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玄功邪佛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0 22:01:0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1630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0:34
第二卷第十章隱跡江湖
  此言一出,茶掌櫃與歐陽之乎同時吃了一驚。

  茶掌櫃曾派人將豐少文有假之事告訴過豐寒星,本來他今夜便是欲與豐寒星聯手擒下這假冒豐少文之人,可眼前這個豐寒星卻似乎並不知曉此事,他豈不心驚?

  莫非,這豐寒星也與豐少文一樣,是他人喬裝而成?

  歐陽之乎卻是聽此人自稱“義父”這一點看出其中蹊蹺的,因為豐寒星一向是讓豐少文稱他為義父.但憑這—點,卻也不能完全肯定什麼.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此人會是紅兒或香兒扮成,但她們與豐寒星身材相別太大,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歐陽之乎見豐寒星向他發話了,正要回答.

  卻聽得茶掌櫃道:“我與豐兄弟開個玩笑而已.來,我們繼續走我們昨夜走過的那局殘棋.”

  說罷,他便從一個角落裡掏出一副牛角象棋,在櫃檯上“啪啪啪”地擺開了一局殘棋.豐寒星臉色一喜,便道:“好,今日定得殺個勝負分明才好。”

  便走上前去,早有一個伙計替豐寒星端來一張椅子.歐陽之乎暗自奇怪怎麼二人忽然都這麼急不可耐地下起棋來?

  茶掌櫃與豐寒星隔著一張櫃檯下起棋來,你來我往便下了十數步.忽聽到豐寒星道:“啊,不妥不妥,此馬跳得差了,如此一來豈不成了一匹岔?”

  便提起那枚本已落下的“馬”,大約是想悔一步棋.卻聽得茶掌櫃嚷道:“下棋不悔真君子,你怎可出爾反爾?”

  豐寒星道:“可你還未落子呢?若是你也落了子,我這'馬'便生了根,那是無法再改了,如今卻是可任我改換的。”

  說罷,他也不理會茶掌櫃氣急敗壞的攔阻聲,提著他的“馬”,便要往對方“九官”中放,以形成“臥槽馬”之勢。

  小六林子與他們兩人都頗為熟悉,不由暗暗好笑,心道:“真是一下棋,人便變傻了,像他們這樣的人,也為一步棋爭執得如此面紅耳赤。”

  驀地,意外之事發生了。

  只見茶掌櫃那本是去阻攔對方悔棋的手,忽然箕張成爪,奇快無比地向豐寒星脈門切去!

  幾乎就在同時,豐寒星手中的那枚“馬”也已電射而出,疾襲茶掌櫃胸前“神封”穴.兩人同時一聲悶哼.

  豐寒星後撤了二步,而茶掌櫃卻連人帶椅騰空而起。

  待茶掌櫃身形落下時,他的嘴角已有一縷鮮血滲出,顯然已受了內傷!

  而豐寒星此時“錚”地一聲拔出他的劍,一揮之下,他自己的左臂便齊根而斷!

  鮮血立即狂湧而出!但見他出指如電,轉眼間已點了自己左肩的“抬肩”、“肩前”、“周榮”三穴,同時立即從腰中掏出一粒藥丸,一咽而下。

  立時,他的左肩斷處湧出的鮮血慢慢變少了.小六林子驚得目瞪口呆,而當她看了歐陽之乎一眼時,更是吃驚不小.因為這個“豐少文”竟對他父親自斷一臂無動於衷,仍是那麼平靜地站在那兒。

  卻聽得茶掌櫃冷聲道:“閣下倒是機靈得很,若是再遲一步,爛的就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了.”

  小六林子聞言,不由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豐寒星自斬下的那條手臂的肌膚已化作一灘濃水了,只剩一根森森白骨在那兒.

  豐寒星哈哈一笑,道:“能在那麼近的距離逃過我一擊,你豐千星也應道聲僥倖了.”

  此言甫出,歐陽之乎不禁為之一愣!

  茶掌櫃是豐千星?

  那麼豐千星與豐寒星怎會出手相搏?

  若是他們早已心存介蒂,那麼為何又共處這麼長時間,不時還在棋盤上拼幾招呢?

  但看那茶掌櫃的神色,似乎並不驚訝,顯然豐寒星說的沒錯.歐陽之乎覺得自己一個頭大成二個頭了,而此時,小六林子反而不吃驚了,大概她早已知道茶掌櫃便是豐千星.

  卻聽得茶掌櫃,也就是豐千星“哈哈”一笑,道:“豐魂星,你的鼻子也真靈得很,老夫隱身於此,終還是被你嗅?出來!”

  歐陽之乎又愣了,這次他覺得本已大成二個頭的頭,現在變得大成五個頭了。

  此時,小六林子也吃驚地盯著豐寒星,但她的目光不僅僅是吃驚,還夾著憤怒與仇恨!

  她恨豐魂星!那“豐寒星”冷笑道:“要取你的狗命,還不需要我的主人親自出手.”豐千星冷聲道:“看來閣下是豐魂星手下走狗了.老夫倒差點走眼了,可惜你不知道這豐寒星他最不喜歡走殘局,因為他說那便像吃別人的剩飯一般.”

  那人道:“走不走都已無所謂了,因為反正你要得死.豐飛星死了,豐靈星死了,而豐寒星大概現在也死了,至於豐紅月,那更是早已死了。將來,'邪佛上人'必將只有一個弟子在人世間,那便是我的主人豐魂星!”

  說到此處,他忽然一聲長嘯!

  卻聽得一陣“咔嚓”聲響,四周的窗戶全有人飛身而入!

  而樓板此時也“咯咯”有聲,少頃,大塊樓板轟然飛起,從樓底下也飛出兩個人來!

  轉眼間,茶樓上已多了六個人出來!

  但見他們六人全是神 木然呆板!

  茶掌櫃,即豐千星臉色變了變,他心中暗道:“若是這假扮豐少文之人也是他們的同黨,那今日看來是兇多吉少了.”

  而此時,歐陽之乎已是殺氣大熾!

  因為方才那人提到了他的母親豐紅月!

  他決不容許任何人以此等口氣說他的母親,在他心目中,他娘是最為神聖的,儘管他從未見過他母親.

  無論是哪一位母親,她若能做到以自剖其腹之方式換救兒女的性命,那麼她便已是偉大如神明了!

  但眼前這個扮作豐寒星之人居然敢對他母親無禮!

  “錚”的一聲,他的長劍已出鞘!

  長劍出鞘聲引得那“豐寒星”回過頭來,望著歐陽之乎,沉聲道:“你是豐寒星之義子,也得死!”

  然後,他又轉首望向小六林子,道:“豐靈星的女兒,也得死!”

  似乎,他便是閻羅殿中的判官,他說誰死,誰便得死。也許,他已對形勢作了個估計:

  豐千星武功雖高,但已受了傷;小六林子終是女流之輩;而豐少文一向不學無術,武功稀鬆的很,不足為慮.

  所以他才會胸有成竹地口出狂言。

  可惜,他不知此“豐少文”非乃真正的豐少文,這便是他的致命錯誤.”

  歐陽之乎也不言語,手中長劍斜指於地,長劍發出秋水似的泓泓冷光,晃映如電.他緩緩地道:“你錯了。”

  那人一笑,不屑地一笑,道:“豐公子說我何處錯了?”

  歐陽之乎道:“你不該提起我母親的名字!”

  那人一愣,方道:“你母親?莫非你竟是豐紅月之子?好,好!”

  語音未落,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根銀鞭!

  歐陽之乎冷哼一聲,長劍一閃,便有寒光猝閃暴飛,閃出一片深瑩的精芒!

  那灼目之光如匹練般向那人卷去!

  扮作豐寒星之人一聲暴喝,銀鞭便如利箭射出,在空中一卷一抖,立即“啪”一聲巨響,歐陽之乎被那聲大響震得一愣,幾乎被鞭梢掃中.歐陽之乎大怒,手中長劍已似瀑布側瀉,如黃河決堤般浩浩蕩盪地揮灑而出,銀亮的劍芒似匹練繞回,凌厲猛捲而掃!

  那人的鞭法卻極為奇特,極少有捲掃之招,多是些點。刺之招.如此一柄軟鞭,要使它如一桿長槍般刺將出來,那麼凝於鞭身上的內力自是不同凡響!

  更奇的是他每鞭揮出,必會抖出一聲巨響,與高手相搏時,如此響聲是極易撩亂對方的心智,歐陽之乎幾次搶攻,都因這響聲而未能將其招式發揮得淋漓盡致.卻聽豐千星在一旁叫道:“此人乃'槍鞭'蕭秋木,注意看他的手腕!”

  歐陽之乎心中一動,注意觀察著他的手腕,才知他的手腕處有兩塊響木,方才那聲音便是從此處發出.

  歐陽之乎的身形開始如行雲流水般的旋飛飄移,長劍的出劍方式也開始變得古怪詭異,向對方所施展的各個方位刺、削、撩、劈。

  蕭秋木的長鞭乃柔軟之物,被歐陽之乎這麼來回飄移後,變得無所適從,極難把握方向,加上他的左臂已殘,更是有顧此失彼之感.

  倏地,歐陽之乎的劍已在蕭秋木長鞭末及回捲時,閃電般切向他的右腕.蕭秋木大驚,若是他的右腕又斷,以後便是廢人一個了.無奈,他只好一運真力,貫於右臂,一抖.

  他的手腕上繫著的二塊響木疾然飛起,齊齊射向歐陽之乎手中的“殘雨劍”,聲勢頗為凌厲.

  歐陽之乎只好一挫腕,“殘雨劍'避過兩塊響木,但同時,蕭秋木的手腕也倖免遇難了.此時,小六林子已撲向那六個神情木然之人,她是一見此種人物,便會恨意頓升。

  但方才她應付四個無魂無魄的殺手,已是頗為吃力,何況現在是六個人?

  很快,小六林子已是險象環生?'

  豐千星又驚又恐,雙手一按櫃檯,連人帶椅騰身而起,人在空中,便擊出一掌,掌風激盪洶湧,聲勢煞是駭人.

  他手上所握的,竟也是一根銀鞭,與“槍鞭”蕭秋木不同的是,他的鞭之末端還有兩個倒鉤,寒光直射。

  他連人帶椅飄落下來後,立刻有二個人向他席捲而來.但見豐千星雙掌在椅子上一按,人便離椅而起,飄飛出數丈後一挫腰,又落於另一張椅子上.

