低聲音道:“是麼?我怎麼沒聽到?”

  只聽得一聲怪笑,前邊不遠處的樹叢“嘩”地一聲響,躍出兩個人來,竟然都是蒙著面的!

  牧野靜風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心想:“該不是遇見山賊了吧?

  屈小雨道:“還真讓你說中了!”聽她語氣,全然沒有害怕,倒像是頗為興奮,真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孩。

  只聽得兩個蒙面人中那身著青衫的人嘶聲叫道:“小子,我們兄弟倆是劫色不劫財。

  識相的就給我滾得遠一點,別壞了我們的好事!”

  還沒等牧野靜風開口,便聽得屈小雨氣憤至極地罵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為!”另外那個身著黃衫的蒙面人嘻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才別有情趣—一”不等他把話說完,屈小雨已喝斥一聲:“找死!”

  “錚”地一聲,她已從腰中拔出一柄短劍,彈身而出,掠出二丈開外!

  牧野靜風慌忙叫道:“小雨!你小心!”

  “兩個淫賊,能有多少能耐?”說話間,屈小雨已掠至那兩人身邊,二話不說,立即疾攻數劍。

  從她方才的輕身功力及劍招來看,牧野靜風知道屈小雨的身手頗為不弱,至少可擠身一流高手之列,對付兩個打家劫舍的毛賊,應該不成問題。

  但牧野靜風仍是擔心她有什麼閃失,於是趕緊雙足一點,如翩飛之鷹隼般飄射而出,去勢如電,快不可言。如此輕身功夫,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屈小雨連攻十數劍,竟被對方—一化開,非但如此,他們還能藉機反攻!

  牧野靜風身在空中,已看清局勢,暗道:“這兩個毛賊的武功倒還真不弱,可惜不走正道,做出這種下流勾當,辜負了一身武功!”他見屈小雨有些吃緊,不敢怠慢,一聲清嘯。

  劍芒如亂蝶落英,紛紛揚揚而下,場面煞是壯觀!這正是一招“逍遙容與”。

  兩個蒙面人立即感覺到牧野靜風手頭之劍的巨大壓力!他們趕緊棄了屈小雨,全力應付牧野靜風的劍!

  可惜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牧野靜風的劍便如同有形無質的影子一般,還沒容他們反應過來,黃衫蒙面人的背上已被劃出長長的一道血槽!

  蒙面人齊齊一驚,不由反身倒掠而出。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識相的就快快滾開,我便饒你們不死!”

  青衫蒙面人怪叫一聲:“好大的口氣!”左手在腰間一探,已有數枚暗器電射而出,直取牧野靜風數處大穴。這又豈入牧野靜風之眼?

  牧野靜風冷笑一聲:“自不量力!”長劍倏出,寒芒倏閃,便見數點寒星如中魔法,縱射而回!

  一聲慘叫,青衫客雙手雙腳齊齊被暗器射中。轟然倒地,不過最後他還是堅持站了起來。

  黃衫客眼中有了驚惶之色!牧野靜風料想對方一定會知難而退了,哪知黃衫蒙面人大吼一聲,竟又飛撲而上,手中彎刀劃出驚人的光弧,聲如破帛。刀法狠辣凶霸一一但在牧野靜風眼中卻不是這麼回事了。

  牧野靜風信手揮出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劍,對方的漫天刀影立即化為烏有.因為,牧野靜風的劍已不可思議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上。牧野靜風冷聲道:“你們還不死心嗎?”

  黃衫蒙面人與青衫蒙面人眼中都有了一種讓人想到死亡的灰白色,他們終於緩慢而艱難地點了點頭.牧野靜風收回了他的長劍,對屈小雨道:“走吧,沒事了.”話剛說完,他已感覺到身後有冷風急襲而至!

  牧野靜風在心中嘆息一聲,未曾回頭,反手一劍,同時右腿疾然倒踢!兩聲慘叫幾乎同時響起!

  牧野靜風將黃衫蒙面人一劍穿喉!而青衫人的胸口處卻深深地插著黃衫蒙面人的刀——

  這是被牧野靜風一腳踢飛的!

  兩個人終於再也無法繼續不折不撓地糾纏了。牧野靜風奇怪這兩個採花盜怎麼如此難纏,竟全然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他蹲下身來,想要揭開對方的蒙面巾,看一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倏地,只聽得一聲尖叫,竟是屈小雨發出的!

  牧野靜風霍然轉身!

  只見屈小雨有些驚恐地道:“我—一我最怕看死人的臉了,我們還是—一還是趕快離開這兒吧!”

  牧野靜風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站起身來,道:“好吧.”當他們轉過山梁後,林中慢慢地走出一個人來,他走到兩具屍體旁停了下來,蹲下身,仔細地端詳著屍體。似乎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兩具屍體更有吸引力的東西了.看著看著。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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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一章死亡之令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他的到來會讓小黑子一家那麼高興,他們簡直就像看到了長年在外現在終於回家了的親人!

  最高興的就數那個老婆子,她握住了牧野靜風的手問他傷好了沒有?還會不會暈眩?什麼時候開始能下地的?……牧野靜風一一回答後,她滿意地笑了。

  牧野靜風心想:“如果我見了奶奶、外婆,一定也是與這位老奶奶一樣!”

  溜溜不知什麼時候靠在了他的身邊,乘他不注意,飛快地把他的褲腳撩上來些,看了一下傷痕又放下了,然後逃得遠遠地咬著一隻手指衝牧野靜風直樂.老婆子道:“這孩子……”自己也笑了。

  牧野靜風被這一農家人的善良所深深打動了,他噙著淚對老婆子道:“老奶奶,我這條命是你們一家人揀回來的,大恩不言謝,晚輩對你們一家人的恩情會永銘心頭!老奶奶,我沒有什麼東西表示謝意,就給你磕幾個頭吧。”

  言罷,他鄭重地跪了下來!自他懂事起,除了師祖,他還從未向其他人下跪過,而這一次,他的心是真誠的!

  老婆子一下子慌了手腳,趕忙道:“快起來,快起來!換了誰也都會這麼做的……”

  小黑子想要把牧野靜風扶起,卻覺得牧野靜風竟是重若泰山,哪能扶得動?不由暗自嘀咕:那天自己怎麼能抬得起他?

  牧野靜風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方站了起來,無意中他看到屈小雨正注視著他,眼神頗有些複雜。

  自然,小黑子一家人免不了要留他吃一頓飯.雖然是一些農家菜,卻也將一張八仙桌排得滿滿的,足以體現這家人的一片熱情。

  席間,牧野靜風有些感慨地想:“明明是他們救了我,現在卻反過來由他們盛情招待我……”

  回到倚弦莊,已是夕陽西斜的時候了,在回來的路上,並未再見著那兩具屍體。

  剛進莊內,便聽得老家人上前對屈小雨禀報導:“小姐,莊主已經回來了。”

  遠遠地,便見屈莊主在滴水簷處相迎,他見了牧野靜風便道:“聽老家人說你們去了小黑子家中,我還擔心這麼遠的路,你的身體吃不消呢,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完全多餘了,沒想到穆少俠的身體是如此強健!”

  牧野靜風有些不安地道:“有勞莊主操心了,其實在下的傷已完全好了.這些日子裡有勞莊主及令千金悉心照料,在下感激不盡.在下還有些事未曾辦妥,需得告辭了。”

  屈莊主不悅地道:“天色已經不早了,屈某怎會讓你離去?若是你執意要走,便是瞧不起屈某了,至少也得明天再說.”既然屈莊主如此一說,那牧野靜風自然也不好再堅持.賓主正在聊天之際,卻見老家人突然跑著碎步過來了,神色顯得有些驚慌,他見了屈莊主便道:“莊主,小人有事相告!”

  屈莊主對牧野靜風歉意地笑了笑,便隨老家人走到一個涼亭裡去了.只見老家人神色似乎頗為緊張,對屈莊主說了些什麼,屈莊主的神色也慢慢地凝重起來.最後,卻見老家人從懷中掏出一件什麼東西交給了屈莊主。

  屈莊主神色更為嚴峻了,他忽然轉過頭來,對著屈小雨道:“小雨,你過來!”

  屈小雨依言走了過去,樣子顯得有些忐忑。

  牧野靜風心想既然他們之間的說話是不便讓自己知道的,自己還是迴避一下的好。於是他轉過身去,沿著長廊慢慢向前走著。

  隱約傳來屈莊主的聲音,似乎頗為嚴厲,然後是屈小雨的嚶嚶哭聲,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牧野靜風不由有些不安了。

  過了一陣子,他的身後傳來腳步聲,然後聽得屈莊主乾咳一聲,牧野靜風忙回過頭來.屈莊主說了一句很讓牧野靜風感到意外的話:“今晚我要讓人去外面拉一車炭回來,穆少俠如果……咳……如果執意要走的話,不妨乘他的馬車去,反正順路,當然……咳……”

  他邊說邊咳嗽,顯得頗感為難的樣子。

  牧野靜風很是不解,方才他還執意挽留,怎麼一轉眼卻又暗示自己今晚就可以離莊了?

  這其中定有古怪!

  於是牧野靜風故意道:“眼看就是酷熱的天氣了,莊主要拉炭來有何用處?”

  屈莊主“啊”了一聲,尷尬地笑道:“我……正因為這種天氣不會有人買炭才去購買的,因為這時候的炭一定很便宜!”

  牧野靜風道:“莊主又如何知道我與馬車是順路的呢?”

  屈莊主乾咳了一聲,道:“這兒出去到二里路之外才有岔路,這一段路你們定是同路的。

  再說就算不同路車夫也可以先拉穆少俠一程,反正炭也不急著用.”

  牧野靜風心道:“既然不急著用,你為何要讓人連夜出去拉炭? ”他斷定屈莊主一定是有什麼為難之事了,於是他笑了笑,道:“今天走了這麼多路,有些累了,明天一早,我再動身也無妨。”

  屈莊主有些急了,一急便道:“穆少俠,請你務必快快離 這兒……”

  牧野靜風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故意道:“屈莊主是嫌我在莊內呆的時間太久了吧?”

  屈莊主忙道:“屈某哪有此意?”

  “那卻為何急著要讓我走?”

  屈莊主“唉”了一聲,道:“總之請穆少俠……我……咳……”他開始咳嗽了。

  牧野靜風正容道:“屈莊主,你分明是把我當作忘恩負義的小人了。”牧野靜風故意把話說得很嚴重。

  屈莊主果然沉不住了,他道:“穆少俠此話怎講?”

  牧野靜風道:“我看莊主及屈姑娘的神色,似乎遇上了什麼棘手之事,為了不連累我,你才執意要我離開倚弦莊.如此說來,莊主豈不是把我當作忘恩負義之人了?若是莊主看得起我,本應讓我略盡微薄之力,以報厚恩才是!而莊主卻要讓我在此時離開倚弦莊,這豈不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嗎?”

  屈莊主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穆少俠聰明過人,終是瞞不了你.既然如此,我便明說了吧,不過屈某有一個請求,請穆少俠聽了之後,便離莊而去!”

  牧野靜風不置可否地一笑,道:“莊主請講。”

  屈莊主從懷中慢慢地掏出一物,遞給牧野靜風,道:“穆少俠可識得此物?”

  牧野靜風伸手接過,這是一塊二寸寬三寸長的金屬牌,不知以何物鑄成,竟是異常的沉重!

  此牌呈紫紅色,泛著幽幽之光,讓人不由自主 會聯想到凝固的血。在牌子正面雕著一輪落日,正要沉入山巒之後,夕陽呈血紅色,紅得不可思議,讓人有觸目驚心之感!

  殘陽如血!

  是用死者的鮮血將這輪殘陽塗抹得這般紅的嗎?要不然為何有著一種妖邪之氣息?

  牧野靜風在目睹這塊紫紅色的牌子之後,竟不期然地心生沉重之感。

  他搖了搖頭,道:“我並不認識這塊牌,但我卻能感覺到它身上有一種邪異詭秘的氣息.”

  屈莊主緩緩地道:“不錯,因為它本就是來自於地獄之中!”

  夕陽斜斜地照在了屈莊主的身上,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不真實——就像夕陽的光芒一樣,看上去很是奪目,卻已毫無熱量.

  牧野靜風疑惑地道:“地獄?”

  屈莊主望著遠方的落日,幽幽地道:“那是群魔聚集的地方,一個如同地獄之尊一般可怕的人統治著這一群人,他們的最高信條就是要驅去光明,讓黑暗統治世界!”

  世上有這樣的地方嗎?

  世間有這樣的人嗎?

  牧野靜風靜靜地看著屈莊主。

  屈莊上的嘴角輕輕地抽搐了一下,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了似的,他道:“這個地方就是死谷!”

  死谷!

  死亡之谷——在這兒,死亡是它的主色調、主旋律牧野靜風自語道:“又是死谷……”

  屈莊主道:“這塊牌子就是死谷的索魂令,收到此令的人,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死路,即與死谷的索魂使者相抗拒,可直到今天為止,還沒有任何人能夠從索魂使手下逃得性命!”

  牧野靜風道:“那麼另外一條路呢?”

  屈莊主臉色變了變,沉聲道:“另外一條路是一條生不如死的生路,即是甘心為死谷之僕,供死谷驅逐直到戰死或老死!”

  牧野靜風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了,過了良久,他忍不住問道:“難道就沒有例外嗎?”

  屈莊主道:“也許可以說有一個半的例外。”

  “一個半?”牧野靜風很驚訝地道.

  “不錯,其中的'半個'指的是武帝祖誥,他是七聖之首。死谷在二年前曾極其隆重地派出四十人,送出二塊索魂令,其中一塊索魂令送到了武帝祖誥手中。武帝祖誥乃武林正道公認的領袖人物,死谷此舉等於公開向武林正道下戰書!在每塊索魂令的後面都注有時間,那是死谷給對手的最後期限!祖誥手中的索魂令上所標註的時間是今年的中秋節!”

  牧野靜風不由道:“為什麼時間相隔這麼長?”

  屈莊主道:“武帝祖誥乃何等人物?連死谷對其也不得不忌憚三分.但他們既然敢對武帝公開叫板,亦說明他們的實力已是極其可怕!武帝祖誥是武林正道的一面旗幟,旗幟一倒,邪將勝正,整個武林便要進入一片黑暗之中!”

  頓了頓,又道:“所以,今年的中秋節,可以說是正義與邪惡之道決一死戰之時!一旦這張索魂令也如以前的那些索魂令一樣——魔道得逞!那麼便等於宣告邪惡戰勝了正義!”

