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38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0:33
第一卷第十八章完美佈局


  李君接到攔截的命令時,他就已經意識到了紀、韓二人並不容易對付,否則的話,以朱子恩率領的一幫人馬也不會無功而返。是以,他精選了四名精於箭術的好手,為的就是在關鍵的時刻一用。

  他相信這四位好手的箭術,所以他幾乎肯定了紀空手將要面臨的結局,更何況在他的手中還有矛。

  是的,李君的手中還有利矛,一個高手的手裡如果握著他心愛的兵器,那就表明他隨時可以對人構成威脅。

  就在暗箭標射的剎那,李君毫不猶豫地動了。短矛再振,彷如惡龍游動,直奔向紀空手的咽喉。

  這才是畫龍點睛式的一殺,有了它,才能使這個殺局更趨完美。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紀空手都已在劫難逃了。他此刻若動,不管從哪個方向突破,都會遭到暗箭最凌厲的封殺;如果不動,等待他的將是李君刺來的咄咄逼人的矛鋒。

  紀空手沒有動,但是眼神發亮,顯得鋒銳而懾人。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危機,而是一線生機,當暗箭襲來的剎那,他就有一種預感。只要對方以為自己身處絕境,他們在氣勢上就會有所鬆懈,此時就是自己與韓信逃跑的最佳時機。

  所以紀空手沒有動,甚至連眼睛都未眨一下,看著暗箭與矛鋒逼近他身體的三尺範圍。

  “紀少,小心……”韓信嚇得已是面無血色,彷彿看到了紀空手倒下的身影。

  最得意的當然是李君,他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為自己的深謀遠慮感到得意,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心猛地被什麼東西揪緊了一般,又痛又沉,彷彿失重般掉進了無底的深淵。就在他認為這一矛刺出必定封喉時,他的矛居然刺入了一片虛空,毫不著力。

  這足以致命的一招居然刺空,沒有人會相信,李君更不敢相信,但這絕對是一個事實。

  李君還是算錯了一點,在他的眼中,他一直把紀空手當成是一個高手,既然身為高手,就應該具有高手的風度,絕不會像一個無賴般就地打滾,狼狽逃竄。

  但是紀空手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高手,而更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賴,所以他在矛鋒及體的剎那,伏下身形,就地一滾,正好躲過了短矛與暗箭的襲擊。

  這讓李君與他的同夥無不大吃一驚,一怔之下,卻聽得紀空手翻身起來,大叫一聲:“快閃!”與韓信一同向密林沖去。

  等到李君反應過來時,紀空手兩人已衝出了一兩丈遠,身形之快,如箭矢標前。李君驚道:“給我截住他們!”人如一頭奔馳於草原之上的蒼狼般奮起直追。

  紀空手驀然一聲大吼,左手揚起,天上頓時撲落一層沙土,隨風捲向李君,同時他的右手用力一擲,便聽“呼……”地一聲,一股驚人的勁氣撲面而來。

  李君頓覺視線受阻,微一頓足,又聽得風聲隱起,急忙強提勁氣,揮矛一格。

  “當……”一聲脆響霎時響徹空中,李君只覺手臂一麻,定睛看時,原來攻擊自己的竟是紀空手倒地時隨手撿來的一塊鵝卵石,與鋼矛相撞之後,已成粉末。

  只這麼稍稍一緩,紀、韓二人又搶出了一兩丈遠,李君心驚之下,沒想到二人的內力如此雄渾,奔行起來速度實在驚人。

  李君怒氣陡生,再不遲疑,一揮手間,率領手下緊追不放!此時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絕不能再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這一逃一追,奔行了數十里遠,紀空手與韓信二人慌不擇路,逃出密林,沿山勢一路狂奔,漸漸地與李君等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兩人奔行雖急,但氣息悠長,似乎毫不費力,只覺跑的時間越長,速度越快,那股靈異外力在自己體內就越是活躍,讓人平生一種無比暢快的感覺。

  逃出一個時辰之後,再回頭看時,李君等人的身影早已不見,兩人這才放緩腳步,向山腰間的一座自半空橫拉的索橋走去。

  這座索橋乃是通往沛縣的必經之路,橫跨雙峰之間,下臨湍急流水,地形險峻,過了此橋,只要再行五十里山路,便可踏入沛縣地界。

  此時已快正午時分,日頭高照,卻透不過這密林茂密的枝丫,留下絲絲縷縷的光線,從葉片間反射下來,顯得地面斑駁陸離,彷如一張魔鬼猙獰的面具。

  紀空手遠遠望去,便見索橋雖有二十來丈,但隱於山林之間,難見全貌。此時已是初夏時節,山風呼嘯而過,不暖還寒,倒讓他心中不自禁地多出了幾分沉重。

  等到兩人就要接近橋頭的剎那,紀空手心中陡然一驚,驀生警兆,只感到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殺氣竟然來自不遠處的橋底。

  這種感覺實在很怪,若不是紀空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股殺氣,他還幾疑這是自己一時的錯覺哩。

  有人竟然躲在橋下!這讓紀空手感到莫名其妙,更明白對方必是來者不善。可是當他靜下心來時,卻生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對方的殺氣好像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紀空手的眼芒緩緩地從虛空劃過,掠過密林,掠過山石,最終落到了索橋的另一端盡頭。在一棵古樹之下,一人盤坐在樹根上,頭戴一頂青竹笠,一手端酒,一手拿著一隻香味撲鼻的狗腿,自顧自地一人獨飲。

  如此荒郊野地,竟然有如此的一個人,這本身就顯得十分詭異。

  而更讓紀空手感到驚奇的是,一陣山風吹過,竟然帶不動他身上的衣巾,可見此人的功力之高,已經讓人咋舌。

  “這人是誰?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與橋下的那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紀空手心中一跳,頓感眼前的一切讓人匪夷所思。

  靜,實在是靜,靜得彷彿不染一塵。

  在這寧靜之中,有徐徐而來的山風,有奔流湍急的水流,有斑駁陸離的倒影,還有緩緩流動的殺氣。在寧靜中孕育的動,彷彿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沉悶,讓人心中產生一種悸動。

  殺意,如寒風中飄來的雪花,漫過了這索橋之上的每一寸空間,即使是紀空手與韓信這樣的局外之人,也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漫舞虛空的氣息。

  這種氣氛帶來的壓力,令紀空手的心神為之一緊,他感到無論是橋下的人,還是那喝酒之人,無論他們是動是靜,其實都在等待機會,一個可以讓他們出手的機會。

  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磅礴大氣,當屬世間一流的高手,雖然紀空手無法看到他們的面目,但卻知道這一戰一旦爆發,一定十分的精彩。

  “幸好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否則我就真的死定了。”紀空手吐吐舌頭,拉著韓信躲在橋邊一塊大石之後,目光關注著整個事態的變化。

  這兩人的耐性都不錯,似乎在較勁比試一般,就在紀空手等得脖子都有些酸痛的時候,一陣山風吹過,捲起了樹上的一片枯葉。

  風捲殘葉,實在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可是這片枯葉如蝴蝶般翻飛了幾轉之後,突然向樹下那人的酒碗墜落。

  枯葉之輕,幾無重量,但是在這靜寂的空間裡,殺氣實在是太過濃重,似乎已經難以承受這枯葉的下墜之力,兩位高手長時間維持的平衡竟然就在這瞬息間打破。

  “轟……”一聲驚天巨響,從索橋中央炸出,橋板裂成塊塊碎片,向四處激射,氣旋翻湧間,一桿丈二長矛平空而出。

  橋下的人終於動了,他以超強的敏銳捕捉到了落葉的墜勢,就在對手心神一分間,他搶先打破了這種沉悶的均衡。

  人影疾飛間,他的手腕一振,矛鋒掃過索橋上所有鋪設的木板,木板應聲而起,如波浪般震入半空,同時他的人若大鳥般掠起,竟然向紀、韓二人藏身的大石撲來。

  這一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紀空手明明感覺到自己身在局外,陡然間卻被捲入這場殺局之中,的確令他感到莫名其妙,可是當他望向來人時,眼神禁不住跳了一下,頓感一股恐懼漫捲全身。

  因為他沒有料到,伏在這橋下的殺手,竟然是莫干!

  莫干當然是為了紀空手才會現身這荒野,而橋的那一端,那位以竹笠遮面的神秘人又會是誰?難道說紀空手剛才看到的一切只是莫干與那神秘人串通的一齣戲?

  紀空手不知道,也已不想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問題,面對莫干這驚天動地的一擊,他必須作出反應。

  “快閃!”紀空手不敢有一絲的猶豫,猛地一推韓信,兩人如鼠般向兩邊飛竄。

  “轟……”莫干的長矛帶著沛然不可御之的勁力,撞在那塊重達千斤的大石上,大石頓裂,迸出無數粉末石塵,瀰漫了橋頭整段的空間。

  紀空手人還未穩,見得莫干如此凶悍,目瞪口呆之下,臉色俱變。

  煙塵漸散中,莫干的整個人如標槍挺立,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和震驚。

  他沒想到紀空手竟然能在自己的這一擊之下全身而退,雖然他接到手下的報告,知道紀空手闖過了朱子恩與李君兩關圍截,可是他仍然不相信這兩個小無賴有多大的能耐,反之將他們的成功逃逸視為運氣。

  但在這一刻,他改變了自己的看法,也許紀空手躲過自己的這一擊有些狼狽,甚至笨拙,但卻有效。雖然自己只看到他這一躲的姿式,以他莫干的眼力,當然不會看不出紀空手身上具有非常雄渾的內力。

  “一個小無賴,短短的數十天裡變成了一個內家高手,這似乎太不可思議了。要出現這種奇蹟,惟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玄鐵龜。”莫干靈光一現,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終於看到了玄鐵龜的神奇,喜的是自己距離玄鐵龜已是如此之近,幾乎是唾手可得。

  不經意間,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對岸,卻見那位神秘人依然是一副悠閒地端碗飲酒,似乎對眼前的一切視而未見。

  莫干似乎對此人有所忌憚,剛才相持之中,他已經估量出對方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此人一直跟著自己,由沛縣至此,顯然不懷好意。

  不過玄鐵龜的誘惑對他來說已經大於一切,所以瞟了一眼之後,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紀空手的身上。

  相距只有兩丈,紀空手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莫干身上那種勢在必得的氣勢。也就在這時,當他領略到莫干這一擊的威脅時,他的眼中才流露出了一種無奈,一種技不如人的無奈。

  他緩緩地從韓信的手中接過一把來自於軒轅子兵器舖裡的長刀,這把刀是韓信在鳳舞集時順手取來的,一直帶在身邊,直到此刻才算派上用場。

  但有刀無刀,已不重要,當紀空手面對像莫干這樣強大的對手時,他需要的是一種高手的自信與勇氣。

  這也正是此時此刻紀空手身上最缺乏的,如果說在經過了朱子恩、李君兩關後他已經培養了一點自信與勇氣,那麼剛才莫干的那一擊已將這點自信與勇氣摧毀得蕩然無存,留給紀空手的,只有怯懦與驚懼。

  自信,其實就是一種心態,一個人惟有自信,才能超常發揮出自己的能力與潛能,這也是高手往往自信的原因,紀空手沒有自信,所以未曾出手,已落下風。

  莫干看出了紀空手的弱點,反而更加冷靜,並不急於出手。因為他在看到紀空手弱點的同時,同樣也看到了紀空手身上的優勢,那就是高深博大的內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莫干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很清楚自己此時的處境,一旦動起手來,必須在五招內解決戰鬥,否則就有可能腹背受敵,所以在出手之前,他決定進一步摧毀紀空手本已不堅定的信心。

  “我一直在找你,沒有惡意,只是想與你談一筆交易,你為什麼要躲著我呢?”莫干盡量鬆弛著自己臉上的肌肉,微微笑道,似乎不想給紀空手留下一個惡人的形象。

  “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直覺告訴我,你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出自內心的,很像是在演戲。”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似有一股暖流竄升,漸漸地緩和了自己緊張的情緒。

  “我花間派位列七幫之一,我莫干又貴為一派掌門,雖不敢說一言九鼎,但說過的話還是算數的,只要你交出你身上的那件東西,我可以包你享盡榮華富貴,一生衣食無憂。”莫干並不為紀空手的話生氣,而是曉之以利。他相信自己開出的條件已是十分豐厚,絕不是紀空手這種小無賴能夠抵擋得了的誘惑。

  “不!”紀空手斷然的回答顯然出乎莫干的意料之外:“我承認你開出的條件很具誘惑力,也的確能讓我動心,但是時間上已經遲了。軒轅子一死,在我們之間就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交易,惟有仇恨!”

  莫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你知道這座橋叫什麼名字嗎?”莫干指了指身後的索橋,淡淡笑道。他深知自己越是裝得輕鬆愜意,就越可以給對方造成緊張的情緒。既然利誘不成,他只有選擇武力解決了。

  “不知道。”紀空手沒有想到莫干會問這樣一個問題,怔了一下道。

  “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莫干眼芒一寒,死死地盯著紀空手道:“但是,如果你執迷不悟的話,過了今天,別人就會稱它為奈何橋!”

  這句話並無奇特之處,卻激起了紀空手心中的狂傲之氣,道:“是的,也許是你,也許是我,今天恐怕必有一人要入地獄!”

  莫干哈哈一笑,傲然道:“沒有也許,今日要在這裡入地獄的,只能是你,因為我已經決定,三招之內,必取你性命!”

  莫干這麼說,並不是託大,而是自有他的道理。一來對岸的那位神秘人始終是個無形的威脅;二來紀空手的內力雄渾,倘若不能速戰速決,必將製人不成,反受敵制。有了這兩點原因,他才敢這樣狂妄地自限三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0:47
第一卷第十九章放手一搏


  紀空手並未因此而憤怒,而是愈發冷靜,他的眼芒中陡然生出一股自信道:“如果你不能呢?”

  “這絕無可能!”莫干盯著紀空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紀空手的臉上泛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道:“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事情,你越是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它就越有可能發生。”

  他的手微微緊了緊刀柄,腳步稍分,微微一笑道:“動手吧!”

  他的話一說完,莫干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不該和紀空手說這一番廢話的,假如一上來就動手,紀空手未必就能敵得過他的三招,可是經過這一點時間的緩衝,紀空手丟失的自信與勇氣彷彿又重新拾了回來,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猶如一柄出鞘之劍,鋒芒畢現。

  紀空手天生膽大心細,對待困難,從來都是滿不在乎,不屑一顧。最初莫干的一擊的確讓他魂飛魄散,信心全無,可是他很快明白過來,害怕與恐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關鍵在於你要勇於面對。

  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束手待斃,那就真的死定了!

  紀空手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刀既在手,心已如磐石一般穩定。

  莫干一眼就看出紀空手用刀並不在行,就像是一個常年掌勺炒菜的大廚,突然坐在古箏之前,要彈一曲《將軍吟》那麼滑稽,但這僅僅是他第一眼的感覺。他很快就發現,紀空手也許不善用刀,可是對高手之間的攻防之道卻有非常透徹的理解,彷彿在懵懂之間。他已參透了武道中的玄妙至理。

  這實在是令人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若非是玄鐵龜之功,還會有什麼東西具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這不得不讓莫干收起了自己的小視之心,重新對眼前這位少年作出正確的評價。

  他不再說話,也不想說話,惟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出招,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證實對方的實力。

  殺心既起,天地頓暗,無數股有質無形的氣流奔湧虛空,壓力陡然劇升。

  矛是好矛,足有一丈二長,精鋼玄鐵打造,矛鋒一出,與虛空驀生的狂飆融為一體,揚起漫天淒迷。

  紀空手的眼芒為之一跳,心如不波的古井,清晰地捕捉到了對方這一矛的軌跡。他似乎不是刻意要想出一種招式來應對對方的這一招矛法,而是興之所致,隨後一揮,就在對方這一矛由虛空迫近的剎那,他手中的長刀“呼……”地一聲,帶出一股瘋漲的殺氣,迎向了長矛的氣勢鋒端。

  他這一招純屬意想之招,刀在空中,一改刀固有的邪性,變作了長矛般的霸烈。

  莫干啞然失笑,看出紀空手竟然是刻意模仿自己的出手,這不得不讓他感到滑稽。

  可是一笑之後,出現在莫干臉上的是一種訝異與震驚。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紀空手雖然是在模仿他的招式,卻不拘泥於形式,以非凡的靈性與悟性,衍生變化著矛招中固有的精髓。

  也就是說,紀空手的刀招形似矛招,但在對攻防之道的理解上已經跳出了固定的思維模式,更趨於實效性。

  以敵之招,破敵之招,似乎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異曲同工之妙。

  紀空手以其智慧,以及天才般的想像力,在剎那之間選擇了這樣一個絕妙的克敵之道。

  這本身是一件只能想像卻很難付諸實踐的事情,所謂有招才能仿招,才能破招!以莫干出手的速度與力度,根本不容對手有太多的耐心來思考,但這只是莫干的想法,事實上當這股靈異之力注入到紀空手體內經脈的剎那,紀空手的本身已在根本上有了質的飛躍,每一個感官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了異力的改造,完全可以在一瞬之間洞察到別人無法洞察的事情。

  所以當莫干這驚人的一擊乍起半空時,紀空手已經看到了他施展長矛的任何一個細節,從而毫不費力地以相同的刀招對應而出。

  莫干的眼神陡然一跳,彷彿有凶兆發生,等他反應過來時,一股莫大的勁氣若潮水般瘋湧而來,眼看就要與自己的矛鋒相撞。

  “呼……”刀氣直侵肌膚,令莫干的臉上如針刺般劇痛。他身經百戰,這點疼痛算得了什麼?他真正感到害怕的,還是紀空手劈來的這一刀!它就如一條吐信的毒蛇,正一點一點地吞噬著莫干勢在必得的信心。

  是的,紀空手的確是用自己的刀模仿著莫干的矛招,無論是角度,還是出手的路線,完全雷同。但是當莫干看到這一刀時,根本就不相信這是模仿自己的動作,單就這一招的運用來看,紀空手的悟性遠遠超過了他在這招矛法上花費的十年浸淫。刀式一出,已經演繹出了這招矛法的精髓。

  這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真實地出現在了莫干的眼前,這就是一個奇蹟。

  而奇蹟的背後,當然得歸功於這玄鐵龜中的補天石,若沒有這股靈異外力的存在,那一切奇蹟都如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及。

  莫干大驚之下,惟有退,因為他已看出刀中挾帶的勁氣十分霸烈,倘若自己與之硬抗,未必就能占得便宜。

  在退的同時,他反手一振,矛鋒斜斜劃出,迅速封堵了對方可能攻擊的線路。

  奇怪的是,紀空手同樣選擇了退,完全與莫干一樣的身法招式。這情形看上去就像是兩個同門師兄弟在切磋武功,渾不似一場生死較量,引得韓信都忍不住莞爾一笑,緊張的心情減弱幾分。

  莫干沒有笑,也笑不出來。紀空手雖然一直在模仿著他的招式,但絕對比他更懂得利用矛招中的神髓。紀空手之所以連這一招也模仿下來,是因為不想破壞矛招之間的連貫性。

  他已經漸漸感受到了紀空手給他帶來的壓力,這股壓力淡淡地從他的心底萌發,讓他感覺到了驚懼,揮之不去,就像是緊緊附隨的鬼魂,始終有陰魂不散的感覺。

  莫干眼見形勢愈發對己不利,心神一動,頓時想到了一個可以對付紀空手的辦法。

  他倒退三步,突然舉劍一橫,矛鋒轉向了自己的咽喉,彷如自殺一般。

  他倒想看看,紀空手既要模仿,是不是連這一個動作也能模仿得像。

  “我還不傻!”紀空手沒想到莫干會作出如此怪異的舉止,輕輕一笑道。他只是舉起刀來,橫在胸前,一雙眼睛緊盯著莫干,就像是在看一個傻瓜一般。

  就在這時,莫干的頭突然向後一仰,矛鋒貼臉一旋,直逼向紀空手的咽喉!“嗤嗤……”直響中,猶如一道決堤而出的洪流,聲勢之大,令人咋舌。

  這是一記絕殺,一記真正的絕殺!

