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雙七絕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9 13: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20101
無雙七絕3.jpg
無雙七絕2.jpg
無雙七絕1.jpg
無雙七絕.jpg

【小說書名】:無雙七絕

【作者概要】:龍人,男,網絡寫手。

  龍人在他已問世的《滅秦》《軒轅絕》《封神天子》《正邪天下》《戰族傳說》《魔鷹記》《無雙七絕》《無賴天子》《奇門風雲》《聖魔天子》等20部作品中,始終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憑藉天馬行空的藝術構思、富有鮮明民族特色的語言表述,以玄幻武俠的形式,全景式地對上自洪荒下到魏晉的中國的歷史進行了奇幻的演繹。講述了一個個奇異瑰麗、動人心魄的傳奇故事。同時,作品還融合了當下最為流行的各種文學元素,給武俠以奇異的改造,給歷史以夢幻的展現,給傳說以浪漫的演繹,被讀者奉為是「二十一世紀的武俠新經典」, 從而掀起了一股席捲整個華語文學界的玄幻武俠浪潮。由於龍人的創作理念和實踐重新解構了當前的文學格局,他正在憑藉自己超絕的想像力和瑰麗的作品引領著一股強勁的玄幻武俠新潮流。

  龍人在創作中堅持「寫老百姓喜歡的文字」。其作品從始至終服務於數以千萬的普通讀者,不為宣洩自己的意識理念,也不為給自己在文壇上樹碑立傳。雖然有人說像龍人寫的這種書就不叫書,頂多就是讀物,很多文學界的人也都看不起這些所謂的「讀物」,但正是這些「讀物」創造了出版業的奇蹟,讓更多的國人開始讀書,帶動更多的人開始在網上寫書,創造了傳播中華文化的機會。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春秋吳越爭霸,賢臣文種忠而被誅,絕世奇冤,終釀成千年後武林驚世之爭。
  范蠡設下一局「國破山河在」,以悼亡友,卻為武林留下了千古奇謎。
  寧勿缺一介文弱,卻以滿腹經綸,贏得絕世武學與奇物血蟬,幾番山窮水盡,幾番柳暗花明,終洞悉驚天陰謀,在功盡人廢之時,憑其天賦奇禀,臨陣悟出至高武學,力挽狂瀾。
  此書在手,自可笑看風起雲湧,風花雪月,在寧靜中天馬行空,逍遙蒼穹。

【其他作品】:《目破心經》《滅秦》《無賴天子》《玄武天下》

《聖魔天子》《亂世獵人》《洪荒天子》《戰族傳說》《鑄劍江湖》

《獨戰天涯》、《邪道神話》、《玄兵破魔》《玄功邪佛》《龍騰記》

《魔鷹記》《奇門風雲》《滅絕江湖》《霸漢》《正邪天下》

《武聖門》、《戰神之路系列第二部》、《封神天子》《魔獸戰神》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2-2 23:57 編輯

避免積壓太多負面的情緒。

已有(111)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4:11
角色介紹

寧勿缺:“寧缺勿濫”之義,一位絕世書癡之子。自幼讀遍四書五經,上古各類殘譜,機緣巧致,以自身的無上智慧與所學的醫道,巧妙地贏取了一代奇人“無雙書生”手中的千年奇物——“血蟬”,更以上古殘局“國破山河在”得到了震經武林的“無雙武經”。他雖飽讀詩書,但在初涉江湖之時,因除惡揚善而死於“紅鬼黃魅”之手,巧幸得“千年血蟬”之助,使得“人蟬合一”,內勁大增,重返紅塵。天戲人,少俠在歷經數次劫難之後,雖巧得上古屬縷奇劍,但卻被人廢去全身武學,可天生正義之心使其終在魔長道消之際,悟透了借自然之力反擊一切外來攻擊的無上武學“掣肘神功”,終成為一代無可匹敵的武學宗師。

苦道人:釋、道、儒三大高手之一,其人終日愁眉苦臉,卻與一生嘻嘻哈哈的“姦好和尚”形影不離。

無雙書生:釋、道、儒三大高手之一,其人以“琴、棋、書、畫、藥、劍、人”七絕稱雄江湖,號稱“無雙”,然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在歸隱之後卻敗於一個幼童之手,不但失去了千心萬苦所得的“千年血蟬”,更在棋藝上將自己的一生武學拱手讓人,被迫重出武林。

好好和尚:釋、道、儒三大高手之一,其人以“性子好、胃口好、武功好”三好稱雄江湖。

左扁舟:當代江湖名門“風雨樓”樓主四師弟,其人以“刀智雙絕”稱雄江湖,後因誤中圈套,雙目失明,被其師兄逐出“風雨樓”,後被“九幽宮”殺死。

盧小瑾:與左扁舟共稱“青劍白刀”,自幼青梅竹馬,因左扁舟之事離開“風雨樓”,遁入佛門。

寒夢公主:九幽宮大公主,其女心如毒蠍,陰險狡詐,神州武林因其女損失慘重。

房畫鷗:當代“風雨樓”樓主,其人一生喜好只穿黑白二色服飾,鎮樓絕學“雙影手”威力無窮,雙影相疊,使人黑白難辨。

藍落天:數十年前一代曠世高手,因其武學淪為半人半鬼,被江湖人稱為“殘花敗柳”

封楚楚:十六年前“洪遠縹局”慘變的倖存之人,為報家仇,忍辱負重,苦習“殘花敗柳”武學,自號“恨天”,為寧勿缺的紅顏知己。

聶血煙:天下第一神捕,因其人功高位爵,被召入大內,成為二神之一。

又不弱:大內二神之一,此人曾號稱“天下第一神偷”。

丁當:武林聖地“空劍山莊”莊主,此人以“鑄劍之法”與“辨劍之術”稱雄江湖,被世人稱為神州劍匠。

丁凡韻:神州劍匠之女,因“空劍山莊”血案,險遭慘死,後機緣巧遇一代高人“捉鬼老嫗”習成蓋世絕學,乃寧勿缺的紅顏知己之一。

方雨:房畫鷗的得意弟子,其人對寧勿缺一見傾心,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紅鬼:當代高手之一,其人正邪不分,橫行江湖,惟懼怕師姐年奴嬌。

黃魅:當代高手之一,其人善惡不辨,與紅鬼共闖江湖,兩人聯手的“鬼魅大法”堪稱天下無敵。

年奴嬌:自稱“報鬼老嫗”,“紅鬼黃魅”的師姐。

麻小衣:當代丐幫幫主,其人正氣凌然,義薄雲天,曾在外族入侵中原武林之時,率丐幫弟子力阻群邪。

紫陌:九幽宮公主之一,其女性情溫和,後成為寧勿缺的紅顏知己。

彌羽:當代“九幽官”宮主,其人野心勃勃,武功蓋世,欲控制神州武林。助其複國。

左邊城:自號“無牽無掛”,其人嗜賭如命,以“醫、毒”雙絕立足江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4:18
第一卷第一章七絕無雙
  一道一僧一儒。

  草屋二間,陳酒半壇,青杯三盞,醉意見分。

  這樣的情形便有些古怪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僧人自念“阿彌陀佛”。道人打號“無量天尊”,儒者可吟“子曰詩云”。可如今他們卻坐在一起了。

  非但如此,那道人竟在一口一地喝酒,僧人竟在一口一口地吃肉!

  反而酒肉不戒的儒者倒是既沒有喝酒,也沒有吃肉。他手中拿的是一柄劍,劍是好劍,劍光如秋水,冷森清涼,定可削鐵如泥!

  而他卻在用這柄劍修指甲,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沒有停留在手上,右手的劍在他自己的左手手指胡亂地划拉著。劍光在五根指間飛速跳動著,讓人感到心驚肉跳,卻從不曾傷著一絲皮肉!

  道人'咕嚕”地一聲喝下一大口酒之後,突然'啪”地一聲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道:

  “酸老鬼,怎麼每次到你這兒總是喝些濁酒,總會看見你沒完沒了地修指甲?”

  道人的左右眉頭靠得太近,兩端又向下壓了壓,所以看上去似乎終日皺眉沉思,這當兒就更顯很苦呵呵的樣子。

  被稱作“酸老鬼”的人並不是太老,至少從容貌上看去不是太老,約五旬左右.聽得道人說罷,他忙放下劍道:“得罪得罪,這全怪破和尚。每次我看他兩手指甲又長又髒,我就想提醒他修一修,卻又礙於面子不好出口,但不說呢,就覺得自己手指特別不好受,總感到它也是又髒又長,所以只好”。

  破和尚”嘴裡叼著一塊鴨肉,卻又急著要說話,一不小心就梗住了,只差點沒背過氣去,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他趕緊打斷“酸老鬼”的話頭:“好,好,你又把事情往我好好和尚身上推了。這一回,可是你請我來到你“嘆息谷”的,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好好和尚?他竟是三十年前便已名動天下的好好和尚?

  可他不是好好和尚又是誰?

  世上很胖的和尚不少,很老的和尚也不少,甚至會偷偷吃肉的和尚更時常可見,但開口不念“阿彌陀佛”只念“好好”的和尚就不會太多了。

  而既胖又老而且光明正大吃肉,一開口就說“好好”的和尚,就絕對只有好好和尚一人了!

  別無二人!

  江湖中人都知道好好和尚有“三好”,

  “三好”一是性子好,笑眉笑眼,生氣時也笑著臉;二是胃口好,別人能吃的他全吃,別人不能吃的他也能吃一點;三是武功好,好到天下間能與他不分上下的高手掰著手指頭也只能數出四人來。

  有好好和尚的地萬,就一定有苦道人。不用說,那個總是皺著眉的道人,一定是苦道人了。

  但普天之下,能將好好和尚與苦道人一起請動的,除了“無雙書生”戚無雙之外還會有誰呢?

  棋無雙、琴無雙、劍無雙、藥無雙、畫無雙、人無雙、書無雙,此謂之七無雙。這其中有一些是江湖中人公認的,有些是戚無雙白詡的。

  所謂“人無雙'是指其一生風流惆說,卻終是形影相吊孤家寡人。

  看起來,似乎苦道人年歲最長,好好和尚次之,無雙書生最末,而事實上卻恰恰相反,年歲最大的卻是戚無雙,反倒是苦道人排在最末。

  此時“無雙書生”年已近七旬,但仍依稀可見當年風采,一股狂傲之氣仍是揮之不去。

  戚無雙被好好和尚一陣搶白,竟也不急,好好和尚暗暗奇怪,因為若是換了平日,“無雙書生”立刻會打蛇上竿,說得好好和尚啞口無言。

  與“無雙書生”爭辯,好好和尚從來沒有贏過,即使他本來是有道理的,說著說著,就稀里糊塗、不明不白地變得沒理了。

  好好和尚見“無雙書生”一反常態沒有狠狠批駁自己,他心裡反倒沒了底,不知“無雙書生”是不是處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中?

  更讓好好和尚不安的是“無雙書生”竟親自為他夾了一塊肥得打顫的肉。

  好好和尚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這老鬼一定又打什麼鬼主意了,平時想到他'嘆息谷'蹭頓飯吃,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今天不但主動邀我、苦老道來此,還如此熱情,不對勁啊”

  好好和尚盯著“無雙書生”慢慢地道:“酸老鬼,有什麼鬼主意,你就說出來,別再耍什麼肥肉計了。”

  “無雙書生”正色道:“破和尚,你怎麼可以褻瀆我們這麼多年來深厚的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對不對?”

  好好和尚想了想,點了點他的大肥頭。

  “無雙書生”接著道:“所以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對不對?'好好和尚暗叫一聲:“完了,上當了。”可他覺得又不能不點頭,心中之不安更甚。

  “無雙書生”很誠懇地道:“破和尚,你別緊張,我的確有事要請你及苦老兄幫忙”

  好好和尚哇哇叫道:“好啊,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我就知道老虎嘴上的肉吃不得!”

  苦道人聞言雙眉皺得更緊,嘆道:“唉,天下有什麼事可以難住'無雙書生'呢?”

  好好和尚道:“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我看他屁股一撅,就知道一定沒好屎。”大概他已看出今天無論如何攻擊“無雙書生”都不會遭到反攻,所以便拿定主意要好好出幾口惡氣,把以前受的委屈給找回來。

  果然,“無雙書生”對他的挖苦是不在意,卻嘆了一口氣。

  好好和尚與苦道人不由得很是吃驚,能讓“無雙書書生”嘆息的事實在太少了。雖然他把他所在的這個山谷稱為“嘆息谷”但嘆息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想進這個谷中的江湖人物。

  能進“嘆息谷”的人,出去之後一定可以揚眉吐氣洋洋自得了。

  好好和尚總是心眼太好,忍不住便道:“有什麼事說出來吧,也許我與苦老道還真能幫點什麼呢。”

  他們三人性情古怪所以“老兄”、“老弟”也是叫不清楚,混淆一片。

  “無雙書生”道:“不錯,這事也還真的只有你倆能幫上忙。”

  此話由“無雙書生”的口中說出來,無論誰聽了,心中都是會覺得受用無比的。

  好好和尚一高興就拍起了前胸,道:“你說,只要不是讓我們殺人放火,身入邪隱之道,我們都可以幫上這個忙!'

  苦道人冷冷地道:“就算殺人放火又怎麼樣?”

  無雙書生”道:“既然二位如此講義氣,我便說了。”他看了看二人後,方道:“我想出家,卻不知是入佛門好,還是人道觀好?這幾日來,左思右想,前思後想,仍是拿不定主意,所以還想請二位幫忙拿個主意。”

  草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甚至連遠處的落葉之聲也可隱約聞見。

  好好和尚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嚷道:“有趣有趣,酸老鬼與我們開了這麼個人大的玩笑!”

  一向老愛愁眉苦臉的苦道人也忍不住笑道:“酸老鬼,若是連你也出家,那麼早就已是道士和尚滿天下了!”

  “無雙書生”一本正經地道:“平白無故誰又會想到出家?”

  好好和尚奇怪地道:“如此說來,你卻是有理由出家的?”

  “無雙書生”點點頭道:“不但有理由,而且理由十足!因為我萬念俱灰,看破紅塵了!

  唉,功名利祿,生老病死,多麼無聊!”他又嘆了一口氣。

  好好和尚滿腹狐疑,他把手探在“無雙書生”的額頭上試了一試,詫異地道:“沒病啊——”

  無雙書生”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正色地道:“你們說到底是做和尚好還是做道士好?”好好和尚脫口道:“當然是道士好,道士不用剃度。如此光禿禿的著實不雅,春夏秋冬四季一個樣。”

  苦道人搖頭道:“非也,非也,自古以來,和尚廟裡的香火就要比道觀裡多得多,自然是做和尚好。”

  好好和尚道:“和尚念的經來自天竺,生澀難懂,更難記,而道人念的經就好得多了。”

  苦道人道:“佛教被當今天子定為國教,自然是做和尚的吃香!”

  好好和尚道:'道士可以與道站同尊一師!”

  苦道人道:'可尼姑遠比道姑多”

  “做和尚好!”

  “做道士好!”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道士,結果人已枯骨如柴!”

  “那是你酒喝得太多的緣故。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和尚,到現在仍是雲遊四方,上無片瓦下無寸地。”

  苦道人剛要開口,好好和尚突然一把摀住他的嘴道:“最好是既不當和尚也不當道士,對不對?”

  苦道人說不了話,只有用力地點了點頭。

  “無雙書生”聞言大為失望,道:'這該如何是好?”

  好好和尚道;'我就不信世上還有比當和尚更麻煩的事!'苦道人道:“我也不信!'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我是不信還有比當道士更痛苦的事。'“無雙書生”道:'你們真的不信?”

  苦道人、好好和尚齊聲道:“不信!”

  “無雙書生”嘆了一口氣道:“以前我也不會相信,可現在卻信了。我把這事細細說給你們聽,說不定你們聽了以後會認為自己當初遁入空門是很正確的選擇”

  他倒了一杯酒飲下潤潤喉,方道:“夜君子沒了。”

  苦道人及好好和尚都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愣驚訝地道:“夜君子是誰?”

  “無雙書生”苦著臉道:“是二十五年前,我從紫魚山中找來的那隻千年血蟬!”

  好好和尚一蹦,跳起老高:“應該說是'我們'!當年一起陪你找到那隻千年血蟬,差點沒把我的一個腳趾凍僵了。我還奇怪怎麼一進這屋子裡就沒聽到它叫。

  “無雙書生”不屑地道:“夜君子是雌的蟬,怎麼會叫?”

  好好和尚奇怪地道:“既然是雌的,你為何將它名字取個'君子'?”

  無雙書生”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是和尚,不是照樣喝酒吃肉嗎?”

  苦道人冷冷地道:“破和尚,你又受他編了,酸老鬼一向視千年血蟬如性命,怎麼會讓它跑掉?再說酸老鬼已馴養了它二十五年,如此奇物被馴養二十五年之後又怎會逃走?”