  牧野靜風道: “但自古以來,邪惡從來都是戰勝不了正義的。”

  屈莊主嘆息道:“那是從整個歷史之局來看,但在這個過程中,有某些時期會出現邪魔當道的局面,而這樣的局面,也許只是一轉眼便過去了,也許會持續很長時間,十年,百年,數百年……”

  牧野靜風道:“莊主稱其為'半個'是什麼意思?”

  “因為江 中人認為武帝祖誥與死谷各有一半取勝的機會。”

  “那麼還有一個呢?”

  “這是半年多前死谷送到風塵雙子手中的那一塊索魂令,這風塵雙子乃七聖中其中兩個,其武功當然是超凡入聖,足可傲視天下!自從風塵雙子收到索魂令之後,就突然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他們既未被死谷所殺,又不曾甘心為死谷驅從,所以可以說是一個例外。”

  牧野靜風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將手中的索魂令翻過去細細一看,神色大變,失聲道:

  “這上面所寫的時間是……是今夜子時!”

  屈莊主緩緩地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屈莊主就萬萬不該在這時候讓在下離開倚弦莊了,卻不知死谷的人怎麼會與你結下怨仇?”

  屈莊主道:“我閒隱於此已有二十年,又怎會與死谷結下什麼怨仇?哎,全怪小女不知輕重……”

  “這事怎麼能怨我?”不知什麼時候屈小雨也走過來,她委屈地道:“難道爹爹希望女兒不加反抗不成?”

  屈莊主道:“可……可你也不能殺了他們啊!”

  屈小雨道:“誰說是我……誰又知道他們會是死谷的人?再說,難道死谷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牧野靜風聽出了蹊蹺之處,他忙道:“莫非此事是因為在下今天於林中殺了兩個蒙面人之事而起?”

  屈莊主閃爍其辭地道:“穆少俠多慮了,我可不知道什麼蒙面人……”

  牧野靜風正色道:“莊主不必再隱瞞了,這兩個人是我殺的,所以我就更不能走了。”

  屈莊主急道:“可你是為了我女兒才出手的……”這便等於承認了牧野靜風的猜測。

  牧野靜風誠懇地道:“屈莊主,現在不用再談論別的事情了,而是要商議如何對付死谷的人!”

  屈莊主道:“他們的索魂令是送到我們倚弦莊上的,穆少俠又何必作無謂的犧牲?”

  牧野靜風自顧道:“依我看屈莊主急著要我離開,說明你不會是那條生不如死的生路,對不對? ”

  屈莊主道:“這個自然!屈某多少還是有些骨氣的!”

  牧野靜風道:“好吧,如今我們就該考慮考慮如何與他們決一死戰了。對了,如果我們殺了他們的索魂使者,以後他們會不會再糾纏不清?”

  屈莊主道:“這個……以前從未有人能夠殺掉索魂使者.據說索魂使者並非一個人,而且武功也是高低不同,大概是依對象的不同而派出不同的索魂使者,他們行事慎密,在對某人下手時自然早已做好了詳盡調查,對手的武功如何,他們大概全是了然於胸的。”

  屈小雨忽道:“我們為何不學學風塵雙子兩位老前輩的做法?”

  屈莊主道:“這談何容易?風塵雙子本就是行踪撲朔不定之人,追踪與反追踪的本領舉世無雙,所以才能神秘失踪半年多.至於其他人麼……也有人曾想以此法得以脫困,但最後的結局反而更慘!”

  他看了牧野靜風一眼,又道:“既然穆少俠已執意留下,那麼有些話我便直說了。目前我們惟一可能的勝算就看穆少俠你了.因為死谷的人對他們的實力自視甚高,他們相信不可能會有不相干的人甘心捲入與死谷的爭戰之中,所以在估計我們的力量之時,不會將穆少俠考慮進去。”

  屈小雨接過話題道:“爹的意思是如此一來,他們派出的索魂使者之武功就不會太高,而穆少俠與我們聯手出擊,也許就勝券在握了?”

  屈莊主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道:“至於勝了之後又如何,我卻不得而知了,我想 谷是絕對不會接受失敗的。”

  牧野靜風朗聲道:“好歹也要挫一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不至於太囂張!”

  屈莊主大概是被牧野靜風的豪氣所感染了,也大聲道:“既然穆少俠如此說,我便豁出這條老命與他們拼死一戰了。不怕穆少俠笑話,屈某在莊內安置的小擺設,還是有些用場的,以這些東西迎接死谷的人,也讓他們吃點苦頭!”

  屈小雨道:“我奇怪的是死谷的人怎麼這樣快就得到了消息?”

  屈莊主道:“這還不簡單?那兩個死者定是還有同夥,在暗中窺視了你們殺人的整個過程.而且據我猜測,這件事並不會是他們向倚弦莊送索魂令的主要原因,也就是說即使不發生這件事,他們一樣也會對倚弦莊下手的。只不過時間遲早不同而已。”

  其實屈莊主這種想法在牧野靜風心中已有。

  屈莊主又道:“沒想到我隱於此處二十年了,居然還有人惦記著我,也不知我是應該高興呢還是應該傷心。”言罷,哈哈一笑!

  牧野靜風心道: “看屈小雨的劍法輕功頗為不弱,那麼屈莊主的武功恐怕更為高明了,卻不知在成為倚弦莊主之前,他又是什麼身份?'雖然無法得知,但既然被死谷視為異己,大概是一位俠義之士吧?

  牧野靜風無意間往西邊望去,只見夕陽已落至山邊,給西邊的天空抹上了一片血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1:56
第四卷第二章疑云密布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面臨生死激戰之前,屈莊主還有心思與他對飲——僅此一點,就可說明他本非尋常人物.

  莊內所有人都已被召至同一間房中,包括牧野靜風、屈莊主、屈小雨在內共有十二人,除了屈小雨伺立於一旁不時為二人添酒之外,其他人都默默地坐在一旁.此時,倚弦莊的莊門大開,而莊內除了眾人所在的屋子外,所有的燈光全部熄滅,如此一來,這間屋子就顯得格外醒目了。

  牧野靜風喝酒的次數十分少,而且酒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並不是如何的美妙,所以他喝得頗慢。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屈莊主,牧野靜風只見他的杯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也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奇怪的是他眼睛是越喝越亮,在那兒找不到任何的醉意朦朧!

  屈莊主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別的嗜好,就喜歡喝點酒,但我又很少喝酒,穆少俠,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牧野靜風知道這話是不需要回答的,只要聽著即可。

  果然,只聽得屈莊主自顧接著道:“因為我一喝酒就會興奮,總想好好地做一件痛快淋漓之事。可我隱於倚弦莊,又有什麼事可以讓我做呢?所以我不敢喝酒,喝了酒之後,我就會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多出了兩隻手,不知該把它們往哪兒擺才好.”

  “現在好了,我痛痛快快地喝一次,然後痛痛快快地大殺一場!”彷彿是為了證明這句話,他又一仰頭飲盡了杯中之酒,屈小雨趕緊上前為他添滿了。

  時間悄無聲息地滑向了子時!

  倏地,屋外響起一聲如嗥慘叫!

  眾人皆一驚!

  屈莊主放下杯子,緩緩地道:“他們終於來了。”

  牧野靜風霍然起身,就要衝將出去,卻被屈莊主按住了,他道:“莫急!他們要想衝進來,還不是那麼容易呢!但願他們不要讓我太過失望才好!”

  牧野靜風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只好按捺下來,心道:“你該不會有撒豆成兵之能耐吧?

  外面空無一人,即使佈置了機關,也不可能支撐太久的。 ”

  屈莊主居然在這時候為自己再倒了一杯酒,他看著杯中的酒道:“如果我飲盡了這一杯酒,他們還不能衝到這兒,那可就讓我大失望了!”

  漸漸地,外面開始響起呼喝叫罵之聲,顯然對方屢遭挫折,卻不曾見倚弦莊一個人,便有些惱羞成怒!

  屈小雨一勝興奮地道:“爹,沒想到你的'天宗陣'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屈莊主微微一笑。

  牧野靜風這才知道屈莊主不僅布下了機栝,而且還在莊內布下了陣法,無怪乎平日屈小雨不讓自己隨便走動。至於倚弦莊的下人,自然早已得了屈莊主的指點,才不會陷於其中。

  又過了半刻鐘,呼喝聲開始漸漸地向這邊靠近了,而且響起了刀砍斧斫之聲,大概是死谷的人用兵器毀去莊院內的草木吧,也不知他們是藉此以洩憤還是藉此來破壞陣法。

  屈小雨有些驚慌地道:“他們已漸漸逼近這裡了。”

  屈莊主鎮定地道:“該來的終會來的。”,

  這時,屋外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屈不平,武林中人都說你是一條好漢,沒想到只是一個藏頭縮尾的無能之輩!有種的話,就出來與我一較高下!用這等歪門邪道,算什麼英雄?”

  牧野靜風道:“原來屈莊主名為屈不平!”

  只聽得屈不平朗聲一笑,道:“屈某從未自認為是什麼英雄,至於說歪門邪道,哈哈哈,難道你們死谷是什麼名門正道不成?”

  他的聲音不大,卻傳出了很遠,顯見他的內力頗為深厚!

  言罷,屈不平轉身對屈小雨道:“小雨,你想不想看一場更熱鬧的戲?”

  屈小雨有些擔憂地道:“死谷一向心狠手辣,爹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屈不平慈祥地笑了笑,道:“爹還要多殺幾個死谷群賊呢,自然不會冒險,你且與穆少俠在此稍候,爹去去便回。”

  屈小雨還待說什麼,屈不平已站起身來,走至屋子的一個角落處,摘下了一張弓,然後又從一個木櫃中取出四支箭來,便往外走。

  牧野靜風察覺到屈不平所拿的箭似乎很是奇特,箭的前端除了箭頭之外,還附有長條狀之物,卻不知有何妙用。

  眾人見屈不平出了屋外放心不下,都走至門窗處向外看。

  只見屈不平在屋外長廊站定,取出一支箭來,搭上!然後將弓弦拉滿,倏然鬆手,長箭離弦,向黑暗中飛射而去!

  長箭劃空之聲尖銳刺耳!

  牧野靜風心道:“難道屈莊主還指望用箭射中對方不成?既然他將死谷說得那等可怕,那麼此次定是來者不善,如此漫無目標的一箭,又如何能奏效?”

  正思忖問,卻聽得“蓬”一聲響,那支箭突然在遠處燒了起來,成了一支火箭,繼續向前飛去!

  牧野靜風吃驚不小!他暗忖道:“莫非屈莊主要來個玉石俱焚,把這倚弦莊也付之一炬? ”

  這時,燃燒著的箭已不知射中了何處,被射中之物立即燃燒起來,正當眾人為此驚慮之時,著火之物開始冒出極濃的煙來!

  幾乎就在第一支箭開始燃燒的同時,屈不平手中剩下的三支箭已密如雨點般疾射而出!

  屈不平的動作快得幾乎無人能夠看清!

  另外三處地方也開始燃燒起來,而且也是冒著極濃的煙!

  誰都可以看出箭所射中的地方不是普通物體,否則不可能燃燒得那麼快,即使燃燒了也不會有那麼濃的煙。

  也就是說,被射之物是屈不平早已佈置好的,所以他可以在黑暗之中如此準確,快速地射中目標。

  整個莊院內頓時濃煙滾滾!

  藉著燃燒著的火光,牧野靜風駭然看到煙霧中有三四個人影以驚人之速疾掠,但他們始終只是在庭院之中掠走,一時怪吼連連,顯是憤怒至極!

  牧野靜風已看出這三四個人的武功都極高,如果不是被屈不平這奇怪的陣式所困,恐怕應付起來還頗為棘手!

  忽地一聲巨響,只見有一處突然有無數碎石飛射開來,聲勢煞是駭人!

  屈小雨恨恨地道:“這些瘋子,竟把假山也擊毀了!”牧野靜風心想:“如果他們繼續以此方式破壞陣法,最終此陣會不會被他們所破呢?”

  這時,只見屈不平忽然在長廊內盤腿坐下,自懷中取出一隻簫,竟自顧吹了起來.屋內眾人正自驚訝間,卻見屋外死谷之人的身手忽然變得有些滯訥了.而濃煙卻漸漸地將他們的身形完全罩在裡面!

  難道這簫聲對他們亦有抑止作用?若是如此,為何屋內眾人也聽到了這種聲音卻不曾有什麼反應?

  牧野靜風轉念之際,已明白過來,這簫聲定然是與濃煙相結合,方會起作用。

  簫聲顯得極為獨特,似乎有一種奇異的節奏,能把人的思維不知不覺地引到與之相配合的節奏中去!

  濃煙之內呼喝、痛罵聲響成一片,屈不平似充耳不聞,仍是從容地吹著他的簫。

  牧野靜風暗自鬆了一口氣,心中忖道:“照此下去,只怕根本就不用動手,就可以製服死谷中人了。屈莊主把他們說得那麼可怕,大概是有些言過其實了。”

  正思忖著,倏聞陣中傳來尖銳清越之哨聲,哨聲內凝集了深厚內力,一直傳出極遠!

  眾人皆有些心驚,心想莫非他們在召引同夥?同時又想即使他們來了再多的人,如果破不了屈不平的“天宗陣”,亦是枉然。

  尖銳的哨聲之後,一時並無甚麼異常,屈不平依舊是吹奏著獨特的簫聲,而陣中仍是呼喝不已.

  但沒過多久,情況突然有了變化。

  先是牧野靜風聽到一種“撲撲”之聲,很像是鳥翼振動拍擊虛空的聲音.屋內眾人數他武功最高,所以當他聽到這種聲音時,其他人並未在意.又過了不多一會兒,屈小雨忽道:“我好像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是什麼人掠空而至,但又不該持續這麼長的時間……”

  只聽得牧野靜風道:“是鳥飛翔的聲音.”

  屈小雨不信,她道:“鳥飛翔時也有聲音?”

  話音剛落,卻聽得夜空中驀然響起一聲刺耳的尖銳嗚叫,正是鳥類的鳴叫聲!但這種鳥鳴聲非但沒有一般鳥類嗚叫時的婉轉動聽,反而顯得格外陰森恐怖,似乎此鳥充滿了無限的怨恨之意!

  聽者無不聳然動容!

  是什麼樣的鳥會發出如此古怪可怕的聲音?難道是陣中人的尖嘯聲引起的嗎?

  正心神不定的時候,又是一聲陰森可怖的嗚叫聲響起,這時的聲音離這邊已頗為接近了!

  “啊”地一聲輕輕驚呼後,屋內突然響起了“啪”的一聲脆響,竟是一個老家人驚嚇過度,失魄之際,不小心碰翻了一隻杯子!