  紀空手只在這一刻才驚醒過來,再想出手,已是遲了半拍。他終於明白:與人對敵,你永遠不能把對手當傻瓜。在這個世上,沒有誰比誰傻多少,你若真是要把他當傻瓜看,他也只是在裝傻,甚至是裝豬吃象。

  可惜,他這明白來得太遲了,這種一瞬間的失誤也許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作為代價。

  紀空手的眼睛一閉,心中頓感徹寒……

  他之所以要閉上眼睛,是不想看到自己流血,更不想看到自己的生命竟然是以這種方式結束。

  他感到了矛鋒在虛空中湧動的氣旋,感到了那空氣中奪人魂魄般驚人的壓力,他甚至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呼……”地一聲爆響,從天空中炸出,一件物事陡然旋上虛空,如電芒般撞向莫干那咄咄逼人的矛鋒。

  “轟……”地一聲,兩股勁氣悍然相撞,莫干只覺手臂一麻,長矛幾欲脫手。

  他驚懼之下,撤步飛退,定睛看時,才知撞開他這威力驚人的一擊的東西竟是一隻土製的酒碗。

  一隻酒碗,已成粉碎,碎片散落一地,彷彿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

  每一個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一個方向,凝集在一個人的身上。因為只有這個人,手裡有過這個土製的酒碗。

  那位神秘人依然靜靜地坐在那裡,身體紋絲不動,就連他那隻端酒碗的大手,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懸凝空中。惟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手上已不再有碗。

  莫干的人退出三丈開外,這才眼芒一寒,冷冷地望向這神秘人道:“閣下是誰?何以一直跟踪在下,還要干涉莫某的大事?”

  那神秘似乎充耳不聞,啃下手中的最後一塊狗肉,這才拍拍手來,抬起了藏在竹笠下的面容。

  這是一張人到三十常有的面容,眉宇緊鎖,臉色鐵青,顯得極是剛毅。他的神情裡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人世的徹悟,更有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眼芒迫出,自有一股懾人的威勢。

  當他的頭抬起的剎那,無論是紀空手、韓信,還是莫干,三人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人竟會是烏雀門門主樊噲!

  樊噲站起身來,面對莫干射來的咄咄眼芒,渾似不覺,沉聲道:“莫干,你也太不要臉了吧?對付一個孩子,還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莫干臉色一沉道:“你樊門主跟在我的後面,難道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嗎?”

  樊噲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受人之託,想看看你莫干究竟在幹什麼,誰叫你這段時間老是鬼鬼祟祟的?”

  莫干冷哼一聲道:“原來你是劉邦派來監視我的。樊門主,你們這樣做可就太過分了,當初我們七幫結成同盟時曾有約定,雖為同盟,不到非常時期,還是應該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管好自己幫中的事務。”

  莫干所言的確屬實。當時七幫同在沛縣開山設堂,結成同盟,原是為了應付愈來愈亂的天下大勢而採取的權宜之計,樊噲只是烏雀門的門主,與莫干身分等同,他這樣做,難怪會讓莫干心中火起。

  “我這樣做一點都不過分,此時正是非常時期,再過幾天,就是我們七幫約定的會盟之日,我可不能因為你的原因而損害了我們七幫的利益。”樊噲斷然答道,眼芒迫出,懾人之極。

  莫干與樊噲雖然同在沛縣,但交情不深,一向對這位豪爽正直的烏雀門門主心存忌憚,因為他花間派做的是見不得人的買賣,所以經常遭到樊噲的冷眼相待。

  “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不放心我?”莫干畢竟是一幫之主,自有幫主的風範,傲然問道。

  “正有此意。”樊噲的回答毫不客氣,一字一句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近段時間你和青衣舖的章老闆究竟在幹些什麼,只有你們自己心裡明白!”

  莫干臉色一變道:“這只是敝幫幫內的事務,用不著你來橫加指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知道樊噲難纏得緊,為了能夠順利得到玄鐵龜,不由口氣一軟道:“不過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這次我來這裡的確是為了個人的一點私事,你就請便吧。”

  樊噲這才將目光投向了紀空手與韓信,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紀空手與韓信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樊噲,驚喜之下,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因為他們都對樊噲充滿信心,只要有他在,自己二人絕對是安全的。

  “不巧得很,這雖然是你個人的私事,卻涉及到了我的兩個朋友,看來我是不管不行呀。”樊噲淡淡笑道,同時腳已踏在了連結索橋的鐵鍊之上。

  此刻的索橋木板已毀,只有四五根兒臂粗大的鐵鍊橫亙空中,樊噲一步一步地向前邁進,如履平地一般穩定,身體竟然沒有一絲的晃動。

  “他們不過是淮陰城的兩個小混混兒,怎麼會是你樊門主的朋友?”莫干一臉狐疑,隨即搖了搖頭道:“這只是你編出來的一個藉口。”

  他的眼芒中驀起凶光,盯著樊噲的人行到索橋中段,大喝一聲,振出長矛,用力戳向索橋的鐵鍊上。

  “嗤……”火花迸射中,鐵鍊應聲而斷,“呼啦……”一聲跌下谷中。樊噲借勢落到另一根鐵鍊上,行得幾步,莫干的矛鋒又戳向了他落腳的那根鐵鍊上。

  莫干的動作非常快捷,意圖十分明顯,就算不能使樊噲摔入谷底,也不能讓他從容過橋。

  樊噲只有加快腳步,電疾般通過索橋,眼見還有三四丈遠,陡然大喝一聲,藉著鐵鍊一彈之勢,飛身向對岸縱落。

  他人在半空之中,已然拔刀在手,驚天動地般一刀劈下,猶如雷鳴電閃。

  莫干心驚之下,矛從手中振出,矛未至殺氣破空,籠罩八方,封鎖了對方的每一個攻擊角度。

  “轟……”兩股氣流迸撞一處,掀起氣浪無數,莫干身形一晃間,卻見樊噲在空中打了個旋,穩穩地落在了懸崖邊上的一塊大石上,身後已是百丈深谷。

  “你竟然想置我於死地?!”樊噲身形落下後的第一句話,是從牙縫中迸出的,任何人都聽出了他話中的殺意,更感到了那種潛在的危機。

  莫干偷襲不成,心神倒鎮定了許多,既然彼此間扯破了臉皮,也就沒有必要假惺惺地客套下去,當下冷哼一聲道:“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看在劉邦的面子上,我早就想動手了,還會等到今天?”

  樊噲不怒反笑道:“原來如此,你總算說出了心裡話。”

  莫干道:“其實在我們之間,從來都是貌合神離,誰的心裡都看不起誰,難得今次有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不如趁早作個了斷。”

  “痛快。”樊噲拍掌笑道,忽然臉色一沉:“那就握緊你的長矛,讓我見識一下你賴以成名的三煞矛法!”

  他的聲音很冷,冷得就像飄舞空中的飛雪,帶出瘋漲的殺意。紀空手的眼睛一亮,專注著這場即將爆發的高手決戰。對他來說,這種機會殊屬難得,正是可以讓他見識和體驗的一個大好機會。

  樊噲的腳步微呈丁字,大手微微一緊,便聽得骨節“噼哩叭啦”一陣暴響,只聞其聲,就已經讓人感受到了那種強猛的力道與濃烈的殺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0:48
第一卷第二十章矛毒刀煞


  樊噲要出手了,這種徵兆和直覺頓時進入了莫干的意識之中。他微微退了一步,眼芒緊盯住樊噲的身影,想起了一些關於樊噲的傳說,就像一把帶血的利刃扎在他的心口一般。這些故事帶著巨大的殺傷力震撼住了莫干的心靈。

  樊噲這隨意地一站,不露絲毫破綻,他的整個人猶如山岳傲立,眼芒掃過,虛空中的氣勢如潮翻湧。

  空氣變得沉悶,一種讓人幾乎窒息的沉悶,猶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氣壓劇增,難以呼吸,漫舞的山風彷彿也在這一刻靜止,任由一股淡淡地、淡若云煙的殺氣充斥在這片空間,醞釀著一種肅殺的氛圍。

  樊噲踏出了一步,只有一步,卻帶出了幾乎讓人在瞬間崩潰的壓力。這種壓力不僅體現在行動上,更體現在精神上,他氣勢已經瘋漲到讓莫干無法承受的地步。

  出手,是個困難的決定,特別是在樊噲這種高手面前出手,未必是明智之舉,但對莫干來說,他已沒有退路,也別無選擇。

  他只能搶在樊噲之前出手。

  “呀……”他一聲大喝,長矛震顫著破空而出,殺氣如硝煙彌散。他看到樊噲此刻所處的位置並不好,只要自己能逼退他向後移動一兩步,就可以讓他墜入百丈谷底。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莫干明白這個生存的法則,所以他一旦出手,毫不留情,已是全力以赴。

  樊噲沒有動,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渾身的勁氣全部聚集到了一點之上,那就是他手中的長刀。他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斬盡殺絕,否則讓花間派的人知曉,必是後患無窮,甚至有可能影響到七幫會盟。

  刀,破空而出,殺氣已侵入到莫干七尺之內。樊噲既起殺心,當然算計到了在什麼距離之內可以對敵人造成最大的傷害,惟有如此,他才有絕對的把握做到殺人滅口。

  刀鋒劃過虛空的軌跡,如一道筆直的線,沒有詭異的角度,也沒有招式上的變化,就是用一種最簡單的方式,滿帶勁力,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直進。

  力道的大小與速度的快慢是成正比的,只有奇快的速度才能使力道在瞬間爆發。樊噲深知這一點,所以他的刀一出手,平平淡淡,世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但是絕對沒有人比他做得更快、更好,整個動作宛如行雲流水,渾然天成,讓任何敵手在這一瞬間都感到了心跳的加劇。

  “呼……”樊噲的刀鋒終於在去勢將盡未盡之時,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就像一塊巨石從高空砸向一潭死水,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轟……”沒有人擋得了這驚人的一擊,莫干也不例外。他勉力擋擊了樊噲三刀之後,人已退出了一丈開外。

  勁風閃射出道道狂飆,夾雜著一溜一溜炫人眼目的火星,端的駭人之極。

  莫干顯然沒有想到過樊噲的武功會是如此可怕,在他瘋狂的刀勢之下,自己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這使他為自己一時的大意而後悔不迭。

  其實在七幫的各大首腦之間,武功修為上的差異並不懸殊,誰與誰相爭,也只在一線輸贏,沒有人敢說有必勝的把握。樊噲能在一上來就占得先機,那是因為他有勢在必得的信心。

  “呼……”刀風再起,幻化出一道美麗而詭異的亮弧,在莫干一退再退之際,陡然繞過他的身形,向他後退的空間爆炸擴散。

  莫干大驚之下,斜飛七尺,同時矛鋒連擺,在空中振動出無數個氣旋漩渦,企圖爭取到一點給自己緩衝的時間。

  那有質卻無形的氣旋漩渦,一時間把整個虛空變得如一潭暗流湧動的深淵,不僅深不可測,而且凶險無比。

  樊噲眼中驟然發亮,似乎他天生是個冒險者,愈是遇到凶險時刻,他愈是感到興奮,驀然間暴喝一聲,長刀由上而下劈將過去,竟然斬斷氣旋漩渦,將之螺旋撕扯吸力化為無形。

  就在他斬斷最後一個氣流漩渦的剎那,一股大力沿著刀身傳來,迅速封住了他的長刀將去的每一個方向。

  空氣中頓時旋起激烈碰撞的氣流,滿地的野草、沙石、斷枝、落葉不時激飛半空,彷彿充斥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樊噲對莫干這種能在自己強攻之下猶能反擊的應變能力大是讚嘆,心中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長刀一凝,生出一道道利如鋒刃一般的勁氣,迎向了對方萬千矛影的中心。

  紀空手與韓信看得瞠目結舌,人在數丈之外,肌膚彷如被針刺般刺痛,十分的難受,若非有靈異外力強撐體力,只怕勁氣帶出的壓力已足以讓他們昏死過去。

  “呀……”樊噲與莫干同時暴喝一聲,恰似兩道驚雷同時炸響空中。

  “轟……”長刀與矛鋒在空中悍然撞擊,激揚起無數道狂猛的勁風,將兩人的頭髮、衣衫,包括身體同時向後飄飛,驚人的壓力,讓人有呼吸不暢之感。

  樊噲忍住氣血翻湧之苦,一退之下,強行再撲半空,身如大漠飛鷹,刀如撲食的鷹爪,罩向莫干而去。

  這正是樊噲的可怕之處,他似乎天生要比常人更能忍受惡劣的環境、難於承受的痛苦,所以他往往能比別人更快更好的抓住機會。一個原本看來不是機會的機會,但在他的眼中,只要好好把握,就絕對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面對如此凶悍勇猛的樊噲,莫干縱想掙扎反抗,也是有心無力,他已經無心再戰了,只想逃,逃得愈遠愈好,恨不得一退就在千里之外,讓樊噲無從追起。至於玄鐵龜、紀空手……這些彷彿都與他沒了乾系。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對於每一個人來說,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可惜的是,只有在人即將要失去它的時候,才會真正懂得它的珍貴。

  天地間彷彿靜寂下來。

  雖然樊噲的人在動,刀在動,但在莫干的眼中,似乎都不重要,要命的是樊噲身上透發出來的那股殺氣,猶如毒蛇般正一點一點地吞噬著他體內的生機。

  但是,就在樊噲的身體騰空到最高點的剎那,“嗖嗖嗖嗖……”四響連發,四支勁箭以奔雷之勢裂破這靜寂的虛空,突然打破了樊噲此刻佔據的優勢。

  這四支勁箭來得這麼突然,而且出手的時機顯然經過精心選擇,一看便知是出自深諳偷襲之道的善射者。

  此時樊噲人在空中,無處借力,但真正致命的是,他根本就沒有註意到莫干竟然還有埋伏在側。

  這並不是說這些援手的武功高到了連樊噲也無法覺察的地步,其實連莫干也對這一幕感到莫名其妙。這些人正是李君帶領著一路追殺而來的人馬,等到他們趕到索橋附近時,莫干與樊噲已經交上了手,他們只能躲在暗處伺機待發,想不到竟然被他們等到了這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小心!”紀空手情不自禁地驚呼一聲,明知於事無補,然而情由心生,不能自抑。想到如樊噲這等慷慨豪邁之壯士,竟然就要死於宵小暗箭之下,不由黯然神傷。

  他揮刀而出,攻向了已然站定身形的莫干,雖然他明知這是實力懸殊的一戰,但是他未想輸贏,只想著為樊噲爭取一點時間,以免他受到暗箭與莫幹的夾擊。

  這四箭奔襲的路線非常奇妙,前三箭分呈“品”字形而來,另有一箭暗伏於後,不僅攻擊的角度不同,先後的秩序也有所不同,充分顯示了射手巧妙的構思與精妙的配合。樊噲手中只有一把長刀,若要一刀化解這四箭各種不同的攻勢,似乎很難,就連莫干也被這驚人的突變而驚喜,隨手揮矛與紀空手周旋,余光卻始終盯向了人在半空中的樊噲。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就在這一刻間發生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這四支勁箭穿越虛空的軌跡,每一個人都感到了這勁箭破空帶來的殺氣,眼看樊噲的整個人就要陷入這箭矢的射殺之中時,驀地眼前一花,那四支勁箭竟然憑空不見了。

  是的,這四支剛才還是凜凜生威的勁箭的確不見了,不見的意思,也就是指它們憑空消失了,沒有人看清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有人揣度這箭矢已經射入了樊噲的體內,所以不見其形,但看到樊噲穩穩落落的英姿,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惟有莫干,才真切地看到了箭矢消失的整個過程,心中不由大駭。

  原來樊噲的長刀橫在前方,就在要與箭矢相觸的剎那,陡然爆發出一股強大吸力,使得三支勁箭改變方向,就像羽毛沾在刀身一般,作急劇地環繞旋轉,同時他的另一隻大手早已張開,往虛空一探,將第四支勁箭也抄入掌中。

  這種出手的時機與反應都快得驚人,所以紀空手與韓信雖然有靈異外力護體,卻依然不能看清楚樊噲的動作,就在眾人還在暗自揣測之際,“嗖嗖……”之聲又響,四支勁箭再次出現於虛空,較之先前的來勢更猛、更烈,分四個不同方位反噬而回。

  “呀……”幾聲慘呼同時響起,幾條人影從暗處跌出,掙扎幾下,俱都斃命。莫干見勢不對,騰身直縱,擺脫紀空手的糾纏。

  樊噲縱身向前,只見三五件兵器橫在前方,由不同的角度出手,力道有大有小,但是它們的目標顯然是一致的,就是要阻住樊噲的追擊之勢。

  這些人影都是李君及其屬下由靜轉動時的身影,他們也很想逃,但是卻不敢,因為他們知道,逃只是一條死路,即使逃過了樊噲的追殺,也逃不過花間派幫規的嚴懲,與其如此,倒不如負隅頑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呀……”樊噲暴喝一聲,長刀泛出一片陰森森的白光,閃耀眼目,如大江巨浪狂湧而出。

  “呀……呀……”在樊噲的強力衝擊下,沒有人敢不避其刀芒,勁風隱挾朵朵氣旋,擊得眾人無不紛紛跌退,腳步稍慢者,在樊噲的一劈之下,絲毫沒有還手之力,惟有嗚呼哀哉,中刀斃命。

  眨眼間樊噲已搶到李君身前,左手一探,眼見就要抓到李君胸口,突然回肘一旋,亮出右手的刀鋒,硬生生地將李君的頭顱旋飛半空。

  只一招,他就將李君斬於刀下,其功力之深,聲勢之烈,一個“勇”字又怎能說盡他的了得?

  莫干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心中再也不存僥倖,猶如一隻受傷的狐狸般在山林間一路狂奔,眼看就要消失在樊噲的視線範圍之內了。

  “他……他……他跑了。”紀空手猛然發覺,驚呼道。

  “他跑不了!”樊噲冷冷一笑,身形陡然佇立不動,宛如一枝雪中的傲梅,臉上籠罩出一層如嚴霜般的殺氣。

  他的手本是空無一物,卻在虛空中信手一抄,一把寬不盈寸、長不及尺的鋒利小刀出現在他的指間。

  此刀通體透亮,形如雀翼,鑄工精巧,製作精良,堪稱是難得一見的兵中上品,道上的朋友只要認識樊噲的,都知道樊噲善於用刀,長刀所向,誰不忌憚三分?卻很少人知道樊噲的身上還有這種小刀。其實樊噲自己倒一向認為,他的飛刀才是自己真正的絕活,小刀的威力甚至遠遠超過了長刀,可惜的是別人都不相信。

  但是紀空手卻深信不疑,因為當他第一眼看到這把飛刀的瞬間,就感到了那刀中帶出的靈動與殺意。

  一把靈動的飛刀,絕對也是一柄要命的飛刀,自這把飛刀出現在樊噲的手上時,紀空手就為樊噲身上所具有的強大自信而怦然心動,折服不已。

  這種自信,就彷如是一個土木大師手裡拿著曲尺木規;也彷如一個烹飪大廚手裡拿著瓢勺鍋鏟。當他們的手中持有了最稱心、最拿手的工具時,才可以蓋得起精美的建築,炒得出上佳的美味,而此刻的樊噲,亦如同是玩擲飛刀的大師,只要他手中的飛刀一出,必定只有一個結局——例無虛發!