  頓了一頓他又道:“至於說被人搶了偷了騙了,那就更不可信,從來只有酸老鬼偷別人搶別人的份,有誰會上他頭上自找沒趣呢?”

  好好和尚一聽恍然道:“好啊,酸老鬼你竟又騙我!當年為了讓我們幫你找到這只干年血蟬,你破天荒把你的二百年陳紹端出來慰勞我們,而你自己則更是不分晝夜,幾乎翻遍了紫魚山的每一寸土地,花了兩年肘間才找到千年血蟬,你怎麼會讓它弄丟了呢?”

  “無雙書生”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忙點頭道:“所以我才想到出家,這事對我打擊太大了!”

  苦道人輕聲道:“ 千年血蟬真的丟了?”

  “無雙書生”道:“不是丟了,是被人贏走了,而那人是個十三四歲的毛頭小孩!”

  苦道人一咧嘴,又要冷笑,“無雙書生”忙攔住他,道:“別,你別不信。老實說我也懷疑自己是經歷了一個怪夢,可事實上的的確確是真的。”

  好好和尚沉思道:“江湖中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個十三四歲的絕世高手?我怎麼一點也沒叫說過?”

  “無雙書生”道:“你當然不會聽說過,因為他根本就不會武功。”

  好好和尚與苦道人同時驚問道:“他不會武功?那你怎麼會輸給他呢?”

  “無雙書生”又喝了一大口酒,方細細說起。

  ※※※

  十幾天前,“無雙書生”因有事需要去湘中一趟,為了趕時間,他選擇了山路,翻過皖西南的解元嶺後再轉水路。

  與往常一樣,他身上都帶著他極珍愛的幾件寶物,其中包括那隻十年血蟬,那隻二十幾年前得來不易的千年血蟬。

  二十五年前,魯西遭遇了一場罕見的蝗災。數以百萬計的蝗蟲如狂風一般從南到北席捲而去形成方圓數百里的“蝗雲”。

  黑壓壓的“蝗雲”所到之處,眨眼間便可使當地寸草不留,連牛、馬,甚至人都難以逃其毒手。蝗蟲的災難是滅絕性的,人們對它的到來幾乎只有聽天由命的份!

  “蝗雲”以每天近百里的速度推進,在“蝗雲”肆虐過的地方已是一片荒涼,如人間地獄!沒有草沒有樹,沒有人煙沒有狗吠,有的只是森森白骨和開始發臭的河水!

  人們想盡一切辦法,卻仍是擋不住“蝗雲”的推進、一種如同末日將至的極度恐懼席捲了整個魯西乃至冀南、皖北、豫東。就在人們近乎絕望的時候,奇蹟出現了。

  '蝗雲'推進到離紫魚山十里之處,突然停滯不前了,人們在遠遠的地方,驚訝地看著這片停滯了的死亡之雲,但仍是沒有人敢接近這片“蝗雲”。

  '蝗雲'在原地徘徊了近一天之後,突然開始分成兩股,竟要繞過紫魚山。

  紫魚山方圓有四十多里,而“蝗雲”卻連離紫魚山十里遠的地方也不願靠近,所以鋪散開面積就更大了。如此一來,規模空前的“蝗雲”開始被分散,並且在繞過紫魚山時顯得極為慌亂,凶悍之氣大減。

  人們哪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有人振臂大呼之後,成千上萬的人們開始在蝗蟲即將經過的地方燃起了無數的火堆。烈焰與濃煙齊飛,勢力本就已大大削弱的蝗群經過幾番掙扎之後終於一潰千里。

  蝗群土崩瓦解了!

  一旦蝗群瓦解之後,它對人類幾乎就構不成什麼威脅了,人們開始反攻,開始報仇雪恨。

  蝗蟲成千上萬地死去,死去的蝗蟲再堆上枯枝點著,蝗蟲屍體如山一般開始燃燒發出“噼劈啪啪”的爆裂聲,整個黃河中下游幾乎都是一片蝗蟲的焦糊味。十天之後,不可一世的“蝗雲”已完全銷聲匿跡。據說在這場消滅蝗蟲的戰鬥中,憤怒的人們發明了數十種吃蝗蟲的方法:煮、炒、烹、燭、煎、炸、煨、熬、烤、烘、熏、熔

  滿腔的憤怒由鋒利的牙齒表達出來了。何況,災後的土地上,的確缺少可以吃的東西。

  傷痛之餘,人們開始驚詫於為何蝗群在逼近紫魚山時,會突然停止不前,經過一番爭論之後,人們斷定紫魚山上一定有神靈,這種說法一旦得到公認之後,很快就越說越活靈活現,一個月之後開始有絡繹不絕的人們去紫色山拜謝挽救了他們的神靈。

  人們按照他們自己的想像,塑造出了一個“紫魚神”再為“紫魚神”蓋了一座廟,其香火的確頗旺。

  這事被當時正在川中的“無雙書生”聽說之後,大吃一驚,他堅信這不是神靈的作用,而是因為紫魚山出現一種奇物!

  當下,他立即不分晝夜,千里迢迢從川中超過來後,買來一大堆乾糧和書籍,在紫魚山山脈處租下一件破屋便住了下來,然後天一亮便上“紫魚山”。

  三個月之後,他終於斷定“紫魚山”上有一隻極為珍貴的血蟬。

  這個發現對“無雙書生”來說,簡直讓他欣喜若狂。

  “無雙書生”對天下奇藥幾乎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包括普陀的羞魚草,喀什漠海中的跳舞葉,十萬大山中的猴哥藤,北國樹原中的“佛心爪”,他都尋覓到了。而這些藥材,對一般的醫者來說,已近乎是神話一般的奇藥!

  “無雙書生”的廣聞博知使他擁有許多人根本無法擁有的奇藥,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被稱為“藥無雙”,但“無雙書生”卻知道曠古奇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即便再如何神通廣大,也會有不少缺陷。

  不過“無雙書生”卻還知道這種缺陷並非不可彌補,只要擁有一隻血蟬便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普通之蟬只是一種弱小的飛蟲,雙翼透明,幼蟲生源於地底下,以樹木的嫩根為食。成蟲出土後,便以草木的液計為食,在蟬的成長過程中,會有蛻皮的現象,蟬的生命很短,只有一年時間。

  而血蟬則不同,在成千上萬的蟬中,有極個別的蟬不僅僅吃草木的汗液,同時也要吃蟲子身上的汁液,乃至鳥獸身上的血液!

  這种血蟬的形狀也與普通的蟬有所不同,不但各翼有鋒利的倒鉤,而且體形要略略大些,頭部所長的吸管更硬更鋒利,這便可以保證能順利穿過鳥獸的表皮。

  鳥獸不同於草木,在受到血蟬的攻擊時自然要反抗,而一隻血蟬的體積相對鳥獸來說實在太小,所以大多數血蟬都會很快便會亡於鳥獸的爪下、嘴裡乃至於一記尾巴掃來也可要了它的小命。

  但卻有極少數的血蟬生存下來了,因為有了鳥獸身上的精血緣故,所以血蟬到了冬天后不再如其它蟬只那樣會立刻死亡,而是順利地活過了這個冬天

  每過去一年,血蟬便會被淘汰一批,而新的一批血蟬同時又出現了.如此周而復始,能活過十年的血蟬已是少之又少了。

  活過十年的血蟬,至少已蛻達二十幾次皮,此時的血蟬,通體透明,因為吸吮過的鳥獸之血,其營養之汁也便多了,十年血蟬已變得有了些靈氣,不再那麼容易死去,但它的數量卻已是少得可憐.

  年復一年地過去,偶爾會有某隻血蟬奇蹟般地活過百年!此時的血蟬,通體開始變紅如同一大滴殷紅的鮮血。

  百年的血蟬已是奇物,自古以來只出現過四隻,其中三隻人們只與它們謀過面之後便無影無踪了,還有一隻被一個知縣以數百兵丁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方於深山中捕到,進貢於當時的天子天子,龍顏大悅,立刻下旨將這個投機取巧的知縣連升四級,官至三品。

  過了百年的血蟬,已集天地之靈氣,納日月之精華,尋常鳥獸根本無法傷害到它。這种血蟬已是稀世之珍了。

  而紫魚山上的這只血蟬竟可以仗著自身的浩然靈氣,逼得不可一世的蝗群遠遠避匿,更是駭人聽聞!

  “無雙書生”斷定它一定已在三四百年以上!

  當下,他開始按照上古奇書《負雅》中所言,花了近半年的時間,在'紫魚山”方圓數十里以內每隔一丈之路埋下一棵大蒜及一枚黑炭!

  事畢他知道這只血蟬已無法逃出紫魚山了,它已被團團困住,之後他便將這個包圍圈慢慢地向山頂收縮,每前近一段距離,他便在那裡結個章廬,將家搬過去,如此一步一步向山頂逼近,血蟬可以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

  當包圍圈離頂峰只有三十丈的時候,他不敢再向上逼了,他擔心苦再向上靠,可能會激怒這只血蟬,弄得前功盡棄!

  為了萬無一失“無雙書生”請來了好好和尚與苦道人。那時,好好和尚與苦道人還未曾如此形影不離。

  除了“無雙書生”之外,也沒有人能夠將他們兩人同時請動了,何況“無雙書生”要做的事又實在太蹊蹺!

  “無雙書生”沒有把他此舉告訴別人,因為他不想過於張揚而節外生枝,雖然他知道他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多少人會有勇氣與他爭奪,但總有人會挺而走險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4:31
第一卷第二章書生捕蟬
  江湖中人對“無雙書生”的舉動大惑不解,不過“無雙書生”一向行為古怪異於常人,所以大家喧嘩了一陣子後,也就沒有太多關注。

  好好和尚與苦道人來了紫魚山之後,“無雙書生”花重金買來三大壇存放了五十年左右的女兒紅,然後在包圍圈處成三足鼎立之勢擺好。又在包圍圈內放置一隻小水根木箱,有無數個小孔與一個入洞,木箱裡邊放的是被磨碎的薄荷葉。然後“無雙書生”便讓好好和尚與苦道人為他自己一起對著三隻酒壇運起內功,將壇內陳釀以內力“煮”沸,濃郁的酒香便向山頂齊齊飄去。

  那時正是隆冬,天氣奇寒無比,而“無雙書生”卻要好好和尚與苦道人在冰天雪地裡保持運功整整三個時辰,若不是他們功力深厚,的確不容易堅持,好好和尚建議用三隻大鍋代替三個人,立刻招來“無雙書生”的強烈反對,說如果那樣一來提到血蟬時的靈氣將會減去不少。

  三個時辰後幾乎整個山頂都被酒香所覆蓋,沒想到突然起了一陣風,酒香頃刻無影無踪。

  “無雙書生”頓足搥胸,只好第二天重來。如此一次次地重複,終於在一個無風的晴朗之日,讓酒香籠罩著山頂,整整保持了半個時辰“無雙書生”大喜,他極其緊張且激動地向那隻水箱子裡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幾乎就要喜瘋了,抱著木箱興奮地大叫,哪像一個已有四旬的江湖頂尖高手?

  便在那天晚上,“無雙書生”將他當作命根子一般的二百年陳紹取了出來,好好慰勞了苦道人與好好和尚。喝得半醉之際,“無雙書生”才說出了這只血蟬的神奇功用。

  原來,血蟬已遍嚐萬物,各種各樣性味的藥物在它身上共同作用後,已使它能準確地分辨出各種藥性,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它對珍稀藥物的尋找能力,無論高山險谷,無論荒涼草地,從沒有什麼珍稀藥物能逃過它的搜索,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它能夠有驚人的生命力。

  談到興奮處“無雙書生”又說起血蟬每達百年之後,在它的腹部便會添上一個銀點,只要數一數血蟬腹部的銀點,便可知道這只血蟬的“年齡”了。

  好好和尚覺得有趣,便將血娘腹部的小銀點數了數,一數之後,他大叫起來:“十點!

  一共有十點!”

  十個銀點?那豈不是說有一千年了?

  “無雙書生”趕緊過去細細一看,果真如此,這使他更是喜出望外。

  他沒有想到竟能得到一隻千年血蟬!百年血蟬,已是稀世奇珍,何況千年血蟬呢?

  無怪乎蝗群在紫魚山會望而卻步,因為千年血蟬那無形的浩然霸氣,已將它們這些不入流的飛蟲震懾住了!

  如果真要說紫魚山有什麼神靈的話,那神靈便是這只千年血蟬了。

  千年血蟬自由自在慣了,一開始很不習慣於“無雙書生”的約束。“無雙書生”一直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使這只千年血蟬甘心依附了他。

  從此“無雙書生”與千年協蟬之間已是心有靈犀,千年血蟬果然為“無雙書生”找到了不少奇花異草,“藥無雙”便更是名符其實了。

  今天,'無雙書生”自然也帶著這只千年血蟬,如今他已不再需要用器具將它放於其中了,它可以自由地停給在“無雙書生”的肩上、手臂上、胸前,乃至頭上,或者獨自在天上翱翔一陣,再折回來找到它的主人。

  它從來不會出什麼差錯。

  就在“無雙書生”折過一道山梁時,看到前邊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背著一隻霎子從一個緩波上慢慢地走下來,看那竹簍裡有不少草根樹葉模樣的東西,大概是一些草藥吧。

  “無雙書生”也不以為然,這個挖草藥的少年並沒有什麼獨特之處,大約是哪家藥舖裡的小學徒吧。

  山上只有一條道,“無雙書生”自然會與少年擦肩而過。

  就在兩人相差一大光景的距離時,“無雙書生”肩上的千年血蟬突然振翅飛起,徑直向少年背著的藥簍飛去,落入藥簍中竟再也不出來了。

  “無雙書生”一愣叫,叫了聲:“夜君子”

  按理只要,“無雙書生”一聲呼喚,千年血蟬應該立即會飛回來。

  沒想到千年血蟬不但沒有飛回他的肩上,反而發出了只有在找到曠世奇藥時才會出現的震翅之聲。這聲音讓“無漢書生”大吃一驚,同時也引得挖藥少年駐足回首。

  “無雙書生”心中暗暗納悶,不知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會找到什麼奇珍異藥。因為一般的藥物,即使是良藥,也根本不會引起千年血蟬的興趣。

  可這少年如此年輕,能找到什麼曠世奇藥呢?

  也許,是千年血蟬判斷失誤了!

  但“無雙書生”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千年血蟬跟隨他已有二十五年,在這二十五年中,千年血蟬從來沒有出過錯,即使在極為複雜的環境中,比如有異味嚴重干擾的情況下。它仍能“明察秋毫”。

  “無雙書生”道:“小兄弟,請留步,能否讓老人看一看你的藥簍?”

  少年那雙極富靈氣的眼睛一轉,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當下他便解下了背著的竹簍,遞給了“無雙書生”一“無雙書生”接了過來,探頭一看,自己的千往血蟬正在裡邊搖頭晃腦,如痴如醉呢。這是它發現奇藥時才會有的“表情”。

  再一看,簍裡邊的幾種藥都是尋常得很,那種黃花紫莖的是“蛇頭王”南方分佈頗廣,有清熱解毒消腫止痛之用;“龍鬚草”更是常見,江南低濕地帶隨處可見,除了安神養精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大用場了;而那一束淡紅色的花是芙蓉,倒有一些不尋常,因為一般的芙蓉花是十月開放,而現在卻是初夏時節,但也僅僅是略有一些不尋常而已,根本與奇花異草沾不上邊。

  “無雙書生”見狀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便對著千年血蟬罵道:“我看你大概也是老糊塗了,一把雜草藥也會讓你如獲至寶?'

  少年見這個老人對著自己的藥簍大聲叫喊不由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無雙書生”聽到少年發笑便一瞪眼道:'小娃娃!你莫非在取笑老夫?'少年忙道:“不敢不過我不明白前輩你為何對著一隻簍子說話?”

  “無雙書生”道:“哼,我怎會對簍子說話?我是在說我的'夜君子'。”

  說罷,他對著竹簍吹了一聲口哨。

  沒想到千年血蟬只抬頭看了看他,竟又一頭扎進草藥堆中,在裡邊翩翩起舞,不肯離開。

  這一下可把“無雙書生”氣壞了,他便伸出自己的右手向簍子裡伸去,要把千年血蟬抓起來。

  因為簍子口只有碗口般大小,加上“無雙書生”怕傷了千年血蟬,一時還真不容易抓住。而乾年血蟬今天似乎中了邪一般,一個勁地藉著草莖與“無雙書生”的手指兜圈子。

  “無雙書生”氣得哇哇大叫,一把抓住裡邊的草藥便抓了一些出來扔在地上,嘴裡還嘀咕道:“看你再往哪兒藏?”