  尖鳴之後,只見朦朧夜空中突然劃出了一道黑色 閃電!疾然射向陣中!

  牧野靜風眼力最好,他已認出這道黑色的弧線是一隻碩大的巨禽在空中掠過留下的!

  緊接著,又有一道金黃色的光弧在光芒中閃過,亦是徑射向陣中!

  這一次,屋內所有人都已看清了,這是一隻羽毛如黃金的巨禽!正因為它的羽毛獨特奪目,所以眾人易看得明白!

  屈小雨有些擔憂地道:“他們引來這兩隻巨鳥有什麼用?”

  牧野靜風若有所思地道:“恐怕有些不妙了。”

  屈小雨正待細問,只聽得又是一聲唳叫,先落下的黑色巨禽已沖天而起。

  牧野靜風一看,霍然大驚!只見那隻巨禽的爪下居然有一個人!

  這時,他終於明白對方引來巨禽的真正用意了.顯然對方被困於陣中之後,左沖右突仍是無法衝出此“天宗陣”,而陣法困著人的最根本原因就在於人有精細的思維、敏銳的情感,從而在一定的外界條件下容易心生幻視之景,以此陣法也就困住了他人.當然,一個高明的陣法中,還包括其它諸如八卦、天干地支、陰陽五行相剋相生的原理及其玄機無窮的應用,但要使它發生作用,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被困在內的必須是有思維有情感的人.

  如果是一隻兔子一頭牛,用再玄奧的陣法,也是毫無用處的,在它們的眼中,一棵樹永遠是一棵樹,不可能會幻視成萬仞高山。

  而陣中人引來了巨禽,其目的便在於此.巨禽能分辨出主人的召呼聲,並能從陣中負著主人出來,這便是陣中被困之人所迫切需要的.一旦對方從陣中解脫出來,那事情就麻煩得多了,免不了進行一場生死之戰.情急之下,牧野靜風右腳倏然一勾,已將身旁的一張桌子勾了過來,伸手再一抄,已握住一支毛筆!

  牧野靜風一振腕,那支筆便劃空而出,直射空中巨禽!

  他要迫使對方重新回到陣中!

  以筆為暗器,其聲勢一樣駭人!

  便在此時,又是一聲嘶嘶嗚叫,金黃色巨禽已自下而上飄射而出,朝那隻筆直迎過去!

  就在它即將被筆射中的一剎那,金黃色巨禽突然一拍身,已從毛筆一側擦身而過,但它那巨大的翅膀所鼓起的勁風卻已擊得毛筆去勢略緩.毛筆仍是直撲黑色飛禽,但此時它的力度已不如原先那般駭人了。

  只見黑色巨禽突然雙爪一鬆,它所抓的那個人就直墜而下,而它自己則飄飄而上!

  毛筆從鳥與人之間射過!

  便在此時,另外那隻金黃色巨禽已俯衝而下,一聲長鳴,本已下墜的人竟正好被它抓個正著,它便身負此人向屋子這邊掠來!

  眾人不由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兩隻巨鳥竟也有如此巧妙得近乎完美的配合!

  牧野靜風不由有些喜歡這一對巨禽了,他手中執著的一塊硯便沒有及時出手.而這一對巨禽的速度極快,牧野靜風略一猶豫時,它們已飛至屋前!

  巨禽雙爪一鬆,那人便飄然墜下,身在空中,便一聲暴喝,一桿軟槍直取盤腿坐在地上的屈不平!

  槍影盤旋飛舞,詭異快疾絕倫!

  牧野靜風一驚,心道:“此人槍法卻在'霸天十衛'席遊之上!不知屈莊主能不能應付?”

  但見身邊的屈小雨無動於衷,心想大概屈莊主是能夠應付下來了,於是牧野靜風並未急著出手,而是提高警覺。

  卻見屈不平左掌在地上猛地一拍,他的身軀便如一片毫無分量的葉子般向後倒掠而出!

  其輕功之卓越足可傲視天下!

  軟槍堪堪走空!

  只見槍尖在地上一點,槍身彎曲如弓,倏然彈直,而持槍者此時已落了地,身子順著反彈軟槍之去勢陡然倒折,竟如同一彎拱橋!

  軟槍在他的頭前暴扎如電閃!槍尖閃掣成點點繁星,聲勢極為壯觀!

  屈不平的兵器居然就是他手中那隻短簫!

  但他那詭異飄乎的身勢步伐彌補了他的這種不足,只見他如穿花之亂碟般在對方看似密不透風的槍影中穿掠遊走,竟不曾被那凌厲飄蕩的軟槍所傷!

  牧野靜風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已看得出屈不平應付此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便在此時,他突然注意到那兩隻巨禽已重新回到了“天宗陣”中!

  牧野靜風一下子醒悟過來,如果待這兩隻巨禽再將陣內其他人全部送出來,那麼屈不平的壓力就太大了。

  眼下之策,最好是在對方後援還未出陣之時,便將其製服!

  想到這兒,牧野靜風再也沉不住氣了,他雙足一點,已穿窗而出!大概是覺得以二對一本身有點不夠光明磊落,所以就更不願意偷襲對方了,於是他先是大喊了一聲:“小心了!”

  這才拔出劍來!

  正待加入戰團,卻聽得屈不平道: “穆少俠且先替我保護好小雨及其他人,此人我能應付!”牧野靜風一怔。

  就在這時,上空響起了鳥翼鼓扇之聲,牧野靜風一抬頭,便見金黃色巨禽身負另外一個人,居然真的是向屋子那邊飛去!

  也不知是這隻鳥太機靈了,還是它的主人調教有方,牧野靜風暗罵一聲:“此鳥莫非已成精了?”不敢怠慢,他趕緊返身過去。

  當他重新掠進屋於的時候,只聽得屋頂“咔嚓”一聲暴響,椽子已斷了數根———此人竟選擇了自天而降的路子!

  一個身影連同著碎瓦斷木一齊落了下來!

  牧野靜風不假思索,一聲清嘯,團身而上!

  他要乘對方立足未穩之時攻得他措手不及!

  沒想到對方極為狡猾,彷彿他早已料到牧野靜風會有這麼一手,身在空中,他已“錚”

  地自後背拔出他的兵器來,卻是一對鈸兒,每隻都有大半個臉盆大!

  他拔出兵器,卻不是攻向牧野靜風,而是向與他一起落下的碎瓦斷木砸去!

  鐵鈸推出之際,竟是轟然有聲,可見此人之內力著實不可小覷!

  碎瓦、斷木受此一擊,便如飛蝗般向牧野靜風射來!

  無奈之下,牧野靜風只好放棄原先的計劃,長劍團旋如風,猶如倏起的風暴一般!

  碎瓦、斷木被悉數拔開!但同時對方也已安然落地!

  這時牧野靜風已看清了此人.只見他雙目深陷,讓人乍一看會誤以為他的眼部只剩下一個空洞,而他的頭髮又格外稀少,飄飄揚揚地飛舞於頭際,呈一片荒涼之景象.也因為這個原因,使人很難判斷出他的年齡,大概是在四十到六十之間。

  那人一見牧野靜風,便古怪地一笑——說他笑是因為他咧開了嘴巴,事實上他笑的時候絕不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只聽得他嘶聲道:“小子,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敢沒事找事與死谷作對的人!此事本來與你毫無關係的,你又何必趟這淌混水?”

  牧野靜風道:“此言差矣!你們的人是我殺的,按理應該是與倚弦莊毫無關係才對!”

  那人深陷的雙目突然精光暴射,沉聲道:“好狂妄的小子!只怕還沒吃過什麼苦頭!”

  牧野靜風“哼”了一聲,道:“你就是什麼索魂使者嗎?我且先問你一事,如果索魂使者死了,你們死谷是不是還會糾纏不清? ”

  那人怪笑一聲,道:“死谷派出的索魂使者還從來沒有出過事!”

  牧野靜風哈哈一笑,道:“凡事總有個例外,對不對?”

  那人道:“若你真的有這種能耐,死谷便不再與你為難!”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不對,若你就是索魂使者,那麼你說過的話又有誰來證明呢?

  因為到時你已經死了,而死谷卻不認帳,那該如何是好?”

  那人臉色變了變,這使得他的模樣更加難看了,冷森森道:“只怕你還不配索魂使者出手,以我鐵骷髏鬱靈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牧野靜風恍然大悟地道:“哦,原來你只是一個跑腿的,也罷,打哭了孩子自然跑出娘來.”

  言罷,腳下一錯,已平滑而出,劍尖直指鐵骷髏鬱靈的咽喉處!

  正是一招“大智若愚”!

  此乃空靈子以五十年的精力集天下武學之大成,去繁化簡,古樸精絕,又豈是尋常人所能夠抵抗的?

  鐵骷髏鬱靈見他發出此招,先是有些不屑,然後便駭然一驚!

  有那麼極短的一瞬,他幾乎是如同木偶一般站在那兒,根本不知該如何應付牧野靜風這大巧若拙的劍法!

  這卻又,恰好說明鐵骷髏鬱靈的武功不弱,否則也難以看出牧野靜風此招的深奧之處!

  牧野靜風長驅直入,他的劍尖一直是以對方的咽喉為目標,如同整隻手臂連同他的劍都已凝固,而且永不更改。

  但他的步伐卻是鬼神莫測!

  鬱靈終於從最初的極短暫的驚駭中醒悟過來,他的一對鐵鈸已在此時飛舞掄動,將自己的身軀包裹其中!

  他的鐵鈸畢竟是極利於防守的兵器!牧野靜風那凌厲無匹的劍法在這種兵器的防守面 ,難免打了折扣。只聽得密如雨點的金鐵交鳴聲在屋內激盪迴響!——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1:58
第四卷第三章靈禽救主


  鬱靈感到似乎整個世界全是牧野靜風的劍影,除了竭盡全力地防守之外,他未能反擊一招!

  雖然他本就已瞧出牧野靜風施展出的看似樸實無華之一劍其實暗藏無窮殺著,但仍是沒有料到一旦接實,對方的劍會突然變得這般得可怕!

  在牧野靜風暴風驟雨般的劍勢下,鬱靈不覺生出心虛之感,心煩氣躁,雙臂也被震得有些發麻,心中暗忖:“幸好對方使的是劍,若是其他分量重些的兵器,只怕我支撐不了啦。”

  此時,牧野靜風也是有些氣惱,因為對方的鐵鈸大大限制了他的劍法的發揮,任憑自己攻勢如潮,鬱靈只是一味地防守,如此相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正焦慮中,只聽得屈小雨驚叫一聲: “爹!”已穿窗而出,很快外面又響起了屈小雨的呼喝之聲!

  牧野靜風心中一驚,猛地想起對方來的人並非只有兩個,自己在此與鐵骷髏鬱靈糾纏不清時,對方的人豈 是可以藉機圍攻屈不平?而方才屈小雨的驚呼聲則是最好的證明!

  如此一想,牧野靜風不由大為擔憂外面的局面,立即劍勢一架,同時施展出自己足以傲視武林的輕身功夫,只見他的身影已如漫天飛揚之亂蝶,如江河倒洩般的劍茫則鋪天蓋地般卷向鬱靈!

  鬱靈左擋右支,漸漸地難以招架!在他的感覺中,那漫天劍影似乎已如水銀流洩般無孔不入!

  倏地,牧野靜風一聲暴喝:“著!”

  他的劍已帶起一縷冷風,從鬱靈雙鈸之間稍縱即逝的一處空隙中穿掠而進!

  就在他的劍與鬱靈的衣衫相接觸的一剎那,鬱靈的全身骨骼突然響起了一陣密如驟雨般的聲音!

  牧野靜風的劍劃開了對方的衣衫——但,卻出人意料地沒有進入對方的軀體!

  他聽到了一種類似於刀斧砍於堅石之上的聲音,然後便覺手中之劍一滑,竟不可思議地從對方肌膚上滑過!

  沒待牧野靜風變招,鬱靈雙鈸一合,將身軀一縮,已如一隻圓球般滾將出去!身形過處,恰好有一個倚弦莊的下人站在那兒,還沒等那下人反應過來,已被鬱靈的鐵鈸順勢斬中,腹部豁然洞開,他連慘叫聲也來不及發出,便已倒下!

  牧野靜風大怒!他沒有想到鬱靈連不諳武學的人也不放過!

  一聲龍吟,牧野靜風如同離弦之箭般長驅而入,鬱靈只覺眼前人影一晃,牧野靜風已如天神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砰”地一聲,牧野靜風竟不再用劍,而是暴揮一拳,正中對方一隻鐵鈸!

  “拳法無邊!”

  “啊”地一聲驚呼,鬱靈只覺左手劇痛難當,在牧野靜風無以匹敵的一拳之下,他的虎口已被震裂,連整隻左臂也是又酸又痛!

  沒等他回過神來,牧野靜風又是一招“拳定乾坤”!

  這一招,已凝入牧野靜風的八成內力!拳風呼嘯,屋內勁氣鼓盪洶湧!

  一聲巨響,鬱靈的左手鐵鈸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飛出!

  而此時牧野靜風的左手拳面亦是鮮血淋漓,但他卻渾然來覺,在對方的鐵鈸脫手飛走後,立即乘虛而入!

  失了一鈸的鬱靈,其防線頓時大為遜色,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但見牧野靜風翻腕斜撩之處,已一劍削中鬱靈的後背!

  而此時讓牧野靜風吃驚不小的事又再次發生了:只聽得一聲輕響之後,牧野靜風的劍再次不可思議地從對方的後背滑開!

  牧野靜風這才明白對方“鐵骷髏”這 一稱謂的含義!所謂的“鐵”,指的並不是他所用的兵器,而是指他的一身駭人聽聞的橫練功夫!

  當然,牧野靜風知道對方不可能是僅僅靠血肉之軀與自己的劍相抗衡,而是利用身體肌膚的收縮變形與本身的橫練功夫在自己的劍與他的身體相接實的一剎那的共同作用,從而在化解擊劍的一部分力度的基礎上,擋住了劍的攻擊!

  饒是如此,也是很不簡單了!

  牧野靜風暗道:“好啊,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有多硬!”

  如此想著,他已將自己雄渾的內力凝於劍上,暴然刺出!

  這一劍之威力,已遠不是方才之劍可比!當然,就精絕玄奧而言,已不如方才之劍招,此時牧野靜風只不過是要以融入了自己內家真力的劍破除對方不同凡響的橫練工夫!

  鬱靈沒能防住這一劍,劍已刺中了他的後背!

  劍彎如弓!

  “錚”地一聲,劍竟斷了一截!