  能射出“例無虛發”的飛刀的手,當然應該是一雙非常穩定的大手。樊噲雙指夾刀的手懸凝空中,穩定得就像是一道山梁橫亙於虛空。

  “嗖……”刀終於出手,似有刀聲,又似無聲,若有若無間,紀空手注視著他微微一振的手腕,手腕中的青筋根根隱現,顯示出樊噲用上了多麼巨大的力道。

  一道白光泛起,只亮了一瞬,沒有人看清它的軌跡路線,它就消失在了山林的盡頭,而盡頭處正好是莫干即將消失的背心……

  △△△△△△△△△

  樊噲緩緩地走了過去,彎腰、拔刀,任血從莫干的體內濺射出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當他回身而走時,便聽得“砰……”地一響,莫干的屍身這才滾下了百丈谷底。

  樊噲的眼芒中綻射出一股驕傲,為自己剛才出手的這一刀而驕傲,他根本就不關心莫干是否還能活著,他覺對有這種自信,只要自己的飛刀一出,就代表著死神的降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0:53
第二卷第一章補天異石


  山風依舊猛烈,嘯聲依舊淒寒,索橋邊上血跡斑斑,染紅了沙土草木,彷如帶血的梅花般令人心悸。

  “樊門主,你怎麼會在這裡來接我們?”韓信輕吐一口氣,歡欣地叫道。

  樊噲微微一怔,走到他們的身前,突然和藹可親地一笑道:“真不好意思,這只是一個巧合。”

  他的笑猶如兄長般的溫情,還夾雜著幾分內疚,看得紀空手幾疑自己的眼睛花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人就是剛才殺人不眨眼的催命魔王。

  “哦?”韓信微感有些失望地道:“原來你只是為了莫干才來到這裡的。”

  “是的,這些天來我一直在跟踪莫干,看他行踪詭秘,恐他對我門不利,所以就決心來個一探究竟。”樊噲詫異地看了他與紀空手一眼,道:“可是我萬萬沒有料到,他們忙碌這一陣子,竟然是為了你們!”

  “你沒想到吧?”韓信得意地一笑道:“你說好時間讓我們在淮陰等你,久候不至,我們就自己跑來了,走到半道上,正好就遇見了花間派的人死纏不放,若非是在這裡碰上你,我們的小命只怕已玩到頭了。”

  樊噲當下拱手抱拳道:“樊噲近段時間事務纏身,十分忙碌,絕非有心失約,實是分身乏術。兩位小兄弟若是認為我樊噲是條漢子,就請多多包涵,見諒才是。”

  紀空手一邊還禮一邊緊盯著他道:“樊門主和我們稱兄道弟,實是高看了我們,就算再有什麼不是,也 一筆勾銷,從此不計。”他依然沉浸在樊噲突發飛刀時的那一瞬風采之中,心中嘆服,神往不已。

  樊噲重新將他們打量一回,沉吟半晌,這才搖了搖頭道:“我之所以與二位以兄弟相稱,絕無高看之意,實乃肺腑之言。一來二位少年俠義,出手相援,才使劉邦劉大哥逃脫了官府的追踪,也使我七幫避免了一場大災禍,我身為烏雀門門主,自然感激不盡;二來能讓莫干苦苦搜尋追查之人,絕非平庸之輩,而更讓我吃驚的是,二位原本毫無內功底子,何以短短數十日不見,體內的真力竟然如此渾厚?可見二位定有所遇。”

  他的分析著實是絲絲入扣,句句在理,聽得紀、韓二人心驚之下,頻頻點頭。兩人自從走出山谷以來,對自身體內的一系列變化早有察覺,不僅耳聰目明,氣息悠長,而且身輕如燕,健步若飛,只想到這也許和玄鐵龜的補天石有關,卻沒有料到這補天石灌注在自己體內的竟然是一種與內家真氣形似的氣流。

  “難道說這塊石頭真有這般神奇?”紀空手知道瞞不過樊噲,也不想瞞他,便從懷中取出補天石來,雙手捧到樊噲的手中。

  樊噲將之細細把玩,觀賞半晌,絲毫沒有看出這石頭有何異常之處,除了入手光滑、微感粘手之外,與常見的河灘上的鵝卵石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不由怔了一下,眼帶疑惑地望向紀空手。

  紀空手心中正自想道:“假若真是如樊門主所說,我憑空多了這麼一股內力,豈不是正可應了丁衡所言嗎?”心中不由得暗暗歡喜,抬頭見到樊噲射來的目光,當下毫不猶豫,將這補天石的來歷一五一十地講述出來,似乎根本忘記了自己曾經對丁衡作出的承諾。

  這倒不是他的記性不好,而是在他少年的心裡,自打與樊噲在密林相識以來,一直就把樊噲當作了自己心目中崇拜式的人物。樊噲為人豪爽大方卻不失禮數,行事敢作敢當卻不忘衡量利弊輕重,像這樣一位英雄人物,又怎不叫初出茅廬的紀空手為之折服呢?

  樊噲臉色一連數變,目光緊緊地鎖住紀空手,生怕聽漏了其中的某一個細節。良久之後,他才輕嘆一聲道:“你是說,上古異寶玄鐵龜到了你的手中後,就變成了這兩塊毫不起眼的石頭?”

  紀空手臉上生出一絲不悅之色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實話實說。”

  樊噲微微一笑道:“你別生氣,我斷無不信之理,倒是你這一番話,還解了我心中不少的謎團哩。”

  他所言的確無虛,就在紀空手一路逃亡的時候,他與劉邦也一直在沛縣忙得暈頭轉向,首先是江天的突然失踪,接著又是花間派私自頻繁地活動,甚至與青衣鋪串通一氣,有與官府暗中勾結的嫌疑……攪得兩人如臨大敵,不敢有半點大意。這時候聽紀空手這麼一說,樊噲反而省了不少心,既然江天、莫干已死,他與劉邦現在的對手,就只有青衣鋪了。

  心中的壓力一減,樊噲頓時高興起來,道:“不管玄鐵龜在與不在,既然你們能從這之中得到好處,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當日救人心切,又感紀、韓二人少年熱血,頭腦靈光,所以才一口答應讓他們來投奔自己,後來靜心一想,這兩人畢竟是無賴出身,從未習過武功,假若安排一個重要的職務,只怕不能服眾;假若安排一個閑職,又有過河拆橋之嫌。這讓樊噲著實為難了半天,現在看來,這個難題竟然在不經意間迎刃而解了。

  身為習武之人,誰不想覬覦玄鐵龜上記錄的天下無敵的武功?樊噲自然也不會例外。當他聽說玄鐵龜因為紀空手的一時失手慘遭毀滅時,心中也是暗叫可惜。他與江湖上的眾多高手一樣,都認定玄鐵龜上的武功應該是在龜的紋路上,或是經脈走向,或是招式圖案,並且深信不疑,卻根本沒有料到這玄鐵龜的玄妙之處就在這兩塊圓石上。當它釋放出多年存聚的靈異之力後,它已如同廢石,再要等它出現奇蹟,已是千年之後的事情了。

  樊噲雖然不敢確定紀、韓二人功力大增的原因,但卻相信紀空手不會騙他。他本來就對紀空手的智計多變極為欣賞,經過這一番接觸之後,又覺得他能對自己坦誠相待,甚為投緣,心中已有了結為知己的想法。

  但是紀空手與韓信相望數眼,都不明白樊噲這番沉思的用意何在。紀空手猶豫了一下,終於咬咬牙道:“樊門主,我們雖然是從淮陰前來專門投奔於你,但自知毫無本事,惟一可以憑藉的,是那一點交情,既然現在讓樊門主感到為難,此事不提也罷,我和韓信就此告辭了。”

  他話音一落,只覺心中一片徬徨,頓感天下之大,何處才是他與韓信的容身之地?長嘆一聲,扭頭便走。

  樊噲怔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哈哈笑罵道:“你們兩個還不給我站住?如果就讓你們這樣走了,我樊噲還敢在江湖上混嗎?”

  紀空手與韓信聞言大喜,一溜煙般又跑了回來,笑嘻嘻地道:“這麼說來,樊門主肯收留我們嘍?”

  樊噲會心一笑道:“不是肯不肯的問題,而是我不想做一個失信於人的小人。我之所以猶豫,是一直在想,在我烏雀門中有什麼樣的職務適合於你們二位。”

  韓信笑道:“這好像一點不難,只要讓我們投身烏雀門,幹什麼都行。萬一哪天不幸讓我和紀少立了一功,最好派我們回淮陰,頂了文老大的缺,那才叫過癮。”

  他這番話引得紀空手與樊噲捧腹大笑,笑過之後,樊噲才一臉正色道:“憑你們二人的這身內力,所欠的只是搏擊之術與臨戰經驗,假若有人指點,出人頭地必是遲早的事情。如果你們看得起我,不妨隨我一道振 烏雀門,圖謀日後大計。”

  他的眼中露出真誠相邀之意,對他來說,此刻正是用人之際,能夠得到紀空手與韓信這兩個知根知底、潛力無邊的幫手,殊屬難得,怪不得他已有亢奮之情。

  “這……這……”紀空手與韓信倒嚇了一跳,嚅囁半天,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們沒有聽錯,我樊噲今日誠心相邀你們,從此兄弟相稱,共打天下,不知紀少、韓爺意下如何?”樊噲說出此話之時,一股豪邁慷慨之情油然而生。

  紀空手心中頓有一股熱血衝上腦門,情不自禁地要伸手拍掌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客氣,來來來,樊兄、韓兄,我們擊掌為誓!”

  對紀、韓二人來說,從無賴變成一幫之主的朋友兄弟,這不僅是身分地位的改變,更激起了他們心中原有的那份豪情,此刻,那原存於他們心中的自卑和愁苦,彷彿就在這伸手之間化為灰煙,永遠不存。

  “慢!”就在三人六掌互擊的剎那,樊噲的手突然一抬,停在了半空。

  紀空手與韓信相望一眼,一臉沮喪,垂下了手,心中暗道:“這原就是非份之想,以樊噲的身分地位,雖然嘴上說得漂亮,可怎麼也不會掉價到與我們這種人稱兄道弟的份上!”

  樊噲似乎看出了兩人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二位千萬不要多心,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自己做人的原則,所以想饒舌幾句。”

  紀空手道:“樊門主不必顧忌我們,有話還請直說。”

  “既然這樣,我就說了。”樊噲點點頭道:“我生平交友,講究的是三不交:欺師滅祖、背信棄義者不交;善惡不分、為非作歹者不交。這兩條與二位沒有多少干系,不提也罷。倒是這第三條正與二位有關,那就是我欠人人情、或是人欠我人情者不交。”

  “這可有些古怪了。”紀空手還是頭回聽說這樣的擇友標準,心裡好生驚奇道。

  樊噲道:“這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人情這個東西,有時候就像是錢,欠人情就等同於欠人錢財,朋友之間出現了借欠的關係,這朋友就很難做下去了。”

  紀空手瞟了韓信一眼,笑道:“這麼說來,我與韓爺能夠做成十幾年的朋友,還多虧了我們兩個都是窮得叮噹響的孤家寡人。”

  “可以這麼說。”樊噲一本正經地道:“試想一下,假若韓爺今天欠了你的錢,雖然你心裡沒什麼,可是換作是他就不這麼想了。他總覺得欠了你的錢,就要低你一等,如此一來,也就打破了維持朋友關係最重要的地位身分的平衡。就算他日後還上了這筆錢,可是在他的潛意識裡,自然會留下一層陰影,影響到你們的關係。 ”

  他見紀、韓二人連連點頭,顯然同意他的觀點,不由一笑道:“所以說小人之交濃於酒,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是古人早就得出的一個至理。我樊噲今日既然要與二位結成好友,就當學君子,不學小人。”

  紀空手剛要說話,韓信卻搶嘴道:“樊門主大可放心,我們雖然很窮,但都有掙錢的手段,絕不會開 口向你借……哎喲……”

  他最後一個“錢”字還未出口,只覺手臂被紀空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痛得直咧大嘴。

  “樊門主莫怪,韓爺一向心直口快,想到哪裡說哪裡,當不得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說的恐怕與劉邦劉大哥有關吧?”紀空手見機得快,心中一動,已知原因。

  “不錯。”樊噲似乎非常欣賞紀空手的靈活,點頭道:“劉邦雖然身為一個小小的亭長,但為人處事,行事作風,一向是我最為佩服的,也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所以說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假如我們三人要做成這個朋友,就得先讓我報答這救命之恩才對。”

  “你堂堂一門之主,肯與我們結交,對我們來說,就已是天大的喜事,足可抵得這救命之恩了。”韓信自知先前說錯了話,這次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

  “那可不行!”樊噲一臉傲然道:“我樊噲既然有心與二位結交,自是看在你我心性投緣,同是性情中人的份上,若是為了報恩施恩,這朋友不做也罷。”

  話已至此,紀、韓二人相望半天,毫無辦法,眼看天色將晚,樊噲突然眼睛一亮道:“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報了你們的救命之恩,又可彌補你們在搏擊之道上的缺憾。”

  “飛刀?”紀空手的眼睛也陡然一亮,當他第一次看到樊噲使出飛刀絕技的時候,他就在想,假如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樊噲一樣神奇地駕馭飛刀,那該是一件多麼愜意和美妙的事情。

  韓信一臉亢奮的表情也暴露了他們內心的想法,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都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是他們似乎都忘記了一點,那就是飛刀既是樊噲最引以自豪的絕技,他肯傾囊相授嗎?

  這本就是一個亂世的年代,每一個人都希望能夠憑藉一點真本事來很好的生存下去,就像智者用自己的頭腦與智慧一樣,武者當然只能憑自己獨創的絕活來出人頭地,所以飛刀對於樊噲來說,已經將之視為生命。

  紀空手看到樊噲毫無表情的臉容,才知道自己的猜測只是一廂情願的事情,不由臉紅起來,不好意思地道:“我好像說錯了一句話,如果允許,我想收回它。”

  “不。”樊噲的臉上十分嚴肅,若有所思地道:“我只是在想,練這手飛刀我花了十年時間,以你們的資質,最快需要幾年?”

  “你真的同意教我們習練飛刀?”紀空手與韓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喜過望道。

  “我既然把你們當作了朋友,又怎會介意朋友習練我這手飛刀呢?”樊噲微微一笑道:“因為我始終相信,朋友是用來依靠的,而不是出賣!”

  △△ △△△△△△△

  數十里的山路雖然難走,但在樊噲三人的腳下還是顯得十分輕鬆。不過一個時辰的疾奔,三人已到了沛縣城外。

  沛縣位於江淮平原的中部,隸屬泗水郡,境內有淮水的旁支泗水越境而過,傍靠西陽湖而建,乃江淮有名的魚米之鄉。民風剽悍,民間殷富,水陸交通發達,是以雲集了三教九流各等人物,更有一些重要幫派,看中沛縣地利優勢,亦紛紛設下總堂在此,社會關係極為複雜。

  樊噲的烏雀門總堂設在沛縣西城門外的一家大戶人家的宅第中,因為宅第主人與烏雀門有些淵源,便讓給了烏雀門。

  為了掩人耳目,樊噲等到三更過後才帶領紀空手、韓信二人回到總堂。剛剛坐下不久,從門外走來一位老者,匆匆在樊噲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樊噲微一點頭,站起身來道:“紀少,韓爺,我還有要事待辦,你們暫且歇宿下來,我們明日再聊。”當下吩咐這位名為“樊仁”的老者,領著他們奔後院的一處小院落住下。

  樊仁的確煩人,不僅嘴上嘮叨,手上也十分麻利,服侍二人洗腳洗臉,又送上香茶,這才掩門而去。紀空手與韓信雖然逃亡了數日,身體有幾分乏累,但想到自己無意當中,竟然能與烏雀門門主這樣仰慕已久的大人物稱兄道弟,就已然興奮得難以入眠。

  “紀少,這一下咱們算是賭贏了,開了十把弊十,這一次總算開出個至尊寶,咱們可要發了。”韓信貼著紀空手的臉道,唾沫星子濺了紀空手一頭一臉。

  “拜託你不用這麼大聲說話,我的耳朵還沒有聾。”紀空手抹了抹臉道:“雖然我們的運氣不錯,能夠得到樊大哥這樣的人物賞識,但是我們才入江湖,什麼都不懂,今後的路還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地去走。”

  “不過我想,只要我們學會了樊大哥的飛刀絕技,就應該是我們在江湖上傳名立萬的時候,到了那個時候,我韓信再回淮陰,就沒有人認得我還是當年的那個小無賴,而是堂堂的大俠韓信嘍!”韓信美滋滋地雙手枕著頭道。

  “就算如此,你也需要再等十年。”紀空手給他潑了一瓢冷水,好讓他清醒清醒。

  “那可不一定!”韓信似乎很有把握地道:“你難道沒聽樊大哥說嗎?我們身上這股莫名其妙的內力竟然勝過了樊大哥的內力修為,假如有一天我們又莫名其妙地學會了飛刀絕技,這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吧?”

  紀空手承認韓信所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當他想到自己能夠走到今日這一步,全是丁衡、軒轅子等人用生命換來的,就不敢心存僥倖,有半點的鬆懈,黯然神傷下,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道:“我紀空手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突然韓信“哎呀……”一聲叫了起來,嚇得紀空手臉色一變道:“韓爺,出了什麼事?”

  “我們好像忘了問劉邦的傷勢痊癒了沒有?這也太失禮數了。”韓信拍拍自己的腦袋,有些懊惱地道。

  紀空手這才想起,在索橋邊的一番長談,他們沒問,樊噲也未提,就好像壓根兒沒有劉邦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一般,可是追本溯源,若非不是他們救了劉邦,樊噲又怎會自掉身價與他們結交?

  “當時的情形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一時忘了,倒也情有可原。”紀空手道:“不過我想,劉大哥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是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應該沒有大礙,否則樊大哥的神情絕不會這樣平靜。”

  “言之有理。”韓信說了一句戲文,渾身又覺輕鬆了不少。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0:56
第二卷第二章七幫會盟


  劉邦只是沛縣境內的一個小小亭長,但卻是樊噲最敬重的一位朋友。這不僅是因為他出手大方,處事得當,而且在他的身邊,始終有一股看不見的勢力在頻繁活動,使得他能在龍蛇混雜的沛縣成為黑白兩道很吃得開的人物。

  他既然急著要找自己,當然不會是一件小事,所以樊噲不敢怠慢,與紀空手、韓信道別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鄰近的劉家大宅。

  到了劉邦的密室,卻見劉邦坐在燈下,口品香茗,臉色依然一片蒼白,還有幾分大病初癒時的虛弱。

  “你回來啦?”劉邦有氣無力地示意樊噲坐到身邊,頗為艱難地問道。

  “是。”樊噲雖然把劉邦當作朋友,更把劉邦奉作領袖,是以言語中帶了幾分恭敬道:“我不僅殺了莫干,還帶來了兩個朋友。”

  劉邦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道:“你殺了莫干?”眼芒從眼縫裡擠出,射向樊噲的臉上。

  “我也是迫不得已。”於是樊噲將一切經過一一說出,聽得劉邦眉鋒直跳,幾次抬頭,沉吟半晌之後,方才輕嘆一聲道:“這麼說來,江湖上盛傳多年的玄鐵龜就這樣白白讓那兩個小無賴給毀了。”

  他的口氣中不無惋惜之意,所提的“小無賴”自然是指紀、韓二人。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似乎有幾分“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玄鐵龜雖然毀了,但紀空手與韓信的身上卻平空多出了一股雄渾的內力。以他們的天賦與資質,假如用心打磨,必能為我們日後的大事添一份力!”樊噲興奮地道,顯然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兩位衝勁十足的少年。

  “所以你將他們帶到沛縣,不僅收歸門下,還要盡興結納。”劉邦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道。

  樊噲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這個人就是見不得人才,更何況他們有心投奔於我們,又平白多一身內力,這豈不是天意嗎?”