  那兩人雙雙撲了個空後,又一齊回身,向豐千星這邊襲來.奉千星似乎不願與他們動手,竟再次從那張椅子上飛身掠起,遙遙撲向西側窗下的那張椅子.同時手中長鞭一抖一卷,他身側的一張椅子已被捲得飛起,卻不是砸向那二人,而是拖向東側.

  那二個無魂無魄之人兩次撲空後,甚是著急,便分作兩路向奉千星包抄而來.豐千星的身子倏地向下急滑,似乎要滑下椅子了,便在身子將要及地時,突然雙掌一翻,向後齊齊推出一記罡烈無比之勁力,那勁力不但凌厲,而且力道頗奇,那張椅子被他這麼一掌推中後,竟未被擊得向後退去,而是在原地如螺蛇般飛旋起來,半天才停下。

  而豐千星的身軀已藉著這一推之力,離地半尺平平飄掠而出,在身子將要撞上另一張椅子時雙手疾出,箕張如爪,扣住了那張椅子的兩隻腿,如此一來,藉著飄掠之勢未退,他便這麼推著椅子飄飛一段後,雙腕用力一壓,人便倒捲而上,又遙遙飛向南側的一張椅子.而這張椅子則立在了原地。

  歐陽之平暗暗稱奇,不知這奉千星為何不正面迎敵,而一味在幾張椅子上騰走挪掠.他心裡想著,手上卻不閒著,“殘雨劍”有如群星流洩般飛舞旋閃.此時,蕭秋木的響木一失,無法再擊出那聲巨響,鞭法便顯得大為遜色,左攔右擋了一陣,一個不留神,長鞭已被削了一大截,變得像一根豬尾巴,晃悠晃悠的。

  歐陽之乎的長劍又一掄,蕭秋木的腿上便鮮血狂射了,歐陽之乎的劍又如鬼魅襲身而上,蕭秋木閃避不及,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已滾出老遠。

  歐陽之乎無暇去追他,因為他已看到小六林子已難以抵擋那四人的進攻,眼看就要血濺當場了!

  情急之下,他將手中劍鞘飛揚而去,劍鞘貫注了他的真力後,去勢如利箭,向其中一個高瘦之人當胸刺去!

  同時,他的身軀也已如鷹隼般翩然而起,又一個騰越,已衝進小六林子這邊戰圍裡,身形未落,雙腿已循環踢出,招式極為狠辣,而他手中的“殘雨劍”也已攻向一個禿頂漢子.“殘雨劍”劍鞘所襲向之人長得又高又瘦,手中握的竟是又長又細的一雙鐵筷子.此人身手頗為了得,見劍鞘飛射而來,也不閃躲,手中鐵筷疾出,交叉如十字,在將及劍鞘的一瞬間,他的手腕一擰,一雙交錯著的鐵筷便以他的手腕為中心,急旋一圈。

  在前邊那隻鐵筷先磕中劍鞘之前端,“砰”地一聲,劍鞘掉了頭,變成了開口的那端向前.

  這時,後面的那隻鐵筷便電閃而出,準確無比地插入那柄劍鞘裡!

  他又一掄,劍鞘便馬上向歐陽之乎飛射而來。

  歐陽之乎的雙腿沒有擊傷對手,長劍也落空了,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為小六林子已從危險中脫身而出.

  現在,已變成四人圍攻歐陽之乎了.

  小六林子對這些無魂無魄的殺手極端的仇恨,她手中蛾眉刺一揚,正欲上前,卻覺身後有寒風勁襲而來!小六林子吃了一驚,反手一格.“哧”的一聲,她的衣衫後背處已被劃出一道口子!

  小六林子這才轉過身來,方知是那個剛剛僥倖從歐陽之乎劍下留得一命的蕭秋木。

  小六林子見他如此不知羞恥,暗中偷襲,氣憤不過,雙刺一錯,“落梅刺”招式已綿綿而出!

  蕭秋木的左臂已殘,長鞭又被削去一大截,又加上腿上中了一劍,武功已大打折扣,幾招過後,已被“落梅刺”逼得極為狼狽不堪.歐陽之乎的武功雖然神奇,無奈那四人全是神誌不清之人,出招只求傷敵,不計代價,歐陽之乎被他們死纏濫打著,一時也脫不了身.便在此時,卻聽得豐千星那邊有“哇哇”怒吼之聲.小六林子應付蕭秋木已是游刃有餘,便偷眼望去,卻見那二個無魂無魄之人在那邊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奇怪的是他們竄來竄去,仍是在幾張椅子之間!

  而豐千星則坐在居中的一張桌子上,面露得意之笑。

  那二人則像中了邪一般狂呼亂叫,東奔西跑,手中兵器舞得虎虎生風!

  但他們的招式卻全是擊向虛無的空氣.

  豐千星氣定神閒地坐在那兒,右手握著長鞭,不時地揮出一鞭,卷住其中一張椅子,挪一下位置.

  那二人已是累得氣喘如牛,大汗淋漓了.

  小六林子看得心驚,初始還不明白其中之奧妙.後來,方才恍然道:“是了,定是豐千星布下的'千極陣'了,我道他為何一味地搬動椅子,原來是早有計謀.”

  豐千星習過“邪佛上人”所授這奇門遁甲術,其中最為拿手的便是“千極陣”,此陣布成後,由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像生八卦,八卦互生互克,層出不窮,幻成千極。

  被困於“千極陣”中之人,會生無窮幻象,頓覺自己身陷無限險惡之境,陰風怒號,飛沙走石,鬼哭狼嚎,到後來,更是奇想翩翩,似乎四周有無窮無盡之敵奔襲而來,被圍之人必定拚死抵擋,最後便力脫而亡.

  豐千星布下的椅子,在他們眼中,已是千丈絕壁,萬丈深淵,而豐千星揮出之大鞭,在他們眼中便是驚電劃空,響聲雷霆,而那高峰絕壁便被這驚電擊得平飛而出!

  如此場面,豈不讓他們心膽驚駭欲裂?

  蕭秋木已看出情形不對,便大呼道:“踢飛椅子,踢飛椅子!”

  他如此一分神,小六林子一腳踢來,蕭秋木閃避不及,又是一個“懶驢打滾”.他的一招“懶驢打滾”倒是練得頗為純熟,竟又讓他避過了小六林子的一擊。

  但小六林子卻不像歐陽之乎那樣一擊之後轉攻他人,而仍是搶步上前,雙腿連環向尚未來得及起身的蕭秋木踢去,其速迅疾無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0:35
第三卷第一章千極陣法
  蕭秋木只好又將身子就地一滾,同時鞭子一揮,卷中身邊的一張桌子,用力一拉,那桌子便向小六林子這邊轟然而撞來。

  乘小六林子一閃之間隙,蕭秋木已單掌撐地,飄飛而起。

  再看他的臉,已是一片灰土,手中握的又是一截短若豬尾之鞭,模樣頗為滑稽。

  小六林子一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蕭秋木先是一愣,再一看自己,便明白過來,不由又窘又怒,一張老臉已是通紅!

  他心裡憋著一肚子火,一聲不吭,又向小六林子疾攻而上。

  現在,他已不顧其他了,一心只想將小六林子拿下。

  小六林子本是一個極為活潑的小姑娘,只是這些時日因家遭巨變,才變得沉鬱起來,現在一見蕭秋木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那頑皮之性子又上來了。

  但見她搶上一步,蛾眉刺暴射出萬道光芒,向著秋木面門狂點而去。

  如此聲勢,把蕭秋木駭得一楞,短如豬尾之鞭已顧不得傷人,立即一抖腕,向小六林子蛾眉刺的這片光芒掃來。

  小六林子手中蛾眉刺本是揮動如虹,現在突然一滯,變得極為緩慢。

  蕭秋木一喜,以為此乃小六林子換招之間隙,短鞭便不失時機的向小六林子的蛾眉刺席捲而來,準備將其卷得脫手而飛。

  倏地,那本已滯緩的蛾眉刺突然又暴漲開來,如萬道霞光,同時閃向蕭秋木的短鞭。

  一陣“咔嚓”聲響過後,地上已多了十幾截半寸來長的鞭子。

  再看蕭秋木之手,已是只剩下那麼一根鐵製的鞭柄握在手中了。

  蕭秋木先是覺得手中鞭子一輕,不由一楞,低頭看時,才知他的“槍鞭”現在只剩一根鞭柄了。

  蕭秋木極為尷尬,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把手中這根短短的鐵棍扔了,神情有點茫然。

  那邊,小六林子已忍不住“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來,不知什麼時候,被困在“千極陣”

  中的人已二個變為三個。

  原來,方才蕭秋木喊了一聲:“踢飛椅子”之後,陣中人卻渾如末聞,仍是氣喘吁籲地狂擊不止。

  但在陣外的四個無魂無魄之人一聞蕭秋木之聲.便欲去踢椅子,其中有二個卻已被歐陽之乎緊緊扯住。

  只有一個人藉機脫身,向其中一張椅子掠去,抽腿欲踢。

  便在此時,豐千星的長鞭已疾然劃空而出,抖出萬道寒芒,向此人卷來。

  那人一驚,竟發現唯有向豐千星這邊撤一步,才有可能避過這凌厲至極的一擊。

  於是他便向陣中跨了半步。

  果然,鞭子被他躲閃過了。

  但那鞭子突然一轉,又呼嘯著向他落在陣外的那隻腿卷去。

  此招也不難破,只需再向裡跨進一步。於是,那人便又將那隻腳也跨進一步。

  豐千星哈哈一笑,長鞭回收,臉帶微笑地看著那人。

  那人已是全身進入陣中,立刻也是幻象迭生,似乎已陷身於窮山惡水之中,四周全是怪石嶙峋,猙獰突兀。

  更有無數奇禽怪獸向他奔馳而至,呼嘯無比,凶悍刁猛!