  那少年一把搶過自己的藥簍,生氣地道:“你這人怎麼可以如此糟踏我的藥草?”說罷便彎下腰拾起地上的草藥重新在竹簍裡塞。

  “無雙書生”急忙叫道;“別,別毛手毛腳的傷了我的夜君子。”

  少年道:“什麼夜君子夜小人的,我不管。你知不知草藥無論採收、加工還是貯藏,都是有講究的萬萬不可傷筋動骨!你把我的藥胡亂草地上一扔,豈不是會動了藥性?”

  “無雙書生”怪笑道:“哈哈,這和凡花庸草有什麼區別,即使是損壞了一些,也沒什麼可惜的。你還是把竹簍給我,讓老天拿回“夜君子”

  少年高聲道:“你這人好不講理!莫非只有自家的東西才是要緊的麼?”

  “無雙書生”一愣,心道:“好啊,居然連我'無雙書生'也敢頂撞!老夫著要說出自己姓甚名誰,看不把你小娃娃嚇一大跳!”

  當即他故意一闆臉道:“小娃娃,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少年一梗脖子道:“我才不管你是誰。今天我找到了好藥,心情十分高興,便不與你計較了。”

  說罷,他把竹簍住肩上一背,便轉身離去。

  “無雙書生”暗道:“待我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當下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過空,突然出現在少年面前“無雙書生”本以為如此不可思議的身法會令少年嚇一大跳。哪知少年只是略略有些吃驚。看了他一眼。便要繞過他繼續向前走。

  “無雙書生”自己反倒吃了一驚,橫出一步,攔住少年問道:“小娃娃,難道你不怕我是鬼嗎?我可是'呼'地一聲便從你背後來到你身前的。”

  說罷,“無雙書生”又咧了咧嘴。

  少年用鼻子“哼”了一下道:“世上本無鬼,庸人自擾之。”

  “無雙書生”一怔之餘,忍不往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你這娃娃倒是有趣得!別人見了我'無雙書生'同是連頭都要變大的。”

  少年忽然沉吟道:“原來你是叫'無雙書生'”

  “無雙書生”得意地道:“如雷貫耳對吧?”

  少年笑道:“我是覺得你的名字與你太相符了!”

  “無雙書生”一下子覺得輕飄飄的,他乾咳一聲,正色道:“此話怎講?”

  少年壓低聲音道:“因為我覺得你臉皮是世上最厚的了。”

  “無雙書生”一愣,差點沒被氣暈。

  只聽得少年道:“我懂尊老,你需要看我的竹簍,我給你看了,但你卻不尊重我的藥草,伸手一通亂抓,末了還把我辛苦求來的奇藥扔在地上。我人小量大,也不與你計較了,可你卻還是糾纏不清!”

  “無雙書生”的嘴一張一縮,卻已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少年朗聲道:“恕不泰陪!”言罷又要從一旁繞過去。“無雙書生”終於說出活來了,他大叫道:“我的夜君子!”

  少年無奈地道:“今天遇上你,我真是倒霉透項了,好吧,你就找一找你的'夜君子'可不許弄壞了我的藥!”

  “無雙書生”終於抓住了他的千年血蟬,便用手指點著它的頭並嗔罵道:“你這小不點,脾氣倒是倔強得像頭牛!”

  這分明是在指桑罵槐。

  少年看著'無雙書生”手中的千年血蟬,牙齒下意識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對“無雙書生”

  的風涼話竟未在意。

  無雙書生”見自己的攻擊沒有對少年造成影響,不由有些不甘心,又道:“小娃兒,你這些藥草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剁碎用來餵豬倒還會適!”

  少年竟是神色平靜,道:“你是個不識貨的人,我不會與你計較。”

  “無雙書生”又差點沒被氣翻,半天才回過神來,道:“我我不識貨?我

  我吃過的奇藥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他一時氣不擇言了。

  少年笑道:“原來你是個'病無雙'!”

  “無雙書生”又呆在那兒了。

  少年道:“你口口聲聲說我的藥是凡品,那你可敢與我打賭?”

  “無雙書生”想也沒想便道:“賭就賭!”他已下了決心,一定要治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同時也為自己挽回些面子。

  少年說道:“用尋常藥物治療二寸長、半寸深的刀劍傷,需要多少時間才可痊癒?”

  “無雙書生”道:“如果不化膿,生肌傷口需一天,靜肌需九至十天。”

  少年道:“如果以竹葉、地丁、景天、三七合為一服輔敷,藥效又會如何?”

  “無雙書生”眼中有了一絲讚許的目光,他道:“藥效可以快上一倍。”少年道:“看來你倒也是懂些醫術的。”

  “無雙書生”見自己被對方稱作“懂些醫術”,不由哭笑不得。

  少年道:“如果有藥可以在一刻鐘之內,讓二寸長、半寸深的傷口痊癒,那麼此藥界不算神藥?”

  '無雙書生”脫口道:“不可能!連老夫都只能保證在三個時辰內讓傷口癒合如初。”

  少年道:“我現在並不是問你可不可能,而是問你如果有這樣的藥,那麼此藥算不算神藥?”

  “無雙書生”只好道:'算!”不過又補了一句:”但這是不可能存在的!”

  少年道:“好,現在我便與你賭上一睹,我可以用我草簍裡的藥達到這個效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4:56
第一卷第三章絕世童醫
  “無雙書生”大笑不止。半晌方止住笑答道:“就憑一味蛇頭王,一味龍鬚草,一味芙蓉花?真是癡人說夢!”

  少年正色道:“眼見為實,何況我們是要賭一賭,既然是賭,自然是有輸有贏,有勝有負,等到你勝了之後,再嘲笑我的無知愚昧也不遲!”

  “無雙書生”聽他說得義正辭嚴,不由暗叫一聲好,心道: “這小娃娃倒頗像我當年少年時的爭強好勝。”

  當下,他便道:“你且說說如何個賭法。”

  少年道:“很簡單,只要有一個二寸長半寸深的刀刺傷,我便以我簍中之藥去醫治,以一刻鐘為限,一刻鐘過後,如果傷口已經痊癒,便是我勝了,如果沒有痊癒,就算是你贏了。”

  “無雙書生”爽快地道:“便依你所說的,你再說一說輸了又如何,贏了又如何?”

  少年道:“如果我輸了,你可吩咐我做任何事,但如果你輸了”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指著“無雙書生”手中的千年 蟬道:“你輸了便將這隻小蟲送給我吧?”

  “無雙書生”不由向後退了一大步,似乎現在便要把千年血蟬給少年似的,他說話也有些磕巴了:“你你為何要要我這只這只蟲子?”

  少年道:“我看你身上也沒有什麼我用得著的東西,而這只蟲子長得十分好看,拿著玩玩倒挺不錯,玩膩了,我家中還養了一隻八哥,這只蟲子個頭還不小,也可讓它美餐一頓。”

  “無雙書生”臉色都變了道:“你要你要拿它餵八哥?”

  少年笑道:“當然,這得在我勝了之後,怎麼?你也知道自己是必輸無疑了?”

  “無雙書生”一怔,方明白自己的失態,暗叫一聲:“慚愧! ”心道:“這少年小小年紀,卻如此從容,竟說若是輸了可以任我擺佈,而我自己反倒先亂了陣腳!”

  他心中對這位少年不由又添了一些好感,便道:“我怎會輸呢?只是沒想到你會要這只蟲子有些驚訝罷了。不過你下的賭注可以改一改,若是我讓你去死,你該怎麼辦?”

  少年道:“若我輸了,當然依言而行,可是我精通醫理,又怎麼會輸呢?”

  “無雙書生”心中暗嘆:“真倔,真狂,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下便道:“我建議改一下賭注,如果你輸了,你便叫我三聲師祖,我教你幾手認藥的方法。”

  他說是叫“師祖”,而沒說師父自然是怕被江湖人知道自己有一個不會武功的徒弟。而折了他的名聲,何況他此時並不想真的收對方為徒,只是見他性子剛烈再加面目俊朗,心中有些好感而已。

  少年想了想點頭應允,但只補充道:“如何叫做傷愈總得有個標準,就以傷口無血裂、無結痂、無凹陷之跡象,便算是痊癒瞭如何?”

  “無雙書生”道:“便依你所說。”

  少年伸出了一個小手指,“無雙書生”先是一愣,接著便明白過來。忙伸出自己的手指,與少年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

  一老一少,都說得那麼鄭重其事。

  少年突然皺起了眉頭,道:“這傷口劃在哪兒?”想了想道:“就劃我身上吧,我年輕些,你的劍借我一用。”

  “無雙書生”大笑道: “哪有人把刀劍往自己身上劃的?你等上片刻,我去去就回。”

  言罷,也未見他如何作勢,身子已突然憑空飛起,如一抹淡煙般飛了出去,轉身消失於樹叢中!

  少年眼中有了驚訝、興奮之色,他狡黠地笑了。

  只過了一會兒,便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沖天而起,凌空斗折,已向這邊飄射過來,身勢快得驚人。

  “無雙書生”落地時手中竟然多了一隻活蹦亂跳的灰兔。

  少年驚訝地道:“前輩是用手抓住它的麼?”

  “無雙書生”道:“不用手難道還用腳不成?”

  少年佩服地嘆道:“你真行,我就做不到。”

  “無雙書生”不由暗道:“如果連你也有這本事,那麼我這一大把年紀不是白活了?”

  口中卻道:“現在我們可以把傷口劃在這隻兔子身上了……”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可別十天半個月也好不了,那麼它就慘了!”

  少年道:“很快便可見分曉的。”

  “無雙書生”拔出了他的劍,倒提著那隻灰兔,劍鋒一揚,兔子的腿上便多了一道傷口,殷紅的血便流出了,兔子負痛掙扎著。

  少年接過那隻兔子,看了看,道:“好準的手法。剛好二寸長,半寸深!”

  雖然他是讚揚“無雙書生”,可“無雙書生”聽起來還是不太順耳,覺得這少年太老氣橫秋,說話總是一副大人的腔調。

  只見少年從藥簍子裡將蛇頭王的莖,龍鬚草的葉、芙蓉花的花瓣各取出少許,揉捏成一團,然後放入口中,用力地嚼動。

  少頃,他從口中取出已被嚼成一團的草藥,照準兔子腿上的傷口便敷將下去。

  兔子身子一顫,然後便安靜了。

  “無雙書生”笑道:“我還道你會有不少繁瑣的過程呢,沒想到你倒乾脆利落得很。”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兔子的頭。

  片刻,“無雙書生”又忍不住開口道:“今天即便是你輸了也是你的造化,能得到我的指點,許多人做夢都想不到呢!”

  少年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淡淡一笑,笑得極為自信“無雙書生”只好又沉默了,一老一少便這樣靜靜地坐在山樑上慢慢地等待。

  過了一陣子,少年突然開口道:“一刻鐘差不多到了吧?”

  “無雙書生”道:“當然差不多了,不過你可以再等上一陣子,反正我不急。”他的言下之意是說反正你總是要輸的,就讓你多等上一陣子,輸個心服口服。

  少年道:“不必了,現在便可見分曉了。”他低下頭去,小心地揭去那團藥草,看了看,臉上有了滿意的笑容。

  “無雙書生”見了他的神情,心中不由一陣嘀咕,不明白為何少年到了這時還如此沉得住氣。

  “無雙書生”倒有些緊張了,暗想:“他該不會耍了什麼小手腳吧?”可一想少年的一切動作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的,連兔子也是自己抓來的,他哪有機會做手腳?

  少年將灰兔向“無雙書生”送來,道:“請前輩過目。”

  他說得頗為客氣,可他越客氣,“無雙書生”心中就越沒底。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連這樣的賭注也會在心裡沒底,大概是被少年的自信與胸有成竹所打動了吧。

  “無雙書生”接過那隻兔子笑道:“讓我看一看奇蹟吧。”語氣是輕描淡寫的。

  倏地,他的笑容無影無踪了,嘴張在那兒一時已合不攏。

  少年臉帶微笑望著他。

  “無雙書生”終於回過神來,他有些發慒地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那道二寸長、半寸深的傷口已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竟然全部癒合!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傷在何處。“無雙書生”又用手去摸了摸那一條淡淡的紅印,無論如何,他也無法相信這就是剛才那一道殷紅的傷口!

  無血裂、無結痂、無凹陷!

  “無雙書生”顯然是敗了,敗得如此不可思議,敗在了芙蓉花、蛇頭王、龍鬚草這樣三味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藥材之下,敗在一個年僅十三四歲的少年手中。

  少年道:“前輩,勝負如何!”

  沉默了好一陣子,“無雙書生”才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你——勝——一了!”

  少年哈哈一笑,將藥簍收拾好,往肩上一背又從“無雙書生'手中接過灰免,輕輕地把它放在地上,一鬆手,兔子便如離弦之箭而逃。

  然後少年對“無雙書生”道: “既然我勝了,那麼我便不用稱你師祖了,晚輩告辭!”

  “無雙書生”一驚,叫道:“小娃娃,你為何不向我要這只這只蟲子?”

  少年道:“我知道你很珍惜它,而我根本不會武功,更無法與前輩相比,而且這深山老林中只有你我二個人。”

  “無雙書生”大叫一聲:“住口!”他陰著臉道:“你的意思是斷定我一定會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仗勢欺人,對不對?”

  少年選:“我不敢如此說。”不敢說,就是說本來是想說的。

  “無雙書生”臉色更為難看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千年血蟬,又看了看少年,似乎在極度的矛盾中徘徊。

  少年靜靜地望著他眼神一片清明。

  “無雙書生”的鬍子已開始顫抖,終於他一咬牙緩緩地道:“'給--你!”

  他說得那麼慢,似乎擔心一不小心說到一半時突然會說錯了字一般,因為慢,因為神情凝重,才使這二個字顯得格外的沉重!

  他將手中的千年血蟬遞了過去。

  其實“無雙書生”本來的確打算想個辦法把這事賴過去,如果少年伸手向他要千年血蟬的話。可沒想到這少年竟然不向他要干年血蟬,似乎早已看出了他“無雙書生”是個言而無信之人。“無雙書生”又怎能被一個小小年紀的娃娃如此輕視?所以他反而一橫心,把千年血蟬交給了少年。

  當然,他的內心是極為不捨的

  在少年伸手接過千年血蟬的時候,“無雙書生”心中一動,突然明白過來:少年用得是激將之法。可話已說出口了,千年血蟬也已到了少年的手中,難道他能強行奪回來不成?

  “無雙書生”雖然言行乖張怪僻,卻還從來沒有做過有違江湖道義的事。

  “無雙書生”只好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千年血蟬能夠找個機會從少年手中溜回到自己身上,那時少年也無話可說了。否則,少年如把千年血蟬拿去餵了八哥,那“無雙書生”不發瘋才怪呢!

  可那少年在接過千年血蟬後,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將自己的右手中指伸入口中,用力一吸竟咬出一點殷紅的鮮血,然後,他的左臂兩隻手指在千年血蟬腹部一握,千年血蟬便張開了嘴少年將右手的一滴血湊上灌之進去,那滴血立即被千年血蟬吞下了。

  “無雙書生”驚訝地看著少年的這一連串動作頓時變得目瞪口呆。

  便見千年血蟬的尾部突然流出一股碧綠如玉的液體,少年竟將自己的嘴伸將過去,那滴碧綠的液體立即消失在少年的口中,少年這才放開自己的左手。

  但見千年血蟬一振翅,己飛在了少年肩上,在上面左蹦右跳,似乎頗為興奮。

  “無雙書生”見千年血蟬在掙脫束縛之後,竟不是飛向自己,而是落在少年的肩頭,不由得驚住了。

  終於他明白過來,這位少年不但熟知這只千年血蟬是絕世神物,而且他懂得比自己似乎還要多,否則,少年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讓這只千年血蟬歸順他?

  而且,少年的一連串古怪的動作也足以說明此少年絕對不簡單!

  “無雙書生”失聲道:“你你認得它?”

  少年笑道:“如此神物如果見了面還不認識,那豈不是天大的遺憾?”

  頓了一頓,他接著道.“前輩能得到這只千年血蟬,說明前輩修為已是不凡。只是前輩對此千年血蟬還有不知之處。”

  “無雙書生”自忖眷養了這只千年血蟬已二十五年,認為天下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能如他這樣了解血蟬了,哪知現在竟然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他尚有不知之處!當下便忘了失蟬之痛,驚詫地道:“是麼?願聞其詳!”

  少年道:“千年血蟬在世間已存活了千年,自然是遍嚐千血萬味,但有一樣東西它一定是未嘗試過的。”

  “無雙書生”有些明白過來了他道:“人血。”

  少年道:“不錯,千年血蟬雖然已是極富靈氣,尋常鳥獸根本傷它不著,但人為百靈之長,即使千年血蟬也沒有機會從人的身上取得血液。所以,它的體內始終沒有這一種極為重要的精氣!而一旦連人的血液中的精氣也為它所擁有的話,那千年血蟬就變得更為神奇非凡!”