  “既然如此,你就盡心調教吧。等我身體好些的時候,再過去看看他們,順便答謝當日淮水的救命之恩。”劉邦輕描淡寫地道,順手將茶杯擱下。

  樊噲知他要話入正題了,刻意湊前一些,以便傾聽。

  “時至今日,距七幫會盟的日子愈發近了,沛縣的局勢也愈發緊張了起來。前些日子江天失踪,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這一次加上莫干死了,章窮更會懷疑是我們下的手,從而狗急跳牆,採取先下手為強的戰術來保全自己。”劉邦的眉頭緊鎖,顯得憂心忡忡,似乎為未來局勢的變數有幾分擔心。在他看來,這才是他目前關心的大事,其它的事情已不值得他分心兼顧了。

  七幫會盟正是他要進行的第一件大事,雖然他不是七幫中人,但以他的勢力和聲望,只要精心策劃,他就未必不是這盟主之選。但他最終的目的,並不在於這盟主的虛位,而是有一個更大的計劃,必須在他登上盟主之位後才能實行,而這個計劃的實施,才是他花費這麼多心血的用心所在。

  樊噲既是他的心腹,當然也是知道他計劃的幾個知情者之一,道:“反對七幫會盟的,只有漕幫、花間派、青衣鋪。現在三者已去其二,只要我們全力扶持,繼任漕幫、花間派的幫主人選就可以換成支持我們的人,這似乎並不困難。這樣一算,就惟有章窮的青衣鋪與我們作對,在我看來,這已不足為懼,憑我烏雀門一門之力,就算讓青衣鋪全軍覆滅,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樊噲的確驍勇,一番話說得霸氣十足,原以為劉邦必然同意自己的說法,想不到劉邦卻搖了搖頭道:“如果真的只有章窮的青衣鋪與我們作對,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但問題的關鍵是,在青衣舖的背後,已經多出了一個慕容仙。”

  “慕容仙?”樊噲倒吸了一口冷氣道:“他乃一郡郡令,難道會不顧身分,也要插手黑道事務嗎?”

  “官匪自古一家,只要有利可圖,誰還去管地位身分?如果慕容仙真是為利而來,事情就變得好辦了,可他卻絕不是為利而來,而是想藉章窮之手,趁機操縱七幫勢力,這才是他真正的野心所在。”紀空手冷笑一聲道。

  “他想幹什麼?”樊噲驚問道。

  劉邦的眼中亮出一抹寒芒,冷冷地道:“他不想幹什麼,倒是他的後台老闆,那位左右當今大秦局勢的一代權相趙高想干點什麼,因為慕容仙的身分不僅是泗水郡令,同時也是入世閣數大高手之一。”

  樊噲渾身一震,大吃一驚!他之所以吃驚,並不是因為知道了慕容仙身分的秘密,而是在於劉邦何以如此清楚慕容仙的底細。他隱隱覺得,隱藏在劉邦身後默默支持他的勢力絕不尋常,實力之大,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這使得樊噲對劉邦的成功更加堅定了信心。

  “聽你的話音,難道說慕容仙已經到了沛縣?”樊噲在揣測劉邦急著來找自己的原由。

  “不,慕容仙肯定會來,但不是這個時候。”劉邦笑了笑道,似乎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情緒。頓一頓,方續道:“慕容仙此人城府頗深,他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派了幾名入世閣的高手先到沛縣,化裝成綢緞棉布商人等著與章窮聯絡,商量對付我們的辦法,此時此刻,他們只怕已到了泗水碼頭。”

  “你的意思是……”樊噲看了劉邦一眼,猶豫地道。

  “我也不想打草驚蛇,卻也不願任由他們在沛縣胡作非為。”劉邦微微一笑道:“所以我需要你去監視他們,一旦章窮上船,你必須要想盡辦法去潛聽到他們密議的計劃,我們才好對症下藥。”

  △△△△△△△△△

  一夜過去,兩人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又是樊仁跑來伺候一通,喚上酒菜招待。等到二人酒足飯飽之後,樊仁笑嘻嘻地賠著臉兒道:“二位爺,實在不好意思,門主昨夜回來,再三吩咐小人要侍候好二位大爺,這兩天就在這院里活動活動,可千萬不要出院門半步。”

  紀空手奇道:“這是為什麼呀?”

  樊仁道:“門主說,他要出外個兩三天才能回來,怕二位爺一通亂走,碰上熟人,闖出禍來,所以一定要讓小人跟緊你們,直到門主回來。得罪之處,他再當面賠禮道歉。”

  “樊大哥這可見外了,自家兄弟何必客氣?我們就當好好休息幾天,何樂而不為呢?”韓信第一次在人前當起大爺來,那種感覺真是暢快。

  當下兩人回到屋中,枯坐半天,索然無味,紀空手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韓爺,昨天你在索橋上可曾聽樊大哥說起七幫結盟這個事兒?”

  “好像有這麼回事。”韓信想了想道:“難道樊大哥就是為了這事兒不停地奔走嗎?”

  “這就怪了。七幫既要結盟,樊大哥為何又要殺了莫干?就算要救我們,也犯不著大開殺戒呀!依我看,這七幫結盟必然十分艱難,明爭暗鬥,紛亂不休,所以樊大哥才這般為難。”紀空手若有所思地道。

  他心中其實還有不少的疑團,一時半會也無人解答,乾脆坐在椅上,雙手扶椅,雙腳落地,雙目緊閉,倒像是一尊直立的龜形。

  這只是他無心之中擺出的一個姿式,其實,正暗合了補天石異力的養蓄之道。補天石本是藏在靈龜體內之物,以龜形為練功的姿式,自然事半功倍,大見奇效。

  紀空手只覺一股暖流緩緩地在體內的經脈中蠕動,既不融入於經脈氣血,又不游離於氣血之外,若即若離,酥癢之極,突然把他帶入了一種至靜至寂的心境。

  這種靜,既不同於荒原月夜下的靜,也不同於空谷幽蘭之靜,它更像是一種佛家禪定的意境,卻不參佛,只養心。心靜到極處,彷彿萬里高空的浮雲掠過,能留下一絲痕跡,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等到紀空手從這種靜態中驀然醒覺,韓信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窗外已是夜色漸深,更鼓聲傳來,已是上更時節。

  紀空手大吃一驚,沒有想到自己這閉目養神,竟然耗去了數個時辰,而自己卻渾然不覺,就彷佛是自己在一剎那間衝破了時空的限制,才打了個轉兒,出來已是另一段時空一般,讓他感到莫名驚慌。

  他卻不知,他這無心中的仿龜而息,使得他的精神與靈覺在剎那間提高了整整一個層次,雖然離最高的境界還有一段距離,但已使他身體的各個器官比以前更靈敏數倍,甚至有一種超乎感官之外的靈異感覺。

  他正想回到床上休息,人還未動,突然心中一震,驀生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使得他整個人彷彿處於一種很不舒服的狀態,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波及到了他靈敏異常的感官。

  這種感覺非常的奇妙,對紀空手來說,簡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體驗。這不僅讓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更意識到了一股危機的存在。

  他的目光似是無心,卻又像是有意識地透過窗外,鎖定在了數丈開外的一道院牆之上。

  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除了院牆,還有幾叢生長在牆下的花草之外,就只有那深不可測的蒼穹暮色。

  但不知為什麼,紀空手卻似乎感覺到那裡一定會發生些什麼,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已經超越了一般武技的範疇。

  初夏的夜,除了蚊蟲嗡嗡之外,還有蛙聲,蛙聲一片,好生聒躁,但聽在紀空手的耳裡,卻感到這夜靜得發澀,鬧靜之差,更如心境有別。

  “這裡是烏雀門的總堂重地,高手如雲,戒備森嚴,有誰還敢這般膽大,闖入這裡來找我的麻煩?”紀空手想到這裡,不覺有些懷疑自己的危機感來。

  他笑了笑,認定自己必是神經過敏了,剛要轉身,驀然間,他的眼睛驟然一亮,便見那道牆頭之上,平空生出了一條暗黑的人影。

  那條人影來得雖然突然,卻顯得非常從容,渾身上下一身玄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幾不可辨。頭上罩了一層厚厚的黑色紗巾,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若非從這流動的眼芒中看出點端倪,加上紀空手的目力已呈倍數增長,只怕他一時之間休想發覺。

  但來者顯然不是弱手,就在紀空手發現他的剎那,那蒙面人的眼芒透過暗黑的夜色,透過窗簾,窒了一窒,與紀空手的眼芒悍然交觸。

  紀空手感覺此人的身影有點熟悉,但此時已不容他多想,腳步踏出,人如夜鷹般從窗口縱出。

  他的身形輕盈如風,有禦虛之感,落地時更是無聲無息,輕若狸貓,速度之快,連他自己也大吃一驚。

  但更讓他吃驚的是,當他以如此快捷的速度衝到房外時,那條人影突然不見了,就像是一時的幻覺。

  紀空手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高手,一個真正的高手。此人能在自己的目力之下隱形,說明其速度不僅快,而且釋放出來的氣機干擾了自己的判斷,有這等功力之人,已非丁衡、樊噲這一級別的高手可比。

  “這人是誰?看他的身手,已經超過了七幫中人武功的範疇,可是他卻如此小心,以蒙面示人,難道說他是樊大哥認識的人,卻又想對樊大哥不利?”紀空手的腦筋轉動得很快,所以考慮的問題正是他在這種情況之下可以想到的問題。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接下來他卻產生了一種奇異的直感,那就是對方絕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也許,這位蒙面人就在左近。

  想到這裡,紀空手的手心滲出了一絲冷汗,毛孔翕動,彷彿感受到了一股淡若無形的殺氣一點一點地向自己逼迫而來。

  所慶幸的是,他此刻正背靠在一棵大樹下,只須觀察三面的動靜就可確保自己的安全。這使得他體內現有的靈異之力完全可以駕馭身體的感官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但是事態的發展卻並非如他想像,真正的殺機竟然來自於他身後的大樹,這正應合了一句話:殺機總是來自於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紀空手驟感背上發涼,同時捕捉到了稠密的樹冠發生了一點讓人心驚的異動。他沒有猶豫,連腳都未抬,就順著腳下的石板滑移了七尺。

  “叮……”一聲幾不可聞的金屬之音傳自身後,紀空手耳中辨得分明,這正是劍鋒輕點在石板上的聲音。

  他心裡明白,對方的武功的確到了讓人害怕的地步,這一聲輕響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方藏在樹冠之中,陡然出手,必盡全力。可是當他發現一劍刺空時,竟然能在這麼短的距離和時間之內將勁力內斂,其功力之深,當真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呼……”輕響之後,虛空中氣流陡然狂湧。紀空手人在七尺之外,卻發覺自己突然陷入了對方萬千劍影的籠罩之中。

  他只感到自己背後的每一處要穴之上,似乎都遭到了一種銳器震顫般的攻擊。

  這種情形,猶如毒蛇附體,難以掙脫,使人有一種無法抗拒般的無奈。

  在這生死關頭,紀空手陡然激發出了體內全部的潛能與勇氣,腳步晃動下,展開見空步的步法迅速移動身形,改變自己所處的方位。

  這看似無奈的一著,卻出奇的有效,就在紀空手踏出五步之後,背上的壓力頓減。

  他沒有回頭,只能看到地上一條被拉長的黑影在不住地晃動。

  在晃動的空氣裡,紀空手感到有一股寒氣已然逼近。無堅不摧的劍氣,猶如狂飆席捲,使得紀空手的呼吸頓窒,背上的肌膚隔衫依然有若刀割般劇痛。

  “呀……”

  紀空手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壓抑,大喝一聲,藉著聲勢,突然回身。

  只有面對敵人,他才有機會與之一搏,倘若任由敵人追擊,縱算見空步妙絕天下,也終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到時便是他紀空手英年早逝之期。

  紀空手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敢冒險。

  但就在他回頭的一剎那,劍氣、壓力、虛空中湧動的氣流……這一切足可毀滅生命的東西又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踪,若不是紀空手看到那影子隱入夜色的最後一幕,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夢遊。

  “紀少,你沒事吧?”韓信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睛出來,關切地問道,顯然他是被紀空手的那一聲吼叫驚醒。

  紀空手呆立半晌,眼中閃過一絲驚懼道:“有人要殺我!”

  “什麼?”紀空手的一句話震得韓信睡意全無。

  紀空手指著樹下那塊被蒙面人用劍輕點的石板道:“你看!”

  韓信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那石板的中心有一點輕微的劍痕,但自這劍痕擴張開來,竟裂出了數十道裂紋。

  “恭喜你,紀少。”韓信作個揖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你還能從他的劍下揀回性命,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他看似玩笑的一句話,卻驚醒了紀空手,紀空手回想剛才的一幕,尚心有餘悸地道:“對啊!這的確有些奇怪,雖然我的見空步已有幾分火候,但要逃過那人如閃電般的劍芒似乎不太可能,難道說他還手下留了情?”

  紀空手尋思剛才瞬間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幾經驗證,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如果那位蒙面人真要有心殺自己的話,自己存活的概率不到萬分之一。

  只有萬分之一概率的事情發生在某一個人的身上,通常人們把它稱之為奇蹟。

  奇蹟絕不會經常發生,紀空手也絕不相信自己的運氣總是這麼好,那麼這就只有一種解釋:那位蒙面人並不想殺自己!

  如果這個推理成立,紀空手就更加不明白了。他怎麼也不能理解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劍客冒著風險,夜闖烏雀門總堂,跑來跟自己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無賴開這種玩笑。

  紀空手久混市井,心知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此人定有所圖,難道是為了玄鐵龜而來?

  但回心一想,在烏雀門中,也許會有人開此玩笑,那就是樊噲。

  但是紀空手又很快否定了這種最有可能的推測,因為樊噲與蒙面人的身形大小有一定的差異。

  而且樊噲此刻也不在烏雀門總堂。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2
第二卷第三章夜探鬼船


  樊噲的確不在烏雀門總堂。

  他此刻正在沛縣城東十里外的泗水碼頭,躲在一條魚舟上,密切監視著十數丈外的一艘豪華商船。

  自與劉邦分別後,樊噲深知責任重大,當下點了幾名精通水性的手下,借了兩三艘魚船,泊在了泗水碼頭。

  泗水碼頭是幾百里泗水最熱鬧的碼頭之一,沿岸泊滿了大小船隻上百艘,燈火通明,非常熱鬧,既有叫妓的,亦有聽歌的;既有喝酒划拳的,也有擲骰賭錢的。

  倒是樊噲盯上的目標非常安靜,船上雖有幾處燈火,卻沒有動靜,只有船甲板上不時有人走動巡視,顯得戒備森嚴。

  樊噲等了一天一夜,未見異常,他也毫不心急,只是吩咐手下嚴密監視,直到天將擦黑時,一名手下才匆匆跑來。

  “船上終於下來一個人,到附近的一家酒樓訂了一桌酒菜,吩咐上燈時分送到船上。”這名手下眼睛賊亮,一看就是機靈鬼,打探消息自然不差。

  “這麼說來,船上今晚要宴請客人?”樊噲心中一動,一猜即中。

  “回門主,的確如此。只是這艘大船戒備森嚴,根本不讓別的船隻靠近,你老若想偷偷上去,只怕還得費點心思。”這名手下笑嘻嘻地說著實情。

  “兔崽子,這點小事還能難倒大爺我嗎?今晚你就等著瞧好了!”樊噲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樂哈哈地笑罵道。

  “那倒也是,自我入門以來,還真沒見過這世上還有門主您辦不成的事情。”這名手下揉揉屁股,笑瞇瞇地恭維道。

  樊噲換上一身緊身水裝,肌肉隆起,線條畢露,猶如一隻放大數倍的蛙人一般,很是精神有型。等到天色黑盡,他瞅准距離,潛入水底,向那艘豪華大船潛去。

  再冒起頭時,他的人正好靠在了大船的船舷邊上,雖距舷頂還有一丈之距,但對他來說,這簡直不是問題。

  問題是船甲板上有人走動,聽腳步聲,顯然身手不弱,樊噲要想悄無聲息地潛上船去,倒成了問題。

  但樊噲顯得胸有成竹,勁力透入掌心,已經作好了攀越的準備。因為他心裡清楚,當章窮上船的時候,必然會吸引船上人的注意,而這個時間,就是他的機會。

  果不其然,當章窮踏入船艙中時,樊噲的人已上了艙頂。兩人的動作似乎非常默契,幾乎處於同步到位。

  樊噲心知對方不乏高手,不敢大意,不僅內斂呼吸,而且潛伏在艙頂的一角,順著一條縫隙往裡望去。

  只見一張四方桌上,除了章窮之外,還有三張陌生的面孔,雖然章窮貴為賓客,但這三人的排場很大,臉上隱有一絲傲氣,完全帶著一副官家氣派,正是入世閣中人最常見的表情。

  自趙高登上大秦權相之位後,入世閣隱然從江湖五閥之中跳出,大有凌駕於其它四閥之上的勢頭。入世閣門人更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紛紛步入官場,混個一官半職,自然沾染了不少官氣。而這三人雖然名為慕容仙的屬下辦差,其實卻是趙高派來輔佐慕容仙的幫手,武功之高,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才會如此輕慢於章窮。

  章窮看在眼中,心中有氣,臉上卻不表露出來,寒暄幾句之後,四人入席。

  “這次慕容郡令派我們三人前來,是想摸清沛縣最近發展的局勢,以利他作出正確的判斷。章老闆人在沛縣,耳目眾多,相信這個問題對於你來說,應該不難解答吧?”其中一位老者好像是這艘船中的主要人物,神態雖然傲慢,但對章窮還是多了幾分客套。

  “方將軍來得正是時候。”章窮看了一眼這位叫方銳的老者,一臉沉重地道:“這段時間以來,劉邦表面上沒有露面,好像收斂了不少,其實暗地裡卻活動頻繁,已經開始對我們下起毒手了。先是漕幫的江幫主失踪,今日我又得到花間派莫幫主的死訊。這二人都是我的盟友,一向與我共進退,他們的死對我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接下來他們的目標就應該是我了。”

  方銳臉色一變道:“他們既然下手,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章老闆現在有何打算?”

  “當然只有先下手為強。”章窮的眼中漫出一道殺機,乍現空中,使得艙房裡的空氣為之一窒,陡然生寒。方銳等人一見,頓時收斂了狂傲之氣,暗道:“原來章窮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以他的功力,尚且對劉邦如此忌憚,看來沛縣之行,並不容易。”

  方銳道:“章老闆的意思是要斬蛇先斬首了?”