  於是,此人也與先入'千極陣'中之人一樣,亂衝亂撞,怒吼不已了。

  而歐陽之乎所面對之敵猝然少了一個,應付起來自然輕鬆了些。

  現在,那三人已是各持一劍,血流如注了。

  歐陽之乎心慈手軟,並未傷他們要害,而是將他們的右臂各自刺了一劍。

  那三人立時把持不住手中的兵器,一陣“叮噹”聲之後,三人的兵器皆已落於地上。

  他們卻不管不顧,便那麼赤手空拳衝將上來!

  於是便又是“蹬蹬蹬”之聲連響,三人連退數步。

  再看他們,已是血流滿面了。

  原來方才歐陽之乎已在極短的瞬間向他們鼻樑各擊一拳。

  還虧得他手下留情,只不過將他們鼻樑骨打斷而已,若是歐陽之乎全力一擊,那麼斷裂的就不是鼻樑骨,而是顱骨了。

  那三人卻毫不領情,一邊流著淚,一邊衝殺上來。

  原來,人的“哭穴”便在鼻樑兩側,歐陽之乎如此一擊,便將他們的“哭穴”全都擊中,無怪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歐陽之乎心道:“罷了,他們已為人所控制,全然不顧自己的死活,我若再一味留情,他們也不會知難而退的。”

  如此一想,他便厲喝一聲,長身而進。

  但見長劍如夢如幻地閃出,三聲慘叫同時響起!

  蕭秋木被小六林子鬥得慘敗之後,本欲叫兩個屬下來助他,哪知圍攻歐陽之乎的四人中,又有一個屬下被困入陣中,剩下的三人已無法對歐陽之乎構成威脅。

  現在,又是三聲慘呼,怎麼不讓他心驚膽戰?

  如此一駭,便已被小六林子欺身而入,蛾眉刺直貫而入,洞穿了他的胸背。

  蕭秋木喉頭“咕嚕”了一聲,便已砰然倒地,但他的手中卻還是握著那根短短的小鐵棍。

  他終是不肯放下臉面,也想來個“人在鞭在,誓與鞭共存亡。”

  其實,此時那三個慘呼之人並未死去,他們只是被歐陽之乎用“殘雨劍”挑斷了琵琶骨而已。

  琵琶骨一斷,他們的功力便廢了。

  原來,歐陽之乎終是心軟之人,不願濫殺人命,他心道:“這些人雖然凶悍,但畢竟是身不由已,只需廢了他們的武功,讓他們無法再為虎作倀便可以。

  哪知此三人功力一廢,便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之事。

  但見那三人因劇痛不支而倒地後,很快又霍然坐起,—臉驚詫。

  若是尋常人,臉有驚詫之意,也不足為奇,但此三人乃神智全失之人,本是一貫神情呆板木訥,無論情勢如何,他們均是絲毫不變神色。

  可現在為何他們突變得神色詫異?

  莫非,他的神智已恢復?

  那麼,惟一可以解釋的是:他們被人控制了心智之後,要么得到解藥,要么廢去武功,才能解去控制他們的藥性。

  那三人驚坐而起後,其中的禿頂漢子奇道:“我怎麼會在此處?我應是與'戰俠'豐魂星在一起飲酒的。”

  另外二人一聽,也吃驚地道:“是麼?我們兄弟倆怎麼未曾看見過你?未曾遇見你又為何會與你一起坐在這地上?”

  那禿頂漢子突然大叫一聲,聲音頗為恐懼,另兩個人吃驚地看著他。

  只聽得禿頂漢子慘叫道:“娘的,我的武功被廢了。”

  他話音剛落,又是兩聲慘叫聲響起:

  卻是那兩個師兄弟發出來的,只聽得他們也慘叫一聲:“姥姥的,我的武功也被廢了。”

  三人怒吼一聲,要去找廢他們武功之人,當他們目睹豐千星、歐陽之乎、小六林子幾人縱橫騰掠時,他們的心情一下子又冰涼如水了。

  因為他們突然明白過來,無論是眼前哪一位廢了他們的武功,他們也是對他無可奈何的,因為他們已是毫無武功,又如何與之相搏呢?

  他們只好狠狠地瞪了茶樓中的幾個人一眼,含恨離去。

  此時,茶樓上戰局基本已平定,唯有被圍在“千極陣”中的三個人還在不知疲倦的狂衝亂打,但他們的腳步已極為沈重了,臉上更是大汗淋漓,臉色已是鐵青!

  甚至,他們已開始互毆了,總算因為真力已減少了一大半,才未相互擊傷。

  小六林子聽了那三個廢了武功之人的話後,知道這些人乃為豐魂星所控制,所以暗自道:

  “幸好我未對豐少文下手,否則,便是濫殺無辜了。 ”

  她卻忘了即使她出手,也絕對不是歐陽之乎的對手。

  小六林子本是對“豐少文”有點歉意,但想到他平日總是浪蕩風流,便也就釋然了。

  豐千星本來一直很清閒地坐在“千極陣”中的桌子上,現在似乎突然記起了什麼事,神色一變!

  於是,他的長鞭疾然而出,凌厲無匹地向陣中三人卷去。

  三聲慘叫,那三人已全部倒斃於地!

  看他們的傷處,竟全是在頸上,血糊糊的一個大洞,顯然是豐千星用鞭子卷住他們的頸部之後,向後一拉,鞭梢鉤便勾入頸內,焉能不扯出一個大洞?

  若是一開始豐千星便與他們動手,自然不可能會如此輕易取勝,但那三人被困於“千極陣”之後,一番胡亂的苦鬥,已是自己把自己累垮了,再加上豐千星端坐那兒,早已把這三人的武功招式看得一清二楚,難怪他能一出手便卷殺了這三個人。

  豐千星見三人已死。這才從桌上躍下,躍下時雙腿著地。

  只聽得“通”的一聲,似乎有金鐵之物砸在木樓板上。

  歐陽之乎與小六林子一愣,一看,才知豐千星有一隻腿竟是假肢。

  無怪乎他整日端坐於櫃檯內,從不走動了。

  歐陽之乎搶上一步,道:“你真是豐千星?”

  豐千星點了點頭。

  歐陽之乎道:“那你為何藏頭縮尾,故作一個茶樓掌櫃?”

  豐千星笑了,只聽得他道:“閣下又何需出此一問?閣下豈不是也假扮成豐少文?我倒也有一事想請教。”

  歐陽之乎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卻聽得豐千星道:“我想知道為何閣下要說自己是我師妹豐紅月之子?”

  歐陽之乎冷聲道:“你不配稱我娘為師妹!”

  豐千星的臉色“嗖”地變得煞白!

  他滿臉不信地看著歐陽之乎道:“不,不可能,我師妹早已在十七年前便遭了豐魂星之毒手,又豈會有兒子留在人世?你切莫誑我。”

  歐陽之乎悲憤地道:“你又何必把責任全推在豐魂星身上?莫非你連自己所做之事,也不敢承認嗎?”

  卻聽得豐千星顫聲道:“閣下莫非… …莫非複姓歐陽?”

  歐陽之乎道:“你是將死之人,我便不妨直言,歐陽正是我父之姓,我父名諱上為歐陽,下為單字也。”

  此言一出,卻聽得豐千星愴言道:“好,好,十七年,整整十七年,終於是撥雲見日之時了。師妹,我知道你在九泉之下,也是深深仇恨我,可我雖然有愧于你,但對你下毒手的事,我豐千星又如何做得出來?”

  歐陽之乎手中“殘雨劍”已“錚”地一聲出鞘,冷聲道:“你便無需再演戲了,當年你們一群禽獸殘殺我娘時,我娘的兩個婢女全都在場,她們可以 證,你豐千星亦是殺我娘的兇手!”

  豐千星道:“若是她們皆在,倒是好事,可惜夏荷已死,而冬青更是了無踪影,大半已不在人世了。”

  歐陽之乎驚道:“你說夏荷已死?”

  豐千星點了點頭,道:“十五年前便死了。”

  歐陽之乎忽又不屑地嗤聲道:“你又在妖言惑人了。夏荷是生是死,冬青尚未知,你又如何知道?”

  豐千星聽到“冬青”二字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待歐陽之乎說完,他道:“你可知道豐少文之母是誰?”

  他心知歐陽之乎對這樣的問題定是不屑回答,所以接著又道:“豐少文之生母便是夏荷!”

  這下,歐陽之乎不由目瞪口呆了!

  豐少文乃豐寒星之義子,而夏荷與豐寒星有血海深仇,那麼豐少文之生母又怎會是夏荷?

  夏荷把豐少文託付給豐寒星作義子,豈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中?

  所以歐陽之乎滿臉不信地道:“你倒是越說越玄了。”

  突然,一直未開口的小六林子向歐陽之乎道:“關於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雖然歐陽之乎對小六林子的性子有些了解,知她並非陰詐之人,但她終是豐靈星之女,其話未必可以全信,於是,他道:“姑娘乃豐靈星之女,論起來該稱豐千星師叔,自是為他遮掩了。”

  小六林子緩聲道:“你可以懷疑我,但你不應該懷疑你身上的玉!”

  歐陽之乎這才記起自己為了假扮豐少文,已設法將他的佩玉也要了來,而“殘雨樓”

  的老管家也曾說過此玉乃豐少文之生母臨終時交給豐寒星的,那麼由這塊玉,倒可以查出豐少文之生母究竟是誰。

  於是,他便故作平淡地道:“區區一塊玉,又能說明什麼?”

  小六林子道:“因為豐少文身上之玉乃他生母所遺留下來的。”

  聽到這兒,歐陽之乎心道:“這一點倒與那個老家人所言相吻合。”於是他便接著聽。

  小六林子又道:“這玉叫'雙鳴玉',本是與另一塊玉成一對,一塊為軟玉,一塊為硬玉,兩塊玉形態大小一模一樣,當它們重疊時,便會有清脆之和鳴聲傳出,因此有了此名。”

  說到這兒,她看了看歐陽之乎,道:“若閣下真是豐紅月之子,那麼此玉本是為你娘所有……”

  聽到這兒,歐陽之乎冷哼了一聲,他心道:“我娘已去世多年,你如此說,若是胡編亂造,我也是無法查證了。”

  小六林子似乎明白歐陽之乎的心思,接著道:“自然,豐紅月已死,無法再為此事辨個真偽。但當年她已將這一對玉分別贈給她最貼心的兩個婢女夏荷、冬青。夏荷所得之玉為軟玉,冬青所得之玉為硬玉,只要找到另一塊硬玉,與豐少文這一塊玉一重疊、便可知真偽。”

  歐陽之乎心道:“要另一塊硬玉倒不難,只要問冬姑姑便可以了。但為何紅兒將那塊玉給我時,冬姑 卻未察覺呢?難道紅兒並未曾將此事告訴冬姑姑?何況,小六林子又如何知道這些情況?”