  但牧野靜風手中斷劍的去勢未停,仍是順勢而出!

  “嘶”地一聲,是兵器劃開肌膚的聲音——牧野靜風的一截斷劍幾乎全部沒入了鐵骷髏鬱 的身體內!

  鬱靈在對方之劍被震斷的一瞬間,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畢竟,牧野靜風的劍給了他極大的壓力,能夠震斷對方的劍對他來說,已是有些僥倖,所以不免有了一些鬆懈之感——

  但是在牧野靜風面前,又怎允許有任何的鬆懈呢?

  牧野靜風早已算準了這一點.事實上以他的內力劍法,完全能夠使自己的劍不被對方所毀,但那樣一來,對方定是又有應變之策,如此纏鬥下去,不知何時方休。於是牧野靜風便心生一計,故意使自己的力道有點偏差,結果劍便折了!

  劍一折斷反倒給了他機會。

  鬱靈的所有動作在一瞬間突然停止了,他背對著牧野靜風呆呆地站著,彷彿入定了一般。

  這一劍並不足以致他於死地,但巨大的驚訝、恐懼與後悔一下子吞噬了鬱靈的心: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敗的——於是,一時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感覺到的只有自己背後有些鼓脹的疼痛感。

  牧野靜風用力地拔出了自己的斷劍。

  鬱靈彷彿也在這一刻被驚醒了,他手中的那隻鐵鈸倏然反掃!

  這是以他最後的生命力凝結成的沉重一擊,其聲勢不容小覷!

  但這怎能奈牧野靜風何?

  他的招只使出一半,便覺喉頭一甜,斷劍已劃斷了他的咽喉!

  中了一劍的他全身橫練功夫已蕩然無存,所以牧野靜風的劍可以從容地劃斷他的咽喉.鐵骷髏鬱靈便如一棵被伐倒的樹一般緩緩向後倒去!

  在他的身軀還沒有落地之時,牧野靜風已如一陣風般飄射出去了!因為他擔心外面的戰局。

  外面的戰局比他想像的還要糟!

  屈小雨已受傷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離她不遠的地方還躺著一個人,卻是方才與屈不平激鬥之人,看他無聲無息的,恐怕已經斷氣了。

  而此時與屈不平激鬥的卻是一個女子,年約三旬,妖艷逼人!

  牧野靜風沒想到才這麼短暫的功夫,外面戰局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屈小雨是怎麼受的傷?使軟槍的人又是如何死的呢?牧野靜風無暇去考慮,他趕緊跑到屈小雨身邊,關切地道:

  “屈姑娘,你的傷勢如何?”

  屈小雨有些吃力地道:“一時半刻還……還死……死不了……”

  牧野靜風不由心中一沉,知道屈小雨所受之傷定是不輕,正焦急中,卻聽屈小雨道:

  “穆……少俠,快……快去幫我爹……爹!”

  牧野靜風回首一看,只見屈不平已是岌岌可危!那女子所用的兵器是一根銀色軟鞭,其鞭法神出鬼沒,詭異絕倫!

  “啪”地一聲脆響,銀鞭掃中屈不平身邊的磚柱,只聽“嘩”地一聲,磚柱已被擊去一角,碎磚四濺!

  屈不平身不由已地退了一步!

  牧野靜風見狀,忙對屈小雨道:“屈姑娘,自己保重!”

  言罷對屋內的幾位老家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救護屈小雨,緊接著曲膝一彈,沖向屈不平與那女子的戰團之中。

  那女子頭也不回,在沒有與牧野靜風靠近的情況下,便見她右腕一振,銀鞭已倏然從她腋下倒捲而出,如毒蛇般飛速點向牧野靜風前胸數處大穴!

  此人竟然能以鞭點穴!

  牧野靜風步伐如鬼魅,疾進疾退之中,已閃過對方霸道狠辣的一擊!

  那女子驀然一驚,牧野靜風如此從容地閃過她凌厲一擊,使她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牧野靜風道:“屈莊主且先歇著,此人由在下代勞替莊主擒下!”

  他覺得對付一介女子,若是由兩個大男人圍攻,實在有些失了體面,故有此一說.屈不平如何不明白牧野靜風的意思,當下也不推辭,搶攻數招,瞅了個空,倒掠而出!

  那女子大概是見屈不平眼看就要抵抗不住了,卻又半路殺出一個人來,不由氣得柳眉倒豎,霍然轉身,一見牧野靜風,臉色變了變,忽然笑道:“如此少年枉送一命豈不可惜?小兄弟,切莫貪迷人家女兒之美色而為他賣命!你若是隨了我,我保證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好女人……”

  對她這一番風情萬種的話牧野靜風並不能全懂,但他卻已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之感,見對方獨自在擠眉弄眼,眉目傳情,不由怒意頓生,心道:“打便打唄,哪兒來得這麼多古怪動作?”

  心中有氣,他也不答話,冷叱一聲,驀然飄掠而出,便是一招“生死由劍”!

  劍光如流矢縱橫交錯成網,片片如銀雪飛舞,快疾無匹地綻放開來!

  那女子沒有料到牧野靜風僅憑一柄斷劍也能施展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一招,大驚之下再也不敢掉以輕心。

  兩人斗轉星移般鬥了數十個回合,牧野靜風一時竟也無法勝了對方,不由有些心驚,心想死谷的人果然有些了得!

  雖然那女子攻得少守得多,但她的身形極快,幾乎是一沾即走,全不與牧野靜風接實,牧野靜風一時也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就在這時,只聽得屈不平道:“把她逼回陣中!我自有辦法讓她再也出不來!”

  牧野靜風聞言一喜,劍芒頓時大熾!他以古樸精絕之劍法配以卓絕不凡的輕身功夫,使他所能攻擊的範圍大大增加,幾乎將女子的所有退路全封得水洩不通!

  在牧野靜風強大的壓力之下,那女子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陣中退去!

  離“天宗陣”的邊緣越來越近!

  那女子突然不顧一切地把左手手指伸到嘴邊,只聽得一聲尖哨聲響起之後,從黑色的夜空中突然劃出一道黑色、一道金黃色的弧線,向牧野靜風疾然飛洩而下!

  不用說,一定是那兩隻巨禽!

  就在女子這 麼一分神之際,牧野靜風的劍已將對方的衣衫劃開一條裂縫!

  但牧野靜風沒有對女子作戰的經驗,不經意中,對方已是酥胸半露,一抹鮮紅惹眼的貼身褻衣格外奪目!

  牧野靜風只覺一陣心慌,他沒有料到自己威猛一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不由暗道一聲:

  慚愧!

  而那女子卻毫無羞澀之意,手下動作反倒更顯得誇張,一時凌厲殺機中又夾雜了無限春光!

  牧野靜風大窘,幾乎不敢正視對方,全憑自己出類拔萃的敏銳感覺出招抗拒!一時形勢又有了變化!

  就在他心慌意亂之際,那兩隻巨禽已襲至!它們彷彿是打襲擊戰的老手了,從十幾丈高空俯衝而下時,竟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就如同無聲的箭一般!

  一黑、一黃,其疾逾電!

  它們的爪或它們的喙都足以致人於死地!而此時牧野靜風還與那女子纏鬥不休!

  屈不平便在這時候飛身上前,掠空而起,雙掌遙遙擊出,揮向雙禽!

  雙禽怪叫一聲,避過他的掌風,然後一個陡轉,便改變了目標,向屈不平撲下!

  一時人與雙禽戰作一團!以屈不平的武功,雙禽自然傷不了他,但它們反應敏捷,加上它們的“騰掠”之功夫是天下無雙,要想傷了它們也不是一件易事,一時屈不平竟與這一對猛禽糾纏不清了!

  牧野靜風聽得猛禽尖嘯之聲,一下子驚醒過來,心想:“屈莊主也算是武林 手了,若是久與巨禽纏鬥,那還成何體統?日後又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如此一想,便趕緊拋卻了心中之顧慮,大喝一聲,身形倏進,手中的斷劍幻出一片燦爛之光弧,寒氣森森逼人,似可攝人心魄!

  劍光如夢如幻,從每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奔襲而出,其快不可言喻!劍芒翻飛縱橫,似乎可將空氣切個粉碎!

  那女子又不由自主地退了數步!

  牧野靜風一鼓作氣,喝道:“你進去吧!”

  “嗖、嗖、嗖”三劍,皆是精絕無倫之劍招!那女子臉色大變,因為她最後的退路就是身後,而“天宗陣”就在她身後等著,但她又女如何甘心重陷陣中?

  高手相搏,豈容一絲一毫的猶豫?

  牧野靜風的劍已冰冷冷地貼在對方的頸部!

  那女子立時花容失色!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你便是今夜索魂使者?”

  女子在斷劍之下,不得不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道:“先讓你的那兩隻扁毛飛開!”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終於依言而行.聽得她哨聲之後,兩隻巨禽猛一振翅,直入夜空!

  牧野靜風這才問道:“聽說只要索魂使者死了,你們死谷就不再找我們的麻煩了,對不對?”

  女子緩緩地道:“不錯!”

  牧野靜風有些殘酷地道:“那好吧,我便藉你的人頭一用!”

  女子忽然詭秘一笑,道:“你不能殺我。”

  牧野靜風被她的笑容弄得一怔,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的人,一定是有所恃的。

  牧野靜風奇怪地看著她,道:“為什麼?”

  女子道:“因為有一個人不會讓你殺我!”

  牧野靜風手頭一緊,喝道:“休得與我賣關子!你不怕我聽得不耐煩了,便一劍了斷你的性命嗎?”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她忽然指了指屈不平,道:“他不會讓你殺我!”

  牧野靜風一下子呆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女子所指的人會是屈不平,不由怔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屈不平聞言,怒道:“我……我為什麼不讓穆少俠殺……殺你!可惡!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大概是過於激動了,屈不平有些語無倫次。

  女子道:“你看了這個,便知道為什麼不會讓他殺我了.”

  說著,她便探手入懷,好像要掏什麼東西。

  屈不平忙道:“小心她使詐!”

  牧野靜風道:“屈莊主放心,只要她敢亂動一下,我立即要了她的命!”

  女子對牧野靜風道:“如果你信不過我,可以自己動手取出我懷內之物. ”言罷,酥胸一挺,風情萬種!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頭,也不說話,劍卻已一沉,對方粉頸立即有血滲出!

  那女子“啊喲”了一聲,不敢再說什麼,忙將懷中之物掏了出來,她怕牧野靜風一不小心就殺了她,所以動作盡量做得緩慢簡單。

  她從懷中取出的是一根女人用的玉釵!

  牧野靜風正待相問,卻聽那女子道:“屈不平,你可識得此物?”

  屈不平一看,神色大變!他一個箭步搶上,一把奪過玉釵,顫聲道:“你們把敏兒怎麼了?”

  牧野靜風猛地一驚!原來這玉釵竟是屈敏身上之物!

  那女子變得無所忌憚了,她輕輕一笑,道:“你的寶貝女兒現在不會有事,不過如果我在三日之內還回不到死谷,我便無法擔保她的性命安全了。”

  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臉色有些蒼白的屈不平。

  屈不平咬牙切齒地道:“卑鄙!”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地彈了彈架在她頸上的斷劍,道:“小兄弟,這下你該把劍拿開了吧?”

  牧野靜風輕聲道:“好吧……”

  “吧”字未了,他倏然出拳,正中對方腹部!

  那女子“啊”地一聲慘叫,倒飛而出!砰然落地之時,一張艷美之臉已是扭曲得不成樣子!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只要你在三日之內能活著回去,就不會有事對不對?我不殺你,但也不能讓你走得那麼輕鬆!”

  那女子喘息著道:“難道……難道你不怕我……我所受的痛苦最後都要從……從屈不平的女兒身上得到回……回報嗎?”

  這無疑便等於警告牧野靜風,如果她受到折磨,那麼死谷也不會輕易放過屈敏的!

  牧野靜風恨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02
第四卷第四章化力毒散


  這時屈小雨在兩個老婆子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她緊張地道:“爹,姐姐她怎麼了?”

  屈不平長嘆一聲,道:“爹沒想到敏兒她離開倚弦莊才這麼幾天,便會出事!看來死谷的人已是蓄謀已久!如今你姐姐落入他們的手中,豈不叫我方寸大亂?”

  那女子掙扎著站起身來,有些搖晃地向這邊走來.看樣子牧野靜風這一拳讓她傷得不輕.事實上牧野靜風還是克制著了,他擔心如果一不小心打死了這女人,會給敏兒帶來殺身之禍。

  她在牧野靜風面前站定,古怪地笑了笑,道:“你還敢出手打我嗎?”

  牧野靜風的拳頭慢慢地握緊了,指關節握得咔吧咔吧直響,但最終他仍是未曾出拳!

  那女子轉身對屈不平道:“其實我們之間完全不必拼得如此你死我活!我們谷主看中了你的才華,你便為我們谷主效勞,又有何妨?江湖中誰人不知死谷如今已是天下勢力最盛之幫派,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不會拿你自己及你的一對寶貝女兒的性命開玩笑吧?”

  屈不平淡淡地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屈某隻求個清閒自在。再說死谷之所作所為今天下人不齒,我若是助紂為虐,豈不為萬眾唾棄?”

  那女子道:“你不必與我說這番仁義道德,如果你不願讓你的女兒枉送一命的話,便乖乖地放我回去,我在谷主面前替你說幾句好話,說不定就把你女兒放了回來也不可知。”

  屈小雨道:“別放走她!只要扣住她,就不怕死谷中人敢對姐姐不利!”

  牧野靜風一想:不錯,只要扣住此女子,便可作為籌碼,交換屈敏!

  那女子並不慌張,她道:“我們死谷中人辦事一向只求成功,不惜代價,要是我沒能按時回死谷,他們一定會認為我已戰死,又豈會等到你們用我去交換那小妮子?”

  屈小雨道:“你休得花言巧語!無論如何今夜也不能讓你這麼輕鬆走脫!”

  那女子道:“我倒有個建議,不妨從你們三個人中選出一人出來與我一起去死谷。”她攤了攤手,道:“反正我也知道我已沒有能力強行逃走了,時間拖長了,只會帶來兩敗俱傷的結果!”

  牧野靜風道:“誰知道你會不會再玩什麼花樣?”

  女子道:“那便要看你們有什麼能耐了,能耐大些,我想玩花樣也玩不了,對不對?”

  屈不平忽然道:“好吧,我隨你去!”

  女子道:“還是屈莊主爽快!”