  章窮點了點頭道:“劉邦人在沛縣多年,一慣喜歡籠絡人心,是以他在七幫中人的聲望極高,此次他提出七幫會盟,其意就在染指於盟主之位。事實上,如果盟會上有他在,我只怕是很難與之相爭。”他的臉上似有幾分無奈,沉思半晌,方道:“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除掉,以免養虎為患。可是以我青衣鋪現有的實力,這只能是一個妄想。”

  方銳心中明白章窮話中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如果加上我們三人呢?”

  章窮的臉上並沒有出現方銳預期想像的喜悅,反而顯得更深沉了一些,眼芒在方銳三人臉上一閃而過,道:“不是我長他人誌氣,三位雖然都 入世閣中有數的高手,但若明著與劉邦對乾,勝負殊屬難料,惟一可行的辦法,恐怕只有暗中行刺。”

  方銳見他神情凝重,知其所言不假,沉吟片刻道:“此次沛縣之行,慕容郡令再三囑咐,要我等盡全力襄助於你。既然你認定只有劉邦死了才能有利於你登上盟主之位,那麼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是值得的,你只管照你的計劃安排,我們全力以赴輔佐就是了。”

  章窮這才有了一絲笑意,拱手道:“那我可得多謝三位了。”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道:“就算暗中行刺,我們也得從長計議,所幸距七幫會盟之期尚有些時日,我們完全可以從容佈局,做到萬無一失。”

  方銳得意地一笑道:“這似乎不難做到,畢竟在你的身後有官府與入世閣撐腰,無論在朝在野,劉邦都無法與你抗衡。”

  章窮一聽之下,高興之餘,心中還是有幾分隱憂。因為只有他才知道,在沛縣這塊彈丸之地,官府只是一個擺設,真正可以左右局勢的,就只有黑道。

  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否則慕容仙也不會如此看重沛縣這彈丸之地,七幫也難於這樣繁榮地生存在這塊土地上了。

  樊噲靜伏於艙頂,足足呆了兩三個時辰,這才等到方銳等人隨著章窮離船而去。

  他不由輕輕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背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他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他深知章窮、方銳等人的實力,只要稍有不慎,自己就很難活著離開這艘船。

  看看天色,已近三更,樊噲決定離船而去。誰知他剛剛轉過身來,卻發現自己的身前赫然現出一條飄忽不定的影子。

  樊噲駭然之下,抬眼望去,只見數丈外的艙頂上站著一個美麗艷婦。雖是暗黑夜色,但樊噲的目力驚人,竟然將這位艷婦的萬般風情竟收眼底。

  這煙視媚行、風騷入骨的女人端地放浪,渾身上下只著一襲輕紗,裡面再無一物,雙峰挺立,猶勝處子,峰尖帶紅,宛如胭脂。夜色雖暗,卻遮不住肌膚雪白,輕紗曼舞,顯出魔鬼般撩人身段。而更讓人噴血的是,她的豐臀輕搖,前面的幾縷芳草倒成三角,真是這邊風景獨好,但凡是血性男兒,恐怕惟有折腰。

  但是讓樊噲驚詫的是,當他的眼芒掃到這女人的俏臉之上時,看到的不是風塵女子,淫娃蕩婦那種賣弄式的嗔笑,卻如貴婦人般顯得雍容華貴,自有一股凌駕於萬人之上的傲然氣度。手搖玉扇,微送香風,說不出的讓人心儀,讓人痴迷,體態一動,已有萬種風情。

  如此一個女人,竟然聚妖冶與高貴於一身,淫蕩與聖潔為一體,將對立與矛盾構成一種和諧,一種統一,然後組合成一個完美的整體。放眼天下,只怕她是惟一的一人。

  樊噲目光閃動間,已覺氣血翻湧,心旌神搖,潛意識裡要將自己的目光從佳人的胴體移開,但真要移時,卻又狠不下這個心來。

  “她是誰?怎會出現在艙頂之上?”樊噲的腦海中閃出一連串的問題,一分神間,這才清醒過來,開始冷靜面對眼前這位曠世尤物。

  當他的心神靜下來時,這才驚駭的發現,對方不僅是一個要命的尤物,想必也是一個要命的高手,她那看似不經意的一站,其實已經封鎖了樊噲任何一個迎前攻擊的角度。

  不僅如此,更可怕的是她手中的玉扇輕搖,看似擺幅不大,但一起一伏間,一股淡若無形的殺氣卻從扇面湧出,一點一點地瀰漫空中,給人予幾乎窒息般的壓力。

  樊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嚴陣以待,面對這位尤物式的高手,樊噲似乎已經失去了必勝的信心。

  這在他叱吒江湖的一生中並不多見,但此刻卻的確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他開始在考慮自己撤退的路線。

  “貴客既然光臨,何不進艙一敘?”那尤物的目光一直緊盯在樊噲的臉上,似乎想從樊噲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突然間抿嘴一笑,悠然而道。

  她的聲音溫軟糯人,帶有一種令人遐思的呻吟,一入耳際,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安逸。但樊噲的心已然靜若止水,在女人與生命之間,他當然選擇生命。

  “莫非夫人是這艘座船的主人?”樊噲沒有想到在這艘船上,除了方銳三人之外,還暗藏了這樣一位高手,是以有此一問。

  “如果不是你,那麼這主人就是我了。”美婦微微一笑道:“雖然你是不速之客,但相逢不如偶遇,我也算是難得看上你這麼有男人味的漢子,何不與我輕掀簾帳,共度良宵?”

  “聽上去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很難讓人拒絕。”樊噲嘻嘻一笑,笑得很色道:“畢竟要遇上像你這樣有味道的女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如此說來,你是同意嘍?”美婦拋了一個媚眼過來,渾身上下充滿了女人的自信。以她多年的經驗,她相信天下間任何一個男人都很難抵擋得了她胴體的誘惑。

  “這勿庸置疑,不過既然你我同意,何必還要選擇地點呢?如此良宵,如此夜景,我們就在這艙頂之上坦誠相見,歡愛一場,豈不快哉?”樊噲上前一步道。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你我嬉戲其間,這的確很美。”美婦吃吃一笑道:“那麼你還猶豫什麼呢?還不快點過來!”

  她的玉扇一收,胴體微微一抖,身上披著的輕紗無風自動,竟然順著她那光滑雪白的肌膚滑落下來。

  這本是讓人銷魂的一刻。

  無奈有人卻消受不起。

  就在美人玉扇一收的剎那,樊噲終於動了。

  他沒有向前,夢想著坐擁美人,而是向後而動,他的身形快如箭矢,陡然滑退了數丈,便要向水中縱落。

  他能在年紀輕輕就坐上烏雀門門主的高位,既非世襲,亦非僥倖,而是憑著自己聰明的頭腦和強大的實力。他當然不會幼稚到以為美人會對自己一見鍾情,然後良宵共度。他已人從那股撩人魂魄的女人體香中聞到了一股殺機。

  所以他只能退!

  “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就成全了你!”美婦冷哼一聲,扇面再開,已不再有先前的優雅,化作一道闊板式的利刃殺氣,自虛空激射而來。

  無形無聲的殺氣伴著一身白肉漫舞半空,說不出這是一段艷情,還是一個殘忍的結局。樊噲看在眼中,更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飄退之間,他的飛刀已然在手。

  他本不想拔刀,因為他的心中還想憐香惜玉,可是當他看到美婦如電芒般的攻勢時,他才明白,與這樣的一個女人交手,該憐惜的不是別人,倒是需要憐惜一下自己。

  美婦胴體縱出的剎那,她的玉扇陡然開啟,“錚……”地一聲輕響,發出金屬般的聲音。原來她的扇骨竟是以精鐵鑄就,而扇面開啟的方式,也不是忽拉一下全開,而是按照一種屬於她自己的節奏自然張放,具有渾然天成的韻味,讓人生出難以言喻的玄奇之感。

  一扇在手,殺氣橫空,如狂飆直進,湧向八方。

  連樊噲這等身經百戰的勇士一見此狀,也難以掩飾臉上驚駭的神情。他完全可以斷定,對方此次沛縣之行的幾人中,為首者絕非方銳,應該是這位將美艷與暴戾集於一身的女人才對。

  他沒有猶豫,因為他已退到了艙頂邊緣,當飛刀悍然標空時,整個虛空忽然變成了一個窄小的空間,飛刀以它閃電般的速度、鬼魅般的運行角度,幻化出的一道亮麗弧跡,突然照亮了整個夜空。

  多麼美麗而神奇的一刀,伴著空中女人那如蛇般扭動的玉體,形成了一個對比。

  樊噲最後的一眼,還是落在了美婦那令人目眩的禁區之上。不可否認,他是男人,是男人就很難抵擋這魔鬼般身材的誘惑。

  然後才縱身而去,形如箭魚般竄入水中。

  他人還在水下的時候,猶自在想:“這魔鬼般的女人是誰?”他似乎還在為剛才自己的舉動感到由衷地佩服,因為當那個女人身上的輕紗緩緩滑落的剎那,他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

  “她就是張盈。”當劉邦靜靜地聽完樊噲繪聲繪色的描述之後,沉吟片刻,這才緩緩說道。

  樊噲渾身一震,幾乎有點不敢相信劉邦的判斷:“你說的是入世閣的張盈,那位俏軍師張盈?”

  劉邦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如假包換,因為只有她,才會如此淫蕩,才能使出這一路妙絕天下的美人扇。”

  樊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想緩解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但是不知什麼原因,他依然顯得有幾分驚魂未定:“這麼說來,我是從入世閣三大高手之一的俏軍師手中揀回了一條性命?”

  劉邦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用不著這樣小瞧自己,憑你的功力,縱然勝不了張盈,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不過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出張盈的手心,還得感謝她作為女人的自信。 ”

  “自信?”樊噲糊塗了。

  劉邦微微一笑道:“她自以為自己的美色無敵,天下任何男子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所以才會一時大意,讓你抓住了一個最佳的逃逸時機。嘿嘿……幸好你沒有與她春風一度,否則就算她不殺你,只怕也要讓你後悔不已。”

  樊噲哈哈笑道:“我現在的確有幾分後悔,面對如此千嬌百媚的尤物,正是我一顯男兒本色的時候,卻被我如此錯過,真是可惜。”

  劉邦搖搖頭道:“她也許是一個尤物,卻絕不年輕,如果我記得不錯,她此刻應已年過四旬,正是虎狼之年,論及床上功夫,只怕你未必是她的對手。”

  “不可能!”樊噲吃了一驚道:“她的肌膚與面容如此滑嫩,最多不過是一個剛經人事的少女。”

  劉邦緩緩站起身來道:“趙高此時已是年過半百的老人,而張盈卻是他惟一的師妹,單從這一點來看,她的年紀就絕不會小。再說江湖上一向流傳有駐顏術一說,她的肌膚能夠保持彈性,青春能夠永駐也並非不可能。不過對我來說,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連張盈這種入世閣的重要人物都趕到了沛縣,難道說入世閣已經識破了我們的意圖?”

  他所考慮的問題,也是他最擔心的問題,如果入世閣真的識破了他的意圖,那麼他這些年來所付出的心血恐怕只有前功盡棄了。

  樊噲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沉吟半晌道:“或許張盈的到來只是一個巧合,否則她也不會連章窮也避而不見。”

  劉邦不置可否,來回在密室中踱來踱去,似乎在權衡著一些利害關係。半晌過後,他突然停下腳步,眼芒一寒道:“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恐怕要將計劃推延十天,然後讓七幫會盟的日期與我們的計劃在同一天進行,只有這樣,才能打亂對手的原訂計劃,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樊噲心中明白,這是惟一行而有效的辦法,同時也增加了他們計劃成功的概率。但是最大的弊端,就是給了章窮、方銳他們充分的時間來刺殺劉邦,一旦讓他們得手,豈非更是得不償失?

  他提出了自己的顧忌。

  劉邦笑了,滿不在乎地笑了,緩緩而道:“不管對手是誰,要想置我於死地,相信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而到了該出手的那一天,我還要送上門去,給他們一個這樣的機會,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敢打這個主意!”

  他的表情十分隨意,但誰都聽出了他話中帶出的濃重殺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2
第二卷第四章指間奇術


  烏雀門總堂後面的小院裡,紀空手與韓信站在樊噲的身前,盯著他手中握著的七寸飛刀,認真地聽著樊噲講授這門獨門絕技。

  “這十天裡,我已經把整個飛刀的要領與細節完整地講述了一遍,沒有任何的保留。”樊噲如釋重負地輕舒了一口氣,微笑而道。對他來說,這十天是非常愉快的十天,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都表現出了一種超出想像的悟性,更對武道有深刻的理解力,使得原本枯躁無味的過程變得豐富多彩,也使得原本單一的教學形式成了三人之間的相互切磋。在教授飛刀的同時,樊噲也從紀、韓二人獨特的思維方式中悟到了一些他從未認識的全新角度。

  以紀空手和韓信此刻的內力,已經超過了樊噲本身的功力,他們此時的情形,就彷佛是兩個身懷百万巨資的孩童,人在鬧市,卻不懂得如何使用這筆財富,只要有人稍稍點撥一下,就能日有精進,受益匪淺。

  而樊噲的心意就是要將他們打造成一雙高手,一對人才,何況在這段相處的日子裡,他與這兩名少年愈發投緣,互為知己,完全以朋友之禮相待,所以對自己的武功毫不藏私,傾囊相授,惟恐有半點疏漏。有了這樣一位大公無私的名師指點,紀空手與韓信的武功突飛猛進,迅速達到了一個真正高手才能企及的全新境界。

  但是樊噲相授數日之後,漸漸發現在紀空手與韓信之間還是出現了一定的差距。他驚奇地感覺到,在紀空手體內的這股內力,路數正大而充滿陽剛,非常適合自己偏重剛猛的路數;而韓信的內力行走偏鋒而陰柔冷寒,自然而然對自己的武功有一定的不適應性。兩者一經比較,難免已有高下之分。

  更難得的是,紀空手的思路開闊,思維新穎,既善於吸引自己的經驗長處,又不盲目崇拜固有套路,總能另闢蹊徑,對自己原有招式的不足加以彌補,從而令自己也能從中受益。

  所以在二人之中,樊噲更看好紀空手。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在這個亂世中,在這個江湖上,必將崛起一顆光芒四射的新星。

  聽了樊噲的話後,紀空手與韓信相視一眼,同時笑了:“這麼說來,今天就是我們滿師的日子了?”

  樊噲一擺手道:“這個師傅我是不當的,也當不了。如果我沒看錯,兩位日後的成就必將遠在我之上,我能做你們的朋友就已十分知足了。”

  紀空手與韓信伸出手來,笑道:“那麼我們總該擊掌為誓,能被樊大哥當作朋友,那是我們的榮幸,我們等這一天可真是等得不耐煩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來,在笑聲中完成了三擊掌。

  樊噲從懷中掏出六把非常精緻的飛刀,一分為二,遞到紀、韓手中,道:“從今以後,你我便是朋友了,我無以為贈,就將我昔日請人打造的這幾把飛刀相送,希望你們可以將它發揚光大。”

  紀空手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一臉肅然道:“樊大哥,你待我們實在是恩重如山,這份情,我紀空手心領了!”

  樊噲道:“要做我的朋友,你就得把這份情忘掉,否則你我這朋友就沒法做了。”

  三人相視一笑,又商討了一下武功方面的問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聲道:“兩位恩公來到沛縣多時,我劉邦今日才來拜訪,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紀、韓二人又驚又喜,回頭來看,卻見劉邦雙手背負,一身白衣,悠然踏步而來。

  那一日在河灘之上,劉邦身受重創,狼狽不堪,加之事情緊急,紀、韓二人都不曾對他留有太深的印象。但此時看來,卻見他高挺英偉,精神飽滿,臉上沒有一絲病態,臉孔輪廓分明,形如雕像,眉鋒斜長,幾可入鬢,給人以不怒自威之感,其暴閃而出的凌厲眼神,使他平添一股男人固有的強橫霸烈之氣,隱隱然顯出大家風範。

  “劉大哥,你終於沒事啦。”紀空手一拉韓信,便要叩拜。

  劉邦連忙搶上幾步,伸手扶起二人道:“這個禮我可受不起,如果不是當日你們仗義相救,只怕我早已成了水鬼,哪裡還能像現在這般站在這裡跟你們說話?”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劉大哥不必放在心上。”韓信笑嘻嘻地道。

  “對你們來說,也許是小事一樁,但對我來說,可就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我豈能是忘恩負義之徒?”劉邦親熱地挽起二人道:“我聽樊噲說,你們不僅成了朋友,還學到了他的飛刀絕技,可見你們都是可造之才,只要日後好好乾下去,遲早有一天這江湖會是屬於你們的。”

  樊噲見他們說得熱鬧,趕緊吩咐門人準備酒席,當下四人坐到後花園裡,暢飲美酒,談天說地,好生親近。

  酒過三巡之後,劉邦微微一笑道:“我很想見識一下二位學成的飛刀絕技,藉著酒興,不如當場表演一下如何?”