  於是,歐陽之乎道:“姑娘與在下年紀相仿,又如何知道十幾年前之事?”

  小六林子看了看豐千星一眼,豐千星點了點頭,於是她道:“此事乃豐少文生身父親親口告訴我的。”

  歐陽之乎疑心頓起。

  既然豐少文生父尚在人世,那他又為何要把豐少文交給豐寒星撫養?且這小六林子又如何能認識豐少文生父?定是小六林子所言不實。

  他正待出言相詰,小六林子卻先開口了,只聽得她道:“其實,豐少文的生父你曾見過。”

  歐陽之乎又疑惑了,他見過豐少文的生父?這太不可思議了。

  小六林子望著茶樓的窗外,悠悠地道:“豐少文的生父便是'殘雨樓'的那個老家人。”

  歐陽之乎先是不信,後來想起那老家人對豐少文的確是非常愛護,其情切切,已遠遠不似一個下人對少主的尊敬了。

  但為何他會與夏荷成親?又為何將自己的親生兒子交給豐寒星?

  歐陽之乎百思不得其解,他本就感到進了“殘雨樓”之後,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所以才會讓紅兒近幾天勿對“殘雨樓”動手,可這“感覺”究竟是什麼,他又說不上來,小六林子揭開了一些謎,卻又扯出了更多的謎,一時如何明白得了?

  驀地,遠處響起了那種清脆的竹梆子聲:“梆,梆梆……”

  只見豐千星一聞此聲,不由皺眉,似乎在凝神辨認此聲之方位。

  歐陽之乎也凝神一聽,隱約感覺到是從東側傳來。

  豐千星臉色忽然一變,驚道:“豐寒星危險了!”言罷,身子已疾然掠向樓梯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0:35
第三卷第二章四大殺手
  “殘雨樓”便在“清歌茶樓”東邊。歐陽之乎一聽豐千星所言,也是一驚。

  那竹梆子之聲他已聽過,便是方才召喚幾個無魂無魄殺手之聲。莫非,“殘雨樓”那邊也已有無魂無魄殺手?

  聽三個武功被廢的殺手清醒後所言,他們極可能是被豐魂星所控制,若真的如此,便有些蹊蹺了,為何豐魂星今夜同時向他的二個師兄弟出手?

  雖然豐寒星是歐陽之乎欲殺之人,但現在歐陽之乎卻不願他有什麼意外,因為他需要從豐寒星的口中得到當年的其實情形。

  所以當豐千星衝出“清歌茶樓”時,他也跟著向“殘雨樓”那邊奔去,此時,天已漸亮。

  小六林子自是緊隨其後。

  豐千星因為右腿為假肢,所以身形頗為古怪,便如一個醉漢踉蹌而行,欲倒欲躍。

  但他奔掠之速卻不慢,便這麼去勢如電,歪歪斜斜。

  歐陽之乎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後面。

  他擔心豐千星會惜此機會溜之大吉,所以不敢落下太遠,但又忌憚豐千星神秘莫測的“千極陣”,怕跟得太緊,誤入他早已擺設好的陣法中。

  因為任何陣法在發揮其作用時,只需方位,門戶設對即可,至於是用何物擺設,卻不重要。用椅子可以擺成,用石頭,用木樁同樣可以擺成。

  小六林子跟在歐陽之乎身後,看著歐陽之乎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動,心道:“莫非是他?”

  原來她與歐陽之乎第一次相遇時是在一個月夜,而今夜也是有一弦月,歐陽之乎在她前邊,她只能看到他在月光下的背影,也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會被容貌所干擾,從背影上認出他可能便是那個月夜的“歐陽之乎”。

  何況,這假扮豐少文之人不也說過他復姓歐陽?於是,她越來越肯定眼前的人便是歐陽之乎。

  她發覺這個歐陽之乎一出現,便有離奇古怪的事要發生。上次遇見歐陽之乎,她的那車金銀便被人劫走、而這一次更是險象環生了。

  正思思忖間,卻見前面的豐千星和歐陽之乎已停了下來。

  小六林子一看,已到“殘雨樓”了。

  “殘雨樓”很靜,靜得讓人不安。

  豐千星雙掌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然後,歐陽之乎便看到橫陳於庭院之中的屍體,不是一具,而是十幾具。

  有廚子劉七,有養花的阿木,有車夫王麻子……還有一些人卻是歐陽之乎所不認識的,看他們面部的神情,赫然是無魂無魄之殺手幹的好事。

  這些殺手歐陽之乎全不認識,顯然又是豐魂星手下的,歐陽之乎一清點,庭院中共有五具無魂無魄的屍體。

  若是這些人全是豐寒星一人所殺,那麼他的武功的確是高不可測了。

  但從傷勢看來,只有三具屍體為劍所殺。還有另外兩具,一具已全身腫脹為青紫色,而且猙獰如厲鬼,顯然是中了毒,還有一共卻是為棍傷,他的腦殼已凹陷下去,顯然是被一棍擊中而斃命。

  那麼,這個使棍之人是誰?以毒殺人的又是誰?

  再看“殘雨樓”中人的屍體,竟是全身無傷,只有脖子上有一道紅印。歐陽之乎蹲下身來仔細一看,才知並非紅印,而是一種極細的利器切削而入後,鮮血滲出一縷來而形成的。

  也許那利刃太過細薄,所以它即使將裡邊的喉結切斷,傷口仍是極小極小,以至於鮮血也流不出來。

  是什麼樣的兵器,能形成如此樣的傷痕?

  三個人繼續朝庭院深處走去。

  然後,他們便看到了豐寒星的屍體。

  豐寒星的死狀極慘,以至於小六林子一見之後,驚叫一聲,再也不敢正視。

  只見豐寒星全身已不知被什麼利器撕得血肉模糊,肩上、背上、胸前、肋部……無一處不是血肉翻捲起來,像剛被翻耕過的土地,露出淡紅色的肌肉和青白色的骨胳。

  一切都是那麼的觸目驚心,是什麼武功能將人傷得如此?

  豐千星的指關節已捏得“啪啪”作響,他的眼中已有一種驚訝,甚至有一種恐懼,仔細地查看兩次屍體後,他緩緩地道:“血蝙蝠,殺了豐寒星的人是血蝙蝠。”

  當世四大殺手,便是血蝙蝠、綠蜻蜒、蚊子、花狸貓。

  血蝙蝠殺人所索要的代價很怪,他只收兩種東西,一種是夜明珠,一種是指甲。

  夜明珠越奇異,絞下的指甲愈長,那麼可以換取的服務便是越完善,這是血蝙蝠的殺人宗旨。

  有人說血蝙蝠殺人,只失手過一次,那次是因為血蝙蝠趕到所要殺之人的住處時,那人恰好在前一天死了。

  但這些都只是傳聞而已,這世上從沒有人能看清血蝙蝠的樣子,所以豐千星推測殺豐寒星的人是血蝙蝠時,歐陽之乎並未置對否。

  豐寒星乃“邪佛上人”之門徒,武功自是極高,那麼殺他的人的武功更高了,是什麼人竟能請動如此高的殺手呢?

  倏地,歐陽之乎感到有什麼不對勁的,思索了片刻,才知是因為他未見到老家人。

  或許也等於說,他未見到豐少文的生父。

  豐千星與小六林子也察覺到這一點,三人便分頭去找了。

  歐陽之乎幾乎將“殘雨樓”所有的地方全翻了一遍、卻仍是一無所獲。

  突然,歐陽之乎想起豐少文的臥室,不知為何,他把這個最後可能找到老家人的地方給疏忽了。

  果然,當歐陽之乎走近那屋子時,便聞到了一種氣息,一種微甜如同銅錢上的綠銹一般的味道。

  歐陽之乎不由心中一緊,儘管現在並不能肯定老家人真的是豐少文的生父、夏荷之夫。

  但歐陽之乎仍是不願看到老家人的死。

  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所以,推開歐陽之乎自己曾住過一宿的房門時,他的心情頗為不平靜。

  但房中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那种血腥的場面。當歐陽之乎推開門後,看到有一個人伏身臥在豐少文的床上,一身金色動衣,而豐少文的書桌上,則有一個人伏在桌邊上,似乎看書看累了,趴在那兒睡著了。

  那兩個人都死了,只是死得安靜些而已,趴在書桌上的人前額眉心處有一點殷紅,乍一看,便如一點紅胭脂,此人的命,便是被這“紅胭脂”奪去的。

  當歐陽之乎將床上那個人翻轉過來時的一瞬間,他聽到一陣“咕嚕”聲,然後便看到那人本是完好無損的胸腔便在他的一拉之後,“嘩”地一聲,開了一個大口子!

  花花綠綠的腸子流了出來,黏黏地蜿蜒於豐少文的床上。很快,胸腔內的積血便將豐少文床上的被褥浸了個透濕。

  顯然,那人早已被利刃劃破胸腔,只是當胸腔被劃開一個大口子時,他的人已經倒下了,又恰好倒在床上,他胸腔的傷口被那麼一壓一捂,沒有機會分開,便那麼氣絕身亡了。

  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兩個人死得毫無痛苦之狀,也許,他們是在不知不覺中便彼人偷襲而亡,所以在這間房中,全元打鬥之狀。

  但,那個老家人卻並不在這兒。

  歐陽之乎有點意外。

  他又仔細地察看了居中的角角落落。驀地,他的目光停留在屋中的一塊銅鏡上。

  銅鏡本應是垂直地面,正立那兒,但現在看到的卻是斜斜地立著。

  歐陽之乎看著那塊銅鏡,發覺銅鏡現在只能照著自己腰身以下的部分。

  銅鏡位於房中一角,加上屋中又無打斗場面,所以按理銅鏡不應會這麼別彆扭扭地側立於這兒,若是鋼鏡下邊沒有方木墊上,恐怕銅鏡早已傾倒了。

  那麼為何好端端的一塊銅鏡,要把它墊得幾欲傾倒呢?