  牧野靜風忙道:“不,還是我去!屈莊主身為一莊之主,這兒還有如此多人需要你照顧,而我則不同。”

  屈不平道:“這事本與穆少俠無關,屈某怎麼能讓你為我們屈家冒這麼大的險?”

  牧野靜風道:“我的性命都是屈莊主撿回來的,在這種時候又豈敢不知恩圖報?”

  屈不平道:''此事 萬不可,死谷乃龍潭虎穴……”

  牧野靜風道:“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死谷對屈莊主似乎是勢在必得,否則也不會如此大動干戈,你若是去了,他們又豈會讓你輕易走脫?”

  屈不平還待再說什麼,牧野靜風已對那女子道:“走吧,但願你在路上不要耍什麼花招!”

  屈不平知道牧野靜風心意已決,只好含淚相送。

  ※※※

  那女子走在前邊,牧野靜風離她四尺,不遠不近地跟著。

  他相信自己的那一拳已是讓對方受了內傷,若是此時她欲逃離,他有把握能在迅雷不及掩耳間制服她。

  何況,她的兵器早已被牧野靜風繳了。

  天空中有巨禽振翼之聲,定是女子所豢養的那兩隻巨禽在尾隨著他們。

  它們是不是也在伺機營救它們的主人?

  但牧野靜風對此沒有絲毫的擔心。對付一個已沒有兵器且受了內傷的女子,還是有絕對把握的!

  走出了十多里,天還是沒有亮.牧野靜風已打定主意在天亮之後要找一輛馬車,以盡快趕到死谷。他知道早一點趕到死谷,救出屈敏的機會就大一些。

  但他真的有機會嗎?那個讓江湖中人聞之色變的死谷又怎麼可能任他從容來去?

  突然,走在前面的女子腳步一個踉蹌,停了下來。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為什麼不走了?”

  那女子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腹部,聲音顯得很痛苦:“我的肚子好……好痛!”

  牧野靜風冷笑道:“這樣的戲,你也要在我面前演麼?”

  那女子己慢慢地彎下了腰,她的聲音也有些變形:“是真的……啊……”

  她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牧野靜風絲毫不為之所動!

  只聽得那女子吃力地道:“你好……好……狠毒……”

  話未說完,她的身子一陣抽搐,竟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俯身倒在地上,她已寂然不動了!

  牧野靜風冷冷地註視著這一幕,他心中暗自鄙夷此女子拙劣的表演!

  但等了片刻,地上躺著的女子仍是一動不動!

  牧野靜風有些不耐煩地道:“快起來!莫非你是想要吃點苦頭不成?”

  沒有應答之聲。

  牧野靜風略一思忖,倏然出指如電,點了女子後背數處大穴!

  然後,他蹲下身來,將女子俯臥著的身子扳轉過來。

  藉著淡淡的星光,他駭然發現她的臉部已呈一種慘綠之色,因為痛苦而扭作了一團!

  沒有任何氣息!一雙本來頗為動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空洞無物地對著夜空——她,竟死了!

  牧野靜風一下子呆若木雞!

  這怎麼可能?牧野靜風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一直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身後,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

  牧野靜風又一次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後把了把她的脈搏,甚至伏下來聽聽她的心跳——

  但一切都明確無疑地告訴牧野靜風:她的確已經死了!而且從她的死狀來看,竟是中毒而亡!

  牧野靜風一時手足無措!

  她的死自然是不足惜的,但她一死牧野靜風又該如何去找死谷?即使找到了死谷,又如何能救出屈敏?

  天空中的兩隻巨禽似乎也察覺到它們的主人已經死亡了,發出了嘶啞的叫聲在夜空中傳出很遠很遠!

  牧野靜風呆呆地站著,一時無法從這意外的變故中清醒過來。

  她為什麼會死?是誰毒殺了她?

  就在這時,牧野靜風隱隱聽到遠處有焦慮絕望的呼救聲,在這樣的深夜裡,顯得格外讓人心驚!

  牧野靜風凝神一聽,突然感覺到這聲音很像是在叫喚:“穆少俠……穆少俠……”

  他倏然一驚,忙伏於地上仔細傾聽。

  倏地,只見他雙掌在地上一拍,人己如驚鳥般掠出!

  他所掠向的方向竟是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去勢之快,難以言喻。

  因為,他聽出了那聲音是一個女子發出的,而且,是屈小雨的!

  轉眼之際,牧野靜風己在二里開外!

  屈小雨的呼聲更加清晰!從她的呼叫聲中,牧野靜風能夠深切地體會到她的無助與焦慮!

  終於,一個身影出現在牧野靜風的視野之中,在廣闊的夜空映襯下,這個身影顯得是那般得嬌小柔弱!

  一種異樣的情緒由牧野靜風心底升起!

  他大聲喊道:“是屈姑娘嗎?”

  便聽得那身影的聲音急傳過來:“穆少俠!穆……大哥!”

  稱呼的變化也許己說明了屈小雨的心情之錯綜複雜!

  牧野靜風不敢怠慢!屈小雨突然在這時候出現,不用說定是有了什麼意外。

  他強提內力,將自己本已卓絕不凡的輕身功夫發揮至極限,頓時身如淡煙,疾射而去!

  屈小雨見到牧野靜風時臉色煞白,她只能顫聲道:“我爹他……他……”竟再也說不下去了,已是嗚咽不能成語!

  牧野靜風心猛地一沉!

  當牧野靜風攜著屈小雨回到倚弦莊時,屈不平已是危在旦夕!

  屈不平躺在床上,臉孔裡一種不祥之烏青色.當牧野靜風兩人進來時。他的眼中有一道亮光閃過,臉上有了欣慰之色。

  牧野靜風忙趨步上前,道:“屈莊主,你……你這是怎麼了?”

  屈不平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又似乎是要展露出一個笑容——結果卻是力不從心。

  邊上的一個老家人悲聲道:“莊主他……他中了毒……”

  屈不平也中了毒?

  這時,屈小雨強忍悲痛地道:“那妖女交給我爹的玉釵上淬有巨毒,我爹因太過關切姐姐以至於中了毒猶自未知!一直到了你離開後方才發作!”

  牧野靜風又驚又怒!他漸漸有些明白什麼叫做江湖險惡與狠毒了。在許多時候,江湖人都願意在臨死前還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牧野靜風不敢怠慢,他對己是呈半昏迷狀態的屈不平道:“屈莊主,你挺著點!”言罷,已出手如電,以驚人之速拍點了屈不平身上三十幾處穴位!

  整個過程,他一氣呵成,當所有動作全部完成時,他的額頭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了。

  牧野靜風長吁了一口氣,低聲道:“把莊主扶起!”

  他的話變得極其簡短,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兩個家人趕緊將屈不平扶成半坐之勢!

  牧野靜風立即將自己的雙掌與屈不平對抵,然後將自己雄渾無比的內力緩緩地註入屈不平的體內!

  牧野靜風並不懂得醫學,但他知道中毒者體內之毒自然是沿血液經脈而運行,一旦毒發攻心,便是中毒者喪命之時!

  既然如此,以內力自然可以逼出對方體內的毒素,只不過這樣做可能頗耗內力一一但對牧野靜風來說,此時根本不是考慮這事的時候了。

  不知過了多久,屈不平身子一震,終於“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

  牧野靜風心中大喜,忙再催運真力。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屈不平的臉色已開始變得有了生命的氣息。

  屈小雨在一旁忍不住叫了一聲:“爹……”

  屈不平雙目微閉,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已聽到了。

  牧野靜風見狀,趕緊將他的穴道經脈拍活。

  屈不平終於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來。

  牧野靜風這才放下心來,道:“總算沒事了。”

  屈不平的臉色已由烏青色變為一種病態的蒼白色,他有些吃力地道:“這女人好……好狠毒!她在玉釵上同時用……用了兩種毒。一種是… …是化散真力的,另外一種是……是侵襲心脾的,當我察覺身上有了中……中毒之跡象時,想要……想要以內家真力將……將體內毒素逼……逼出,沒想到一提真力,發現內力已不及平時四成,而且還在源源而……而出!

  若不是穆少俠來得……來得及時,只怕……只怕老夫不僅僅是功力盡失了。”

  牧野靜風聞之色變!

  他驚愕地道:“難道……難道莊主……的功力已……”

  屆不平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我全身功力已蕩然無存了!”

  牧野靜風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而屈小雨也是如此!他們倆就那麼呆望著屈不平。

  屈不平苦笑了一下,道:“可惜死谷谷主看中的一定不是我的武功,因為普天之……之下,武功高過我的人太多了,他要我為……為他效勞,只不過是看……看中了我對奇門異陣的精通!”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一陣劇烈地咳嗽,屈小雨忙上前為他搥背,好不容易才止住時,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讓人有不忍正視之感.牧野靜風忙道:“屈莊主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屈不平搖了搖頭,道:“死谷已雲集了諸多武功卓絕之高手,他們唯獨缺少一個能排兵布陣、把他們每個人的作用發揮到最大限度的人,所以他們要找我。一旦……旦他們既有如雲高手,又能夠以奇門陣法相助,那可謂是……是如虎添翼,天下……天下危矣!”

  “死谷谷主知道我的武功平平,所以他們派出來的人武功並不是極其的高明,但他們帶來的兩隻巨禽,則完全是針對我的陣……陣法而來的,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我會……會有穆少俠你相助,眼看無法得逞,他們便……便下了毒.他們得不到我。也……也不希望武林正道得到我……。

  牧野靜風見他一口氣說出了這麼多話,不由很是為他擔憂,但他也知道在這種時候,是勸止不了屈不平的!

  屈不平稍稍平定了一下氣息,又道:“我本就是閒隱於此,所以……所以失了全部功夫對我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大損失。但這樣一來,只怕以後萬一武林正義之士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已力不從心了,排兵布陣雖然講究的是對八卦周易等重門之術的了解,便要在實戰中能克敵制勝,卻需要不斷的變幻,而要做到……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有一定的武功!”

  他看了牧野靜風一眼,道:“今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穆少俠能否答應?”

  牧野靜風忙道:“莊主但說無妨,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屈不平道:“我想把我對諸種奇門陣法的研究了解,悉數交付給穆少俠。”

  牧野靜風忙道:“這如何使得?”

  屈不平自顧道:“死谷耳目遍布天下,我中毒而未死之事一定瞞不了多久,他們若是逼我為他們效勞,我自是不會相從,如此一來,我生平所學,豈不是全付諸東 ?”

  他尚未說出,意思卻很明了的話就是如果死谷相逼,他定是會以死相拒!

  牧野靜風不由為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所感動。

  屈不平道:“我死不足惜,但如今天下之勢已可以說是岌岌可危,一旦到了今年中秋之夜死谷向武帝祖誥挑戰之日到來時,正邪之間的全面爭奪就會開始!我希望自己生平所學能夠在這場爭戰中起到綿薄之力,讓這場江湖浩劫能早日結束!”

  牧野靜風不由又是佩服又是慚愧,忖道:“屈莊主雖然隱閒於倚弦莊,但對天下之勢仍是了若指掌,可嘆我對此卻是一無所知。”

  只聽得屈不平道:“穆少俠能答應我這不情之請嗎?”

  牧野靜風趕緊道:“屈莊主言重了,只是……只是在下認為屈莊主還是將其傳給屈姑娘為好!”

  屈不平搖了搖頭,道:“雖然這算不得什麼大學問,但也是需要一定的天資與心智,我對自己的女兒還是很了解的,她難以勝任啊!而穆少俠卻天資禀異,不但能夠將之接受,而且日後必定還會勝過老夫!”

  牧野靜風為難地道:“這個……在下實難答應……”

  屈不平長嘆一聲,不再說什麼,但卻顯得意興蕭索,極其失望。

  牧野靜風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他理解屈不平此時的心情.當一個人看到自己集其一生精力所悟出來的東西將再無用處之時,其心情一定是如煎如焚。

  這一點,就如師祖空靈子的心情一樣。

  於是,牧野靜風咬了咬牙,道:“屈莊主,我答應你了。”

  屈莊主先是一怔,复而大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02
第四卷第五章遁甲奇傳


  屈不平傳授之方式竟如填鴨子一般,他不顧牧野靜風及屈小雨的反對,沒有作任何的休息,就立即開始了。

  見他如此心急,牧野靜風心中不由升起一種不祥之感。

  屈不平對奇門異陣之研究果然是博大精深,奇玄絕奧!他先是根本不顧牧野靜風有沒有理解,便將所有拗口已極的心訣傳授給了牧野靜風。

  好在牧野靜風的師祖空靈子本就是玄門中人,在教誨牧野靜風的過程中思想言行不免帶著極濃的玄門色彩,耳濡目染,牧野靜風在不知不覺中對玄門之道也有了頗為深厚的基礎。

  所以,僅用了半天的時間,他已將口訣記住了!

  這讓屈不平感到吃驚不小!之後,屈不平又為牧野靜風操作了幾個實際陣法,讓牧野靜風從視覺上去領悟陣形的內涵。

  之後,便是由牧野靜風自己排出各種陣形,屈不平進行評點。

  每一項進程的速度都是快得讓屈不平驚詫不已!

  從天明,到午時,又到日落!教者、學者,都已是全身心地投入。甚至於他們的靈魂都已投入到玄門陣法之中了,在二儀、四象、八卦、十六方位這些玄而又玄的關係中邀遊……

  掌燈時分,屈小雨第四次送來了熱了又熱的飯菜。

  但屈不平仍是擺了擺手,示意屈小而撤去。牧野靜風察覺到屈不平臉上已有了一种红暈,一種極不正常的紅暈,他心中一動,忙與屈小雨一道勸止屈不平。

  屈不平道:“沒事,現在,我要將我最為滿意的一種陣法傳給你,它名為'異神九玄陣'!”

  “'異神九玄陣'!好霸氣的名字! ”牧野靜風心道。

  當他了解了這一陣法之時,立即感覺到唯有這樣的名字,才能與其相配!

  在“異神九玄陣”這一陣法中,已幾乎囊括了人世間的一切規律——而又有幾人能夠讀懂這個世界呢?

  所以,“異神九玄陣”幾乎就是等於無懈可擊!

  牧野靜風立即被這一空前絕後的陣法所吸引,他很快忘記了屈不平臉上那不正常的紅暈。

  終於,屈不平很滿意地說了一聲:“好!”

  他實在沒有理由不滿意!牧野靜風的領悟力已高到遠出乎他想像的地步——何況他對牧野靜風的評價本就不低!

  他拍了拍牧野靜風的肩膀道:“很好,很……好……”

  突然站立不穩,向後便倒!

  當屈不平被救醒之後,牧野靜風就不得不離開倚弦莊了。

  因為此時離死谷要求他們的人回谷的時間己只有一天多一點!要想救出屈敏,就必須抓緊一切時間!