  說到這兒,他抓住干年血蟬置於地上,突然一腳踩了上去!

  “無雙書生”覺得自己的呼吸已在剎那間停頓了!腦中“嗡”地一震,本想一掌把這個可惡的小子打飛,但不知為何居然是動彈不得!

  巨大的震驚和憤怒已讓他的靈魂與他的肉體在剎那間脫節了!他實在不明白這少年既然知道這千年血蟬是一種神物,為何還要害死它!

  等他反應過來卻見少年指著地上的一千年血蟬道:“前輩請看!”

  “無雙書生”哪忍心去看?想到千年血蟬一定已是碎作一團了,他不由一陣陣地心痛,恨不得把少年也一把扔到地上,再將他踩!

  可見少年心平氣和的神情,“無雙書生”又覺得也許事實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無雙書生”終於狠狠心,向地上看去,這麼一看,他呆住了,一個勁地用力地揉著自己的眼睛。

  地上的千年血蟬居然完好無損,仍在地上歡快地打著轉。

  “無雙書生”指著地上的千年血蟬結結巴巴地道:“它它它”。

  少年一笑道:“它的身體已經發生了質變,即使把它壓得再扁,它仍是可以完好如初!”

  他看了“無雙書生”一眼接著道:“要不要再試一遍?”“無雙書生”忙不迭地道:“不用不用,我信了!”雖然此時千年血蟬已是屬於少年的了,可他仍是牽掛著這只伴隨了他二十五年的干年血蟬。

  少年忽然道:“前輩,你可知道你為什麼會輸給我嗎?”

  “無雙書生”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

  少年得意地道:“前輩說的不錯,蛇頭王,龍鬚草、芙蓉花三種藥草的確是平凡之極,蛇頭王性苦溫,龍鬚草性甘涼,芙蓉花性辛平,三者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所醫治的病證也各不相同。”

  “無雙書生”聽他如此一說就更為驚訝了,這些“無雙書生”全知道,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明白為何三種藥物一合,便可以達到匪夷所思的療效!

  一刻鐘之內使一道口愈復如初,這簡直是奇蹟!

  少年道:“但是前輩忽視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所用的藥全是剛採摘來的,與曬乾、切碎之後的藥效又是略有區別,而且我是和著唾液,嚼碎了的”

  “無雙書生”失聲道:“莫非唾液在這裡邊也起了作用?”

  少年點頭道:“不錯!但如果換成前輩來做這件事,卻是又無達到這個效果的!”

  “無雙書生”不悅地道:“為什麼?”

  少年道:'前輩別介意,這與醫術無關。.至於原因麼,就是因為我是一個少年,而你是一個成年人!”

  “無雙書生”迷惑地道:“少年?成年人?”突然他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我做這件事也許的確達不到此種效果!”因為他想到了少年乃純真之人,他的唾液與自己已經歷過魚水之歡的老頭自然是不同的、這一點不少醫者都明白,只是“無雙書生”一時沒想到而已。

  “無雙書生”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已有如此修為,也是不容易了!”說完,他又嘆了一口氣,他是在心疼自己的千年血蟬。

  少年道;“不過我還是不敢稱什麼無雙!”

  “無雙書生”臉色不由一變,心中道:“好小子,佔了便宜還敢賣乖!你這不是在罵我嗎?”

  當下,便有些慍怒地道:“小娃兒,老夫僥倖讓你贏了一次,便口出狂言了,你是說我在欺世盜名嗎?”

  少年道:“不敢!不過我覺得天下之大,有誰能咬定自己在某一萬面就一定是天下第一呢?前輩所說的無雙,除了藥無雙之外,還有什麼是無雙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4:57
第一卷第四章無雙有敵
  “無雙書生”道:“劍無雙、棋無雙、畫無雙、琴無雙、人無雙、書無雙。”

  少年道:“人無雙是什麼意思?”

  “無雙書生”道:“就是沒有女人的意思。 ”

  少年忍不住笑了,笑罷方道:“我不會用劍,便與你再比一局棋,讓你明白,'無雙'不是那麼好稱的!”

  “無雙書生”氣極反笑:“你與我比棋?”

  少年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局定勝負!不過我需趕回家去,不能陪前輩廝殺太久。

  所以便布下一局殘局,只要前輩在十五天之內能破了這局殘局,便算我輸!”

  “無雙書生”失聲道:“十五天?破一局殘棋居然要我用十五天?你知不知道我當年殺得棋瘋子片甲不留只用了多少時間?”

  少年道:“不知道。不但不知道你贏棋瘋子用了多少時間,甚至連棋瘋子是誰我也不知道!”

  “無雙書生”呆了—呆,鬥晌方道:“你連棋瘋子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要與我下棋 棋瘋子,棋瘋人不瘋,人瘋棋不瘋,棋路變幻詭異,不可以常理論之,生後而死,死而後生.……當年,南七省北六省,多少成名高手在他手下—敗塗地,而我,與他苦殺—日一夜,最後逼得他推棋而敗收,—時轟動天下。”

  少年道:“我相信你所說的全是真話,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棋瘋子敗給你了,可我並不是棋瘋子!”

  少年說得慷慨激昂,雖然年少,卻仍具一種浩然大氣!

  “無雙書生”看著這位少年,竟沉思了良久,他的神色間開始有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無雙書生”大聲道:“好!初生牛犢不怕虎,我便與你賭上一場!如果我輸了,便任你在找這兒選上一物,如果你輸了,就讓你連升一級,拜我為師!”

  少年道:“如果你能贏我,說明你的本事比我大,我拜你為師有何不可?我答應這個條件,不過,你贏得機會很小。”

  “無雙書生”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在他的記憶中,已有幾十年沒人敢當面對他說這一類的話了,他覺得有些刺耳,卻又覺得有意思.不過,自從輸了一次給這位少年之後,他就不再如以前那樣認為少年是極端的狂妄無知了。

  這位少年的確不簡單。也許,用“不簡單”來說他也已不太合適了,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少年!“無雙書生”暗暗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與清醒,不能再一次陰溝裡翻船.少年道:“好在這一局殘棋剩子不多,我們可以在地上畫上一局,用石子代替一下,我想前輩應該能記清各個石子所代表的棋子吧?如果不行,我便刻上符號。”

  “無雙書生”今天算是窩囊到家了,倒好像是這位少年處處讓著他一些.“無雙書生”心中的氣,一言不發,在懷中—摸,手中已多了一副棋!棋盤只有巴掌大小,奇怪的是綠豆大的棋子附於其上,竟不掉下來。

  少年一看,便道:“好一副棋!棋盤是西域的烏石打磨而成,而棋子由象牙製成,尤為難得的是在像牙中嵌進了細細的鐵絲,鐵絲外表鍍以金漆,如此一來.既保證了外觀的大方風雅,又使棋子因為有鐵絲在裡邊,從而能夠吸附於烏石之上。難得的是,烏石材質極脆,用力略有不均,便會破碎,而前輩這副棋盤如此之薄,更是不易打磨了!”

  他把“無雙書生”的棋盤棋子讚美了一番,實際上卻在暗中露了一手,表現了他的見多識廣。

  “無雙書生”雖然對他這麼大的口氣心中不滿,可也的確佩服他小小年紀已具有如此淵博的知識,其他的還好說,這烏石卻是西域特產的一種石材,這種石材極為古怪,能夠憑空將鐵製之物吸住.

  在盛產烏石的地區,不知有多少不知情的外地高手常常因為身上有太多鐵製之物,在經過這種烏石密集地方時,突然被烏石之神奇力量吸住,寸步難行,最後不得不把身上馬匹上行李中的鐵物全部卸去,才得以脫身。

  此去西域何止千里!沒想到這少年也能一眼看出棋盤的材料!

  當下,“無雙書生”不由的更提聚了些心神,要認真應付少年。

  少年接過這副精巧玲瓏的棋盤棋子,端詳片刻後,開始用上邊的棋子佈局,每布上一子,思索片刻,等佈到一半之時,以後的棋子便極為順手地到位了。

  布完棋局之後,少年將棋盤遞給“無雙書生”道:“前輩,這便是我布下的棋局,只要你能在十五天之內解開,便去南陵西南側的龍堆莊找我,我自會拜前輩為師;若是前輩解不開,那麼到時我也會向前輩索要一物,前輩看如此規矩是否公平?”

  “無雙書生”道:“公平之極!”當然公平,甚至可以說是有利於“無雙書生”的,因為少年留給他的時間有十五天。

  在這十五天內,他可以自己思索,可以與別人探討,可以查閱古書……

  所以,“無雙書生”實在沒有理由說不公平。

  只是,他覺得以自己的身份與這一個毛頭小孩做如此鄭重的賭注,實在有失面子,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後悔說不賭了。

  他從少年手中接過了棋局,開始細細看了起來。

  少年道:“前輩,莫忘了十五日之約。”

  “無雙書生”道:“小娃娃,到了龍堆莊便能找到你嗎?”

  少年道:“你只要說找寧家的寧勿缺,便可以找到。”言罷,便順著山粱往下走去。

  “無雙書生”暗道:“寧勿缺?好怪的名字!”

  他靜下心來,慢慢思索,突然他對著已走出了一段路程的少年叫道:“小娃娃,且莫急著走!如此殘局,我現在便可以破了它,哪需要什麼十五日之約!”

  寧勿缺回過頭來,道:“真的麼?”

  “無雙書生”道:“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難道還能哄你不成?你回來,我殺給你看!哈哈,這種不入流的殘局放在牆角上,讓那些老頭練練倒還差不多!!”

  少年不緊不慢地道:“不用回走,我便站在這兒與你下。”

  “無雙書生”道:“下盲棋?”

  少年道:“正是,前輩不必自認佔了我的便宜,因為你是初次見過這種局棋,而我卻是已爛熟於胸了,前輩請吧。”一副成竹在胸的語氣。

  “無雙書生”道:“好,老夫便先走一步,紅子先使個順水砲。”

  少年沈著應道:“我躍馬河口。”“無雙書生”見他招式不出自己所料,不由哈哈一笑,道:“我單車直插你的腹心,卡住你的象腰!”

  “我挺進中兵!”

  “無雙書生”吃了一驚,大叫道:“小子,這個時候,你還挺進中兵?你的中炮還要不要?”

  少年緩緩地道:“不要了!”

  “無雙書生”一愣,道:“沒了這威力不凡的中炮,你還有什麼可以支撐局面的?”

  少年道:“我說不要就不要!”

  “無雙書生”聽他說得斬釘截鐵,不由暗暗納悶,忙低下頭來,再細細看了看局面。

  這麼一看,他臉色大變,因為他發現如果少年的黑子少了中炮之後,局面已是大變!

  少年的黑子從此便少了累贅,一活百活。

  “無雙書生”知道自己大意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局棋,終於發現這的確是一局玄奧無比的殘局。

  他的思維開始漸漸地陷入這一殘局之中了,似乎聽到了戰馬的悲嘶聲,戰炮的轟轟聲,旌旗飛揚,金戈鐵馬!

  恍惚間,“無雙書生”似乎聽到了少年寧勿缺的話語:“我吃了你的順水砲,再以雙馬直撲帥府,你的士左支右絀,挖肉補瘡,卻仍是無濟於事了……”

  “無雙書生”喃喃自語道: “挖肉補瘡,無濟於事……”

  少年寧勿缺又道:“如果按此路走,二十步之內,你的老帥就會被我逼上城頭,死於望寧台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遠,顯然是邊走邊說的。

  “無雙書生”卻渾如未覺,他的思路已完全被這—局棋所佔有了,只是他隱隱約約記得少年寧勿缺所講的最後一句話是:“這一局殘局名為'國破山河在'。”

  “無雙書生”的額角不知不覺中見汗了,他輕輕地重複著:“國破山河在……國破山河在……”

  良久,良久。

  當“無雙書生”突然回過神來時,已是殘陽如血。“無雙書生”竟在這一局棋上沉思了三個時辰。

  少年寧勿缺早已不知所踪。

  聽“無雙書生”說完之後,好好和尚與苦道人都長長地籲了—口氣。

  好好和尚道:“酸老鬼,沒想到你也會栽到—個少年手中!十五日之約。有沒有到期?”

  “無雙書生”道:“便是明日!”

  苦道人冷冷地道:“我就不信—個黃毛小子能有那麼大的能耐!也許你一時走進了暈路上也未可知!”

  “無雙書生”慍怒道:“就算我走進了暈路,也不可能在這十五天之中皆是暈招吧?這十五天內,我食無味睡不香,腦中所布過的棋局何止千盤?可卻無一招能破了這個殘局!”

  好好和尚奇怪地道:“國破山河在?……你能將棋擺上讓我們看—看麼?”

  “無雙書生”無精打采地道: “看了也是白看,你們二人甚麼時候贏過我?”

  苦道人冷聲道:這麼說來你讓我們兩人來你的'嘆息谷',真的就是讓我們來聽你嘆息麼? ”

  “無雙書生”嘆了一氣道:“當然不是,我是要讓你們替我拿個主意,要是你們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好招式,那麼便替我看看是當和尚好還是當道士好。”

  頓了一頓,他又沮喪地道:“我這麼大一把鬍子的人了,如果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子手上連栽二個跟斗,那我還不如出家算了。”

  好好和尚道:“好,好,以後我們三人那是出家人了,也免得有個你高我低的。”

  苦道人道:“酸老鬼,你不把棋局擺給我們看,又怎知我們破不了呢?常言道:三個臭和尚,抵上一個諸葛亮……”

  好好和尚道:“好,好,把臭皮匠說成臭和尚了!你什麼時候也不會忘了把我給捎上。”

  “無雙書生”抹了—把臉,就將手探進懷裡,掏出他一向視為珍寶的棋盤來。

  棋盤上的棋子已是布好了的,看得出“無雙書生”果真是窮思竭慮不曾停歇了。

  “無雙書生”把棋盤往桌上一放,道:“你們慢慢看吧,諒你們也是乾著瞪眼!”

  好好和尚與苦道人的頭便往一起偏了。

  剛看了幾眼,好好和尚便“嘿嘿”地笑了一聲,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

  但很快便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只見他一個勁地用手揣摸著自己的光頭,口中“嘖嘖”

  有聲。

  終於,好好和尚抬起頭來了,大圓鼻子上竟已出現了汗珠,他道:“阿彌陀佛,不能再看下去了,若再看下去,我就要進入魔境啦,佛祖不會饒恕我的! ”

  少頃,苦道人也抬起頭來,他的那對倒喪眉這時更是糾成一團了,一副深深沉思的樣子。

  “無雙書生”道:“二位高見?”

  好好和尚一個動地搖頭:“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無雙書生”嘆道:“看來今天的肉你們又白吃了。 ”

  好好和尚叫道:“好啊,幾塊爛肉便要讓我為你賣命!如果能破這局棋,我豈不是要成了'棋無雙'?”

  三人爭爭吵吵,不知不覺又一頭扎進了這一局殘棋之中。

  看這黑子,只有寥寥數子,其中以兵卒為多,後方老將孤獨地呆著,只有一“士”相伴,好像是陪著帝王聊天的貼身侍衛。

  紅方卻氣勢洶洶,兵臨城下,紅兵的帥營裡兵員尚多,老帥似乎在等著前方將士得勝歸朝。

  又似乎隱隱有人已在伺候酒宴,點起尺把長的紅燭,也有人在悄悄地調整著管弦,只等有人來帥營跪奏捷報,鼓樂齊鳴!

  但黑棋卻總是隱隱有一股不屈的力量隱於其中,無論倒下了多少人,都將有更多的豪氣被激起。

  然後,紅方的棋便會被黑方的無畏卒兵所困住,黑子雖然成片成片地死亡,但與此同時,它卻已控制了越來越多的地盤.

  好好和尚又一次從棋盤中探出頭來,輕輕地道:“好苦的棋子!”

  三個人的心都因為這一句話而變得沉甸甸了。

  的確是一局很悲壯的棋,黑方總是以鮮血換來了艱難的勝利。

  “無雙書生”喃喃地道:“國破山河在……國破山河在!”

  苦道人道:“恐怕我們真的是破不了這一局棋了。如此一來,酸老鬼明日去赴約,豈不是必敗無疑?如果敗了,損了名聲事小,就怕這個寧勿缺提出刁鑽古怪的要求。”

  “無雙書生”喟然道:“如果真的輸給了他,那麼我自然得遵循諾言,莫非要我戚無雙還對一個小娃娃耍賴不成?不過我真不明白為何一個如此年少之人,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醫術棋技!我這一輩子看過多少名局,會過多少高手,還從來沒有碰過如此束手無策的情況!”

  好好和尚道:“也許你可以不去赴約,只要不赴約,那麼這輸與贏便無所謂了,從而也就可以不用答應他什麼條件了。”

  “無雙書生”不屑地道:“如果我與他—戰,也許還有—些取勝的機會,如果我不赴約便等於說已是輸了,而且輸得一塌糊塗,那樣若傳到江湖人 耳中,才真的是丟人現眼!”