  歐陽之乎苦苦思索,他覺得這其中必有什麼痕跡可尋。

  但直到小六林子與豐千星也找到這兒時,他仍來想出個什麼來。

  他看了看從門外進來的小六林子兩人,沒有說話,還是苦思悶想著,在銅鏡前踱來踱去,當他看銅鏡,所看到的只有自己腿部以下部分時,他的思緒不出走了神,心中暗道:“不知在別的角度,再看鏡中的我時,看到的又是什麼?”

  他剛要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好笑時,腦中電光倏地一閃!

  他已明白鏡子之所以這麼側斜著,是因為有人要利用此鏡觀察房內的情形。

  既然此鏡如此傾斜,那麼那人所在之處必定是在豐少文的床下!

  歐陽之乎向小六林子遞了一個眼色,小六林子立即心領神會,二人便故作漫不經心之狀,向豐少文的床過踱去。

  待二人都已走至豐少文床邊時,歐陽之乎以極快的速度向床身自下而上踢出一腳,其動極猛。

  豐少文的床榻、床板便“砰”地飛起,連同那屍體飛得遠遠的。

  同時,小六林子的蛾眉刺已如電而出,射向床底,但她自己手中仍握著兩根極細的練子,練子另一端,正是系在蛾眉刺上。

  便在床板飛開時,歐陽之乎與小六林子已同時看到有一個人影斜倚在床邊的那側牆的牆腳下。

  小六林子的蛾眉刺便是朝那人影而去。

  大約是歐陽之乎與小六林子配合得太好,但見那人影在小六林子一擊之時,竟毫無反應。

  眼看那人便要被小六林子的蛾眉刺生生刺中,立亡於當場,倏地,一股奇大的勁力從一側洶湧而出,如怒潮般向小六林子的蛾眉刺卷去,與蛾眉刺撞了個正著。

  於是,便在蛾眉刺離那人眉心僅半寸之距時,被這股罡烈之風生生擊偏!

  歐陽之乎一回頭,才知此掌乃豐千星擊出,不由暗暗心驚,心道:“此掌如此勁道,倒是不可小視他了。”

  歐陽之乎惱他亂插一桿,正欲出語相詰,豐千星卻已開口了。

  只聽得豐千星送:“床下之人正是老家人,亦即豐少文之生父!”

  歐陽之乎一驚。

  方才他一腳踢飛床板,小六林子蛾眉刺即出,一心只道床下之人定是豐魂星的屬下,哪顧得去辨認是何人?

  聽豐千星如此一說,歐陽之乎才凝神細辨。

  一看,那人乃一中年儒士,相貌頗為俊朗,哪是那佝僂著身子的老家人?只是不知為何卻一動不動。

  歐陽之乎不由勃然大怒,道:“豐千星,原來你一向便以假話蒙我。”

  他既已不信豐千星,便又斷定豐千星是在裝神弄鬼,其實他便是當年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之後,於是殺機頓起,手已按上劍柄。

  卻聽豐千星道:“歐陽公子再看他手中握著什麼?”

  歐陽之乎以為他又在胡弄自己,當然不願再去看。

  卻聽得小六林子一聲驚叫,似乎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歐陽之乎忍不住回頭一看,發現中年儒士手中果然握著一物,再一細看,那物薄如織綢,竟是一張人皮面具。

  歐陽之乎心中一動,“殘雨劍”嗆啷出鞘,護在胸前,向中年儒士走去。

  等走至僅一尺之距時,他才看清那人似乎已氣絕身亡,脖子上也是一道紅印。

  歐陽之乎這才長劍入鞘,放心地直上前,將中年儒士手指掰開,取出人皮面具,抖開一看,隱約可辨出是一張老人之臉面。

  歐陽之乎不由心道:“這次倒是我錯怪豐千星了。”

  正當他查看那張人皮面具時,本是閉目如死的中年儒士斜倚著的身子突然向前一彈,立即又向後一倒,頭向後仰,“碰”的一聲,後腦勺重重地撞在牆上。

  歐陽之乎哪會料到這本已不動的“屍體”會突然動起來?而且舉動頗為詭異,不由怔住了,一時不明白這中年儒士為何將自己的後腦勺重重撞牆。

  正愣神間,卻已有一聲輕微的機簧聲在歐陽之乎背朝著那堵牆上響起,但歐陽之乎因心有所思,未曾察覺。

  機簧聲響過後,一排勁弩竟從牆上一幅山水畫後面疾射而出,全部射向歐陽之乎。

  那箭弩頗為奇異,飛行時竟無一絲聲響,其疾如電閃般襲向歐陽之乎的後背!

  豐千星微哼一聲,手中長鞭已如靈蛇出洞,向那排勁弩卷去。

  銀鞭竟將八枚強弩齊齊卷中!豐千星再藉力一抖、八支勁弩便已偏了方向,向另一側飛去,生生插入另一側的牆中。

  歐陽之乎在鞭梢的倒鉤與勁弩相撞時,才驀然驚覺,“殘雨劍”如萬道長虹揚起,瞬息間便罩住了自己全身。

  待到豐千星卷飛勁弩後,歐陽之乎的劍虹才為之一斂而收。

  歐陽之乎這才明白過來,方才中年儒士用力向後撞去,定是為撞擊勁弩的機關,引發勁弩。若不是豐千星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已中了數箭,不死亦得重傷。

  歐陽之乎心道:“看來豐千星可能真的與當年之事無關。否則,方才他不出手救我,而是乘勁弩襲我的時候出手,恐怕我是無法逃過這一擊了。”

  不由心中有了冰釋前嫌之感,雖然他末明白當年真相,但料想與冬青姑姑所言之情形定是有些出入。

  但他自小便已對他母親豐紅月的幾位師兄全都有著極深的仇恨,這麼多年來,仇恨日積月累,一日比一日深,在他心目中,豐紅月的幾位師兄無一不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後來冬青的敘述更是使這種仇恨越髮根深蒂固,暴漲百倍。

  所以,即使他已感到豐千星極可能與當年之事無關、但一時情感上仍是轉不過彎來。

  於是,他也未對豐千星言謝字,便已轉過身去。

  方才他已是斷定中年儒士已死,哪知他竟會突然發難,利用機簧對自己下手,不由有些憤怒。

  但當他迴轉身時,那中年儒士卻又是一動不動地斜倚在牆角上了,若非是親眼所見,歐陽之乎定是會以為此人壓根兒沒動過。

  他只道中年儒士在裝神弄鬼,便大喝一聲,長劍已如電而出。

  歐陽之乎看了那張人皮面具後,本已認定此人便是老家人,哪料到他竟會對自己出手,如此便全盤否認了自己原先的想法,所以出劍毫不留情,一出手便是神水真君的一招“大浪淘沙”,直取中年儒士前胸。

  中年儒士一動不動,眼看便要被“殘雨劍”洞穿時,卻聽得豐千星大聲叫道:“歐陽公子手下留情!”

  若是從前,豐千星如此一叫,歐陽之乎的劍勢非但不會停,反而會更迅猛而上,但經過方才的變故後,他對豐千星的看法已有改變,故豐千星之聲一出,他便生生地停了手。

  長劍卻已刺破了中年儒士的胸前衣襟!

  歐陽之乎不知豐千星為何叫他住手,而且心中又對他存有芥蒂,於是便提劍在手,卻不知該說什麼。

  豐千星上前一步,道:“歐陽公子可曾留意此人的雙眼一直未睜開過?”

  歐陽之乎聞言,先是一驚,接著便想起果然是如此情形,只是自己未曾留意而已,既然中年儒士一直未睜開眼,那麼他以頭磕動機關時,根本就不知道在他前邊的人是誰。

  歐陽之乎不由暗叫一聲:“慚愧!豐千星站得比自己遠,看得卻比自己明了,端得是心細如發了。”

  他卻不知道豐千星正因為離中年儒士遠了,才能看得更仔細,這便是所謂的“冷眼旁觀”

  了,旁觀者總是要冷靜些。

  歐陽之乎慚愧之餘,不由又起疑心,為何中年儒士在小六林子與自己兩次出擊時,他都無動於衷,卻又能準確無誤地引動機括?——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0:36
第三卷第三章邪佛之僕
  也許,他早已算準兩次豐千星都會及時救下他?

  如此一想,歐陽之乎又把自己嚇了一跳,如果果真如此,那豈非等於說,眼下情況是中年儒士與豐千星串通好的圈套?

  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想到自己向中年儒士出手時,豐千星只是以語相阻,而非出招、這樣一來,停不停手,全由自己,若是自己不停手,而這中年儒士又是裝死,那麼便定已被長劍洞穿了。

  那麼,惟一的可能便是中年儒士已是生命垂危之人,那一彈一磕之動作,全是下意識而為,或者說是一種生命的潛能爆發而已!

  這麼一想,歐陽之乎又急了,因為他想到此人若並不是有意針對自己而發的勁弩,那麼此人便極有可能真的是老家人——即豐少文生父!

  若是老家人真的死了,即豈不是斷了一條極有價值的線索?

  歐陽之乎於是趕緊上前,一摸中年儒士的脈博,沒摸到,再探他心跳,也是探不出來,不由洩氣了,心道:“看來他是死了。”

  驀地… …

  一聲“咣”的巨響,把歐陽之乎嚇了一跳。一看,才知是豐千星抖著長鞭,擊碎了那塊銅鏡,碎鏡片碎了—地。

  歐陽之乎心道:“這人好沒來由,無緣無故地便把一塊好端端的鏡子砸了乾什麼?”