  他今日來,本就是來觀察紀、韓二人對武道的悟性與天資的,雖然樊噲提到二人時總是讚不絕口,但他認為耳聞不如目睹,只有親眼看到的事情,他才會相信。

  他之所以對紀、韓的學藝如此感興趣,是因為會盟之期馬上就要到了,他必須藉助紀、韓二人這副生面孔,為他去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只有對他有用的人,他才會加以重用,這是他用人的原則,否則就算紀、韓二人曾經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只好棄之不用。

  也許正是因為無情,才是他得以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的秘訣,所以他希望自己無情,這總比讓自己日後心生後悔要強。

  其實紀空手與韓信絕技剛成,早已躍躍欲試,一聽劉邦的提議,自然毫無異議。

  當下兩人同時站起,爭著要一試身手。畢竟他們少年心性,難免有爭強好勝之心。

  劉邦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酒盞道:“你們不用爭鬧,兩人同時出手,就以我手中的酒盞為目標。當我將它拋向空中的那一剎那,誰能先擊中它,就是勝者。”

  他有意要讓紀空手、韓信分出高下,其實用心頗深。等到兩人同時取刀在手,站到十丈開外時,他才看了看酒盞裡的半杯殘酒,運力一吸,酒如一注水箭般射入他的口中。

  他這一手看似簡單,其實要想做到像他這般從容,實是不易,非得要有渾厚的內力與聚氣成點的馭氣法門不可。

  “好功夫!好手段!”樊噲由衷讚了一句。

  紀空手與韓信看在眼裡,卻沒有說話,他們的注意力顯然都在劉邦手中的酒盞上,這是一個有趣的表演,經過了這十天不分晝夜的習練,他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飛刀絕技究竟達到了何種境界。

  兩人的手已經曲肘抬起,將飛刀的某一點升至自己視線瞄準的範圍之內。他們握刀的手都非常穩定,就像它們從來都沒有移動過一般,如一道重逾千斤的岩石懸凝空中,內力已然通過經脈氣血的運行,凝聚到了他們的拇指與食指之間。

  惟一的不同,是他們握刀的方式。韓信完全是照樊噲所授的方式握刀,刀鋒上豎,手握刀柄,而紀空手卻恰恰相反。

  雖然他們的握刀方式不同,但他們的眼芒躍動,都表現出了各自身上那股勢在必得的強大自信,就連劉邦看在眼裡,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臉上露出欣賞之意。

  整個虛空已然一片寧靜,靜得不聞一絲風聲。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點之上,那就是那隻不動的酒盞。

  “嗤……”就在場上的每一個人都認為這種令人窒息的寧靜還要保持一段時間的時候,劉邦曲指一彈,茶盞已然脫手,帶著一股向內旋轉的引力旋飛空中。

  茶盞的運行軌跡,或曲或直,或上或下,既不規則,也沒有絲毫的穩定性,就連它的速度也呈分段加強的態勢,猶如一個小精靈般讓人無法琢磨出它的任何規律。

  要想在這種情況下命中目標,的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不僅需要紀、韓二人要有敏銳的眼光,驚人的速度,而且還要有預判茶盞下一刻運行軌蹟的能力。最關鍵的一點還在於這僅僅是他們的首次出手。

  就在茶盞攀升至空中的最高點,開始呈下墜之勢時,紀空手與韓信低喝一聲,飛刀如兩道閃電般漫向虛空。

  在出手的那一瞬間,兩人似乎出現了一種隨心而生的默契,勁力爆發於指間,他們的雙刀並出,完成了一次近乎珠連璧合般完美的配合。

  雙刀漫空的軌跡,似幻似滅,一左一右地向那鬼魅般跳動不定的茶盞激射而去。刀鋒掠帶出無匹的勁氣,籠罩住茶盞可能竄向的任何一個方向。

  劉邦的眼芒陡然一亮,因為他已看出,無論這茶盞運行再生什麼變化,都已難逃毀滅的結果。

  “砰……”一聲脆響,就在茶盞爆裂開來的同時發生。當瓷片散落飛墜時,剛才還在空中不斷炫閃的刀芒,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踪。

  七寸飛刀已重新回到了紀、韓二人的手中,懸凝空中,曲肘不動,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幻相,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劉邦與樊噲都看得十分清晰,紀、韓兩人的配合雖然是隨意發揮,但天衣無縫,兩把飛刀幾乎在同一時間觸到了茶盞的瓷面上。

  “你們能在第一次出手就能達到如此默契的配合,可見你們真的是練武奇才呀!”樊噲目睹著這一切,亢奮之餘,不由艷羨不已。他雖是二人飛刀的傳授者,但絕對沒有想到紀、韓二人只花了十天功夫,就在某些領域中突破了自己以前從未達到的極限,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

  他當然想到了這之間的緣由,這就好比兩個身高頗有懸殊的人站在一起,雖然個子矮一點的人先來一步,甚至努力地踮起腳尖,他所看到的東西只能是有所限制的一些近距離的物體。而個子高的人雖然後來,但因為他本身俱有一定的高度,起點高,自然所見就能及遠。因此,樊噲心裡十分清楚,內力上的差異造成了自己永遠不可能與紀、韓二人相比,一旦被他們超越,那自己就連追趕的機會都不可能存在。

  他的心裡不由生出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可是看到紀、韓二人臉上興奮的表情,他又著實為他們的進步感到高興。

  “這全是樊大哥教導有方,若是沒有樊大哥的指點,我們又怎能學得如此神奇的飛刀之術?”紀空手雖然沉浸在喜悅之中,但是依然不忘樊噲的提攜之恩。

  劉邦卻沒有說話,緩緩地回到座間,一臉凝重。面對紀、韓二人如此出色的表現,連他都感到了一種心靈的震撼,因為他知道,就在數月之前,這兩位少年還只是不知武功為何物的市井小無賴。

  “玄鐵龜真的已經不存於世了嗎?如果這是事實,那麼紀、韓二人身上的這股奇異內力又是從何而來?”這個念頭只在劉邦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當然不會將自己的懷疑流露出來。

  他招了招手,幾人依照秩序重新入席。劉邦以一種徵詢的目光看了樊噲一眼,這才帶著十分欣賞的神情道:“樊兄弟的話一點也不過分,假以時日,二位必將叱吒江湖,我劉邦能在此時用人之際得到二位,既是我莫大的榮幸,也說明我們必將贏得七幫會盟的最終勝利!”

  劉邦的話令紀空手和韓信由衷地感到一種驚喜,無論樊噲,還是劉邦,兩人在武功上的造詣已然不凡,眼力自然不差,他們絕不會沒來由地無端誇讚一個人。他們能如此欣賞紀、韓二人,這說明紀、韓二人有了一定的實力。

  紀空手與韓信平空生出一股自信,卻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

  “今日見了二位施展絕技,真讓人不敢相信這只是你們花費十天時間練就的,且不說這份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難得的是這份默契,所謂才堪大用,眼看再過三天,就是會盟之期,我想請你們為我辦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劉邦的目光緊緊盯著兩人臉上的表情,權衡再三,終於開口道。

  “劉大哥放心,只要是你和樊大哥交代下來的事情,而我們又力所能及,必盡心盡力地去努力完成,絕不辜負你的厚望!”紀空手一臉肅然地道。

  “你們能這麼想,我很高興。”劉邦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他一向有識人之才,也尊重人才,但凡能收為己用之人,他一向是盡心結納,從不敢有一絲的怠慢。久而久之,這讓他在江湖上有極好的口碑。他對紀、韓二人的態度,正隨著他們實力的改變而變化,何況此刻他需要像紀空手與韓信這樣的人才,是以在他的心裡,已經把他們視作心腹。

  “這件事情說難不難,說易不易,而且必須得由你們兩人去完成。”劉邦正色道:“那就是刺殺青衣舖的章窮,但此事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他的眉鋒一跳,眼芒射出,眼眸中全是讓人心悸的殺氣,使得後花園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青衣鋪?!章窮?!”紀空手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在他的印像中,章窮是一個完全可以與江天、莫干等人齊名的人物,憑他與韓信的這點手段,要想刺殺成功,實是一種奢求。

  “是的,要想七幫會盟得以順利進行,就必須刺殺章窮,而且是要在會盟之日的會盟台上完成。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藉這個勢頭完全控制住整個局勢。”劉邦的每一句話彷彿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從口中而出。是以語速緩慢,猶如一塊巨石緩緩壓下,使得紀空手與韓信感到心情沉重起來。

  “我們當然是全力以赴,只是憑我們現在的實力,要想真正刺殺成功,似乎非常艱難,畢竟章窮是一幫之主,擁有非同小可的實力。”紀空手眉頭一鎖,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

  劉邦有一絲詫異之色從眼中一閃而沒,淡然道:“章窮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我們只要針對他的弱點精心佈置,至少會有七成勝算,而且以你們現在的實力,只要充滿自信,放手一搏,未必就不能成功。”

  “可是我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難免會有所緊張,如果壞了劉大哥的大事,我們心裡就不好受了。”頓了一頓,紀空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道:“假如由你們親自出手,豈非比我們更有把握?”

  他此話一出,使得劉邦與樊噲相視一眼,同時笑了。紀空手能夠問出這樣的話來,就說明他很有思想,看到了問題的所在,這讓劉、樊二人無不對他刮目相看。

  “這就是我要藉重二位的地方。”劉邦微微一笑道:“此時在整個沛縣,知道你們底細的人除了樊門主與我之外,沒有第三人,更沒有人知道你們是我的人,所以刺殺章窮,你們無疑是最佳的人選。而我既然有心要登上七幫盟主之位,在會盟台上根本就無法出手,否則就會授人以柄,難於服眾,因為章窮好歹也算是七幫首腦之一。”

  紀空手將信將疑,不過他們既然決心要投靠劉邦,自然就要聽命於他。畢竟這是他們加入到劉邦門下的第一戰,當然想有出色的表現來為自己今後的道路打下基礎。

  “你不用擔心,刺殺有很多種方式,我可以教給你們,憑你們二人的天賦,相信要不了一個晚上就可以完全掌握。”劉邦看到了紀空手沉默不語,以為他已心生怯意,不由為其鼓勁道。

  紀空手與韓信無不驚喜,他們才學成了樊噲的飛刀,對武道的興趣正是濃厚的時候,聽說能夠得到劉邦指點暗殺之道,當真是喜出望外。

  樊噲一聽,避嫌離去。儘管他是劉邦最忠實的朋友,但是他也要遵照江湖規矩,不能在別人授藝之時站在旁邊,否則就有偷師之嫌,乃天下武者之大忌。

  而劉邦的武功究竟如何,就如他的人崛起於江湖一樣,沒有人清楚,有如一個無法解開的謎一般,讓人無從琢磨。

  無法讓人揣度的東西,不僅神秘,而且可怕,劉邦給紀空手的印象,似乎印證了這種說法。

  但此刻的劉邦,一改昔日的嚴肅,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因為他驚奇地發現眼前的這兩個少年,已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無賴形象,倒像是兩座未經開發的寶山,只要自己能夠用心發掘,將他們潛藏的能量釋放出來,為己所用,必將是一支任何人都不可小視的力量。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紀、韓二人把脈。當他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兩人手腕處的“陽池”穴時,一震之下,已經觸摸到了他們體內的那股靈異外力,不由暗暗吃了一驚。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3
第二卷第五章暗殺之道


  紀、韓二人的內力雄渾博大,已經超出了劉邦原來的想像。在他看來,一般的武者就算苦修一生,也永遠無法企及他們現在的高度,可這僅僅還只是他們此時內力的水平,從他們的脈象由弱轉強的態勢來看,假以時日,一旦他們對武道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恐怕連自己也難以與之匹敵。

  這讓劉邦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懼,甚至感到了一種威脅。

  他無疑已是武學大家,當他目睹了紀、韓二人的飛刀絕技之後,已看出紀空手與韓信的內力路數雖然如出一轍,但是在天分悟性以及臨場機變上,紀空手明顯高出一籌。

  他的心念一動,很快作出了決定。將整個刺殺行動的計劃確定為以紀空手為主,韓信為輔的框架,然後再作細節上的安排。

  紀空手與韓信當然沒有任何異議,對習武的熱情愈發高漲,使得他們對任何武學都有著相當濃厚的興趣,這其中當然包括了劉邦此時將要傳授的近距離偷襲式刺殺。

  劉邦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他需要紀空手和韓信來刺殺章窮,就只教給他們刺殺之術,根本不涉及其它。

  “暗殺之道其實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劉邦鄭重其事地道:“要學習它的技術與進程一點不難,但要將它融會貫通,用之於實戰,卻非常不易。不過幸好我們只是刺殺章窮,有了固定的目標,只要我們精心準備,這種刺殺相對就變得簡單。”

  “為什麼?”紀空手與韓信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原因很簡單。”劉邦微微一笑道:“有了目標,我們就能做到知己知彼,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敵人的破綻,然後形成致命的絕殺。”

  他的目光從兩人的臉上緩緩滑過,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強烈的求知欲與莫大的興趣,頓了一頓,續道:“通常的情況下,目標一遇險情,都會下意識地用他們最拿手的武功路數來應付突發事件,所以我們只要知道了目標的最拿手的武功,再加以演練,從中分析,就不難找到其中的破綻。”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章窮武功的底細呀?”韓信一聽,著起急來。

  “我知道。”劉邦鎮定自若地一笑道:“章窮的無頭剪名揚江湖,算得上是一件神兵利器,但是我們可以不去管它,因為到了會盟之日,會盟台上的每一個人都不能攜帶兵器,章窮自然也不會例外。”

  紀空手插嘴道:“會盟台戒備如此森嚴,恐怕到時候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章窮。”

  劉邦看了他一眼,道:“你說得不錯,在那個時間裡除了七幫幫主之外,的確是沒有人可以靠近會盟台。不過我既然有心要刺殺章窮,肯定會有辦法讓你們接近章窮,這一點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紀空手突然笑了,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似乎想到了靠近章窮的辦法。

  劉邦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之色,不置可否。他不知道紀空手是否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讓紀、韓二人相信自己有能力為他們創造機會,這就足夠了。

  “據我所知,其實章窮最擅長的武功,並不是江湖中所傳聞的無頭剪,而是他的腿。他可以在眨眼間踢出十三腿,以閃電來形容其快,似乎毫不為過。”劉邦望瞭望紀空手與韓信,加重語氣道:“你們一定要記住,擅長腿法的人,他們最大的弊端就在於他們的下盤總是不穩。”

  這似乎是一個悖論:下盤不穩的人,又怎能擅長腿法?

  紀空手與韓信相視一眼,眼中帶著一些疑惑。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很難接受的結論。

  劉邦卻視而不見,自顧自地沉聲接道:“無論一個人如何擅長腿法,他都必須用一條腿來作為自己身體的支撐點,然後才能用另外的一條腿來進行攻擊或防禦。但是,不管他那條支撐腿有多麼穩定,都永遠比不上兩條腿落地時那樣堅實有力。所以你們只要拋去原有的思維,大膽地對他那條支撐腿實施連續不斷的攻擊,他就必敗無疑!”

  紀空手似有所悟,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面對敵人時,不要因為敵人的強大而自亂陣腳,其實敵人的最強處往往就是他致命的所在。

  “你們見過章窮沒有?”劉邦問道。

  “沒有,但是他的大名我們早在淮陰時就聞聽過。”韓信搖了搖頭道。

  “哦。”劉邦絲毫不顯訝異道:“章窮其人,富於心計,心思縝密,所以除了腿法之外,他還比較偏愛一些小巧精緻的機關暗器。他使用的暗器,名叫藥王針,針上淬毒,可以見血封喉,就藏在他髮髻上插著的那枚古舊銀簪上。”

  “這豈非太恐怖了?若是讓他射出藥王針,那還了得?”韓信嚇了一跳,似乎沒有想到這章窮竟然如此難纏,所擁有的武功絕技層出不窮,沒完沒了,根本讓人無從防範。

  “沒錯,如果他的藥王針發出,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們。”劉邦一臉肅然道:“不過,你們不要去管他的藥王針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會給你們造成多大的威脅,對付這種人,你們只能用一種辦法,而且是惟一卻絕對有效的方法!”

  紀、韓二人同時將目光射在劉邦的臉上,便聽他一字一句地緩緩接道:“那就是絕對不能讓他的藥王針出手!”

  紀空手終於明白了劉邦說這番話的用意所在,那就是針對章窮武功上的特點,由他來擔任主攻,專門攻擊章窮的支撐腿,讓章窮不能在刺殺的一瞬間以其腿來實施攻擊或防禦;而韓信擔任副攻,則是對付章窮的手,不給章窮有任何拔針發射的機會。

  “那麼由誰來完成最後的致命一擊?”紀空手提出了整個刺殺的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邦笑了:“這似乎已不重要,我可以保證,只要章窮無法出腿和拔針,那麼他就真的死定了,無論他是死在誰的手裡。”

  紀空手看著劉邦充滿自信的表情,沒有理由不相信劉邦所說的真實性,所以他與韓信湊到一起,認真琢磨起對付章窮的刺殺之道。

  但凡兩人或兩人以上的組合進行同一個目標的刺殺,不僅講求出手的時機,攻擊的角度,以及分工協作,最重要的還要看搭檔之間是否存在著近乎完美的默契。而紀空手和韓信相處多年,感情頗深,已經達到了只要對方一個眼神就能明了對方心思的熟悉程度,在默契配合這一點上,他們好像並不欠缺。

  他們所欠缺的,還是沒有實戰的經驗。兩人比劃了半晌,卻始終找不著那種真刀真槍實戰的感覺。

  劉邦看在眼中,拍拍手道:“現在你們一個一個地來,就把我當作章窮,看看你們是否已經有了成功的把握?”

  這是一個新鮮的提議,使得紀空手與韓信躍躍欲試,爭著要一試身手。劉邦所授雖只半天功夫,但比之樊噲,在武道上的見識明顯高出了一個檔次,令紀、韓二人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這就好比一個喜歡登山的人,當他第一次登上高峰時,已是覺得非常新奇,誰知當他再上數步,才知峰上有峰,出現在眼前的,又是一個全新的境界,自然而然吸引著他繼續向上攀越的興趣,從而樂此不疲。

  劉邦的話一落音,人已雙手背負,翩然立於場中。韓信拔劍而出,站在了劉邦對面的三丈處。

  “你必須把我當作章窮,下手不能留情!”劉邦沉聲道:“惟有全力以赴,放手一搏,我才可以作出正確的判斷,衡量你是否有對付章窮的實力。”

  “可是刀劍無情,我怕……”韓信看著手中凜凜生寒的劍鋒,有些猶豫地道。

  “無妨。我既然要你全力出手,當然有把握保證自己的安全。”劉邦鼓勵他道:“如果你真的能傷著我,不僅可以擊殺章窮,而且你最起碼已是江湖一流的好手。”

  他緩緩轉過身來,竟然背對韓信,希望能用這種小視對手的方式來激發韓信的鬥志。他心里當然清楚,無論是韓信,還是紀空手,不管他們具有多麼超人的天賦,要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一個武道門外漢躋身於一流高手的行列,都是一種期望過高的奢求。

  韓信一怔之下,驟然被劉邦的舉動激發了心中的戰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手腕一抖,暴閃出一連串的炫目白光,陡然向劉邦的背部要穴襲去。

  他的動作很快,猶如脫兔般迅疾,雖然他從來沒有學過劍法,但是他的劍依然存在著不小的威脅。

  這只因為他已將手中的劍當成了一把放大數倍的飛刀,而且是不曾離手的飛刀,劍漫虛空之後,每一個變化都帶著飛刀出手的痕跡。

  “攻手,一定要全力攻擊雙手,這樣才能讓對方無法發出藥王針!”劉邦背向而立,卻從韓信的劍風中聽出了韓信的劍鋒所向,立馬怒喝道。

  韓信沒有應聲,只是依然悶頭直進,他的劍鋒刺向的是劉邦背部“神堂穴”,即使有劉邦的提醒,他卻不改初衷,反而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劉邦微生怒氣,腳下一滑,橫移中回過身來,正要為韓信的不聽教化而生氣,卻見眼前一花,一道寒芒猶如撕裂烏雲的閃電,悍然迫至面門。

  劉邦惟有用手拍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因為韓信的劍實在太快,而且劍中挾帶風雷隱隱之聲,顯示了十分強勢的後勁。

  直到此時,韓信大喝一聲,劍鋒一變,改刺為削,朝劉邦的手腕疾旋而去。

  “咦……”劉邦咦了一聲,臉上頓現詫異之色,這才知道韓信所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目標仍是自己的手腕。

  此子能夠臨場變通,不守舊,不盲從,很有思想,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才。劉邦看在眼中,心中暗驚,顯然韓信的表現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

  他不敢大意,手掌輕拍,連擋韓信數劍之後,手臂上已有微麻之感。他這才明白,韓信的劍法雖然純走飛刀一路,沒有發揮出劍器的靈動韻律,但是憑藉著自身驚人的內力,每一劍刺出,不僅快捷準確,而且勁力隨之透發而出,逐漸控制了對手所能活動的範圍。

  劉邦連退數步,已然看出韓信這般打法的確讓自己的雙手難有餘暇顧及其他,當下也不糾纏,跳出圈外,道:“不錯,不錯,你能有此悟性,殊屬難得。”

  韓信悠然收劍,聽到劉邦終於出言誇讚,心中喜悅之下,又平添了不少自信,當下退到一邊,轉頭望向了紀空手。

  紀空手卻是赤手空拳,立於場中,猶如一棵迎風的傲松,巋然不動。

  劉邦微一抬頭,驀然生驚,只見紀空手的整個人雖然未動,但寓動於靜,就像是一頭蟄伏待動的獵豹。

  劉邦收攝心神,凜然以對,看紀空手的腳步微斜間,無端湧來一股迫人的壓力,幾乎讓人有種窒息之感。

  這種感覺對劉邦來說,是少之又少的事情,這使得劉邦對紀空手頓生刮目相看之感。

  劉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韓信的出手已經讓他心中一喜,而紀空手未動的戰意卻讓他喜出望外。以這兩人的悟性,的確達到了一種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步,只要自己用心調教,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必將成為自己最得力的左臂右膀。