  他端起酒杯,慢慢地啜子一口,然後放下杯。緩緩地道:“離明天還有一個晚上,但願這一個夜晚能有奇蹟出現!”

  南陵是一個多山的郡縣,但西南方向倒是頗為平緩。

  龍堆是一個頗大的莊子,每逢初一、十五,四面的山農便會趕至龍堆趕集會.或是將山貨之類的東西換些銀兩,或是為家中添些必要的物品,所以龍堆人的商賈之風頗濃。

  而莊子上買賣做得最好的便是寧家.

  龍堆莊大多數人都姓曹,“寧”是小姓,只有一戶人家,但寧家在龍堆莊卻從來不會低聲下氣,因為他們的“財”大,“氣”自然也粗了些。

  寧老爺子是龍堆莊惟一一個可算得上是真正老爺子的人,莊上的人說他的家產已不在傳說中的大富豪楊林嘯之下。

  楊林嘯是龍堆乃至整個南陵中流傳極廣的傳奇人物,關於他如何如何富有的故事,在南陵人口中的傳說很多很多。

  寧家當然不會僅僅靠做莊上的小買賣掙錢,如果那樣的話,就算每個月兩次集會上的銀兩全讓寧家掙,也掙不了這份家產!寧家在外頭還做著大生意,只不過對於外面的事,龍堆的人總是懂得極少,所以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外面做買賣可以掙如此大的家產。

  他們只知道有時連縣太爺也會由幾個人抬著大轎,吱呀吱呀地來到寧家。

  寧老爺子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二兒子都已繼承父業,而且買賣也是做得有聲有色,已可獨當一面。唯有三兒子寧有語卻生性不喜商賈,倒有一股書卷氣。整天吟吟詩,作作畫,生活過得很自在。

  寧家有諾大的一份家業,少了一個三兒子出力,家中仍是一樣的興旺,所以寧老爺子也沒有逼著他的三兒子一定要與他兩個哥哥那樣。不過在潛意識中,寧老爺子對這個與自己“道不同”的兒子還是略略有些反感,他不明白那麼厚厚的書又不能當飯吃,為何就有人痴迷於它?

  之後。他的三兒子也有了兒子,也就是說寧老爺又添了孫子,這個孫子便是寧勿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4:58
第一卷第五章子父雙痴
  寧老爺子很快發現寧勿缺天資不俗,有必要將三兒子身上的失落從這個孫子身上找回來,但沒想到寧勿缺比他父親還要厭惡商賈,比他父親還貪戀書卷!自從寧勿缺識字以後,他們父子倆幾乎整日泡在書齋之中。說是書齋,其實說是書庫更合適些,因為這裡邊的書實在太多了!而且不少書是極為可貴的珍本。

  寧勿缺之父寧有語平日常去各處尋找孤冊珍本,只要找到,哪怕再高的價格,他也要買下來,然後如獲至寶,讀得如痴如醉!

  寧有語對任何一種學派的東西都感興趣,或許也可以說只要是以文字記載著的東西,他都感興趣。

  而這一點,在寧勿缺的身上體現得變本加厲!

  一大一小兩個人,既不能給家族帶來任何東西,反而因為要買書而花去不少銀兩,所以寧家的人都對父子兩人很厭煩,一般情況下都是漠視他們的存在。

  這幾天,寧有語發現寧勿缺有些心神不定,看書也不如以前那樣投入了。

  寧有語沒有說什麼,他已養成了這種習慣,或者說性格,對一切事物都不會去刻意強求,寧勿缺是在等待“無雙書生”的到來,他已看出“無雙書生”的確身手不凡,無論是他的武功還是對醫藥方面的造詣,自己能贏了他,可以說是贏得頗為僥倖。

  而現在這殘棋之約,自己是否還能再贏他一次呢?

  寧勿缺自己已對這一局古人留下的“國破山河在”反复揣摩了數十個日夜,卻仍是破解不了,所以他還是比較有信心能勝的.

  這一點放下心了,卻又開始擔心“無雙書生”會不會依約而來?寧勿缺已向莊子上惟一的一位姓曹武師打聽過“無雙書生”這個人。當他說出這個名字時,曹武師一臉“高山仰止”

  的神情,道:“說他沒意思,沒意思。”

  寧勿缺奇怪地道:“為什麼?”

  曹武師白了他一眼,道:“這還不明白嗎?像他老人家那樣的人物,我們是別指望能見到他了,即使見到了,他老人家也不會把我們這樣的人擱在心上,聽以他老人家便像雲中霧中的神仙一般,說他有什麼意思?”

  寧勿缺道:“他真的有那麼大的本事麼?”

  曹武師瞪大了他的一雙牛眼: “嗬!那還用說,你說我打架厲不厲害?”

  寧勿缺想了想,道:“厲害,你經常以一比四,當然厲害!”

  曹武師搖頭嘆道:“這只能是與不會武功的人比,若遇上高手,十個我加在一起,也不夠他打,但一個高手加在一起,也不夠頂尖高手一個打!”

  寧勿缺道:“無雙書生便是頂尖高手對嗎?”

  曹武師道:“不是,江湖中的尋常頂尖高手在他老人家面前都只有望風而逃的份!他老人家只要伸出—隻小手指,便可以點倒一頭大牛牯!”

  寧勿缺嘆道:“真是不可思議!難怪那天我見他本 來是好好地站在我身後的,怎麼一轉眼就到了我的前面,若不是我膽子大,還真的會被他嚇一大跳!”

  曹武師聽罷大笑不已,笑罷方道: “你這個小書呆子真有意思,大概書看多了看糊塗了,人家神仙一般的人物怎麼會閒著沒事圍著你這小子轉呢?”

  寧勿缺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你不信也罷。他還輸給我了呢!”見曹武師又瞪大了一雙牛眼,他便補充了一句:“當然,你是不會信的。”

  曹武師粗聲大氣地道:“我當然不會信!他老人家會輸給你?真是大白日做夢!你知道他為何號稱'無雙',因為天下間任何事也無人能與他爭鋒!”

  寧勿缺也不與他分辯了。

  知道“無雙書生”真的是武功蓋世之後,寧勿缺反倒不擔心他不來赴約了。他想以“無雙書生”的武功,那天賭輸之後,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自己無論如何也是留他不住的.當然看他的神情,失去了一隻千年血蟬幾乎痛不欲生,顯然是極為珍視這只千年血蟬的,但為了守信,他還是忍痛割愛了。由此可見“無雙書生”頗守信用,何況既然是這樣不凡的人物,自然也是心高氣傲,輸了一次之後,哪有不急著要挽回一局之理?

  如此思慮一番之後,寧勿缺便放下心來,安心地等著“無雙書生”的到來。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一向隨便慣了的寧勿缺在這一天卻起了個太早,而且一反常態主動要伺候他的劉媽替他找來一套乾淨整潔的衣衫換上。

  用過早餐、他便在書齋裡坐了下來,隨手抽出一卷雜記,心不在焉地翻看起來。

  他在等著“無雙書生”的到來、如果說當時與“無雙書生”約下今日之戰是隨便說說,那麼現在他對這一局棋卻已是極為重視了。因為他終是年少氣盛,知道“無雙書生”在武林人物心目中是那般卓越時,寧勿缺心中的好勝心大熾。

  他要勝了這樣一位在江湖人眼中視如神仙般的人物!但“無雙書生”卻遲遲不來。

  寧勿缺越等越心焦,他開始想“無雙書生'會不會找不到龍堆莊這個地方?或者乾脆真的失約了呢?

  寧勿缺左思右想,一卷書被他翻得“嘩嘩'亂響、他的父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寧勿缺突然一下子醒悟過來:自己如此心煩意亂,棋路勢必跟著大亂,雖然自己是可以倚仗古人之佈局路數而行,但總不能照本宣科.何況如果“無雙書生”的棋路出現了古棋譜中所沒有的變化,那時便要靠自己去思索應付了。

  如果自己心緒不寧,又如何能從容應付?

  當下,他便取出一本《九歌》,翻至“湘夫人”這一章節,低聲吟誦:“帝子降兮北諸,同眇眇兮愁予,溺溺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他的心情在這種清閒優美的格調中慢慢地安靜下來,再也不會因“無雙書生”遲遲不來而煩亂。

  心亂時念屈大夫的《湘夫人》,是寧勿缺的習慣,就像僧人心亂時會念一段經文一樣。

  當他念至“百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荒……”時,已是渾然忘我了。

  一遍又一遍.

  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甚至連年飯他也忘了去吃.而飯桌上少了他這個沉默寡言的人,誰也不會介意的,他的父親則是不想打擾他。

  當夕陽從雕花木窗中擠進來時,他父親的小書僮一溜煙小跑進了書齋,對寧勿缺道:

  “公子,外面有一位老者找你.”

  寧勿缺沒有立即回答,直至念完這一遍,才道:“帶我去吧。”

  “無雙書生”沒有進入寧家院內,而是站在院外等著寧勿缺。

  寧勿缺老遠便一揖至地:“見過前輩。”神態極為恭敬。

  “無雙書生”看上去比半個月前似乎蒼老了不少,他見寧勿缺出來了,便道:“小娃娃,你有沒有擔心老夫突然失約不來了?”

  寧勿缺很坦誠地道: “想過,但最終我還是斷定前輩一定會來。”言罷,他略一側身,道:“前輩裡邊請!”

  “無雙書生”搖頭道:“不必了。老夫好像已經快二十年沒有正兒八經地在哪個莊院人家里呆過,見了那麼多人還有沒完沒了的客套話,太煩!何況…不知為何,”說到這兒,他又打住了,清咳一聲,方道:“我來此處時,曾在村莊路口見到一涼亭,在那兒擺上一局,倒是頗為合適,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寧勿缺道:“也好,在這個地方我比前輩熟悉,如果佈局於此,恐怕會佔了地利。”

  “無雙書生”大笑道:“沒想到我還沒有說出來,卻給你給講中了。”他滿意地道:

  “能看清天時、地利、心情等諸般因素對一局棋的影響,也算不易了。很好,很好.”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少年。

  寧勿缺道:“天色不早了,待我回去拿點燭火備用。”

  “無雙書生”道:“不用了,我已經準備好了。”

  寧勿缺道:“既然如此,前輩先請!”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村口的涼亭處。

  涼亭裡有一張大石桌,四張石凳。當他們兩人來到的時候,石凳上已有二個粗漢坐著,正說著一些難以入耳的粗渾笑話。

  寧勿缺看了看“無雙書生”,“無雙書生”走上前去,對二位壯漢道:“兩位,我與這小兄弟有一局殘棋之約,想在這兒擺棋一戰,請二位移駕一下身子,如何?”

  其中一個壯漢頭也不抬地道:“這兒不是還有兩個空位嗎?”

  “無雙書生”道:“閣下如上茅廁之時,有人在邊上站著是否會有不暢之感?”

  寧勿缺想不到“無雙書生”會如此說。不由“扑哧扑哧”的笑出聲來。

  那壯漢霍然起身,一看是個不相識的者頭子,便粗聲大氣地道:“老傢伙,你這麼大一把年紀了,說話怎麼如此不堪入耳?”

  “無雙書生”竟然不生氣,而是笑道:“二位是拿定主意不走了?”

  壯漢沉聲道:“不錯,大爺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走!”

  寧勿缺剛要說話,卻被“無雙書生”阻止住了,他在懷中摸索了一陣,竟拿出一錠銀子,陪笑道:“心情不好,便去消遣消遣吧。”

  壯漢一愣,看了看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道:“這老頭還算識趣,你就拿著吧。”

  那壯漢便接過了那錠銀子,站起身來,但他的同伴卻未起身,而是梗著脖子道:“你這老頭子出手倒還挺大方的,就索性連我這一份也買去吧。”

  “無雙書生”詭秘一笑,道:“你真的想要?”

  那人喝道:“休得哆嗦!”

  “無雙書生”又轉身對已拿了銀子的那人道:“你不覺得這銀子拿在手中燙手嗎?”

  那人一橫眉:“老傢伙……”話音未落,突然慘叫一聲,那錠銀子己被他揚出老遠。再看他的手,已變得紅腫一片。

  那人如殺豬般慘叫起來,掙扎著想要向“無雙書生”撲過來,但“無雙書生”卻冷冷地道:“你竟然還敢亂動?趕緊回去挖些地龍用火煎成湯喝了,否則必將全身潰爛而死!”

  那人便定在那兒了。然後,突然轉身,飛一般地向家中跑去。

  剩下的那人臉色蒼白,早已站了起來,嘴裡不住地迭聲道:“妖術,妖術……”邊說邊退,待退出三四丈遠,才一轉身連滾帶爬地跑了。

  “無雙書生”微微一笑,這才掏出那副以烏石像牙鑲成的金棋,開始擺上那副殘局。

  寧勿缺忍不住道:“前輩,他……”

  “無雙書生”打斷他的話道:“你放心,其實不用任何藥,他的手也會在兩個時辰之後完好如初的。”

  寧勿缺驚訝地道:“那……”

  “無雙書生”笑道:“讓他嚐一嘗地龍的味道也未必是件壞事,其實地龍雖然樣子丑陋,但卻是一味好藥,吃了還可以滋陰補陽呢。”

  寧勿缺這才明白過來,不覺好笑。

  棋局剛剛布好,便已聽得遠處一片沸騰,叫叫嚷嚷地有一大幫人向這邊跑來。

  “無雙書生”皺了皺眉,道:“沒想到這樣兩個不成器的小子居然也能邀上這麼多人。”

  寧勿缺道:“吃了虧的那人叫李勇,他有個兄弟在官府中謀差,據說是縣丞。”

  “無雙書生”冷笑道:“原來如此!”

  很快那一幫人便已衝到這邊來了,有十人之多,與李勇一起落荒而逃的那人跑在最前面,距涼亭尚有三丈之時,他便停了下來,指著“無雙書生”大叫道:“就是這個老傢伙,他會妖術,竟用妖術傷了李大哥!”

  便有兩個人沖向“無雙書生”,厲喝道:“老傢伙,是你傷了我們李大哥嗎?”

  “無雙書生”緩緩地點了點頭。

  其中一人叫道:“看在你年紀一大把的份上,我們給你留些面子,只要向我們李大哥磕頭認個錯,再賠上三百兩銀子,我們便放過你!”

  從涼亭逃回去的那人忙低聲道:“他的銀子不能要,有邪氣……”

  “何仲莫怕,有我李半仙在,哪有他妖人作威的份?”

  說話的是一個尖聲細氣的瘦漢子,寧勿缺當然認得這個龍堆莊的李半仙,平日他常常為莊上畫畫符,趕趕鬼。

  “無雙書生”連瞧都沒瞧他們一眼。

  三個腰扎紅布條的小伙子沉不住氣了,叫道:“這老傢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得好好敲敲他的老骨頭!”

  人群中又有一個人叫道:“寧公子,你怎麼也與他攪在一起?快快出來!”

  顯然,寧家在龍堆莊頗有威望,他們也不想得罪寧家之人.寧勿缺道:“這位前輩並未用什麼妖術,何況,李大叔本也有不對之處……”

  外面便有人大叫道:“寧公子,你竟胳膊肘朝外拐,替這老妖人說話?”

  寧勿缺聽他們不分清紅皂白,索性便不說話了。

  何仲道:“我們把這妖人抓了送去衙門!李勇有兄弟在縣衙門裡,進了衙門,還怕不能治這老頭子的罪!”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人哇哇叫著,向涼亭裡撲來,他們兩人心裡是如此想的:“如果我抓住了這老傢伙,李勇的兄弟還不對我大加讚賞?那時說不定還能謀個差使噹噹!”

  想到美處,他們便忘了這老人會”妖術”了。

  眼看他們二人就要挨近涼亭時,突然大叫一聲,憑空飛跌出去!

  十幾個人便如潮水一般,“嘩”地退出老遠,人人面色大變。跌落於地的兩人一骨碌地爬了起來,更是面如土色。

  大夥兒驚問他們是如何會突然摔出來的,可他們卻說不清道不明,說是在稀里糊塗中只覺一股大力突然湧來,然後他們二人便飛了出去。

  這麼一說,眾人更是心神不定。

  李半仙有心要在這個時候顯點本事,可他兩條腳卻又軟得如同一對麻花,渾身虛汗直冒,哪能再有動作?

  “無雙書生”突然走出涼亭來。

  眾人又“轟”地退出一大截,只是口中不住地罵“無雙書生”。

  “無雙書生”也不說話,卻在地上拾起一截枯枝,弓下身來,以涼亭為中心,劃出一個大圈來。

  圈子約摸有四丈寬,劃完之後,“無雙書生”對眾人冷冷地道:“以此為界,若誰敢踏進一步,便休怪老夫不客氣!”然後,他頭也不回地進了涼亭,對寧勿缺道:“我們開始吧!”