  豐千星俯下身來,從地上拾起一塊銅鏡,向中年儒士這邊走來。

  歐陽之乎有些驚奇地望著豐千星,不知他要幹什麼。

  卻見豐千星走到中年儒士身邊,彎下腰,將那碎銅鏡湊到中年儒士鼻下,將光滑的那一面對著中年儒士的鼻孔,片刻,拿了開來,仔細端詳。

  歐陽之乎忍不住也好奇地看了一眼,發現銅鏡已有點模糊了。

  他這才明白豐千星之用意,豐千星是在探察中年儒士有沒有氣息。

  只要有呼吸,無論多麼細微,以銅鏡湊上去後,氣息定會在銅鏡上凝結成霧水,由此便可斷定人是死是活了。

  歐陽之乎見鏡片模糊了,便知中年儒士一息尚存,或許有救,不由大喜過望,正欲以真力相催救,卻被豐千星阻住了。

  豐千星沉聲道:“根據鏡片上的霧氣看來,他的咽喉幾乎已被利刃切斷,若是你以真力催動他的呼吸,反而會使他的頸部傷口擴裂開,死得更快。”

  歐陽之乎聽他口氣,似乎他另有方法,若是與他沒有那麼一點芥蒂,說不定歐陽之乎早已出言相求,讓他出手相救了。

  豐千星似乎明白歐陽之乎的心思,道:“其實,從理論上說,此人已是死了,這正如一條蛇被斬成兩截後,仍可以活一段時間一樣,現在我們出手相救,可以讓他假活片刻,但最終,他仍是必死無疑。”

  歐陽之乎聽他說了這麼一大通話,卻未動手,不由有些心急,幾乎要出言催他了。

  豐千星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金屬盒,打開盒蓋,裡面赫然是十二枚銀針!

  豐千星靜靜地凝視著中年儒士的頸部,足足有半袋煙的工夫。

  歐陽之乎已急得手心裡直冒汗。

  豐千星便在此時出手了!

  只是他出手如電,十二枚銀針轉眼間便插在中年儒士的頸部,在那道殷紅的傷口之下團團地紮了一圈。

  歐陽之乎甚至未看清豐千星是如何出手的,但覺眼前手影閃動如亂蝶,他還未回過神來,豐千星已停手了。

  再看豐千星,額頭上已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喘息之聲也粗重了些。顯然,方才十二枚銀針要一氣呵成,準確無誤地紮在應扎的部位,是一件非常不容易之事。

  扎完十二枚銀針之後,豐千星便一動不動地望著中年儒士。

  少頃,中年儒士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歐陽之乎心中一喜。

  中年儒士的嘴角又抽動了一下。

  待到中年儒士嘴角抽動第三下時,豐千星便又迅速出手,以右掌抵於中年儒士的胸前,一股其力綿綿不絕而出。

  片刻後,卻見中年儒士的衣衫開始有了輕微的鼓動,然後越來越起伏不定到後來.整件衣衫便已如水波一般起伏不息。

  豐千星這才住了手,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再看中年儒士,臉色已變得蒼白,然後又變得紅暈,待到紅如赤火時,又慢慢褪下。

  當紅潮褪盡時,他的臉色已與常人無太大的不同,只是略略蒼白一些而已。

  便在此時,中年儒士睜開了眼。

  他雙眼睜開時,有一種茫然失措的感覺。然後,他的目光便定在歐陽之乎身上,先是一種驚愕之色,然後便是狂喜!

  他說話了,聲音竟尖銳如刀刃!

  中年儒士用那種奇異已極的聲音道:“少……少主!”

  歐陽之乎立即斷定眼前這個人便是老家人。他心中一動,暗道:“我何不試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乃豐少文之生父?再說他已是將死之人,臨死前以為有一個親人在他身邊,對他也未嘗不是一種慰藉。”

  於是,他便道:“你不用再瞞我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他的話音一落,中年儒士的眼神便大變,變得極為古怪,似驚似喜似哀似懼,一時誰也分辨不明那眼神之含義。

  只聽得他用那種尖銳如金屬利刃一般的聲音道:“少……少文,是誰告訴你的?”

  歐陽之乎指著豐千星道:“便是他。”

  中年儒士這才將目光投向豐千星。這麼一望,他的眼神又變了,變得極為憤怒!只聽得他指著豐千星顫聲道:“他…他…”

  大約是太過激動,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頸上的銀針也開始顫動不已,而他身上的衣衫則鼓動得更厲害了。

  豐千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說殺了豐寒星的人便是我,對不對?”

  中年儒士有點吃驚地望著豐千星。

  豐千星接著道:“這已為我所猜中。事實上,今日去我'清歌茶樓'殺我的人也是豐寒星。”

  此言一出,中年儒士臉上的驚訝之色立即變得極為憤怒。

  豐千星再次阻止他開口,他道:“當然,這全是假象,殺我的人不是豐寒星,殺豐寒星的人也不是我,只是有人扮作豐寒星與我而已。”

  中年儒士臉色變了變,似乎有些信了。

  豐千星接著道:“你若不信,可問……問豐少文便知。”

  中年儒士便望著歐陽之乎。

  歐陽之乎點了點頭,道:“那假扮豐寒星之人去'清歌茶樓'殺豐千星時,我……孩兒剛好在場,可以為他作證。”

  中年儒士聽歐陽之乎說出“孩兒”二字,似乎極為欣喜,至於歐陽之乎之言,他更是深信不疑了。

  於是,他便對豐千星道:“千星少主,我倒錯怪你了。”

  歐陽之乎聽他稱豐千星為“千星少主”,不由心道:“豐千星乃'邪佛上人'之徒弟,按這種稱呼推定,那麼中年儒士,或者說豐少文的生父,便是'邪佛上人'當年一個屬下了,但似乎'邪佛上人'並未成立什麼門派,只收了八個弟子而已。”想到這裡,他不由有些奇怪。

  卻聽豐千星道:“唐木大哥,我早讓你別如此稱呼我。其實我不過是一個孤兒而已?又算得什麼少主?”

  歐陽之乎一聽“唐木”二字,吃了一驚,暗道:“這不是冬姑姑所說的為'邪佛上人'伺養'無影鶻鶻'的那個僕人嗎?”

  卻聽得中年儒士道:“我只是一個下人,又怎敢與你稱兄論弟?”

  聽他如此一說,那麼他便是唐木無疑了。

  豐千星道:“咱們先別為如何稱呼之事傷神。你已身受重傷,恐怕……恐怕不能說太多的話,所以,我便揀要緊的話問你,你看如何?”

  唐木點頭道: “其實我也自知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又何必掩飾?”

  豐千星聽他如此一說,不由有些不好受,口中卻道:“你卻是過憂了。”

  唐木苦笑了一下。

  豐千星道:“你可知今日殺入'殘雨樓'的共有幾人?”

  唐木道:“為首的是一個扮作你的人,奇怪的是他也會你的'十字鞭',武功極高。”

  豐千星哼一聲。

  唐木接著道:“還有一個身著紅色勁裝之人,武功極為詭異,手上沒有兵刃,竟是以一對尖銳鋒利的利爪傷人。”

  豐千星說道:“果然是血蝙蝠。”

  唐木道:“血蝙蝠這個名字形容他,倒真是貼切得很……另還有一人,以一種極為詭異的繩索兵器,那兵器一端為精鋼鑄就之桿,有三尺長,末端尖銳如槍尖,邊上尚有倒刺,而另一端則是一個斗大的繩環,也不知那細繩索是何物製成,瑩亮閃光,竟比蛛絲粗不了多少。”

  豐千星神色一變,道:“想不到當今四大殺手中,竟已出動了二個!”

  歐陽之乎不由驚道:“此人是誰?”

  豐千星道:“蚊子。四大殺手中排名第三的蚊子。”不知為何,他的眼中充滿著怨毒之意。

  蚊子殺人不眨眼,血蝙蝠眨眼便殺人,血蝙蝠在四大殺手中排名第二。

  唐木接著道:“剩下的人,卻更是奇異得很,個個神情木然,眼神呆板,似乎已被人懾去了魂魄。”

  歐陽之乎心道:“看來豐魂星手下無魂無魄殺手倒真不少。”

  豐千星沉默了片刻,道:“唐木大哥,當年夏荷交給豐少文一物,你可還記得是何物嗎?”

  其實,他問此問題的目的並不是要詢問什麼,而是要藉唐木之口,為小六林子在“清歌茶樓”所說的話,作個證明。

  唐木的神色卻已變了,激動得面上赤紅,喘息急促,豐千星知道這並非好兆頭,不由有些後悔。

  只聽得唐木用那種尖銳如刀刃般的聲音道:“我又怎會不記得?那是一塊玉,一塊軟玉,名為'雙鳴玉',可與另一塊硬玉吻合後發出共鳴之聲,只是……只是少文他不懂事,把那塊玉給了……給了人家了。”

  他終是不願在外人面前說少文的不好,不肯說出是給了“千嬌百媚樓”中的小喬,而說成是“給了人家”。

  歐陽之乎不由有些感觸,忙將自己所佩著的那塊玉取出,拿至唐木眼前,道:“那日,我聽……聽了你的責備後,便立即去向……向人家要了回來。而且,孩兒從此便不再……不再胡亂行事了。”

  他本是欲以豐少文之口氣稱唐木為“爹”,但終是無法說出口,為了照顧唐木的面子,他也末說出“小喬”二字。

  歐陽之乎知道這豐少文生性風流,唐木一直不滿,所以他便說從此不再“胡亂行事”以安慰唐木。

  豐千星聽了歐陽之乎的所說,不由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讚許之意。

  唐木一聽歐陽之乎之話後,不由極為興奮、欣喜,只覺全身氣血上湧,登時雙面更為赤紅!

  豐千星忙阻止道:“唐木大哥,你便不需再說話了,待到傷好之後,再說不遲。”

  唐木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安慰我了。少文他能改過自新,對我來說,已是……

  已是莫大的欣慰了,便是……便是死了,又有何妨?只是,我尚有一個心願,一直……直未能實現… …”

  歐陽之乎忙道:“你便說出來,孩兒一定會為你辦到的。”

  唐木看著歐陽之乎,目光中滿是慈愛,他的聲音已變得極為遲鈍,便好像一把本是尖銳的刀,現在已純了一般,生澀遲緩。

  唐木道:“小時候,你尚未成為你義父的義子之前,你不會說話,而後來……後來,我已無法與你相認了,所以……所以一直未聽過你叫我一聲爹,今天……今天你能……能叫我一聲嗎?”

  這下,歐陽之乎為難了,畢竟,他與唐木並無血肉之情,如何能叫出一聲“爹”呢?