  只是牧野靜風沒有想到屈不平會把屈小雨託付給他。

  屈不平道:“在我中了毒之後,我才知道死谷之心狠手辣遠比我所想像的更甚,所以,我擔心以我現在的狀況,只怕已無力保護小雨。敏兒身陷於死谷之中,能否救得出來,實在很難定言,我不能……不能讓兩個孩子都出事。”頓了一頓,又道:“我是不是有點自私?”

  牧野靜風沒有拒絕屈不平,儘管他很想讓屈小雨留下來陪著她爹,畢竟屈不平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是極其的不妙。

  但當一個人心意已決之時,別人是無法說服的。人們所能夠說服的只是心中還有猶豫的人。

  所以,牧野靜風帶著屈小雨星夜啟程了。

  兩人腳程極快!

  屈小雨說她知道死谷的大致方向,所以牧野靜風便由她引路。

  他的輕功遠在屈小雨之上,因此他必須牽著屈小雨的手,以助她一臂之力!

  天亮時分,他們己在百里之外!

  屈小雨的速度忽然明顯地慢了下來。

  牧野靜風見狀,決定去找兩匹馬來。天黑之時騎馬不方便,現在天亮了則好多了。

  對於他這個提議,屈小雨猶豫了片刻,方才同意了。

  很快他們便從一個小鎮上的馬厩裡買來了兩匹馬。

  但不知為何,屈小雨在指引前往死谷的路途時,開始變得含糊不清,三番兩次地改變路徑!

  牧野靜風急不可耐,他的聲音忍不住大了些:“屈姑娘,我們可不能再磨蹭了,如果去遲了,只怕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沒想到這麼一說,屈小雨竟眼圈一紅,把馬勒住了!

  牧野靜風大為吃驚。他忍不住地道:“屈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若是你認不得路了,我們可以向別人打聽打聽嘛。”

  他對屈小雨很是有些不滿了!

  屈小雨低聲道:“我們……我們還是往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她的眼中竟已淚水盈眶!

  牧野靜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時候屈小雨會說出這樣的話!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紛亂的心情,牧野靜風有些不滿地道:“屈姑娘,如果……如果你擔心去死谷有什麼危險,便請回吧,我一人去即可!”

  言罷,一撥馬首,他便要與屈小雨分道揚鑣。

  “等等!”屈小雨叫道:“我……我們現在所走的萬向,與死谷的方向完全是背道而馳……”

  牧野靜風呆立當場!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覺得自己的頭好像一下子變大了,但裡面卻是一片空白!

  這怎麼可能呢?

  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屈小雨怎麼能夠與自己開這樣的玩笑?這豈不是視屈敏的生命如兒戲嗎?

  極度的意外使他的嘴唇變得有些蒼白了。半晌,他才一字一字地道:“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你姐姐的生命危在旦夕嗎?”

  屈小雨表情極為複雜地看了看情緒激動的牧野靜風,她低聲道:“這……這是我爹爹的主意……”

  “你爹?不可能!這不可能!”牧野靜風覺得事情越來越古怪離譜!他近乎吶喊地道:

  “你爹怎麼可能坐視自己的女兒性命垂危而不顧?”

  他難以抑止地說了一旬帶著極強烈情緒的話:“莫非,就是因為屈敏她不能說話是一個有缺陷的女孩?”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他不明白自己怎麼能夠說出這樣極易傷害人的話!

  可一想到溫柔體貼而善良的屈敏。他就有一種心隱隱作痛之感,他永遠記得在他受傷的日子裡,她是如何照顧他的。

  屈小雨已是淚流滿面!她哽咽道:“你可以誤解我,但不能誤解我爹!”

  牧野靜風一百不發,緊咬著下唇,望著遠方。

  屈小雨道:“我爹知道去死谷兇多吉少,甚至可以說生還的機會是微乎其微,所以,他不願讓你去冒這個險,但他又知道若是直接勸阻,你是不可能聽從他的勸阻的,所以……所以我爹便私底下與我說好,讓我帶著你朝與死谷相反的方向走,而他……他現在正在去死谷的路上!

  牧野靜風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忽然一把拉住屈小雨的手,道:“走!我們趕緊趕在你爹的前面!他現在已沒有任何功力了,去死穀不但救不出你姐姐,反而會枉送一命!”

  屈小雨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手,道:“不,你錯了,我多救出我姐的機會很大!”

  牧野靜風又糊塗了,他狐疑地道:“難道你爹他中毒是假?”

  '不,中毒是真!也正因為中了毒,才使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去救我姐姐,憑的並不是武功,而是要用自己將我姐姐換出來,因為死谷真正要的人是我爹,而不是我姐姐,所以死谷很可能會答應我爹的要求。”

  牧野靜風吃吃地道:“那豈非……那豈非……”

  後面的話他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其實他心中是想說那豈非等於背叛了武林正義?

  屈小雨淚流得更歡了,她泣不成聲地道:“雖然我爹沒有明說,但我已知道他的打算,他一定會在救出我姐姐之後立即自盡!也正因為他有這種打算,所以才會那麼急著要把他的陣法傳授給你!”

  頓了一頓,她又道:“我爹知道那是他的最後時間了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我根本無法接受他所傳授的,所以就選擇了你、而且……而且我爹定是以此作為對你的一種報答,因為……因為他知道在他……在他死後,你一定會替他照顧我們姐妹的……”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屈不平把誰的事都考慮好了,卻唯獨沒有考慮他自己!

  牧野靜風長嘆了一聲,唏噓道:“你爹怎可作出如此想法?你為何竟不攔阻?難道……

  唉……”

  牧野靜風如今方才體會到什麼是“心亂如麻”了,他欲言又止的話是想說:難道你竟能坐視你爹走上絕路?但想到這可能會傷害屈小雨便忍下沒說了。

  屈小雨似乎已明白做野靜風想說什麼了,她道:“我深知我爹的性子,他決定了的事,我根本不可能勸止他。再說……再說這終是我們倚弦莊的事,又怎敢連累穆少俠?”

  牧野靜風嘆道:“他真糊塗!這樣吧,我們快些趕過去,但願能趕在你爹前面到達死谷!”

  屈小雨道:“不可能了,我爹早己估算好讓我現在告訴你真相,你就是速度再快,也不及他早了。”

  牧野靜風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屈家父女會想出這種辦法來,他不知該埋怨他們,還是該敬仰他們!

  牧野靜風略一思忖,道:“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趕往死谷,否則,你我心中都會不安的,就算你爹真的換出了屈敏,我們也要去接應她,否則一旦死谷在你爹出事之後發現上當,勢必會追殺屈敏,她一人勢單力薄,豈不危險?”

  屈小雨默默地點了點頭。

  一路上,牧野靜風的心情極其的沉重,他幾乎是一言不發,只顧拼命地抽打座下的馬匹。

  百里之後,他的那匹馬長嘶一聲,倒地斃命!

  屈小雨因為身子輕些,再加上她騎技比牧野靜風高明,座下馬匹倒還支撐得住,但看樣子也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在牧野靜風與屈小雨同騎一馬後不久,此馬亦轟然倒下!

  兩人不敢停留,立即施展輕功,飛速前行,到了一個小集鎮,再重購馬匹。

  如此一路向前,當第三次換馬時,屈小雨對牧野靜風輕聲道:“再前進十里,便是死谷的絕對勢力範圍了。”

  “絕對勢力範圍?”牧野靜風有些奇怪地重複了一遍。

  屈小雨道:“死谷的勢力已大得不可思議,所以若是要把他們暗中把持的地方也算上,只怕半個江湖在他們手中了,所以說他們的勢力範圍要說絕對勢力範圍,也就是說在這兒,他們死谷是絕對的說一不二!”

  牧野靜風忍不住冷哼一聲。

  屈小雨道:“在這兒到死谷勢力範圍之間,便是死亡大道!”

  “死亡大道?”這個血腥的名字讓牧野靜風吃驚不小!

  而屈小雨卻顯得比他更為吃驚,她瞪大了眼睛道:“難道你連死亡大道都沒有聽說過嗎?”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知。

  屈小而古怪地看著他,道:“也許,江湖中只有你一人不知道死亡大道為何物了。”

  牧野靜風保持沉默。

  屈小雨道:'世間生與死之間距離最短的便是在死亡大道。步入死亡大道的人,也許他在一刻鐘前還目睹了別人的死亡,而一刻鐘之後,已是別人目睹他的死亡了!”

  牧野靜風大惑不解地道:“怎會如此?既然這條大道如此可怕,還會有人來這兒嗎?”

  屈小雨道:“我不是也知道死亡大道嗎?可我還是來了死亡大道!許多時候人所走的路是不能由自身選擇的!”

  她說的似乎頗為在理,牧野靜風只好再次沉默。

  兩人買了幾隻烙餅,便上路了——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吃飯、休息的時間!

  走出半里,前面果然出現了一條頗為寬闊的大道。道路兩側是各種各樣的店鋪商號小攤,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牧野靜風忍不住道:“這兒……這兒如此多人,怎麼會被稱為死亡大道?”

  的確,他沒有看出一點死亡的氣息。

  屈小雨淡淡地道:“沒有人,哪來的死亡?活著的人越多,所以死亡的人也就越多!”

  這實在是廢話。但卻又是頗有道理的廢話!牧野靜風不由多看了屈小雨幾眼,他覺得屈小雨有點不像那個伶牙俐齒、愛說愛笑、胸無城府的屈小雨了。

  牧野靜風還待再問這兒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時,便見前面一家布店裡突然跑出一個人來,但沒跑幾步,便一下子向前仆倒!

  他的後背上深深地插著一把短劍!

  牧野靜風的話便一下子卡在喉底了。

  大道上的人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行人自顧走他的路,小販子還在大聲地吆喝著,一個九歲的小孩手中拿出一串糖葫蘆,一邊嚼著一邊走,走至死者身邊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然後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牧野靜風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而事實上根本就不存在一個倒地斃命的人!

  從一個布店中跑出一個背插短劍的人——這事怎麼說也是不正常的,但旁人竟會熟視無睹?好像布店是一個專門殺人的地方似的。

  牧野靜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有一種呼吸不暢之感。

  正要對屈小雨說什麼,卻又聽得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夾著清脆悅耳的銅鈴聲,只見迎面有一風度翩翩之年輕人騎著一匹格外華麗的高頭大馬緩馳而來,從他居高臨下的目光可以看出此人定是地位尊貴之人。

  單是他腰間的那把劍,就足以證明他的身份,這是一柄裝飾華貴得無以復加的劍,單是劍鞘上便有八顆寶石!

  他的身後又是四匹大馬,馬上騎者皆是一身或裝他們緊緊跟在這翩翩少年之後,寸步不離其左右,顯然是一班護衛。

  當這貴家公子般的年輕人目光落在地上死者身上之時,他眉頭一挑,對身後人人道:

  “這人是誰?怎麼會平白無故死在此地?我們下馬看看!”

  言罷,一隻手在馬背上一按,右腿一偏,便要下得馬來。

  沒想到他的右腳還沒有落地,突然一個踉蹌,竟一個跟斗栽倒在地上!

  而他的立足還踏於馬蹬之內!

  馬一受驚,便要向前衝,身後護衛反應竟是快得驚人,只見其中一人身形一晃,已經站在前面那匹馬首邊上,一把將馬籠住!

  而另外三人趕緊上前,去扶他們的主人.

  牧野靜風先還道是這華貴公子不小心失足墜蹬,但是當他的護衛將他扶起來時,牧野靜風但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似乎已經凝固了!

  華貴公子已是七竅流血!

  而且是烏黑色的血!顯然,他已身中劇毒,突發身亡!

  四名護衛已齊齊色變!

  然後便聽得其中一稍為年長之人嘶聲道:“定是他下的毒手!”

  另外三人點了點頭,四人對視一眼,突然齊齊“錚”地一聲撥出刀來,向大道的另一端飛掠而去!

  不用說,他們是去殺人了。至於會不會反被他人所殺,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總是會有人死。

  牧野靜風這才知道“死亡大道”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但他不明白在這兒為什麼會聚集了這麼多的仇恨,聚集了這麼多的血腥!

  牧野靜風與屈小雨策馬前行,他既不敢把馬速提得太快,也不敢太慢。因為他不想無端惹來殺身之禍,儘管他相信以他自己的武功,天下能殺了他的人已不太多但他還要考慮到屈小雨。

  何況,他也不想平白無故地殺人,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事要辦,他沒有任何時間可以耽擱了。

  兩人並綹而行,牧野靜風盡量把聲音壓至最低道:“難道,這兒的人都如此嗜殺如命嗎?他們殺人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屈小雨不答反問道:“水中危險最多的地方是何處?”

  牧野靜風一怔,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自然,他也就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了。

  屈小而道:“是兩條河流交彙的地方,那兒的漩渦、暗流總是格外多!這兒也是這個道理,只不過這兒交彙的是正邪兩股江湖力量。死谷可謂是如今江湖中一股最強大的邪惡勢力,武林正道自然要設法對付他們,而這條死亡大道,便是雙方明爭暗奪之地!”

  牧野靜風還是有些不明白。

  屈小雨又道:“當然,這其中還有其他錯綜複雜的原因。可以這麼說,在這不到十里的死亡大道上,千奇百怪的人無所不有,而殺人的方法也可以說是怪異百出! ”——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04
第四卷第六章死亡大道


  牧野靜風擔心說話太多,會引起他人的注意,於是便閉口不言,並向屈小雨使了一個眼色。

  屈小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道:“我們不可能不與他們交談,因為我們要知道我父親是否已進入了死谷!”

  牧野靜風不得不開口了:“他們會告訴我們嗎? ”

  屈小雨道:“只要找對人,並付出一定代價,那麼會有人告訴我們的,如果你需要的話,你還可以找到人為你殺人!”

  牧野靜風苦笑了一下!

  他更沒有想到屈小雨找到一個他認為最不可能提供信息的人打聽她父親的事。

  這是一個坐在路邊上六旬左右的老者,鬚髮皆白,旁邊擺了一隻籮子,籮子裡有針、有極細小極精巧的小鉤子、有剪刀……乍一看去,這一切都很像是裁縫用的傢伙。

  而他的那雙手也的確像一雙裁縫的手,纖細、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也許,這雙手是他全身上下惟一不像老人的地方。

  屈小雨在他身邊下了馬,道:“老伯,請問你在半個時辰前,有沒有看到一個年在五旬左右的中年人從這兒經過?”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伸出右手,五指箕張,在屈小雨面前晃了晃。

  牧野靜風不明其意。

  但屈小雨懂,她掏出了一綻銀子,足有五兩重,交給了那老者。牧野靜風驚訝地看著這一幕,老者接過銀錠,據了掂,忽然開口道:“有,面目清癯,身著青色長衫,腰間有一管蕭!”