  外面眾人竟然真的不敢再踏進圓圈一步了!

  寧勿缺已完全相信龍堆莊惟一一位武師所說的話了,“無雙書生”的武功的確已是超凡入聖!

  寧勿缺道:“前輩既要下棋,又要應付他們,恐怕會分心吧?”

  “無雙書生”淡淡一笑,道:“他們都是一些小角色,對於老夫來說,與一棵樹一根草差不多,是不會有任何威脅的。何況,即使有影響,對你也是一樣的,你身為龍堆莊的人,現在卻與一個被龍堆莊人視為妖人的老頭子對弈,恐怕心中也是有顧慮了,如此一來,我們之間便扯平了.”

  寧勿缺道:“我知道你用的不是什麼妖術,所以對他們的話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心中無愧,何懼人言?”

  “無雙書生”有些吃驚地望著寧勿缺,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也有了這樣的見解,很好,很好…”

  不知怎麼的,他今天竟變得如同好好和尚一般,動不動便 說“很好,很好”。

  兩人便真正地沉浸於這一局棋中了。

  仍是“無雙書生”執紅子先行,不過這一次,他已不再是先使順水砲了,而是先將自己九宮中的老帥平移了一格。

  寧勿缺微微一笑,竟然還是如上次一樣躍馬河口。

  這已是一匹殘馬了,在它的身側是一邊空闊之地,無遮無攔。也許,它是從刀光劍影中衝出來的,它已看到了無數的士卒在它身側倒下。

  馬靜靜地站在那兒,雖然靜,但它的肌肉卻是繃得緊緊的,有一股生命力在它的體內湧動著,只要號角一響,它隨時都可以從這一片空闊之地衝將出來,馳騁沙場.好一匹烈馬!

  “無雙書生”緊了緊手臉,又用一隻中指沿著自己的鼻樑溝很慢很慢地搔著。

  終於,他的眉頭一跳,飛快地伸出右手,抓住了自己已突進對方陣地的“卒”,但抓住之後,竟一時放不下了。

  他的手便那麼停在空中,如同一具雕塑,良久良久,那隻“卒”最終被他小心翼翼地安放了下來。

  “卒”居然是在對方馬蹄可及之處,只要寧勿缺的馬蹄一揚,“無雙書生”的卒就會悲壯死去。

  寧勿缺幾乎在他落子的同時,便已緊跟著下了一步,不過並末動馬,而定把自己惟一的一顆“士”斜移了一步。

  “無雙書生”似乎早己料到了這一點,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的車“轟轟”開出,一進千里。

  場面上的殺氣大熾——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5:33
第一卷第六章上古殘局
  寧勿缺的神色凝重起來,猶如怕冷似的攏著雙手放在嘴邊哈著氣,哈了好一陣子,才出了一步。

  一步一出,雙方兵力更是犬牙交錯!

  似乎已有不絕於耳的戰鼓聲擂起,報信的兵在策馬飛馳,將一個又一個的命令從主帥口中傳出,戰馬在不安地刨著蹄。

  在他們兩人對弈的當兒,那十幾個人仍是圍在圈子外叫罵不止,但對於這時的一老一少來說,已沒有什麼影響了。

  真正的短兵相接開始了.

  “無雙書生”的紅子如同潮水般一浪緊似一浪地向對方湧到,寧勿缺不緊不慢地支撐著,似乎並不著急,他的老帥在九宮中團團直轉,幾次死裡逃生。

  突然,“無雙書生”的紅子開始退了,退得極為有條理。

  寧勿缺的眉頭一跳,抬頭看了看“無雙書生”,很乾澀地笑了一下,開始了長久的思索,長久到連天都一寸一寸暗了下來!

  “無雙書生”打著了火,點燃一支模樣古怪的燭火。

  幾乎便在他點著燭火的同時,寧勿缺終於出手了,他竟把自己最有殺傷力的兵送入必死之地!

  兵死了!“無雙書生”毫不猶豫地吃了它。

  紅子再一次直卷過來!

  然後又一次退卻!如此重複了三遍。

  寧勿缺的鼻尖上已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他的黑棋在“無雙書生”的屢進屢退中,已被扯動,陣腳有些虛浮了。

  這時。圈子外邊已有人大叫:“公子!公子!”是寧勿缺父親的小書僮。因為寧勿缺父子倆都嗜書如命,所以這個小書僮平日必須伺候兩人。

  寧勿缺對小書僮的叫喚聲毫無反應,書僮急得就要上前沖向涼亭,卻被人一把拉住了,再向他解釋了一遍,小書僮就更慌了神。

  寧勿缺舔了舔嘴唇,覺得口有些幹。

  “無雙書生”見自己的棋子佔了上風,不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便靜靜地坐著,右手手指勾了起來,輕輕地叩擊著自己的大腿。一下,二下……

  圍觀的人見涼亭中一老一少似乎已經入定,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大叫大嚷,因此有一部分人洩了氣,抽身回家了。

  只有李勇、何仲的幾個死黨還守在那兒,伺候寧勿缺的小書僮生怕小主人在這“妖人”

  手中有什麼閃失,所以也留了下來,不知他從什麼地方搬來了一塊石頭,便坐在那兒,慢慢地等待。

  寧勿缺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已離開了棋盤,輕移到那支跳躍不定的燭火上,但他的目光卻顯得很是空洞,顯然是在默默想著棋局。

  倏地,他輕輕地“啊”了一聲,聲音很短促,卻可以聽得出其中充滿了喜悅!

  然後,便突地把自己惟一的一個像飛開一角,孤零零地呆在那個角落裡。

  “無雙書生”一愣,看著棋局,又看了看寧勿缺。

  之後,兩個人的動作都變得極快,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廝殺空前激烈!

  倏地,寧勿缺清脆地喊了一聲:“將!”

  “啪”的一聲脆響,寧勿缺的一個“兵”落定了!

  此時,寧勿缺只有三個“兵”了,在他的後方,是一“帥”一“士”,那隻“象”已在角落中死去。

  但從寧勿缺的聲音中聽來,他卻是顯得頗為興奮,聲音有些顫。

  “無雙書生”心猛地一沉,他發現自己的九宮附近已被這三個“兵”包圍得水洩不通了!

  他的目光投向對方的陣營,那邊,他的兵力頗為強大,有一車、一馬、一兵,在自己這邊還有一隻“炮”,遠遠覬覦著對方的後院。

  可惜他所有的兵力都已處於一種莫名奇妙的環境中,大有鞭長莫及之意!

  沒有一個兵力來得及回朝救帥,也沒有一個兵能立即把對方的九宮構成致命的威脅!

  怎麼會這樣呢?

  無奈,他的車一潰千里,乖乖地擺於對方“兵”前的槍尖所及之處.又是“啪''地一聲脆響,移動的卻是寧勿缺的老帥。

  “無雙書生”剛要挑開與“車”對峙的小“兵”,卻又停止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陷於絕地。

  對方三個“兵”驕傲地看著自己九宮中的老帥,老帥在對方的槍尖下戰戰兢兢!

  回頭已無力!就是因為這三個只能前進不能回頭,一步一個腳印的“兵!”

  呵!竟然穿越了層層艱難險阻,最後兵臨城下!

  “無雙書生”突然覺得有一種什麼東西湧上心頭,他彷彿看見了曾經吒叱風雲的將帥們在目瞪口呆,倒是屍橫遍野的那些黑臉士兵,從地下爬了起來,嘶啞著聲音,慢慢地移動……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驚訝地發現寧勿缺已是一臉淚痕。

  寧勿缺輕輕地道: “好苦的棋……”

  說的話,竟然與好好和尚一模一樣。

  “無雙書生”的心中不由一動,驚詫於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與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和尚能有驚人一致的想 法!

  “無雙書生”有些感慨地道:“你又贏了!”

  寧勿缺緩緩地道:“是這些不起眼的士兵贏了,國破山河在,只要山河在,只要有一個士兵還活著,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他的神情中,有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悲愴慨然之氣!

  “無雙書生”驚訝地發現自己在輸了這一局後,竟然並沒有如想像中那樣覺得匪夷所思。

  如果讓江湖中人說“無雙書生”戚無雙竟然輸給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有誰會相信呢?

  可事實卻已經發生了.當面對這樣一個事實時,別人會大驚失色,而“無雙書生”自己,卻已不會太過吃驚了。

  從他見寧勿缺下第一步棋開始,他便已經發現寧勿缺是一個近乎天才般的棋手,甚至於他的舉棋、落棋都有一種大家風範,這種風範,從一個少年身上表現出來,實在是不可思議!

  寧勿缺終於從這局棋中“走”出來了,他拭去臉上的淚水,道:“前輩好棋力,居然走出了棋譜中沒有預料到的殺著!”

  “無雙書生”笑道:“連棋譜中沒有預料的殺著你也應付得了,豈不是說明你的棋術更是不凡了?”

  寧勿缺笑了笑。

  “無雙書生”道:“不知小兄弟師承何人?”

  寧勿缺道:“我沒有從過師,甚至於沒有正兒八經地下過棋。”

  “無雙書生”沒有說話,儘管寧勿缺的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無雙書生”卻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他知道真正超一流的棋手,絕對不會拘泥於某一種思路的。在棋派中,有正棋、野棋。正棋遁規蹈矩,下得四平八穩;而野棋卻是不拘一格,“信手拈來,皆成文章。”

  下正棋的人中,其高手,比下野棋的人多得多,但是,絕頂高手,卻多是在下野棋的人之中。

  寧勿缺又道:“這一局棋,是古代一位亡國之君留下來的.一國之君,本是九五之尊,一呼百應,突然之間成了階下囚,在這種轉變的過程了,自然會有無數尋常人生變。也許,在這個時候,他明白了自己亡國之原因所在!”

  頓了一頓,接著道:“這一局名為'國破山河在',也是由此而來.真正的名局之中,都是有棋魂的,而這一局棋的棋魂便附在了棋局中的'兵'身上。也許,這位亡國之君明白了真正偉大的並不是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那些平凡普通的士兵。當大廈將傾時,他們就默默地以自己的身軀支撐起來……”

  燭火在風中搖曳著,現在終於滅了,涼亭一下子陷於一片黑暗中。

  兩人都沉默著.

  “無雙書生”終於開口道:“小兄弟,勝負已分,你可以向我索要你需要的東西了。”

  寧勿缺道:“我想讓前輩把你的武功傳授於我。”

  “無雙書生'不假思索地道:“沒問題。不過既然如此,為何你不索性拜我為師?雖然我兩次負于你,但在武學方面,想必還是可以做你師父的。”

  寧勿缺道:“前輩的武功高深莫測,而我手無縛雞之力,當然無法與前輩相比,但拜師學藝並不是看誰的造詣高便可以拜誰為師的。何況,也許我根本就不是一塊練武的料子,如拜了師之後卻一無所成,反倒會辱沒了前輩的名聲。”

  頓了一頓,又道:“再說,我爺爺也不希望我成一個習武之人,他沒有逼我學著料理生意,已是十分開恩了。”

  “無雙書生”見寧勿缺執意不肯拜師,不由心中有氣,暗道:“許多人求都求不來這樣的機會呢,我看你天資不凡,才想成全你,而你倒好,還在這兒推三阻四的!”

  當下便道:“既然你心意己決,我也不會勉強你。你不拜我為師,我便不能親自指點你了,現在我把集數十年精力所創的武功心法交給你,你可以按上面所言自己修煉.不過,我先要提醒你一件事,我的武功心法在江湖中還是有些價值的,所以你必須要嚴守這個秘密。

  否則,必定有江湖人物覬覦這本武功心法,那時候,也許它會為你帶來殺身之禍!”

  頓了一頓,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沉重了:“江湖中有些人心狠手辣,不是局外人所能夠想像得到的。切記不可讓他人知道你手中有我的武功心法!”

  寧勿缺聽他說得鄭重,便道:“我明白了,幸好找一向很少與外人接觸,學了一段時間之後如果學不成什麼,我便毀了它.此武功心法是前輩寫出來的,前輩自然是用不著它!”

  “無雙書生”呆了一呆,道:“也只好如此了。我沒有徒弟,卻又捨不得讓我的武功在若干年之後隨我一起從這個世間永遠地消失,所以我便寫下了這本武功心法,指望後人能發現它,也算我沒有白來世間走一遭吧.唉,這種想法,其實也是可悲的,誰知道以後拿到它的人,能否用得到它呢?即使那人也是武林中人,而且又能學成書面所載之武功,可那人若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那老夫豈不是作了孽?”

  寧勿缺道:“前輩放心,也許我 能學得上面的一些武功也未可知,那樣的話,尋常人想要搶這本武功心法,也是不行了。既然這樣,我就不用把它毀去了。而是等到前輩來索回時,我再把它交還給你。”

  “無雙書生”道:“這倒也是,我看以你的資質,應該能學得一些武功的……”

  不知為何,他又嘆了一口氣。

  寧勿缺道:“我兩次奪得前輩所愛,前輩會不會怪在下?”

  “無雙書生”哈哈一笑,道:“當然有些捨不得,可是愿賭就要服輸,對不對?何況要不是因為你,老夫還會永遠地忘乎所以呢!直至此時,老夫才算真正明白'江山代有人才出'這話的意思了。”

  寧勿缺道:“其實,與其說是我勝了前輩,倒不如說是古人勝了前輩。”

  “無雙書生”一怔,道:“此話怎講?”

  寧勿缺道:“因為無論是用藥,還是下棋,我都是從古書中學得,千百年來,古人的知識積沙成塔,聚水成河,而我卻投機取巧,從他們那兒輕輕鬆鬆地取來了,也許那是他們窮其一生才悟到的東西.所以,可以說是千百年來的許多古代聖人聯手勝了前輩!”

  “無雙書生”忍不住笑道:“你倒會說話,讓我輸了好像也挺體面似的。”

  寧勿缺自己也笑了。

  “無雙書生”道:“我號稱'無雙書生',其實並沒有讀多少書,只是會些棋琴書畫而已。不過,比起那些酸夫子來說,我倒自認為我這個江湖的武書生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心中暗暗奇怪在這個少年面前,自己怎麼會有如此濃的談興.寧勿缺道:“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那是說小了,其實書中什麼東西都有,也可以說什麼東西都沒有!”

  “此話怎講?”

  “對於一些嗜書如命之人來說,他自可以從書裡找到許許多多甚至比生命還珍貴的東西,這又豈是黃金、玉塊可以比擬的?而一些小無賴,他自是不會明白書中的玄機及深奧的妙用。”寧勿缺平靜地道。

  “無雙書生”終是一生叱吒江湖中的人物,對寧勿缺把書本的作用抬得這麼高,心裡頗為不屑,但他是武林名宿,也不會與一個少年爭執此事。當下,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本線裝手抄的小冊,遞給了寧勿缺,

  因為沒有火光,寧勿缺也看不清,但他的心情仍是有些激動的,因為畢竟這是一位在江湖中武功已是超凡入聖的前輩所述之武功心法。

  他的感覺有些怪怪的,不明白自己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怎麼會與可以讓許多人聞風喪膽的七旬老者談這麼久的時間,而且頗為投機.是自己有些不正常,還是對方有些不正常?

  或是兩個人都有些不正常?

  正胡思亂想之時,突然聽得”哎呀”一聲,然後是“撲通”一聲,像是一個人栽倒了。

  “無雙節生”冷笑道:“他們想乘黑掠過來,讓我放倒了。”

  寧勿缺有些吃驚,他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倒不明白怎麼沒看見“無雙書生”如何動作,為何便有人倒下了呢?

  他對“無雙書生”那本武功心法更感興趣了。

  “無雙書生”站起身來,道:“小兄弟,我說過的話你可要放在心上,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寧勿缺趕緊站起身來,道:“前輩自便!”

  “無雙書生”朗聲大笑。

  笑聲起時,他人還在涼亭中,等到笑聲落時,他己在十幾丈之外了。

  直到“無雙書生”去了很遠,寧勿缺才回過神來,他在心中暗自笑道:“他這麼飄來飄去,無怪乎會被鄉親們當作妖人!”

  何仲等幾人連同寧勿缺的小書僮見“無雙書生”遠去了,這才敢越過他劃的圈子走將進來,直奔涼亭。

  小書僮摸索著找到那截燃剩的火燭,點著後仍驚魂不定地道:“公子,那老妖人沒有傷著你吧?”

  寧勿缺“哼”了一聲,不悅地道:“無緣無故,他傷我幹什麼?”

  小書僮忙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爺在家中一定是等急了,公子快隨我回去吧。”

  寧勿缺淡淡地道:“我爺爺會等我等急的麼?”