  這讓劉邦感覺到這一切就像是上天早已安排注定的一般,更加堅定了他完成大業的信心。雖然在他的心中,對未來的命運無法預測,但他始終不減熱情,依然執著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從來不曾動搖過。

  他的理想會是怎樣的一種理想?他心中的大業又是怎樣的一種千秋偉業?這彷彿是一個謎,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個謎底就會不解自開。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冷芒掃出,正好與紀空手的眼神相對。他倒想看一看,紀空手是否真有與他抗衡之實力。

  “紀少,請!”他面對紀空手咄咄逼人的氣勢,已經無法再小視於他,雙腿一分,後腿踏實,前足虛點,作好了應付一切突襲的準備。

  紀空手頓有呼吸不暢之感,劉邦的動作未出,壓力已至,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座移動的大山緩緩擠迫而來。

  他惟有取刀,如耍魔術般拈刀在手,在陽光的照耀下,七寸飛刀懸凝空中,綻射出凜凜生寒的鋒芒。

  刀已在手,蓄勢待發,紀空手冷靜下來,竟然不再有先前的那種懼怕。

  劉邦微微一笑,再不猶豫,身形突然起動,在虛空中驀然幻生出一排腿影,勁風呼嘯,殺氣逼人,沿著幾個不同的方向朝紀空手踢將過去。

  紀空手的神情一凜,雙目精芒一閃,就在腿勢迫近的剎那,不退反進,曲身彈入腿影之中。

  他認准了劉邦的腿勢虛實,以最快的速度搶進,讓自己的刀鋒對準了劉邦藉以支撐身體的那條腿。

  劉邦的心中陡然一驚,因為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在自己如此凌厲的攻勢下,紀空手仍敢迎前。

  在這種情況下迎前,需要的不是技術動作如何到位,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勇氣。

  紀空手也想到過退,可就在他拿定主意的一瞬,他的氣機一牽而動,釋放虛空之中,已然可以清晰地洞察到周圍的任何異動。

  這讓他感到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奇異的空間裡,在這個空間中,時間與速度突然放慢了原有的節奏,使得每一個物體的活動都處於相對靜止的狀態之中。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正是劉邦散發出來的強大壓力激發了他體內潛能的結果。

  他甚至清晰地把握到了那股靈異之力在自己體內的流動……

  然後他就不由自主地迎前,在如此狀態之下,他已經看到了劉邦腿上的破綻,沒有理由錯失這種瞬間即逝的良機。

  劉邦惟有換腿再踢,不斷地改變著支撐身體的腿,以誤導紀空手飛刀刺來的方向。

  衣袂飄動中,兩人越打越快,瞬間交手達十餘次之多。

  劉邦已經看出以紀空手現有的實力,只要與韓信在配合上不出現失誤,雙刃同出,擊殺章窮自不在話下。但是他有心驗證紀空手究竟有多大的實戰能力,所以並沒有立馬停手,反而出腿愈來愈快,變化也層出不窮,論腿上功夫,甚至超過了章窮。

  劉邦固然心驚紀空手在武道上的神速精進,但紀空手又何嘗不對劉邦表現出來的武功修為感到嘆服不已?自從丁衡死後,他就此踏入江湖,憑著自己的悟性與機緣,自信已可獨擋一面,但此刻與劉邦一經交手,他才發現自己是在進行一場小孩與大人之間的遊戲,處處有受制於人之感。

  放眼當今江湖,能夠與劉邦這等高手一較高下者,已然不多,以紀空手這種初出道的雛兒來說,能在劉邦的手上拼得十招,已是殊為難得之事,若非劉邦刻意手下留情,紀空手哪裡還能如此完好地站在那裡?

  紀空手心裡雖然清楚劉邦的良苦用心,但年輕人固有的激情令他陡生無畏的勇氣,憑著自己一時間交錯迭生的意念與靈感,不斷地將自己的所悟出的招式貫入刀招,在實戰中印證著一些自己的體會,受益匪淺。

  彼此間又互拆了十數招之後,看到紀空手每一次出手,並不拘泥於招式的變化,而是根據場上的局勢,隨時作出有針對性的應變之策,這讓劉邦頓生“孺子可教”的感慨。

  他原來有藏私之心,只限於在刺殺範圍內有所教授,一來紀空手智計過人,才堪大用,完全是那種可以倚重的角色;二來紀空手的內力雄渾博大,出手的變化也詭異非常,根本容不得他有半分懈怠。

  他惟有打起精神,雖然未盡全力,但也用上了七分,有板有眼地與之互有攻防,形如實戰。

  這麼一來,紀空手頓時感到了一種窒息之感。每次出手,都如逆水行舟,出手的速度也不似先前那般迅疾。

  但他生性倔傲,愈是不易之事,就愈能激發他心中的戰意,是以咬緊牙關,勉力為之,總是能在看似必敗的情況下讓他又爭得一線生機。

  鬥到第三十一招時,劉邦看出紀空手再也難有支撐之力,身形飛退,跳出圈外,毫不掩飾自己欣賞之意,哈哈笑道:“看來章窮的性命,只怕已掌握在你兩人手中!”

  紀空手一拳擊在虛空,無處借力,終於跌倒在地。這一番較量幾乎讓他渾身虛脫,好不容易掙紮起來,卻見劉邦臉不紅、氣不喘,氣度依然從容如故,這才知道劉邦的功力絕非自己可比。

  他的人雖無力,但在韓信的攙扶下,來到劉邦身前,不失禮數地道:“多……謝……你的……栽培。”

  劉邦眼中露出一絲笑意,道:“你我兄弟之間,無須客氣,何況這是我劉邦有求於你們,敢不盡力指點嗎?”

  劉邦藉著剛才的實戰評點了紀、韓二人的表現,端的是字字珠磯,一針見血,紀空手聽得仔細,將自己所悟出的東西與之一一對照,不無裨益。

  三人坐到一處,閒談幾句,便在這時,樊噲從門外匆匆走來,眉間鎖愁,一臉隱憂,似有煩心事一般。

  “劉大哥,不好了!”樊噲第一句話果然不是一句好話。

  劉邦心中一驚,他知道樊噲為人處事一向鎮定,若非事情緊急,他是絕不會這般心神不定,當下不由關切地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樊噲道:“剛才我接到手下禀報,說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在沛縣城中流行著一段謠傳,內容似乎對我們有所不利。”

  劉邦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你如實說來。”劉邦的臉陡然陰沉下來。

  樊噲看了看紀空手與韓信,這才壓低嗓門道:“外面盛傳,這次七幫會盟,你之所以如此熱心,其實是別有居心,另有圖謀,想把七幫子弟帶入苦海之中。郡令慕容仙已經洞察陰謀,正親自率領五千精兵趕來沛縣,要七幫子弟潔身自好,不可與劉邦同流合污云云……”

  劉邦的臉色鐵青,沉吟半晌,道:“傳出此話之人,顯然對我們的計劃已有所聞,如果我所料不差,此人十有八九就是章窮。對於這些傳聞,我早有心理準備,不足為懼,倒是這最後的幾句話倘若屬實,只怕我們的麻煩就來了。”

  “你說的是慕容仙?”樊噲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似乎意識到了形勢的嚴峻。

  “對,如果慕容仙真的帶領五千精兵正在趕往沛縣的路上,那麼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絕對不利的消息,一旦他在我們七幫會盟前趕到,我們多年的努力也就前功盡棄了。”劉邦不無擔心地道。

  樊噲的眼芒一寒,咬牙道:“時間如此緊迫,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召集七幫首腦,將會盟之期提前明日舉行。”

  劉邦道:“這是惟一可行的辦法,看來也只有這樣辦了。你馬上通知各幫派的首腦人物,邀他們今夜三更天時在這裡聚齊。”

  樊噲領命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4
第二卷第六章慾海淫娃


  紀空手與樊噲眼見劉邦心事重重,不敢出聲,只能呆在一邊,竊竊私語道:“這可怪了,七幫會盟只不過是江湖事而已,何以會驚動官府?看劉大哥的表情,好像真是遇上大麻煩了。”

  劉邦猛然抬頭,望向紀空手道:“二位投靠於我,原是為求得一生衣食無憂,圖個下半輩子有所依靠。照理說二位既然救了我的性命,這個要求也不算高,可是人算終不如天算,二位要想活命,最好現在就離開沛縣,遠走高飛。”

  他從懷中取出百兩紋銀,雙手奉上道:“區區財物,還請笑納,此刻事情緊急,我還有要事待辦,恕不遠送了。”

  紀空手一手推開銀子道:“劉大哥,我和韓爺雖然不知道你們遇上了什麼麻煩,但是你與樊大哥既然把我們當作兄弟,我們就沒有理由去做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的兄弟。如果你瞧得起我們,覺得我們還有點用處,就請吩咐,但有 遣,我們一定盡心效命。”

  他的語氣平淡,聲音也毫不激昂,但他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顯得真實可信。

  劉邦似乎沒有想到紀空手兩人在自己緊急關頭還能顯得如此仗義,不由詫異地盯了二人一眼,道:“你們可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可是誅連九族的大罪?稍有不慎,你們的小命就有可能斷送在我的手裡!”

  紀空手見他一臉肅然,說得如此可怕,心中一怔道:“劉大哥究竟要乾一件怎樣的大事?竟然這般凶險。”可他的嘴上毫不猶豫地道:“能為朋友兩肋插刀,再危險的事我也認了。”

  劉邦的眼芒一閃,從兩人的臉上緩緩劃過,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甚是高興。

  他沉吟半晌,悠然而道:“你們行走江湖,可曾聽過這麼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八個字一經出口,紀空手與韓信無不渾身一震。在他們的記憶中,似乎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慷慨豪邁的豪言壯語。

  這世上的王侯將相,難道真的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他們是王侯將相的命嗎?這一個問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過,但是有誰又敢說出口來?

  紀空手心中好生激動,道:“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是一個真豪傑,大英雄,讓人一聽之下,頓生仰慕之心!”

  “沒錯!”劉邦的眼眸裡閃出一縷光彩道:“說這句話的人的確是一個大英雄,他在數月之前,在大澤鄉中,率領數百勇士,豎起抗秦大旗,在短短數月之間,不僅發展了十萬大軍,而且攻城掠地,在陳建立了張楚政權,其聲勢之大,隱然有取暴秦而代之之勢,但凡是熱血男兒,誰又不心生仰慕之心?”

  “你說的難道是陳勝王?”紀空手的頭腦一熱,失聲道。

  “若非是他,這世上難道還有人可以值得我劉邦這般崇拜嗎?”劉邦傲然道。他的眉鋒一跳,整個人彷彿一變,隱然有王者風範。

  紀空手突然叫了起來:“我明白了,那一日你在淮水遭官兵追殺,想必就是從陳地回來,這麼說來,你一定親眼見過陳勝王!”

  他與韓信的臉上流露出一股艷羨之色,在他們的心裡,自從聽說“陳勝王”三字之後,就一直把陳勝當作天人一般看待,想到劉邦竟然看到過他們最崇拜的偶像,那份心情著實激動。

  “是的,你猜的一點不錯。”劉邦微微一笑道:“我不僅見到了陳勝王,而且蒙他不棄,還與之同席飲酒,共商大計。”

  韓信若有所思地道:“原來你說的殺頭大罪,就是造反呀!”

  劉邦望望四周道:“我已經與陳勝王約定,五月十六那天,我們在沛縣聯合七幫起事,豎起抗秦大旗,而陳勝王派一部兵力進入泗水,牽制慕容仙的秦軍。本來雙管齊下,大事可成,卻想不到竟然在如此緊要關頭走漏了風聲,打亂了我們事先部署的計劃。”

  紀空手掐指一算道:“今日已是五月十三,明日七幫會盟,揭竿而起,在時間上也不過只提前了兩天。假如精心佈置,雖然慕容仙率眾而來,但堅持兩日未免就沒有可能,只要陳勝王的軍隊一到泗水,慕容仙自然會不戰而退。”

  他善於思考,是以話一出口,倒也頭頭是道,合乎情理。但劉邦的眼神一暗,幽然嘆道:“我又何嘗沒有這樣想過?但是我們起義,是在七幫的基礎上謀求發展,如果得不到七幫子弟的全力支持,令出而不遵,只能算是一幫烏合之眾,又怎能抗衡訓練有素的大秦軍隊?”

  這一直是劉邦心中的一塊心病,他花費了十年的時間,投入大量的財力,終於贏得了七幫首腦大多數人的支持,而且江天、莫干已死,剩下的對手也就只有章窮了。從種種跡象表明,他都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七幫會盟的新盟主。

  但是他並不為表象所惑,深知自己的閱歷太淺,人又年輕,缺乏聲望資歷,很難得到七幫子弟的全力支持,加上七幫之中素無往來,又都歷史悠久,根系龐大,如果沒有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要想將七幫揉合成一支共同進退、打拼天下的力量,似乎比登天還難。

  當務之急,當然是要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劉邦絞盡腦汁,依然束手無策。如今形勢一變,時間更加緊迫,直讓劉邦感到了一種火燒眉毛之急。

  紀空手眼中現出一絲疑惑道:“以劉大哥的為人,行事作風,也算得上是人中龍鳳了,怎地會遇上這種麻煩呢?”

  劉邦苦笑一聲,明白紀空手雖然頗多急智,但畢竟年紀尚小,不懂江湖世故,當下耐心解釋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特別是江湖之中,誰也不可能輕易服誰。在這個排資論輩的年代,人們首先看中的是你的資歷,你的聲望,你過去的輝煌,而不是你身上那股實實在在的能力,在這樣的一種背景之下,你很難想像像我這樣一個年輕人,要想成為讓數千人都完全信服的統帥有何等艱難。”

  紀空手與韓信不得不承認劉邦所說的一切正是非常殘酷的現實,彼此相對,默然無語,一陣清風吹過,突然劉邦抬起頭來,昂然道:“不過我想,世上的事總是事在人為,也許到了明天,我就可以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既然空想無用,我們還是做好今天該做的事情吧。”

  紀空手道:“今天該做的事情?”似乎不解劉邦話中的用意。

  劉邦的眼睛瞇了一瞇,從眼縫中擠出一道迫人的殺氣,緩緩而道:“在完成一次刺殺之前,如果先去體驗一下被別人刺殺的經歷,相信一定可以從別人的得失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他的話非常突然,弄得紀空手與韓信一頭霧水,找不著方向。

  △△△△△△△△△

  “啊……哎……嗯……”

  一陣近乎呻吟的聲音從厚厚的艙板縫隙中傳入方銳的耳際,令方銳的心躁動不安,感覺心裡似乎藏了一隻小老鼠,有一種莫名的騷動。

  一聽這種撩人魂魄的聲音,方銳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張盈那豐滿惹火的胴體,那形如白蛇扭動的身軀,那迷離若霧的眼眸,那半開半啟、鮮豔欲滴的紅唇……無不體現了一個成熟女性充滿性感的豐韻。

  他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某一個部位發生了驚人的變化,渾身躁熱無比,為了舒緩一下自己緊繃的神經,他只有走上甲板,企圖擺脫這帶有魔性聲音的誘惑。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話可半點不假,用到張盈身上,真是再貼切不過。”方銳這樣思忖著,一想起此刻那張大床上的風情,他就覺得不能自抑,心裡湧出一絲酸酸的感覺。

  對於床上戲,方銳算得上是一把好槍,人雖過五旬,但也曾經創下了一夜連禦三女的記錄,身為張盈的屬下,他有幸成為張盈的入幕之賓,雖然只有那麼一次,但是他在銷魂之餘,終於發現自己在張盈面前,永遠都是丟盔棄甲的敗者,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一個如此悍勇而淫蕩的女人,在方銳的記憶中,似乎還是生平僅見。記得那一次他從張盈的身上爬將起來,毫無精神地走出門時,就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女人不僅浪,而且餓。”

  張盈的淫蕩與她的美麗一樣,都是入世閣中非常出名的。方銳之所以認為張盈很“餓”,是因為她可以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甚至不分人,只要一有機會,她就肆無忌憚地與人交合,索求無度。就像此時此刻,在她艙房裡的那張大床上,有兩名童男正伺候著她,她只是把男人當作了一種洩慾的工具。

  不過那兩名少年卻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是別人的洩慾工具,反而正為自己的艷遇感到莫名興奮。他們都是富家子弟,乘船經過時,忽然發現這艘大船的艙窗半開,從裡面探出一個頭來,正笑吟吟地直往他們身上拋著媚眼。

  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更像一個深藏閨中的怨婦,她的一顰一笑無不透著一股騷到骨子裡的風情,逗弄得這兩個少年好不癡迷,糊里糊塗地跨過船來,進入到了這個艷婦的艙房。

  縱然這兩位少年見過世面,但當他們面對著艷婦房中的奢華時還是為之一震,更加相信這名艷婦的來頭不小,可是他們此刻已是慾火中燒,根本不知進退了。

  艙房佈置得有如王侯寢宮般奢華,帷幔似錦,雲紗為帳,最矚目的還是當中的那張大床,錦被簇擁間,一位佳人只著一層薄薄的輕紗,正媚態撩人地斜臥床上。

  兩位少年忍不住吞了一咕嚕的口水,放眼望去,只見她粉頸雪白,小蠻腰堪可一握,兩條玉腿豐滿修長,托著微翹的豐臀,極是迷人。

  張盈見得這兩位俊美少年,早已有心一試,那雙水靈靈的明眸流波一轉,媚態頓生,故意帶出三分羞澀,透出勾魂攝魄的魔力。

  那兩名少年早已魂不守舍,心猿意馬,其中一位湊上前道:“在下馬壯,聽聞小娘子叫喚,不知有何事相求?”

  張盈柔聲道:“有事無事,莫非就叫你不得麼? ”她笑中含嗔,頓讓馬壯骨頭都酥了大半。

  “叫得,叫得,別說是一聲叫喚,就是讓我作牛作馬,那也使得。”馬壯聞著女人體內透散出來特有的香味,笑嘻嘻地道。

  張盈斜他一眼,抿嘴笑道:“你若是真能做得了馬,倒也罷了,就不知你是否有壯馬的本錢?”