  屈小雨與牧野靜風相顧失色!讓牧野靜風吃驚的不僅僅是屈不平果然去了死谷,還有這老者不同尋常的記憶力與觀察力!

  難道他對每一個經過這條死亡大道的人都會加以細心觀察嗎?

  屈小雨已在問第二個問題:“這幾天你有沒有看見我在這一帶出現?”

  這實在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有誰會問別人自己是否在某地出現過?難道連自己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經過都不知道嗎?

  但看那老伯的神色,卻並沒有什麼驚訝之色——莫非,他所經歷的奇怪之事大多了,所以見怪不怪了?

  牧野靜風忽然明白過來,屈小雨問的是自己的行踪,實際上打聽的卻是她姐姐屈敏的踪跡,因為她們是雙生姐妹,容貌一模一樣!

  老者又伸出了一隻手,然後翻了翻。

  屈小雨掏出了更重的一錠銀子,足足有十兩!

  老者接過方道:“沒有看見。”

  屈小雨道了一聲:“多謝。”便與牧野靜風一起翻身上馬,她走在前面,繼續向死谷方向馳去。

  牧野靜風道:“看樣子你爹已經去了死谷。既然你姐姐在進死谷的時候,其行踪沒有被他人看到這是很正常的。因為死谷的人會加以掩飾。但如果你爹屈莊主交換成功,那麼你姐姐離開死谷後,理應為他人所見。如此說來,也許……也許你姐姐並沒有離開死谷也未可知!”

  沒有離開死谷,豈不是說她與屈不平都是極為危險了?牧野靜風有些後悔,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就在他們離開老者之後,老者站起身來,提起身邊的籮子,便向附近一個小屋走去。

  他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種古怪的笑容!

  牧野靜風道:“那老者是什麼人?怎麼越看越有些古怪?”

  屈小雨道:“他是專門做一些縫縫補補的事情之人。”

  牧野靜風驚訝地道:“難道他是一個裁縫?”

  屈小而道:“不錯,不過他縫補的不是衣服,而是人!”

  “人?人還需要縫補嗎?又該如何縫補?”牧野靜風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倏地,他恍然大悟地道:“我想起來了,莫非,他是一個郎中?要替人縫合傷口的那種郎中?”

  在這樣一個打打殺殺的環境中,一個可以縫合傷口的郎中實在應該是大受歡迎之人!

  屈小雨道:“不,他從不給活人縫,他只給死人縫!所以他在這兒有別人無法替代的地位!”

  牧野靜風又糊塗了。

  屈小雨道:“在這兒,什麼樣的死法都有,許多人死後是不完整的,有的手腳斷了,有的頭顱斷了,有的腹部被劃開了……當這樣的死者之親友來領屍時,他們就希望看到的是一具完整的軀體,這時候,此老者便派上用場了,他的手藝很好,基本上能將任何破碎的屍體還原成以前的基本模樣。他籮子裡放的針呀、剪刀呀之類的東西便是他的工具!”

  牧野靜風只聽得一陣又一陣地反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忽地,他心中升起一個疑問:“屈小雨不是怕看死人的臉嗎?怎麼說起這樣的事,她卻是自然得很呢?”

  是不是因為“看”與“說”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這時,他們已在死亡大道上走完了一半的路程,牧野靜風很著急,但在這兒又不能太過招搖,必須保持低調以免引人注目!

  莫名其妙地殺人或莫名其妙地被殺,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牧野靜風亦可在與死谷的激戰中殺人或者被殺,那樣遠比在死亡大道這樣的地方拼殺更有意義!

  江湖中人不怕流血,但血不能流得不明不白。

  ※※※

  牧野靜風以為自己與屈小雨可以順利地通過這條詭秘異常的死亡大道了。

  他這麼想的時候,已策馬馳過死亡大道的大半路程。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他看到前面十幾丈遠的地方突然橫衝出一個人來,大叫道:“二位請留步!”赫然便是那個專門替死人縫補的老者!

  牧野靜風與屈小雨不得不勒馬停住,儘管他們很不願意停下來。

  這老者越發顯得神秘了。他怎麼能夠跑在牧野靜風兩人的前面?當然,如果這老者有不俗的輕身功夫,那自然另當別論。

  沒等牧野靜風開口,那老者便已問屈小雨:“你想不想去見一個與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牧野靜風頓時有呼吸困頓之感!一切來得大意外太突然了。

  牧野靜風與屈小雨同時面臨著一種選擇:是先設法救出屈不平,還是先找到屈敏?

  很有點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味道,牧野靜風覺得在“死亡大道”上並不比死谷中安全多少。

  最終,牧野靜風與屈小雨同時選擇了屈敏,因為如果屈不平真的已經進入了死谷,那麼要救出他的希望是少之又少了。相比較而言,倒是救出屈敏更有實際意義。

  他們都有些興奮,牧野靜風心想這麼一說,至少可以肯定屈敏已經從死谷中脫身而出了。

  老者帶著他們走進一條小得不能再小的巷子。

  巷子兩側的青磚砌就的牆散發出一種青苔的氣息,一條狗在前邊轉彎處探了探頭,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小巷很寧靜,寧靜得讓人無法相信它的出口處就是驚心動魄的死亡大道!

  走到巷子拐彎處,老者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對屈小雨嘿嘿一笑,伸出手來。

  屈小雨冷冷笑道:“我是一個吝嗇的人,如果到時候本姑娘發現你騙了我,我可是會為這一筆錢殺人的!”

  說這話時,屈小雨又掏出兩錠銀子來,剛要遞給老者,忽又縮回手來,她道:“先付一錠,另外一半待見了人之後再給!”

  老者同意了。

  又拐了幾個彎,前面有了一間小屋子,屋子只有一扇小窗,窗戶開得很高,遠遠地超過了一個人的高度,而且還有一大塊黑絨布遮著,窗戶下邊有一塊大方石。

  老者道:“姑娘要找的人便在裡面。”他又伸出手來。

  屈小雨道:“在沒見到她之前,我是不會完全相信你的,我得先看看!”說著,她便踏在大方石之上,踮起腳尖,掀開絨布,向裡邊探頭望去。

  牧野靜風有些緊張地看著屈小雨的動作。

  屈小雨“咦”了一聲,從方石上一躍而下,把另外的那錠銀子遞給了老者。

  這豈不是等於告訴牧野靜風屈敏真的是在此屋中?

  牧野靜風又驚又喜!

  老者接過那錠銀子躬了躬腰,轉身便走!

  屈小雨與牧野靜風推開小屋中那扇破落卻又厚重的木門,木門“吱呀”地一聲響,聲音在縱橫交錯的小巷中迂迴迴盪,讓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會隨之一顫。

  牧野靜風忽然一把拉住了屈小雨的手,道:“你且等一下,讓我一人先進去看看。”

  他擔心死谷的人會在這兒以屈敏為誘餌設下圈套!

  屈小雨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我在外面替你看著,記住!進去後立即把我姐姐帶出來,千萬別停留!”

  牧野靜風用力地點了點頭。

  屈小雨退了兩步,警惕地向四側張望著。

  牧野靜風進得屋後,一時很難適應屋內的黑暗。

  但他還是很快地看到了屋子的一個角落中站著一個綽綽背影——牧野靜風初見屈敏時,她正是身著這襲白衣。

  牧野靜風趕緊叫了一聲:“屈姑娘!”

  那人轉過身來,卻沒有答應他,牧野靜風先是一怔,接著便明白過來了:屈敏本來就是一個口不能言的女孩。

  牧野靜風忙道:“屈姑娘快隨我出去,在下與你妹妹一起來救你了。”

  白色的身影先是略一遲疑,然後飛快地向牧野靜風這邊跑了過來!白色的人影張開了雙臂,似乎是想撲入牧野靜風的懷中。

  牧野靜風覺得有些不自然,於是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去迎接對方的右手。

  他的手握住了另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

  牧野靜風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因為,他的右手突然像被針扎了一下!

  牧野靜風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又落入了一個陷阱之中!

  右手刺痛之後,立即在瞬息之間麻木了!

  他的左手以驚人的速度拔出了自己的劍——沒有人會想到一個貫用右手的劍客用左手拔劍竟然也是那麼的迅速、利索!

  就在牧野靜風拔出劍之時,他聽到了外面一聲驚叫,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除了屈小雨,還會有誰?

  牧野靜風手中之劍將殺機與憤怒一同揮將出去!

  他聽到了長劍劃空的聲音,利劍劃開衣衫的聲音,然後是劍刃飲血的聲音……

  但是他沒有聽到對方倒下之聲,因為在此之前,牧野靜風已先倒下了。

  他犯了一個錯誤,在刺痛感襲來之時,他應該立即自閉經脈,然後以內力護住自己的五臟六腑才對。

  ※※※

  怎麼四周這麼熱鬧?

  牧野靜風聽到了周圍有椅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有咀嚼的聲音,有杯盞相碰的聲音,以及鍋勺叮噹亂響的聲音。

  當他能夠感受外界時,他反而更加糊塗了。

  然後,他發現他竟是趴在一張桌子上!

  當他抬起頭來時,首先看到的是眼前一片狼藉不堪的飯菜碗碟,接著他便發現自己竟是身處一個酒店當中!

  在他的身側,還有幾張桌子,人也都坐得滿滿噹噹的,正在吆三喝四地喝著酒,掌櫃的在櫃檯後面把算盤拔得嘩啦亂響。

  坐在這兒,還可以聞到伙房里傳來的陣陣菜香!

  牧野靜風一下子呆在那兒了,用力地搖了搖頭。

  可眼前的情景仍在——這說明它不是幻覺!

  其中一個店小二跑了過來,躬身笑道:“客官你醒了?”

  牧野靜風趕緊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是……是人世間嗎?”

  店小二“卟哧”一聲笑了,道:“客官真是風趣,這兒不是人世,難道還是鬼界不成?”

  其實牧野靜風真的有些懷疑這兒是鬼界!否則,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酒店裡面?

  店小二開始收拾桌上的殘局。

  牧野靜風忍不住又道:“小二,我……我是怎麼進入這酒店的?……”

  店小二的動作一下子便停在那兒了,他的神情就如同大白天見到鬼般看著牧野靜風,好半天才恢復了正常,他道:“客官自然是與你的同伴一起走進來的。”

  “走進來?同伴?”牧野靜風此時的感覺便是想把自己的腦袋打開,然後放到涼水中好好地沖一衝,洗一洗,將裡邊亂如漿糊般的東西洗掉。

  店小二的臉色讓他幾乎沒有勇氣再問別的問題了。

  但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了,試探著道:“我的同伴在哪兒呢?”

  店小二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他道:“那位客官見你酒喝得太多一時醒不了,而他又有急事,便先付了帳走了.臨走時他還吩咐小的照看著你一些,說客官你……你記性壞,有時酒喝多了,連自己的家怎麼回都不知道。”

  牧野靜風喃喃地道:“是麼?”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突然,他驚駭至極地發現此酒店竟是開在他突然暈倒的那間屋子裡!

  不同的地方是:本來用黑幕布遮著的窗口已經被拉開了,頗為強烈的光線從窗外射將進來。

  而那扇破舊厚重的木門也洞開了!加上屋內的幾處燭火,這兒便有了足夠多的光線!

  但牧野靜風能夠立即斷定這兒就是他中計的屋子!

  店小二擦淨了桌子正要走,牧野靜風一把攔住他道:“你們這店是什麼時候開的?”

  店小二道:“這可不好說……”

  牧野靜風追問道:“就是半個時辰——甚至是一刻鐘前開的,對不對?”

  店小二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道:“這位客官可莫借酒裝瘋!我說不好說,是因為我到這兒才兩年,而這個店開的時間卻遠遠不止兩年!世上又豈會有在半個時辰中就能開出來的酒店?”

  牧野靜風仔細地觀察著店小二,他很想從他的臉色神情中看出一點什麼東西來——可惜他沒能如願,店小二顯得有些氣憤,又有些不屑,而這正是人們對待一個酒鬼常有的神情。

  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用力籲了一口氣.

  果然有衝鼻之酒味!這讓牧野靜風越發得糊塗了!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衝出門外!

  即使是從地理位置來看,這兒也絕對是那間小屋!牧野靜風在窗口下又看到了那塊方石!

  但屈小雨已經不在了,牧野靜風記起了在昏倒前聽到她的一聲驚呼,想到這一點,他的心又懸了起來!

  屈小雨去了什麼地方?當時她遇到了什麼樣的危險?會不會出事呢?

  牧野靜風如一陣風似的回到了店中— —他的舉止此時的確顯得有些不正常了。眾食客的目光開始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牧野靜風才不管這些,他迅速沖到一張桌子前,蹲下身來,仔細地在地上查找。

  他記起了自己的劍曾刺中了那個白衣人,那麼,在地上就會濺上鮮血。而牧野靜風推斷出這兒便是他與白衣人相接觸時所立之處.

  因此,他要從這兒找出血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04
第四卷第七章日劍蒙悅


  坐在這張桌子邊上的幾個人驚訝地看著這個蹲在地上,用手在地面摸索的人.一無所獲!地面上沒有任何的血跡!非但如此,連擦試過的跡像也沒有!

  牧野靜風覺得要么就是這個世界錯亂了,要么就是自己的精神混亂了。

  他想看一看劍上有沒有血跡——他必須證明自己記憶中的經歷!

  於是,他“錚”地一聲拔出了他的劍!

  伴隨著他的這個動作,是眾食客的驚叫聲!

  一個言行舉止古怪異常的人突然拔劍,這在旁人眼裡看來,該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離他近一些的人如潮水般向四處退去,牧野靜風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但他已顧不了太多,先看看劍再說。

  劍上有血,而且是頗為新鮮的血痕!

  這讓他如釋重負,他不由高聲道:“這劍上有血痕!說明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們為什麼要設計這樣一個假象來矇騙我!”

  店內一時鴉雀無聲,沉寂得好像是一不小心走進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從眾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大夥兒被牧野靜風語無倫次的話深深地震住了!

  牧野靜風飛快地跑到掌櫃的面前,一把拉過他,一字一字地道:“是——誰——讓——

  你——這——麼——做——的!”

  掌櫃的臉有點尖削,這下駭然失色,臉部就顯得更為瘦削了,下巴尖得就像一把刀!

  他顫聲道:“客官饒命!小的做這小本經營,為的是養家糊口,並不是受人指派!”