  小書僮一時無話可說了,他也知道老爺子對這個孫子並不十分疼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5:35
第一卷第七章無雙心法
  寧老爺子不知什麼時候也聽說了寧勿缺與“無雙書生”在涼亭對弈之事,待寧勿缺回來後,就把他叫過去訓了一通。

  寧老爺子沉聲道:“勿缺,你怎能與那樣詭異的人混在一起?人心可是險惡得緊,就算他沒有傷害你,那一定就是為了接近你,然後要圖謀我們寧家的財物.哼哼,我對那些江湖伎倆可是清楚得很,像你這樣不懂事的人最容易受騙了,他使一個障眼法,便可以騙過你了!”

  寧勿缺側著頭,一言不發,心中卻在想:“你口上說是為我好,心裡還不是怕失去了家產。”

  如此一想,便聽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結束這種枯燥無味的訓話,早些回到自己的房中.

  寧老爺的話鋒突然一轉,道:“勿缺呀,你今年多大了?”

  寧勿缺一驚,不知爺爺怎麼會突然如此發問,同時心中也有些傷感,心想:“爺爺竟然連我幾歲也不知道!”

  口中卻很恭敬地道:“回爺爺的話,孩兒今年十四歲了!”寧老爺子道:“好,很好,我看你與你幾個哥哥總是有些不同,得有一個媳婦來攏攏你的心,免得總是想一些不著調的東西。我與你曹七叔商議過了,你七叔答應把他的女兒琳兒許配給你……”

  “不!”寧勿缺一聲大叫,聲音大得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寧老爺子慍怒地道:“真是個不成器的小子!有你這樣與長輩說話的嗎?”

  寧勿缺回過神來,忙道:“孩儿知罪,但孩兒年齡尚幼,只想多掌握一些學業,不敢有其他非份之想。”

  寧老爺子道:“學業?你整天埋頭看一些毫無用處的東西!看書能看出錢莊?看書能看出金銀綾綢?你幾位哥哥可比你強多了,精明能幹,唯獨你一個人迂腐不堪!再說十四歲也不小了,當年你爺爺我成親時比你還小上一歲呢!”

  他乾咳一聲,聲音越發顯得威嚴,具有某種不容抗拒的意味:“而現在琳兒比你大上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這可是—門好親事!琳兒她的賢惠能幹可是出了名的,模樣也頗為不錯,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人家琳兒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子,以後能輔佐你一番,也免得你總是這麼渾渾噩噩!”

  寧勿缺道:“可是……”

  寧老爺子不耐煩地搖了搖手,道:“你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我與你曹七叔已經定下了,可不是兒戲之事!我對你說此事,只是讓你心裡有個準備,可沒想讓你反對!你爹都沒有話說,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下去吧!”

  寧勿缺的話就這麼被卡在喉底了。

  趕回自己的屋子時候,寧勿缺覺得有點糊塗,好像是行走在夢中一樣,感覺怪怪的。

  “自己怎麼莫名其妙就要成為一個有家有室的人了呢?這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不由自己想到了他的幾個嫂子,想到了他的幾位本是精明強幹的大哥在他的嫂子麵前卻焦頭爛額,狼狽不堪的模樣,心里便升起了一股寒意。

  在他的印像中、似乎每一個成了家的女人都會變得不可理喻,狀如母夜叉!連他那精明的哥哥都應付不了,何況是他?

  寧勿缺與琳兒同處—個莊子上,而莊子上又不像城里人那樣未出嫁的女子便要整日隱於深閨之中,所以寧勿缺與琳兒是頗為熟悉的,他一直稱琳兒為琳兒姐。

  在以往的印像中,琳兒姐的確是不錯的,但自從知道曹七叔已把琳兒姐許配給了自己之後。感覺就完全不同了,他越想越覺得琳兒與他幾個嫂子像極了。

  十七歲的女孩與十四歲的少年相比,可不只是大三歲那麼簡單。十七歲的女孩已完全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了,無論是心思還是身子都是如此,而十四的少年卻是乾癟的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懂!

  寧勿缺腦海中閃過古書中說的—個個關於惡妻的故事,他越想越不踏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不小心被懷中的什麼硌得生疼。

  他便掏了出來,才知是“無雙書生”的那本武功心法,因為寧老爺子所說的事對他觸動太大,因此他幾乎忘了“無雙書生”這一回事。

  一直隱在他袖中的千年血蟬這時似於已感受到了了昔日主人的味道,已飛了出來,輕輕地落在武功心法上。

  寧勿缺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武功心法,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

  這幾天,連寧老爺子都對寧勿缺的平靜有些驚訝,當他第一次把事情向寧勿缺說明時見到寧勿缺的表情,他本以為寧勿缺一定會設法“掙扎”一陣的。

  而他作為一家之主,完全有信心把這個小孫子微不足道的反抗壓下去,一切都會按他的設想發展的。幾十年一家之主的身份,已使他習慣了別人的言聽計從,何況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子。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寧勿缺似乎聽過他的話之後,便把這件事給忘了,根本沒把它擱在心上,他仍是整天埋頭於書齋中,不問其他之事。

  寧勿缺過分的安靜倒讓寧老爺子不安了,他又提醒了寧勿缺兩次,寧勿缺只是一個勁地道:“一切聽爺爺的吩咐。”就再也不多說什麼。當寧勿缺的幾個哥哥拿這事與他開玩笑時,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寧老爺子心中暗暗吃驚,他從這小孫子淡淡一笑中第一次感覺到這小孫子的不簡單!

  恨恨的,咬咬牙,他與曹家訂下了成親的日子:就在明年的端午。

  寧勿缺也一口應允下來了。

  一年的時光過得頗快的,整個龍堆莊並沒有什麼變化。

  但寧勿缺的變化卻是不凡,在這一年中,人們看到他在脫節似地長個子,肩也闊了,越來越像個十足的男人,而且英姿不凡。

  不過他還是喜歡一頭扎進書齋之中。

  在這一年中,他在路上與琳兒相遇過幾次,從外觀上看,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是越來越小,慢慢地幾乎就沒有了。因為寧勿缺已日益地成熟,而十八歲的琳兒自然仍是年輕美麗。

  但琳兒的心思卻是一次比一次重。寧勿缺遇上她時,也不避開,只是微微一笑。

  她說不出這笑的味道,只是覺得寧勿缺笑得太自然了,也正因為太自然,反而使她認為這其中有什麼古怪.否則,以他們兩人此時的微妙關係,寧勿缺怎麼能笑得那麼自然呢?

  她以一個少女的目光看寧勿缺,先是頗有些不屑的,在她的眼中,寧勿缺還是一個毛頭小孩。

  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年中、她卻發觀寧勿缺幾乎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在他的身上,已有越來越多可以讓少女怦然心動的東西啦!

  琳兒開始注意到了自己與寧勿缺之間的三歲差距了。以前這是她居高臨下傲視寧勿缺的地方,現在卻恰好相反,成了她一塊心病!她知道再過幾年,寧勿缺就越來越完美,而她呢?

  卻是先他一步老去。

  —個十八歲的少女想到“老”這個字眼,實在是有些不尋常,但這在琳兒的腦中閃過,卻是理所當然的。

  她在寧家—直沒有提什麼節外生枝之事,而寧勿缺似乎也平靜得很。

  琳兒在心中默默祈禱,她希望能順利地成為寧家的人。那時,她會以女性的百般溫柔去抓住於勿缺的心。

  “有時能否拴住男人的心,並不—定是看年輕與否。”琳兒這樣想,她對自己還是有一些信心的。

  少女的心思,實在是奇妙,有誰知道那個沉思的少女在想些什麼呢?

  端午節就是五日初五。

  而現在已是五月初一了,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無論是寧老爺子,還是琳兒,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但是,就在這時,寧勿缺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換了好幾個郎中,卻終是治不好寧勿缺的病。到後來,寧家去請郎中,郎中都已是聞風而逃了。因為他們覺得自己醫不好寧勿缺的病實在沒面子。他們不說寧勿缺患的是不治之症,因為他們切脈切出來的結果不能表明他患的是不治之症。既然不是不治之症,就應能治好吧,可偏偏無論如何也治不好。

  端午節的婚約便這樣拖過去了,琳兒的心更亂了。幸好端午節過去五天后,寧勿缺的病又自然而然地好了。

  寧老爺子與曹家一合計,又把成親之日訂在重陽節。

  沒想到寧勿缺在離重陽節還有七八天的時候,他再一次病倒了,而且看情形與上一次病態極為相似。

  寧老子這一大把年紀可不是白活的,他心中已有疑慮,斷定其中有鬼。思量之餘,他再次果斷地做了—個決定:日子不變,可以藉此機會沖沖喜!

  把婚宴摻入“沖喜”這個目的,那麼寧勿缺病得更加嚴重,這喜事就越發得辦了!

  姜還是老的辣!寧老爺子果然有一手。

  無奈,寧勿缺只好讓自己的“病”好起來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病,只不過是利用古書中所記載的偏方,偽裝成了這樣一個讓群醫束手無策的“病”。

  到重陽節前二天,寧勿缺已可“勉強下地”了,琳兒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重陽節前一天晚上,寧勿缺開始翻找自己平日最喜愛看的古書,找出了十幾本,把它們紮好,包進一個包裹裡,小書僮吃驚地看著他。

  寧勿缺望了他一眼,道:“從明天開始我便是有家室之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那樣沉迷於這些書中。我把它們打成包,再鎖起來,交給我未來的妻子保管,你看這主意如何?”

  小書僮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主意!”他發現平時一向不苟言笑的少主人,其實也是個頗為風趣之人。

  寧勿缺道:“為了斬斷所有劣根,你去把我的那柄木劍也拿來。”

  小書僮奇問道:“為什麼?”

  寧勿缺道:“這木劍是我兒時玩耍過的,現在自然也得把它塵封起來,以後有了兒子,再拿出來給他玩也不遲。”

  小書僮便“蹬蹬蹬”跑到寧勿缺的臥室中,取來了那把木劍,劍鞘是用金漆塗過的,樣子倒頗為華麗。

  寧勿缺把這把木劍也放進了包裹裡,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道:“啊,差點忘了,你去把我壓在臥枕下的一塊玉鎖、一塊玉佩拿來.”

  小書僮不解地道:“這與斬斷劣根也有關係嗎?”

  寧勿缺點點頭道:“當然有!不過重要的是這兩件東西都是不懂世事之人帶的,我成了親之後,便是大人了,哪能再佩這種玩意兒?不但不能佩,連看也不能看,我要把它與書一併鎖住。”

  小書僮心中暗暗嘀咕:“今天少主人可真是奇怪,也不知是變聰明了,還是變得更傻了。”

  當所有的東西全包進了包裹中,寧勿缺方鬆了一口氣,道:“現在你出去吧,我要看書… …”

  小書僮一驚,道:“公子……”

  寧勿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麼多年的習慣養成了,一時還真割捨不下。現在,我要在這最後一個晚上看最後一夜書,也算做個紀念吧!你出去,把門從外面帶上,尋常人不 要讓他進來,你跟隨了我這麼多年,應該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小書僮心道:“書讀多了人便怪裡怪氣的,誰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口中卻道:“那小的就告退了。”出去,反手帶上門。

  因為要替寧勿缺準備親事,整個寧家上上下下都是忙忙碌碌的,也只有寧勿缺一個人閒著了。

  這便是如同刮龍捲風一般,龍捲風掃過之處,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有風在旋,唯獨是龍捲風的中央風平浪靜。

  寧勿缺的二嫂本是一個老裁縫的女兒,自從成了寧家的人之後,就再也沒有拿起過尺剪,今天卻破例為自家的寧勿缺動起了手。雖然寧家另有請來的大師傅,可這二嫂卻也出了不少力,當新郎的衣裳做好之後,她便吩咐她的一個丫環去把寧勿缺叫來試穿。

  丫環去了一陣子又折回來了,道:“阿棋把著門不讓進,說是公子在裡邊看書。”阿棋便是小書僮。

  二嫂不滿地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看書!”

  在她邊上的寧勿缺二哥便道:“我去看看,看阿棋還敢不敢攔。”

  二嫂道:“明天就是老五的大喜之日,你說話可得注意點分寸,別掃了他的興!”

  二哥趕緊道:“哪能?我心裡有數。”

  寧勿缺的二哥年歲二十有三,這輩子只打心眼裡怕過兩個人,一個是他爺爺,一個便是自家媳婦。其實他媳婦並不凶悍,長得細眉細眼細腰,風—吹就要飛了似的,可他就是怕她,有了妻子的叮囑,他便沒有粗聲大氣地喝斥小書僮阿棋了。

  其實對小書僮也用不著喝斥,他—開口,小書僮便乖乖地讓開了。

  二哥推開了書齋的門,一步跨將進去,後面那隻腳便停在那兒了。他回過頭來,盯著小書僮道:“人呢?”

  小書僮呆了一下,茫然道:“人?什麼人?”

  他的目光向書齋中—掃,一下子臉色煞白了:“公子……公子……他……”無論如何也“他”不出個所以然來。

  偌大一個書齋,除了大堆大堆的書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寧勿缺的二哥狠狠地盯了小書僮一眼,道:“一定是打瞌睡了吧?決去把他找來試衣裳!

  太不像話了!”最後五個字一方面可以用來喝斥這小書僮,另一方面同時也可以捎帶著把寧勿缺也訓了。

  小書僮一臉委屈地道:“絕對沒有!我一直坐在這兒,此門根本就沒有打開過!”

  二哥冷笑道:“那他去了什麼地方?難道夾進書頁裡不成?”

  小書僮已是一片糊塗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直是清醒著的,連眼皮也眨得不多。

  兩人在書房裡細細搜索了一遍,突然見小書僮“啊”了一聲。

  一看,才知他是對著一扇虛掩著的窗戶驚叫。

  小書僮道:“小的清楚地記得天黑之前已把窗戶掩好,怎麼會又被打開了呢?公子該不會是從這個地方越窗而出了吧?”

  寧勿缺的二哥喝斥道:“胡說!好端端的為何有門不走卻要越窗而去?”

  小書僮也是想不明白,於是不再說話了。

  但後來情況的發展卻證明小書僮的猜測極可能便是事實,因為後來兩人遍尋了整個寧家大院也不見寧勿的踪影。直至發動全家眾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幾十人一齊尋找、仍是如此。

  之後,搜尋範圍又擴大到整個龍堆莊,結果仍是一無所獲!寧老爺子先還打算把這事壓一壓,暫時不讓曹家之人知道。但這種事情又如何瞞得住?所以曹家不可避免地知曉此事了。

  不過曹家的人倒也通情達理,不但沒有藉機刁難,反而與寧家的人一起尋找。

  而琳兒,則只剩下一人掩面而泣的份了。

  寧家看家護院的老錢說出了一件讓人心驚的事,他說他曾隱約聽到書齋後窗一點輕響,待他趕過去看時,只見一道黑影如鳥一般,“砰”地就掠過了院牆,當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世上哪有像人的大鳥?現在想起來,大概這個黑影便是小公子了。

  便有人質疑道:“如此飄來飄去的,又豈會是小公子?小公子又不會妖術!”

  一句“妖術”立即提醒了眾人,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去年在龍堆莊出現過的古怪老頭子。

  一定是寧勿缺已學了老妖人的妖術!

  這種想法讓眾人不敢在寧老爺子麵前說,但暗地裡卻已沸沸揚揚,取得了驚人的一致。

  其實眾人不說,寧老爺子也已想到了這一層,一個家族豈能容一個邪異之徒存在?

  所以,寧老爺子發話了:“將他從家譜中除名,從此他的所作所為,與寧家沒有任何關係!”

  看起來,似乎寧老爺子的做法太過火了,其實這全是他老辣的一面,他知道李勇諸人對那次所吃的虧—直耿耿於懷,只是他們既無法找到“無雙書生”出氣,又顧忌寧家是大戶人家,不便將矛頭轉向寧勿缺,而今既然寧勿缺已被眾人說成妖異之徒,李勇之流勢必借勢而發話,那時必將使整個寧家蒙羞!

  何況,寧老爺子本就已經猜到寧勿缺兩次生病之事其中有詐,發生了這件事之後,他就更肯定了這一點,對這個小孫子明里暗裡要違背自己的意願,他極為惱火,再加上平日一向不甚喜歡寧勿缺父子,所以在這關頭上便把寧勿缺推了出去,保了寧家的清白,也可謂之“舍卒保車”吧。

  寧勿缺之父雖有護犢之心,無奈他生性懦弱,又無法為兒子辯得清白,只能終日長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5:37
第一卷第八章踏足江湖
  被捨棄的“卒”可不知道在他一走之後,會發生這麼多出於他意料之外的事!

  寧勿缺的想像中是自己走了之後,寧家與曹家的親事被迫推遲,最好是取消婚約,而家中人則焦急萬分,四處找尋他,老爺子會後悔不堪……之後,待到合適的時候,他便可以踏踏實實地重回家中了!