  唐木已看出他的猶豫之色,心道:“這十幾年來,他一直不知他生父是誰,突然有人告訴他、那個整日佝僂著身子的老僕人便是他爹,他一時之間如何能轉得過彎來?雖然他已認了我這個爹,但要他叫這一聲'爹',卻是太難了。”

  於是,他便故作元所謂的樣子,對歐陽之乎道:“算了,只要你心中認了我這個爹便行了。”

  但看他神色,卻是極為失望,本已是赤紅的臉色,又變得蒼白如紙,嘴唇也翕動著,似欲有言。

  歐陽之乎不由有些後悔。

  他沒有想到,一聲稱呼,對唐木竟如此重要。因為他也是從小便無父無母,所以雖然他極為渴盼有一對親他愛他的父母,便對親情卻並無真正的了解。

  眼下,他看到唐木傷心欲絕之色,不由心中一動,心道:“我們為子之人對父母有極深之情,而為父為母者又何嘗不是如此?人都說十指連心,而子女便是如父母之指,若是親生兒子近在眼前,卻不肯相認,該是何等的不幸?”

  他如此想著,一時便愣在了那兒。

  唐木見狀,不由更為自責,心道:“我這又是何苦來著?倒叫孩子為難了。”

  於是,他便輕輕地拉過歐陽之乎的手,用自己已漸漸冰涼的手撫摸著,愛撫著,想到十幾年來,他與小文相距咫尺,卻又遠若千丈,眼看著少文不求上進,他卻不能教管,其心之痛,其情之傷,又有何人知、有誰明了?

  想到此處,他已是淚流滿面了。

  歐陽之乎的手上,有唐木的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

  歐陽之乎的心,已止不住顫抖起來,他自幼便與“水火雙邪”生活在一起,“水火雙邪”

  雖然對他極為疼愛,但他們終是性情古怪之人,表達情感之方式也異於常人,又何嘗如此撫愛過他?

  在唐木的撫摸下,他不由想起了他從未謀面的雙親、若是他們尚在人世,自己豈非也是如此地受著他們的撫愛?

  想到自幼便身負深仇大恨,父母均含恨而死,他不由悲從心來,雙眼也模糊起來,再看唐木,哪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儒士?分明是他每夜都會夢見的父親歐陽也!

  看著幻覺中的歐陽也那滿帶慈愛的目光,他不由悲呼一聲:“爹!”

  此聲一出,唐木全身一震!

  唐木本已不抱什麼希望,雖然他自我安慰了一番,但失望卻是難免的。

  如今歐陽之乎竟肯開口稱他為爹,他真是又驚又喜。

  一陣狂喜湧來之後,他已覺得喉頭一甜,頸部的那道傷口迸開了。

  一縷鮮血從那環形的傷口處滲出,歐陽之乎與小六林子同時驚呼一聲。

  唐木本就是被豐千星從閻羅王手中搶回來的,能活過來,已是奇蹟。如今傷口再次迸開,那無疑便等於宣告他的生命即要結束了。

  但唐木的臉上,卻有一種極為欣慰的笑容,一種釋然與超脫的笑容,他拼盡了全身力勁,以鈍刀般的聲音道:“少文,那隻……那隻無影……無影鶻鶻你……你要代……代爹養……

  養下去……”

  歐陽之乎含著淚點了點頭。

  他現在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名字。悄然中,他已把自己當作了那個不學無術的豐少文,心中又是悲傷又是自責,早已是淚流滿面了。

  唐木的神情更為欣慰,他看了看小六林子一眼,道:“可惜……可惜……爹……爹看不到……你……你們……”

  他誤將小六林子當作是“豐少文”之女友了,甚至,他已認定“豐少文”願痛改前非,一定是這位美若天仙姑娘的功勞。

  所以,他本欲道:“無法看到你們成家的那一天。”沒想到卻一口氣提不上來,便那麼闔目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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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四章易佛心經
  歐陽之乎見唐木身子往後一仰,才明白過來,忙將唐木將倒之身扶住,卻見唐木的臉色已是死灰一片

  但他的神情,卻並無痛苦之狀。

  歐陽之乎不由心中一哀,他也無法解釋為何會有如此感覺。

  小六林子的感覺也是怪怪的,她是何等的聰明,早已從唐木的眼神中看懂了唐木欲言又未言出之話。

  不知為何,她竟俏臉一紅,偷偷地看了歐陽之乎一眼。

  她不由暗暗自問:“我這是怎麼了?唐木他一句只說了一半的話便讓自己如此心神不定,真是可笑之極!”

  她生起自己的氣來,強自要把心中的不安按奈下去,卻如何抑止得了?

  於是,她的那張俏麗如月的臉更是飛紅如霞了,身子竟也微顫起來。

  原來,那個月夜,她無意中與歐陽之乎相遇後,見歐陽之乎生得極為俊朗但又不同於一般年輕人的俊美,在英俊中帶有一種羈傲與倔強,還有一種別有魅力的野性,芳心便已一動。

  後來,她發現這個自稱“歐陽之乎”的年輕人極為質樸,簡直質樸得有點憨厚,就那麼大大咧咧地啃那幾個油餅,全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便更為欽佩他這種超脫的平凡。

  小六林子無兄弟姐妹,所以一直極受豐靈星的寵愛,加上豐靈星的武功頗高,“萬獸山莊”的名聲甚響,尋常年輕人雖然極為傾慕小六林子之美貌與聰慧,但都有一種可望不可及之感,於是紛紛對小六林子敬而遠之。

  如此一來,小六林子能接觸的年輕小伙子便極少了,即使有,那些人在她面前也是斂容正神,一付規規矩矩的樣子,倒讓小六林子覺得滑稽了。

  慢慢地,她自己也矜持起來,目光也變得高高在上,傲得像是一隻美麗的小孔雀。

  表面上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其實心中又何嘗不渴望也能覓得一份柔情的呵護?

  歐陽之乎的出現,便給了她這種感覺,也許,這個古怪的年輕人便是她所期盼的那種人。

  他的樸實,他的野氣,他的倔傲,甚至還有一些她也說不上的東西,讓她有了這種感覺。

  但後來,竟會意外地遇上那個“無魂無魄”的白衣人的襲擊,接著又有人設計引開歐陽之乎,然後便有五個無魂無魄殺手向她的那輛馬車襲來。

  幾個屬下很快戰死,若不是她聽了廟中呼救聲時,有所戒備,恐怕她也已脫不了身。

  當時,她先是有些懷疑歐陽之乎與那幫人是不是已串通好了。但後來一想,便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按歐陽之乎與白衣人相鬥時的武功來看,歐陽之乎若是要搶馬車上的財物,壓根兒不用裝神弄鬼,繞那麼一個大彎子。

  他只需直截明了地向自己出手,便可成功了,何必費那麼多神?

  她脫身之後,並未遠去,又偷偷折回身來想看個究竟。

  卻見歐陽之乎趕回來時,急切地叫喚自己的名字,不由心中一動,剛要出口應答,卻又立即想起若是歐陽之乎真的與那幫人是一伙的,自己這麼一應,豈不是自尋死路?

  於是,她又把已溜到口邊的話生生嚥下肚中了。

  然後,卻有另外一個呻吟聲響起!

  小六林子先是一驚!不知什麼時候這兒還有受傷之人,後來,她便有些明白了,但卻又不能肯定。

  歐陽之乎卻已徑直向那叢荊棘走去。

  再後來,歐陽之乎突然倒下了。

  小六林子一驚,幾乎喊出聲來,她不由對自己的袖手旁觀而自責不已,心中暗道:“若不是方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早地提醒歐陽之乎,然後與他聯手,那些無魂無魄之人又能奈我們何?”

  她又悔又惱又驚,竟把自己急得眼淚直流。

  她看到有一個女子從荊棘叢中出來後,又將一粒藥丸餵入歐陽之乎口中,然後,歐陽之乎就變了,變得如方才那些人一樣——木然、呆板、無魂無魄!

  小六林子更是芳心大亂,心道:“全是我不好,害了歐陽之乎,現在他的魂魄也被這妖女懾去了,我該如何是好?”

  小六林子見這時只有那個女子一人,本欲出手,卻突然想到歐陽之乎既然已被懾去了魂魄,那麼便是身不由己了,若是那女子叫歐陽之乎殺了自己,歐陽之乎也是會聽從的。

  而以她的武功,又怎麼是歐陽之乎的對手?

  於是,她不單恨自己,又恨起那個妖女了。那妖女不但懾去歐陽之乎的魂魄,而且還不知羞恥地用食指去碰歐陽之乎的嘴唇!

  在她的心中,已不知多少次想將那女子的食指齊根剁下。

  再後來,妖女又用她的鬼嘯聲引來了另一個妖怪(在她心中,已把那個女子當作真正可惡的妖怪了。)

  對方既有幫手,她更無計可施了。

  她只好遠遠地跟在她們後面,來到了紅兒她們谷前的湖旁。

  待到紅兒將歐陽之乎帶入谷中後,小六林子才悻悻而回。

  之後,她的家中便遭了巨變,父親豐靈星被無魂無魄殺手殺死了。

  而她自己,也在去外祖父“孤風叟”長孫術所在的黑風崖時,被三個無魂無魄之人截殺,父親豐靈星屬下莊子宋拼死抵擋,力戰而死。

  若不是豐寒星及時趕到,恐怕小六林子便要命喪那三個無魂無魄殺手之手了。

  於是,小六林子對那些無魂無魄的殺手更是恨之入骨。

  無怪乎在'清歌茶樓'見到那幾個無魂無魄殺手時,她便不顧一切地出手。

  而當時,她並不知道那個風流成性的浪蕩公子便是歐陽之乎所扮。

  待她知道“豐少文”便是歐陽之乎後,她又同時聽到另一個讓她大為震驚的消息:歐陽之乎竟是自己父親的師妹豐紅月的兒子!

  雖然豐靈星從未對她說起當年之事,但從歐陽之乎的神情看來,他對自己的父親豐靈星似乎有著刻骨之仇恨。

  而且,當時小六林子已從豐寒星、豐千星口中得知了十七歲前的事情,不由心哀如死。

  心道:“既然他與我父親有那麼深的仇恨,那他是永遠也不會原諒我父親了,至於我,他也肯定是一併恨上了,又如何說得上……說得上……”

  她終是一個從未愛過的少女,有些東西竟連想的時候也不敢想。

  小六林子又怎會知道,當日殺死自己父親的人正是歐陽之乎!