  牧野靜風心想:“好,既然你們把我當惡人,我便索性惡到底!”於是,他把臉一沉,道:“這兒原來分明是空無一物,你們設計讓我暈睡許久,然後設下此局,究竟有何用意?”

  掌櫃的結結巴巴地道:“客官昏睡過去了是因為客官不勝酒力,又豈是我等陷害?”

  牧野靜風臉色一板,道:“你真的不說實話?”

  掌櫃的又苦苦求饒,這時,眾食客已開始高聲怒罵牧野靜風,罵他無理取鬧,借酒發瘋……

  牧野靜風又糊塗了,他從這些人的神情中實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假象!

  躇躊之下,他悻悻地放下了掌櫃,哼了一聲,大踏步地走出店門!

  再不走,他覺得自已真的會瘋了!

  但剛走到門口,忽聞掌櫃的道:“好漢請留步!”他已不稱牧野靜風為客官,而是改稱好漢了,顯然是把他當作了綠林人物。

  牧野靜風心中一喜,暗想只怕這掌櫃要鬆口了,於是趕緊轉過身來。

  卻見掌櫃的捧著一個包裹,恭聲道:“這是好漢的同伴託我在你醒來之後交給你的。”

  牧野靜風一呆,下意識地問道:“裡邊是何物?”

  掌櫃的道:“他人之物豈敢窺視?”

  牧野靜風滿腹疑慮地接過包裹,走出屋外,到了一個無人僻靜之處,方將包裹打了開來。

  裡麵包了一層又一層,當揭開第三層之後,他看到了一個用油紙包起來的圓乎乎的如西瓜般那麼大的東西,以及一根蕭!

  好眼熟的簫!

  牧野靜風立即認出這是屈不平的簫!

  他的心不由猛地一沉!血液循環似乎也加快了!手心卻開始變得有些發涼!

  當他拿起這管簫時,忽然從簫口中掉出一張捲成細棍狀的紙團來。

  牧野靜風滿懷疑慮地將紙團慢慢展開,只見上邊寫道:“油紙內所包之物為屈不平的人頭,如你不能替我們辦一件事,下次閣下收到的將是他一對女兒的頭!

  牧野靜風忽然彎下腰來,大聲地嘔吐,他覺得胃裡似乎有無數讓人作嘔的東西在蠕動,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吐出來,但他的臉色卻已蒼白如紙!

  把油紙埋到地下,然後堆了一個小墳丘之後,牧野靜風才稍稍平息下來。

  他沒有勇氣打開油紙。他怎麼能夠面對慘死的屈不平?

  二十年來,屈不平一直閒隱於倚弦莊,而自己一出現,卻給他帶來了這麼多的禍端!牧野靜風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他恨自己太無能/太幼稚,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受騙……

  一直坐到日頭西斜,牧野靜風才想起尚未看完的紙。

  只見上邊寫道:“……如能為我殺了日劍蒙悅,屈不平的一對女兒便可獲救,但願閣下不要作其 冒險的嘗試!”

  沒有落款——但除了死谷,還會有誰會這般做呢?

  殺日劍蒙悅?殺身為正道七聖之一的蒙悅?

  牧野靜風忽然嘶聲長笑!他笑得是那麼悲壯,笑得是那麼義無反顧,以至於遠處的烏鴉都驚慟不已,振翅而飛。

  ※※※

  一所築在洞庭湖畔的一個小山內的石屋。

  這兒很僻靜,十里之內再無其他人家,兼且石屋藏在山谷的盡頭,屋前小橋流水,非常幽雅。

  萬里人無徑,千峰掩一籬——這是一個讓人心會不知不覺靜下來的地方。

  樹木清新的氣味傳入鼻中,蟲鳴蟬喝,奏著自然的樂曲,雜著流水的潺潺之響聲……

  這平靜優雅之所,竟是武林中人眼中之聖地!

  日劍蒙悅便居於其中。

  因為有了日劍蒙悅,這兒的一切都因此而有了不平凡的色彩!

  人們崇仰著日劍,但很少有人會踏足於這片土地,因為日劍蒙悅生性淡漠——而且,尋常人物看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要心生仰視之感,而又有幾個人喜歡處於仰視他人的狀態中呢?

  至於一些心懷叵測之徒或總希望藉名人抬高自己的人,想進此地也是進不了。日劍蒙悅有兩個僕人,他們幾乎能擋下任何日劍蒙悅不歡迎的客人!

  日劍蒙悅在這兒所做更多的是一些與劍無關之事,因為劍法高明到他這般境地,已無需再對劍招本身進行更多的錘煉,他所需要的只是心境的提高。

  心境超然,劍術亦超然。

  現在他便在彈著一架古琴。

  他這雙可以讓一柄普通的劍突然有了無窮無盡的生命力之手,居然也一樣能讓一架古琴有了生命之感!

  他那修長的手指在弦與弦之間跳躍著,便有了風花雪月、金戈鐵馬……

  他身著華服,一塵不染,烏髮垂於比他人寬闊得多的雙肩,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如電!

  他那猶若淵亭嶽峙般的身材氣度,足以讓人油然心悸!

  不知為何,今晨他總有心神不定之感。這對於他來說,是極少遇見的。他也知道現在死谷的勢力已日益猖獗,且有吞併天下之野心,但此事由來已久,應該不會成為自己心煩意亂的原因。

  “錚”地一聲,日劍蒙悅居然挑斷了一根弦!

  他不由一驚!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三里之外,有雙僕長嘯之聲傳來!

  這是示警之聲!日劍蒙悅已有數年未曾聽到這樣的示警聲了。

  雖然常常有許多人會試圖來“打擾”他,但很少有人能通過二僕的阻攔!

  最近一次強行闖入的人是“不虛劍派”的掌門人風飛.“不虛劍派”奇蹟般地崛起江湖,以詭異至極的劍法風光一時,其掌門人風飛在連挫七大劍中高手之後,便向日劍蒙悅挑戰,當時日劍蒙悅的雙僕沒能攔住風飛。

  但風飛最終仍是在百招之內,敗於日劍蒙悅之手。“不虛劍派”亦如曇花一現,從此在江湖中消聲匿跡。

  可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這一次,又會是誰能夠強行闖入呢?

  日劍蒙悅正思忖間,已聽得衣袂掠空之聲響起,一個身影很快站立於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日劍蒙悅亦不由有了心驚之感,雙僕在三里之外示警,此人卻在瞬息即至,這絕不是因為雙僕失職,而是此人身手太快!

  更讓日劍蒙悅驚愕不已的是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極其年輕的少年!

  這少年身上有一種充滿了野性的獨特魅力,他的雙目微陷卻又燦爛澄明!

  但又不僅僅是剽悍,他的身上還有一種如詩如歌般的氣質——他簡直便如山野之風一般自然、清新!

  但他的眼中卻有一種憂憤之氣。

  日劍蒙悅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他很難相信如此年輕之人會有那麼卓絕的輕身功夫!

  年輕人看著日劍蒙悅,緩緩地道:“您就是日劍蒙悅前輩嗎?”

  日劍蒙悅點了點頭。

  年輕人道:“有人讓我來殺您!”

  日劍蒙悅一怔,奇怪地看著年輕人,良久,忽然笑了。

  ※※※

  快馬如飛!

  馬上的少年雖然衣著樸實無華,但卻吸引著無數路人的目光。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那是一種將野性與儒雅揉合在一起的魅力,隱然有一種超凡脫俗之感!

  無疑,他便是牧野靜風。如今,他的騎術已是極為精湛了!

  離開洞庭洞畔的幽靜山谷之後,牧野靜風便一路向西,直奔死谷。

  他的腰中掛著劍,這己不是他以前那普通而且還斷了一截的劍。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夠看出這柄劍的不平凡。

  單單是那柄古樸幽深的劍鞘,就足以說明它不是凡品!

  洞庭湖與死谷相去甚遠,牧野靜風疾行了一日一夜,仍只是奔走了一半的路程!

  即使人支持得住,馬也支撐不了了。

  牧野靜風在淮安城城西駐足!

  淮安仍可歸於“江南”範圍內,地方繁華富庶,加上淮安乃兵家重地,所以雖非大郡,亦是酒樓林立,商販雲集,不亞於繁華都會。

  而城西則一貫是諸種大大小小的幫會聚集地,他們從事各種各樣的買賣,有明有暗,而幫會之間少不得有爾虞我詐。

  淮安的城西一向是淮安最熱鬧的地方。

  當牧野靜風進入一家酒樓時,至少有七八雙眼睛隨著他一起進了酒樓。

  一個卓絕不凡的少年,配著一柄不同凡響的寶劍——如此情景,他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了。

  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與磨難,牧野靜風已改變了不少,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深沉,只有當他人認真看時,才能看出其中有壓抑著的火焰!

  更多的時候,他沉默得就像一座山,這種沉默與他年齡是那麼的不相符!

  環境,總是很容易改變人!

  牧野靜風仔細地享用著並不豐盛的食物,在不應山的十三年生活讓他養成了對任何食物都珍惜有加的習慣。

  他已感覺到在他進入這間酒樓後,這酒樓中的氣氛已變得有些詭秘。每個人看他時,目光都是一掃而過,絕不會在他的身上多作停留——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

  但牧野靜風又怎麼會在乎這些?他好像已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品嚐飯菜的感覺中去了。

  當他把一盤鹹水冬筍一掃而光的時候,已感覺到有四個人在向他逼近,並且是從四個不同的方位。

  四人應該是老搭擋了,否則不會配合得如此默契。

  終於,牧野靜風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腳。

  從那雙靴子便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極為嚴謹的人,因為在靴子上沒有一絲灰塵。這人一定是時常注意自己裝飾的!

  牧野靜風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看到一張年輕人的臉。

  不知為什麼,這張臉上總是有一種光亮,油汪汪的,陽光照在上面,就有一種晃眼的感覺。

  他的手已按在了他腰間的刀上,而他的目光卻落在了牧野靜風的右手。這說明他內心的緊張。

  按理,緊張的不應該是他,而是被四個人圍在中間的牧野靜風——但牧野靜風卻是極其的鎮定!

  牧野靜風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這無疑表達了他的輕蔑!

  果然,對方受不了這種輕蔑了。站在牧野靜風對面的年輕人故作威嚴地干咳一聲,方道:

  “朋友面生得很啊!”

  這根本就是瘋話!牧野靜風與他從未見過面,又如何會面熟?所以牧野靜風仍未開口,但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對方顯然是聽到了,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道:“從來沒有人敢拒絕回答淮安四秀的問話!”

  牧野靜風淡淡一笑,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是因為來挑釁的人太不成氣候而失望嗎?

  牧野靜風冷冷地掃了兩側的另外兩個人,一個臉孔烏黑如焦炭,另一人滿臉呈現出一副病兮兮的樣子,且長滿不可開交的痘子,乍一看就像是爛得七瘡八孔的黃皮梨。

  他沒有看身後的人——但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既然是淮安四秀,想必是差不多的貨色吧。

  牧野靜風道:“淮安四秀?我看是淮安四醜還差不多!”

  對面的年輕人臉色變了變,卻又強自忍住了,他道:“閣下與日劍蒙悅前輩是什麼關係?”

  牧野靜風眼中閃過一種奇怪的光芒,道:“沒有任何關係!”

  對方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了,他冷冷地道:“閣下能否將腰上所佩之劍讓在下一睹?”

  牧野靜風道:“不可以!”

  說罷笑了笑,又道:“因為你根本不配看這把劍!”

  “好狂妄的小子!我不妨把話往明里說,我們淮安四秀懷疑你腰上所佩之劍乃日劍蒙悅他老人家的劍!”這時說話的是右側那個“黃皮梨”。

  牧野靜風道:“是麼?那麼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們,你們的懷疑並沒錯!這劍的確是日劍的'破日神劍'!”

  一言甫出,舉室皆驚!

  當一個人的某種懷疑被輕易地證實了,懷疑者反而會有些不信!

  “焦炭”在左側“嗤”地一聲,道:“你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破日神劍'又豈會在你這樣的人手中?”

  牧野靜風淡淡地道:“你們不信也無妨。”

  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讓“淮安四秀”有一種沒處抓癢的感覺。

  一直站在牧野靜風身後沉默不語的人開口了:“天下人誰不知道日劍把他的'破日神劍'視為自身性命,你與他無親無故,日劍前輩也沒有收任何弟子,'破日神劍'怎麼會在你手中?”

  他問得極為在理,武林中人一向把成名兵器視如第二生命,至於像日劍蒙悅這樣的絕世高手,他手中的劍早已不是單純的一種兵器那麼簡單了。它還是一種精神,一種武魂!

  日劍蒙悅怎麼可能讓“破日神劍'離開他?又有誰能夠讓“破日神劍”與蒙悅相分離?

  自從三十年前泰山之巔的那場劍會之後,日劍蒙悅的劍法一直是無人可與之匹敵的,每個人都把他奉作劍中至尊,即使有不服者,蒙悅的劍也終會讓其心服。

  牧野靜風反問道:“我與你是不是也非親非故?”不等對方回答,立即又接道:“但我卻能夠得到你的兵器,事情就這麼簡單!”

  “單”字甫出,他的身形突然一晃。本是坐在桌前,卻已在極短的一瞬間變成與身後之人直面相對!

  那人反應頗快,立即就去拔腰中之刀!

  但收野靜風卻已駢指如劍,飛點而出!

  他沒有出劍,但他二隻手指的威力卻絕不在任何一等一的劍客手中之劍的威力之下!

  原來牧野靜風身後是一個矮胖之人,偏偏腿又特別短,這使他的動作顯得有些拙樸滑稽。

  他駭然發現如果他的右手去拔刀,那麼他定是會傷亡於對方的二指之下!

  在此之前,他是不可能相信以血肉之手也可以有如此殺機,但如今他卻已切身地感受到這一點了。

  他惟一保命的辦法只有後退!

  就在他惶然而退的同時,他的三名同伴已出手相助了。也許是因為他們要顧及他們“淮安四秀”的“英名”,三人竟都沒有拔兵器!

  矮胖刀客只退出小半步,便覺腋下一麻,然後膝關節突然一痛,便已身不由己地倒跌出去!

  而他的刀卻已赫然在牧野靜風手中!

  牧野靜風以驚人之手法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奪下了對方的刀後,立即反手倒掄!

  漫天刀光如紛飛的雪花!

  他並無傷人之意,所以刀下已留情,但即使如此,亦足以讓另外三人驚駭至極。愴惶倒掠之後,已是一身冷汗!人人都有一種在地獄中走過一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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