  如此結局,也算是頗為不錯的!

  老錢所看到的黑影的確是他。

  在去年,他便已決心要設法離家出走了,一則不願成親,二則他也曾從古書中看到古代遊俠仗劍執義之事,心中對那些逍遙無羈的獨俠客頗為羨慕,也可藉此機會體驗一下江湖中閒雲野鶴般的生活。

  因為看了太多的書,從書中接觸之人的人格都是放大了的人格,顯得鮮明而有個性。他將書中的人物與龍堆莊的人一比,就發現龍堆莊的人太庸俗不堪了,生活又太平淡了,根本沒有讓人心驚肉跳的事發生。

  失望之餘,在潛意識中,他便想跳出這個狹隘的圈子,去接觸更為廣闊豐富的東西。

  這種心思,其實在書生文人中頗有代表性,他們的表面顯得文文靜靜,沉默寡言,而內心卻往往比常人更為火熱。所以,書生做了之事,有時常會讓人大吃一驚!

  寧勿缺知道如果就那麼直接出來,是根本無法在江湖中立足的。所以,他開始按“無雙書生”的武功心法練習上乘的武技。

  “無雙書生”所記載的武功涉獵頗廣,有劍術、內功、暗器、拳腳等,其中以劍法最為玄奧精妙。

  寧勿缺本就偏愛劍術,因為他從古書中知道劍乃兵器之聖,而且他覺得用劍比用刀用槍等兵器要飄逸灑脫得多!何況寧勿缺有一種極強的好勝心,越是玄奧難懂的東西,他就越是想去弄個明白,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不可思議地兩勝“無雙書生”!

  這一方面得益於那些極為罕見的古書,另一方面也得益於他的禀異的天賦及強烈的好勝心!

  白天,他照樣在書齋中看書,其實心思已不在書中,而是在默記武功心法,尤其是練內家真氣的武功心法,一邊靜坐一邊讓真氣在體內沿著經絡運行。

  他在吞食了千年血蟬尾部滲出的那一滴精液時,便知道自己體質已脫胎換骨異於常人,四肢百骸更是一片空靈,體內濁氣也已排除得乾乾淨淨,只剩一身精純之氣。

  後來的事實果然證明了這一點,他內功以驚人的速度遞增,一年多的時間所習成的內家真力,已與常人十多年苦練的內力不相上下。

  至於劍法,雖然無法直接從千年血蟬身上受益,但他的廣聞博知與超越常人的天賦,卻同樣致使他的劍法突飛猛進。

  事實上任何一種武功,都不僅僅只有“武”這一方面,而是包含著複雜的諸多因素,所以同樣的一招一式,有人使將起來便顯得如同行雲流水般暢快,有人卻是生澀滯納。不懂佛學的人,無法將佛門武功學得爐火純青,心術不正者,無法練成至剛至純的武功,也都是這個道理。

  而寧勿缺雖然尚處於年少時期,卻是通曉天文地理百史,這便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習武基礎,更巧的是寧勿缺與“無雙書生”性格頗有相似之處,都是隱隱有一種枉傲之氣,同時又有些迂腐,這也使得他能對“無雙書生”的武功盡快地融會貫通。

  不過,寧勿缺對自己此時的武功究竟達到何種境界卻是不甚明了,因為他從未出過手,他想:“現在恐怕曹武師已不是我的對手了吧?”

  這實在是過於謙虛了,其實曹武師現在在他手下幾乎已敵不過二招。

  寧匆缺從書齋中出來時,弄響了窗戶,心中一驚,便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不由更是大急,一急,雙腳便不由自主地貫入了內家真力,一曲一彈,他的人便已飛了起來!

  這著實讓他自己也大吃一驚,他從未想到自己的武功已高到可以像鳥一般飛起來,然後掠過一丈多高的院牆。由於心慌,他的腳背在院牆頂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使他幾乎痛呼出聲!

  然後他便一個跟斗從院牆處落了下去。

  幸好,外邊是鬆軟的泥地,才沒有出什麼差錯,摸摸眉頭,十幾本書及玉鎖、玉佩、木劍全在,心中便踏實了不少。

  至於千年血蟬,他是不用去牽掛的,自從他服下了千年血蟬體內的精液之後,現在就是要趕它走也不行了,它自會對他緊隨不捨。

  寧勿缺蹲在地上,聽聽院內,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便放下心來。但很快便有了新問題,他只一心想著要離開家中去外面闖一闖,卻從未想過該去什麼地方。

  寧勿缺輕聲道:“蟬兄呀蟬兄,我們該何去何從?”他把這只千年血蟬稱為蟬兄,倒頗有意思。論年紀,千年血蟬可是他的近百倍!

  千年血蟬當然無法回答他。

  想了想,寧勿缺自言自語道:“去走馬川吧。”

  走馬川,是離南陵只有二十里左右的一個大集鎮,寧勿缺年幼時曾去過,記憶中的走馬川似乎三教九流俱全,比南陵還要繁華些。

  主意拿定,心中便踏實了一些,趕緊離開龍堆莊,免得被人發現。

  走至莊外,回過頭看看已被置於身後的莊子,但見莊內燈火幢幢,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一切卻又顯得有些陌生。

  大概,是因為看它的心情不同了,感覺也就不一樣了吧。

  開始的幾里路,寧勿缺走得頗快,因為他怕家裡的人趕上來,那麼這一年多的努力便會全然白費了。

  待龍堆莊完全從眼前消失時,他便逐漸慢下了腳步。

  腳步慢下來,心卻亂了。他本以為自己能準確回憶起去走馬川的路線,沒想到夜裡看到的景物與白天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於是轉了幾個彎,走了幾條岔道之後,寧勿缺已對自己所選擇的路徑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這條路真的能通向走馬川的嗎?

  又一想,既便不能通向走馬川也無關緊要,因為他並不是非得要去走馬川不可。

  只是想到也許便要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天亮,他倒有些擔心了。

  當他從一片空闊的田野中穿過,再轉過一個山谷時,他突然聽到了一種聲音。

  細細一聽,是拉二胡的聲音!

  莫非,自己已接近了一個村落了?

  寧勿缺不由有些振奮,只要有人家,他便可以設法借宿一夜,實在不行,在哪個牛棚裡歇息一夜,也比在這野外遊蕩強多了。

  他便遁著二胡聲走去,眼看二胡聲已越來越清晰了,卻始終不見燈光出現。

  寧勿缺心中不由直嘀咕,一股寒意也在他心底不知不覺中升了起來,心裡毛毛的,只想把身子縮小縮小再縮小!

  他想:“該不會是遇上了鬼打牆吧?”

  正胡思亂想著,猛一抬頭,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片空闊之地,在這片空闊之地上,赫然有一人盤腿而坐。

  那人背對著寧勿缺,一頭亂髮披於肩上,身上寬大的白袍迎風飛舞著,而二胡之聲,便是來自他的手上。

  如此黑夜中,突然有人坐在野外拉著淒涼的二胡,這情形著實讓寧勿缺嚇了一大跳!

  他想打個招呼,卻感到喉嚨發緊,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不知不覺中,他的身子已縮進一堆亂石中了。

  倏地,從後面伸出來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寧勿缺猝不及防,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才沒有驚呼出聲,一回頭,與一雙雪亮的眼睛相對。

  那人把一隻手指豎在嘴唇前,搖了搖頭,這意思寧勿缺明白,是叫他不要出聲!

  寧勿缺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潛進的這個地萬,居然早已有人啦!

  江湖詭異!寧勿缺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寧勿缺身不由已地被身後的那個人按下身子,蹲在—塊巨石後面。這時,他才從極度驚駭中清醒過來,終於意識到拉他的是—個女人。

  確切地說,應該是一位女孩,大概十七八歲光景,因為是在夜裡,就無法看清更多的東西了。

  寧勿缺實在想不明白,—個女孩怎麼也會如此神出鬼沒地在這荒野中出現呢?莫非她是路過此處時被這拉二胡的人嚇著了才躲到這兒來的?

  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是一般女子,既不可能獨自一人定夜路,更不會如此從容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把他按下身來。

  看來拉二胡的人與這女孩都有些古怪!

  寧勿缺伏在那兒的姿勢頗為彆扭,一塊尖銳的石塊正好卡在他的腰上,他動了動,想換個方向,但那女孩卻又一把將他按住。然後,寧勿缺便覺得自己的背上有一隻手指在劃來劃去,

  寧勿缺先是覺得奇怪,背脊又麻又癢,待他明白對方是在寫字時,已經遲了,對方把”

  字”寫完了他也沒有弄明白是什麼意思!

  幸好過了一會兒,那女孩又在他背上划拉開了。

  這一次,寧勿缺留心了,他辨出女孩寫的是:“你是誰?”

  寧勿缺一想:“自己又不能回答,你問了不是等於白問嗎?”

  卻見一隻小手己伸到了寧勿缺的面前,手掌推開,掌心向上,那意思很明顯:把你的名字寫在這裡!

  寧勿缺猶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在那只柔若無骨的手上寫下了“寧勿缺”三個字。

  寫完這三個字之後,他己出了一聲細汗。

  女孩又在他背上寫道:“寧勿缺是誰?”

  待她寫完,寧勿缺不由一楞:寧勿缺是誰?寧勿缺就是我嘛!

  心中忽地一亮,他明白過來了,這女孩一定是從未聽說江湖中還有“寧勿缺”這號人物,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想了想,寧勿缺在她手上寫下了:就是我,書生。

  寫上“書生”二個字,他不由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是騙了她,可不寫“書生”,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東西寫了。

  寧勿缺感到身後的女孩在摸著自己的包裹,心道:“她一定是在看自己有沒有說謊了,幸好我的包裹裡帶了些書!”

  摸索了一陣,女孩大概是信了寧勿缺的話,她又在寧勿缺的背上寫道:別亂動,他是瞎子,殺人如麻。

  寧勿缺先是奇怪,既然那人是瞎子,怎麼反而要他“別亂動?”一轉念,恍然大悟!

  既然此人是瞎子,卻還能在風雲變幻的江湖中立足,那麼一定是有不俗的修為,自然也應該會聽聲辨形.如此一來,自己雖然藏於巨石之後,但只要有什麼聲音發出,他仍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因為他殺人如麻,所以無怪乎這女孩要躲著他?

  原來的疑惑解開了,但新的疑問又升上了他的心頭:既然此人是瞎子,那麼她為何要隱於巨石之後?只要她坐在某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即使無遮無攔,對方也是發現不了她的!

  雖有疑惑,但他想這女弦如此提醒自己,畢竟不是壞事,自己還是聽她的好!

  當下,他便老老實實地伏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雖然覺得頗累,卻也忍下來了。

  二胡聲仍在絲絲縷縷地響著。

  二胡本是淒婉之樂,在這樣的夜色荒野中,更是如此!似乎雙目失明的人,天生便是拉二胡的好手。至少,眼前這個白袍客的二胡已是拉得出神入化,每一個樂符都扣人心弦,為之牽腸掛肚!

  不知不覺中,寧勿缺已聽出這個曲子是記載在一本不多見的樂譜集《柳葉飛飛》中的一段調子,寧勿缺甚至能記起他所見過的那種版本中為此曲附和的詞句:

  “晚秋天,一霎微雨灑許軒,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惹殘煙。淒然,望江關,飛雲黯淡夕陽閒。當時宋玉想感,向此臨水與登山……”

  寧勿缺暗自驚詫於這個被女孩稱為“殺人如麻”的白袍客,怎麼能拉出這樣一首充滿幽幽愁思的曲子。正當他聯想翩翩之際,倏聞一個沙啞的聲首響起:“左扁舟,你果然守信!”

  寧勿缺不由一怔!

  他立即感到身後的女孩用手在他的背上壓了壓,大概是暗示他不要出聲,更不要抬頭。

  其實這—次,寧勿缺還真沒有打算抬頭!

  二胡聲終於停了,—個極為平緩的聲音響起:“我左某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也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這聲音著實古怪,竟沒有一絲抑揚頓挫,而是自始王終都是——種千板的調子。

  這與他所拉出來的二胡聲恰好成了——種極鮮明的對比!

  只聽得沙啞的聲旨道:“左扁舟,當年你搶了我們洪遠鏢局的鏢,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現在該是你償還血債的時候了!”

  “哈哈哈!”夜空中響起一陣氣震山河的笑聲。

  沙啞的聲音怒喝道:“左扁舟,休得狂妄!”

  只聽得左扁丹以他那怪異的沒有頓挫之感的聲音道:“翁榮!你的伎倆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左某!你自己最清楚那批鏢是如何走失的!”

  被左扁舟稱作翁榮的人冷笑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這是你做下的案子?你違背了江湖規矩,不但劫物,還要殺人,當時押鏢的—上百人及跟隨鏢隊而行的封家上下二十—口人命,全都遭了你的毒手!若不是我力戰暈死過去,使你忽略,恐怕你的惡行再也沒有人知曉了!”

  左扁舟冷聲道:“翁榮,我眼雖瞎了。可心卻沒有瞎!不像有些人雖然睜著一對眼珠子,卻盡做—些渾噩之事!你的卑鄙行程瞞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左扁舟!當年就是你殺了洪遠鏢局的人,然後為了掩人耳目,再嫁禍於老夫!”

  翁榮大笑道:“我本是洪遠鏢局的鏢師,怎會殺了自己鏢局裡的人?再說以我翁榮的能耐,又如何能夠得手?走失了的這趟鏢中有 只玉捨利,後來不是從你的'斷鴻閣'中找到了嗎?你還要狡辯麼?”

  左扁舟冷笑道:“嫁禍栽贓,誰人不會?你們利用我雙目不能視物,暗中做了手腳,是也不是?”

  翁榮道:“左扁舟,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死心!難道你不知道南北二十六大鏢局已聯手要追殺你嗎?”

  左扁舟冷聲道:“你很得意於自己的傑作是不是?我左某的確殺過於少人!可我殺的全是你這樣的該殺之人!'洪遠'總鏢頭陸淨天本是對你恩重如山,可你竟連他也下得了手!”

  翁榮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做下的事,卻是空口無憑,強持一詞,復有何益?我聽人說左扁舟雖然性格怪異,卻敢是敢做敢當的漢子,哪知今天一見,卻讓我大失所望!其實,你承不承認這件事,人們都已把你當作真正的兇手了。我看你倒不如豪爽一些,把自己做的事認了,好歹也留下一些豪壯之氣。”

  寧勿缺聽他們二人 一言我一語,一時也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

  左扁舟突然壓低了聲音,道:“翁榮,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對不對?”

  翁榮道:“江湖傳言十丈之內就是一根針落於地上之聲也避不過你的雙耳,你又何必問我?”

  左扁舟道:“既然這兒只有你我兩人,你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把自己做了的事說出來,即使我傳揚出去,又有誰會信我這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翁榮的聲音似乎有些變調了:“左扁舟,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左扁舟突然笑了起來:“翁榮啊翁榮,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不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嗎?你巧言令色,想讓我誤以為你只是一人,一怒之下說出'就算是我殺的又如何'之類的話,是也不是?”

  “只要我說了這—句話,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因為在這四周,一定有不少'正人君子'在鬼鬼祟祟地藏著,對不對?只要我吐出一個'是'字,你便有理由出手了,是不是?”

  寧勿缺伏在那兒,心想:難道他己發現了我們?這人果然厲害!可他認為我們與翁榮是一伙的就錯了,這女孩我不知道,至少我自己不是。”

  正思忖間,卻聽得幾聲乾笑,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左扁舟不愧是左扁舟,果然機敏過人!”

  寧勿缺便呆在那兒了。

  居然另外還有人在,看來這事頗為複雜了!也許真如左扁舟所言的那樣,翁榮說了這麼半天話,只是為了套出左扁舟之口實也未可知!

  只聽得左扁舟道:“永州四老都來了嗎?”

  那蒼老的聲音乾笑數聲之後,厲聲道:“我們幾個老兄弟都來為你捧捧場呢!”

  左扁舟道:“謝了!想必你便是四老中的老大仇青竹吧?”

  蒼老的聲首道:“好耳力!二十多年前見了一面,沒想到現在你還記得。”

  左扁舟道:“好說!難道你們永州四老也信了翁榮的話麼?”

  仇青竹道:“翁兄弟的話有理有據,不可不信!”

  左扁舟道:“其實你們永州四老在聽了今夜之對活後,對翁榮已產生了懷疑,對不對?”

  仇青竹立即道:“絕無此意!”

  左扁舟冷笑道:“你當然不會承認!我對你們這樣的人是最了解不過了!當你們發現自己判斷錯誤時,從不會設法改過,而是將錯就錯!只要我死了,那麼—切都好說了。翁榮自然是—心追殺兇手,忠心為主之人,而你們永州四老自然也成了仗義行俠的英雄!如果此時你們承認翁榮才是真正的兇手,那豈不是等於打自己的嘴巴?”——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