  她此言一出,頓時讓兩個男人喜出望外,沒有想到這個艷婦竟然會是這般放浪,開口便是如此艷情。

  馬壯笑道:“有沒有那樣的本錢,說了你也未必肯信,不如請小娘子試上一試,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張盈身子往前一挺,紗簾輕撩,嘴上輕哼一聲道:“你既有意,那就上床來吧,若是真的遂了我的心願,奴家可要重重賞你。”

  另一位少年心中著急,搶上一步道:“在下姓盧,名大,願意為小娘子效犬馬之勞。”

  張盈一手將他摟過,扑哧一笑道:“你的名兒倒也好聽,真正是應了驢大的行貨的那句俗話,既然你們都有這個心思,就一齊放馬過來,奴家就喜歡這樣的陣仗。”

  當下三人寬衣解帶,眨眼間精赤條條,一絲不掛……

  這張盈果真是天生的尤物,嫩滑的肌膚一近男身,便發出一種極富韻律的震顫,毛孔舒張,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汗隨之而出,使得床第間驀生淡淡幽香。

  張盈已然情動,一聲輕膩的嬌吟……

  但饒是如此,馬壯堅持了十來個回合,依然敗下陣來。奇怪的是,他們之後竟然不能如往日那般迅即再振雄風,望著如魔女般讓人痴迷的蕩婦,再看看自己並不爭氣的行貨,只有徒乎奈何。

  “原來兩個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惹起奴家心中慾火,卻又解不得渴。”張盈心中慾火難消,好生難受。玉腿輕抬,將這兩個不中用的男人踢飛窗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們乘坐的船艙中。

  原來張盈喜歡與人交合,緣於她精通一門養顏駐容之術,藉著男人的精氣,以調理肌膚功能,從而達到青春永駐的目的。對她來說,淫蕩並不是她的本性,她之所以一步一步淪落至今日放浪的地步,更多的是為了報復,報復一個曾經讓她傷心的無情男子。

  這是一段讓人傷感的故事,其中的苦處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品嚐。當她無法忍受這份情之苦時,她情願讓自己陷身慾海,用一時的快感去掩蓋心中的痛。

  她赤體盤坐,調勻呼吸,將剛才吸納的男人精氣運入肌體,一切完畢之後,心中依然難忍如火焰騰升的慾火,不由幽然嘆息一聲,望著自己這般撩人的胴體,只恨無人消受。

  就在這時,她的耳朵一動,彷彿聽到了甲板上傳來的一陣濃重的呼吸聲。她聽音辨人,知道門外之人正是方銳。

  她與方銳有過合體之緣,只是因為她這採陽補陰之術過於霸烈,大損男人精氣,是以她對入世閣中人的交合一向有所節制。方銳雖然年紀偏大,但也正應了“老而彌堅”這句老話,他在床上的功夫頗得張盈的歡心,此時正是慾火難耐之際,張盈頓生了再度春風之心。

  當方銳一把抱起張盈柔滑膩軟的胴體時,他彷彿還是頭一遭接觸一般,依然透著那麼新鮮,那麼充滿誘惑力。看著床上零亂的錦被,他的心頭湧出一股亢奮的激情,已經沖淡了剛才那種吃醋的酸味。

  張盈輕吟一聲,呢喃輕語道:“姜還是老的辣,真要解饞,還得靠你。”

  方銳突然心頭一震,似乎聽到了門外傳來的動靜。剛要撐起身體,卻被張盈阻止,情熱之際,不容分身。

  “張先生,劉邦已經出現了,此刻他的人到了玉淵閣。”門外正是卓石和丁宣,他們都是入世閣的高手,此次隨張盈前來沛縣,擔負起行動組織的重任。

  張盈的身體依然在不停地扭動,呻吟著道:“有……你們……在,一個……劉……劉邦難道還……啊……還擺平不了嗎?”

  卓石與丁宣心中暗笑,知道張盈最忌“辦事”之時有人打擾。聽了張盈的話後,兩人心中一動,忖道:“憑我們的身手,區區一個劉邦算得了什麼?何況還有章窮的人襄助,要殺劉邦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當下兩人邀功心切,顧不得聽那令人銷魂的纏綿之聲,趕往玉淵閣而去,留下張盈與方銳抵死纏綿,共同演繹出一派盎然春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6
第二卷第七章死亡陷阱


  劉邦的確是在玉淵閣中。

  當卓石與丁宣趕到玉淵閣時,劉邦正坐在樓上臨窗的位置上叫了一壺玉淵閣的“玉淵春”,獨自細品。

  玉淵閣是沛縣久負盛名的藏酒老店,提倡“酒宜慢品,不宜豪飲”,是以在它的店中,從來只賣酒,不辦菜,以其獨特的經營理念吸引著無數真正的酒客。

  此時天將漸晚,店中的酒客已然不多,樓上的六七張桌子上,稀稀落落地坐了十數人。

  卓石走上樓去,一眼就看到了蓋十一與“風雲雷電”四大殺手。這些人都是章窮為了這次行動特地用重金請來的高手,只看他們看似隨意地一坐,已然封鎖了劉邦一切進退的路線,就知道這些人的經驗豐富,的確是擅長刺殺的老手。

  除了蓋十一等人之外,還有兩張桌上坐著人。一桌坐的是一對夫妻,年紀不小,足有五六十歲了,卻相敬如賓,總是舉杯勸酒,臉現紅暈;另一桌上坐了三五個江湖豪客,借酒聊天,很是投機,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不時店中的伙計上樓送酒沏茶,穿梭於幾張桌面上,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平靜自然。

  卓石的心情頓時放鬆了不少,與丁宣相對而坐,叫來一壺酒,取出自帶的一把炒黃豆,借品酒之機,打量起劉邦背向而坐的身影來。

  他們此次沛縣之行的目的,就是要置劉邦於死地,因為這是慕容仙請來張盈的真正原因。

  從種種跡象表明,在最近一段時間裡,劉邦的活動頻繁,與七幫的聯繫甚密,很有可能正在醞釀著一場大的行動。

  作為一郡之令,慕容仙當然不願意自己統轄的境內發生什麼事情,為了防患於未然,他決定用非常手段來平息這場暴亂的苗頭。

  這種非常的手段,就是刺殺劉邦。擒賊先擒王,首惡既辦,相信那些隨從自然就翻不起浪,慕容仙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所以他就請來了入世閣中最擅長刺殺的張盈來完成這個計劃。

  但是不要說是張盈,就是她的門下卓石、丁宣,也覺得慕容仙此舉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在他們的眼中,劉邦只不過是沛縣這個彈丸之地小小的亭長,就算他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至於驚動張盈的大駕。

  要知道,能夠上得了張盈手中那份刺殺名單的人,不是名動天下的劍客,就是揚威一方的名流,劉邦與之相比,不過是龜兔賽跑,相差懸殊,怪不得張盈寧願躲在紗帳中盡享風流,也不願意出面來主持大局。

  不過卓石第一眼看劉邦的背影時,心中還是吃了一驚,他忽然發現慕容仙的判斷未必就錯了。因為他從劉邦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一種霸氣,一種真正的王者霸氣。當他感覺到這股霸氣存在的剎那間,心裡竟然生出莫名的悸動。

  這似乎讓人有些不可思議,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卓石也許算不上第一流的武者,卻絕對算得上第一流的刺殺高手,他具有近乎天生的對危險的敏感。直覺告訴他,在玉淵閣的這段空間裡,並非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靜。

  既然危機已經存在,那麼它的源頭在哪裡呢?卓石的心裡剛剛想到這個問題,便見劉邦已經緩緩地轉過頭來,衝著他微微一笑。

  “你是卓石,還是丁宣?張大先生何以沒來?”劉邦的第一句話就讓卓石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自己躲在暗處,卻沒有料到劉邦對他們的行踪了若指掌,甚至包括每一個人的情況。

  卓石頓時感到了一絲不安,緩緩地將手伸向了放在桌上的酒杯,這是他們事先約定的信號,只要此杯出手,那麼在瞬息之間至少會有五六件利刃神兵對劉邦發出最凌厲的攻擊。

  “我就是卓石,對付你這樣不入流的人物,根本用不著驚動張先生的大駕,有我就已經高看了你!”卓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傲然而道,顯得非常自負,但不知為什麼,丁宣總覺得卓石的語調之中好像帶出了一絲驚懼,弄得他的神經也緊繃起來。

  “是麼?”劉邦似乎不屑地一笑,端起手上的酒杯,看了看杯中的酒水道:“如果你聰明,就應該想到我既然知道了你們的底細,何以又敢一個人孤身前來?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他的話似乎提醒了卓石,使得卓石的眼芒透過虛空,重新打量起樓上的酒客。不過讓他失望的是,他依然沒有感到有任何的異樣。

  “你的意思是……”卓石帶著疑惑的眼神望向劉邦。

  “你不用再東張西望,我只是一個人前來,雖然你們看不起我,但我也同樣沒有覺得你們兩個人就是可怕的人物,憑我的身手,對付你們兩個是綽綽有餘了。”劉邦緩緩一笑道。

  卓石不怒反笑道:“你真的有這個把握?”他之所以想笑,是因為他清楚自己並不是兩個人前來,除了自己與丁宣之外,蓋十一他們才是決定這次刺殺是否成功的關鍵。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個把握,不過只要你一出手,這個答案很快就可以揭曉。”劉邦啜了一小口酒,咂了咂嘴,猶自回味這美酒的滋味,顯得十分從容。

  卓石不再說話,也沒有說話的必要,話已至此,再說下去也實在無聊。他的眼芒一寒,射到劉邦的臉上,似乎更想知道劉邦此刻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他喜歡琢磨對手的心理。自他踏入江湖之後,他就始終認為,研究對手的心理,然後作出正確的判斷,往往是自己得以成功的一大法門。有的時候,武功並不能決定一切。

  他的觀點非常正確,不過也不是針對每一個對手時都能靈驗,就像現在,當他的眼芒射到劉邦如花崗石般堅硬的臉上時,根本就無法判斷劉邦此刻會是一種怎樣的心理。

  因為劉邦的臉上壓根兒就沒有一點表情,卓石感到的,卻是自劉邦身上透發而出的一股淡若無形的殺氣。

  劉邦坐著,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如一頭蟄伏荒原、捕殺獵物的惡豹。他雖然沒有一點行動的跡象,但每一個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湧動在虛空之中的殺氣與生機。

  卓石的眼眸中閃出一絲訝異與驚懼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與丁宣相望一眼,心中驀生一股令人心驚的恐懼。

  他有一種直覺,令人洩氣的直覺。此時此刻,他忽然發現劉邦所說的話並非是一時狂妄之詞,而更像說的是一個事實,他與丁宣縱然聯手,也未必是劉邦之敵。

  不過,他們幸好不是只有兩個人。

  小樓上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空氣中的壓力隨之加劇,彷如一塊大石,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蓋十一與“風雲雷電”四殺手的眼芒同時望向了卓石手上的酒杯。他們的心裡早已躍躍欲試了,就等著酒杯一出,他們將用一種近乎完美的方式來結束這種緊張的氣氛。

  卓石的臉色十分凝重,面對這虛空中湧動的壓力,他的神經早已如弓弦緊繃。按他的意思,他也恨不得立馬出手,讓這種折磨人的等待儘早結束,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並不表示他怯懦,他需要等待,等待一個可以一擊致命的時機。

  無論是誰面對劉邦這樣的高手,都不會輕易地出手,因為他們懂得,劉邦就像是一條盤身昂頭的毒蛇,如果你不能打到他的七寸要害,就必會遭其反噬。

  所以卓石寧願形成一個相持不下的僵局,也絕不想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出手。

  沉悶的局面,只維持了不到數息的時間,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踏向樓梯,伴著一聲“沸水來了”的吆喝聲,店中的伙計一手搭著毛巾,一手拎個數十斤的大水壺,走上樓來。

  他所拎著的那個大水壺的壺嘴上,還在呼呼地向外冒著熱氣。當他走上樓來,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畢竟像這種伙計,走到哪裡都可以看到,實在是太普遍了。

  不過也有例外,丁宣在不經意間,已註意到了這個伙計的表現有些異常,這頓時讓他心生警覺。

  丁宣其實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這個伙計,而是那冒著熱氣的壺嘴。像這麼一個長年提水的伙計,無論他的動作多快,走路多猛,都不可能讓壺中的水灑出半滴來,但是這個伙計一上樓來,沒走幾步,水已灑了一地。

  出現這種情況通常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個伙計只能是一個生手。但是讓丁宣感到奇怪的是,一個跑堂的伙計,拎著一個數十斤重的茶壺,腳下何以會這般輕重有度,不疾不徐?

  “小心!”丁宣心中想到什麼,陡然暴喝,當他的聲音剛剛出口,樓上的驚變已然發生。

  首先發難的竟然就是這個伙計!

  就在丁宣心中懷疑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提出茶壺到了“風雲雷電”所坐的桌前,揚起壺來,突然掌力一迫,從壺嘴中激出一股水箭,向“風雲雷電”的面門標射而去。

  “呼……”水箭隱挾內力,速度之快,已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這是用滾燙沸水激出的水箭,一經沾身,只怕身上的皮也要脫去一層。

  “風雲雷電”四殺手惟有同時選擇飛退,每一個人的手同時向桌邊一按,借力向後直退。

  “轟……”四股力道同時擠壓,一張木桌哪裡經受得起這巨力的衝擊?頓時四分五裂,爆射開來。

  木屑飛射間,“風雲”兩殺手已經退到了另一桌前,身形未穩間,突然感到身後有兩股殺氣緊緊迫來,速度之快,如同閃電,根本不容他們有任何閃躲的時間。

  “呀……”慘呼聲起,風和雲只覺背上一痛,利刃直穿心房,他們連殺人者是誰都不知道,已然斃命。

  雷與電後退的位置正好是那四名豪客中間,當二人飛退之際,已然看到那一對老公婆倏然出手,將手中的短劍直插風與雲的背心。他們一驚之下,剛要移位斜退,那四五名豪客已然出手……

  眼見“風雲雷電”在頃刻之間便已斃命,蓋十一心驚之下,驟然發覺自己身陷危局。不過,這已經遲了。

  “呼……”那名伙計揮舞著手中的茶壺,不時迫出水箭,向蓋十一襲來。

  蓋十一惟有拔刀相迎。

  與此同時,卓石與丁宣終於出手了,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劉邦。

  雖然他們都看到了“風雲雷電”四殺手命喪一刻的可怕場景,也十分清楚自己落入了對方佈置的殺局之中,但是他們沒有一絲的猶豫,以最快的速度拔劍,向劉邦夾擊而去。

  卓石的整個身體如一團暗影掠起,手中的劍幻化成一片劍雨,劍氣漫天,鼓動出無數的氣旋,如大網般向劉邦當空罩落。

  丁宣緊隨其後,他的目標不是劉邦,而是卓石。他的行動只是為了保護卓石,去其後顧之憂,讓他全力發動最猛烈的攻勢。

  他們之間認識了十三年,相互間的配合也演練了十三年,兩人之間形成的默契可謂是天衣無縫。當他們同時出手時,那種風捲殘雲般的浩然聲勢,讓任何人都為之一震。

  更可怕的是,當他們的劍一出手的剎那,那劍鋒帶出的不僅僅只有攝人魂魄的殺氣,更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決心。因為他們明白,他們已無退路可言,不是敵死,就是我亡,這是一場注定有人死亡的殺局。

  自“風雲雷電”遭到襲殺的那一刻起,卓石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身處的境地。他自從上得樓來,對樓上的形勢一直有所估計,始終認定,只要不出現大的意外,自己就絕對把握著整個局勢的發展。

  所以他不僅關注劉邦的一舉一動,也關注樓上其他的人,甚至連蓋十一和“風雲雷電”四殺手也不放過。不輕易相信別人是身為刺客最基本的要素,卓石當然不會忘記。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一個跑堂的伙計在瞬息之間就將己方的絕對優勢變成了劣勢,自己明明設局讓別人來鑽,卻鑽進了別人設下的局裡,這種身分的瞬息變化,讓他感到了一種莫大的危機,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惟一可以選擇的路徑。

  這條路不是退路,只能向前,除了放手一搏,將劉邦斃於劍下,卓石想不出自己還有第二條路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他的劍鋒一出,已是勢在必得。劍鋒劃過虛空,生出一股股利如鋒刃的氣流,充斥了整座小樓。

  蓄勢待發的一劍終於爆發而出,就像是斜掛虛空的那一道彩虹,很美很美,卻又帶著一種傷感的意境。

  就在這時,劉邦的眉鋒一跳,拍桌而起。

  “呼……”他的雙手拍在桌上,似有一股強大的吸力,竟然將木桌吸在手上,離地足有三尺之距。

  然後他的腿迅即彈去,正好踢在木桌的一腳,便見木桌形同一張飛速轉動的圓盤,突然迎劍而去。

  眼見木桌如暗雲撲來,卓石竟不閃避,暴喝一聲,手腕一振,反而加快了迎前的速度。

  “轟……”木桌頓時被撞得支離破碎,碎木橫飛。卓石手中的劍鋒穿過木塵,如狂飆直襲劉邦的咽喉。

  但就在這時,一件驚人的事情陡然發生了。當卓石看到的時候,就像是做了一場惡夢,根本不相信這麼怪異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如果有人說,某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一個人渾身一擺,竟變成了相同的兩個人,你一定以為他是見到了鬼。

  這樣的故事說給卓石聽,卓石一定會認為講這個故事的人是神經病。可是當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這一幕時,他倒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

  但不管是不是神經病,就在卓石的劍鋒逼近劉邦七尺之距時,他的眉鋒一跳,只見劉邦的身體左右一擺,在他的身後,竟然又出現了一個劉邦!一個一模一樣,完全相像的劉邦!

  卓石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撞見鬼了!因為在他出劍的剎那,明明只看到劉邦一個人靜坐在那裡,就算劉邦還有一個孿生兄弟,也不可能在一瞬的時間裡突然出現在劉邦的身後。

  卓石的第二個反應,就是自己的眼睛突然花了,否則他根本無法解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與此同時,他的心裡突然漫上一股強烈的恐懼感,手中的劍不由自主地窒了一窒。

  這是一個刺客的大忌,刺客一旦出手,最重要的就是果斷,以行雲流水般的攻勢襲擊目標,直至功成身退。但是卓石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了這麼一個致命的失誤,劉邦當然不會錯過。

  因為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兩個劉邦同時動了,以最快的速度起動,拍開卓石的長劍,重拳出擊,狠狠地在卓石的小腹上擊了一拳。當丁宣感到情形不對時,其中的一個劉邦已經順手奪過卓石的長劍,指住了他的咽喉。

  這一切幾乎就在一瞬間完成,快得讓人簡直不可思議。當那名伙計將壺嘴插入蓋十一的心口時,戰事就結束了,小樓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丁宣自始至終都有一種糊塗的感覺,迷茫的眼神望著一具具靜伏地上的屍體,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自己的幻覺。當他的目光移向自己面前的這位劉邦時,又忍不住望瞭望那位站在一邊的劉邦,實在看不出這兩人中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劉邦。

  站在一邊的那位劉邦見得丁宣一臉迷茫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看來我的易容術真是長進了不少,弄得這位仁兄一頭霧水,根本就分不出真假來。”

  他一笑之後,還復了原本的聲音,然後在臉上揉摸片刻,便見一個清秀的少年帶著頑皮的表情,出現在眾人面前,正是紀空手!

  紀空手之所以裝扮成劉邦,並不是因為好玩,而是因為劉邦的決定。

  劉邦既然將刺殺章窮的任務交到紀空手與韓信的手上,當然希望他們能夠圓滿地完成,可是他又知道,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他們最大的弱點就是缺乏刺殺的經驗。如果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置身局中,親身體驗一下被人刺殺的經歷,相信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個機會是現成的,劉邦心裡清楚,只要自己現身街市,張盈與章窮就會發動一場伏擊,以置自己於死地。

  對於張盈之名,他是早有所聞,所以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針對對方的行動精心布下了一個殺局,而將紀空手易容成自己,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這樣做的好處有三:第一,紀空手扮成自己,可以置身局中,親身體驗對方刺殺的全過程,從而最大限度地去感受別人的得失經驗;第二,將紀空手作為目標推向明處,而劉邦自己躲在暗處,這更有利於他審視全局,指揮行動,關鍵時刻埋下伏筆,達到出奇制勝的效果;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劉邦之所以這樣做,還因為他的心裡尚有一個不為外人道的秘密……

  但是無論劉邦如何揣測,都沒有想到張盈會如此輕敵,僅僅只派了兩個手下就想將自己置於死地。這樣一來,使得劉邦精心佈置的殺局反而有了“殺雞用牛刀”之嫌。

  聽了紀空手的調侃,劉邦並沒有笑,只是冷冷地盯著丁宣道:“你一定沒有想到你們會敗得如此之慘吧?”

  丁宣的眼眸中依然是一片迷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道:“是的,我們敗在過於輕敵,就在剛才我還在想,如果我們一上來就動手,憑我們的實力,未必就會輸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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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