  雖然當時歐陽之乎乃無魂無魄之人,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但清楚過來後,卻已從香兒口中得知了真相,他已殺了豐靈星。

  當然,他並未後悔,因為豐靈星本就是他要殺的人。

  但當想到小六林子便是豐靈星的女兒時,他卻有些不安了。

  當然,這種不安,並不是針對豐靈星的,而是為小六林子而發。歐陽之乎自幼喪父,對無父無母之痛再清楚不過,想到從此那個本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便少了歡樂,多了仇恨,他便隱隱有些不安了。

  歐陽之乎心道:“也許,有一天我便會與小六林子作一場決鬥吧?雖然以武功論起來,小六林子是絕對比不上自己,但自己即使勝了,得到的又何嘗是快樂?”

  他如此一想,不覺有一種萬事萬物都是那般索然無味之感。大愛大恨,又有何用?到最後,還不是一樣的糾纏不清?一樣的混沌一片?

  當小六林子滿臉緋紅地望著他時,他已察覺到了,卻故作未看見。

  他看到小六林子的神色忽喜忽怒忽哀,以為她正在想著自己要如何如何地報殺父之仇,所以歐陽之乎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了。

  他心道:“雖然我也不願你成為孤兒,但這事也怨不得我,世上豈有不報父母之仇的事?”

  他哪知道自己在“萬獸山莊”殺死豐靈星時,小六林子根本就不在“萬獸山莊”內,而是在去黑風崖的路上。

  他這麼神情一不自然,便已被小六林子看在眼裡,心中不由滄然道:“我猜得果然沒錯,今日他看我的神色都已不自然了,想必在思索著如何報他的家仇吧。”

  如此一想,她不由心生一種莫名酸楚,不知不覺中,兩行清淚已流了下來。

  待淚珠滴到自己手上時,她才一驚,心道:“我這是怎麼了?他若要為父報仇,那便由他了,我小六林子又豈會是貪生怕死之人?但無論如何,我得先報了殺父之仇之後,再與他了斷情仇。”

  於是,她恨恨地一擦臉上的眼淚,轉身跑出門外。

  豐千星有點驚詫地望著小六林子的背影。

  歐陽之乎也有些詫異,心道:“她怎麼不向我出手?莫非她竟不為父報仇了?大概是覺得暫時無法勝得了我,以後再等待時機吧。若是如此,我卻是不怕的。”

  於是,他便不再管此事了,俯下身來,將唐木的屍體抱起。

  這麼一抱起,他才發覺唐木身後,有六處機關按鈕!

  歐陽之乎這才明白房中另外二具屍體的死因了。

  顯然,他們均是被唐木用機關所發的暗器所殺的。

  以方才那排勁弩的來勢看,其他暗器的奇異迅猛也是可想而知了。

  那為何唐木要在豐少文(或許應改稱唐少文)的居中設下這些機關呢?

  也許,唐木知道有一日他人會來殺唐少文?

  一切似乎都已成不解之謎了。

  卻聽見豐千星道:“歐陽公子,我們還是先將唐木安葬了吧。”

  歐陽之乎點了點頭。

  他只是點了點頭,因為他仍是不願與豐千星多說話。畢竟,豐千星是他恨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人。

  在歐陽之乎為唐木掘墳時,豐千星也為豐寒星掘了—個墓坑。

  持二人都安葬好後,他們又去“殘雨樓”後山找了一個山洞,然後將院中所有的屍體全都背到山上,放進山洞中。

  歐陽之乎與豐千星一起,對著山洞洞口揮出內家真力,只聽見“轟”地一聲,洞口已轟然倒塌,將山洞掩了個嚴嚴實實!

  至於那些靈魂會不會在地獄靈堂中再纏鬥不休,便不得而知。

  豐千星的哀傷之色自是比歐陽之乎更甚。

  但歐陽之乎此時卻是一臉茫然。

  他本是懷著一腔仇恨而來,現在才知道,世間的事原來是這般複雜,其中的盤根錯節,又有幾人能將它悉數解開?

  便是窮其一生精力,恐怕也是不能。

  豐飛星已死了,豐靈星也死了,現在豐寒星也斃於血蝙蝠手上,而豐千星就在自己面前,可他現在能殺豐千星麼?

  不能。他已分不清豐千星到底是不是殺他父母親的兇手。甚至,可以說極有可能豐千星是被人嫁禍。

  這種感覺,歐陽之乎說不出理由,是他的心在告訴他的。

  有時候,人的直覺,比嚴密細緻的推理更可靠。

  那麼,豐易星呢?豐甲星呢?

  他們二人,是不是也是被人所嫁禍?

  在歐陽之乎的心中,他們本是自己欲殺之人,而現在,一切都已不像原先所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而歐陽之乎之性格,又決定了他不是嗜殺之人。

  如此一來,唯有豐魂星是惟一可以確定的敵手了。

  想到這兒,歐陽之乎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因為他已有了一個仇恨的對象。

  事實上,歐陽之乎豈非本就是因為仇恨而生?他的生命中已種下了仇恨的種子,他必須為這份仇恨而奮戰不息!

  但他的體內,又有著歐陽也的血液,那是一種文人的寬厚容讓,一種文人的謙遜大度。

  有時看起來,這種寬厚有些迂腐,但更多的時候,它是可愛的。

  現在,歐陽之乎已決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將手中之劍,插入豐魂星的胸膛!

  至於豐易星、豐甲星、則先擱置著。

  於是,他便轉身向山下走去。

  沒走幾步,卻聽得豐千星在身後道:“歐陽公子請留步!”

  其實,按輩份論起來,豐千星乃歐陽之乎的叔伯輩,他如此稱呼歐陽之乎,自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未有水落石出,而不便以長輩自居。

  歐陽之乎聽他說得客氣,也不好拒絕,便停下了步子,回過身來,望著豐千星。

  豐千星道:“歐陽公於是否打算去找豐魂星?”

  歐陽之乎有點驚訝地望瞭望豐千星,他有點驚詫於豐千星的未卜先知。

  豐千星繼續道:“老夫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歐陽之乎道:“不妨直說吧。”

  豐千星道:“歐陽公子若這樣去找豐魂星,恐怕連他的面都見不到,便已被人殺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但他的語氣卻是不容置否的。

  歐陽之乎一聽,心中的那股野氣被激了起來,於是冷聲道:“死又有何懼?明知不可而為之,也是無妨的。何況,我也不信豐魂星的脖子就那麼硬!”

  豐千星微微一共,道:“歐陽公子果然豪氣過人,只是歐陽公子尚不知一件事。”

  歐陽之乎沉默著。

  豐千星繼續道:“那便是豐魂星早在十幾年前,便已得到了你父親歐陽也的'易佛心經'。”

  此言一出,把歐陽之乎聽得一怔!

  當年,歐陽之乎的父母之所以遭了毒手,全是因為這一本'易佛心經',而後,夏荷、冬青分頭跑開,亡命江湖,也是為了這“易佛心經”“。

  但冬青姑姑交給自己的半部“易佛心經”“明明還在懷中,而豐千星卻說“易佛心經”

  “已被豐魂星拿去了,豈不矛盾?

  歐陽之乎不由又對豐千星起了疑心,他也個揭穿,要看豐千星如何再演戲。

  卻聽豐千星道:“自從豐魂星從夏荷手中奪去半部'易佛心經'後,日夜修練,武功大進,已遠在我們幾個師兄弟之上,幸好他只得了半部,武功尚未至登峰造極之境,否則,以豐魂星為人,勢必掀起一場武林浩劫。”

  歐陽之乎一聽他說是奪了半部“易佛心經”“,心中疑慮方去。

  他不由心道:“什麼時候,我也變得如此愛起疑心了?”

  歐陽之乎聽說豐魂星的半部“易佛心經”“是從夏荷手中搶去的,便想知道當年豐魂星究竟是如何搶去夏荷的半部書,而後來,唐木又如何與夏荷結為夫妻,有了唐少文之後,為何又將他交付給豐寒星撫養。

  於是,他便開口問道:“豐魂星為何只搶得半部書?”

  他如此問,自是為了隱瞞冬青尚在人間,且與他聯手之事。

  豐千星道:“因為夏荷手中只有半部書,另外半部書在你母親豐紅月的另一個婢女冬青手中。”

  歐陽之乎突然冷哼了一聲,道:“我母親將書交付給誰,你又如何知道?”

  他顯然又以為自己看出豐千星的破綻了。

  豐千星道:“此乃夏荷親口對老夫所言。”

  歐陽之乎哈哈大笑,笑罷,方冷聲道:“你無須再蒙我了,即使當年你真的未對我母親出手,便在夏荷、冬青眼中,你卻是兇手之一,她又如何會對你說出此事?”

  他接著道:“若說她認不出你,那就更不可了,因為她本是'邪佛山莊'的婢女,與你們師兄自是熟絡得很。”

  豐千星道:“歐陽公子說得沒錯,當年,我就曾被夏荷追殺過,只是她武功遠不及我,才被我擊退。”

  他如此說,倒是有些道理,所以歐陽之乎未再說什麼。

  但他已發覺從豐千星這兒,可以知道許多東西,雖然未必全是真的,但歐陽之乎相信自己能分辨得出真假。

  但是若要他出言對豐千星相求,卻是不可能之事.卻聽得豐千星道:“歐陽公子若要報仇,就須得理智冷靜,而不是憑一己之勇亂撞亂殺。

  恕老夫直言,你現在的武功雖然是驚世駭俗,但與豐魂星相比,至多只能戰成平手。可豐魂星尚有不少屬下,而且當你與豐魂星斗個兩敗俱傷時,其他仇家,比如我,再向你出手,你又如何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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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五章以戰為生
  歐陽之乎不由一怔。

  他沒想到豐千星竟會以這種方法勸他,竟將自己說成是歐陽之乎的“其他仇家”。他如此說,好像是—種反語,說明他當年確實未曾對豐紅月出手。

  何況,冬青也曾說過,當年豐紅月的七個師兄中,只有六個師兄圍攻“斯夫齋”,那麼,看來,那個未出手之人一定便是豐千星了。

  於是,歐陽之乎道:“豐……前輩教訓得是,我報仇心太切,一時未及考慮太多,幾乎誤了大事。”

  他稱豐千星為“前輩”,已是頗不容易了。

  豐千星也怔了一怔,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看他神色,顯然是極有感慨了。

  豐千星道:“歐陽……歐陽之乎,你可願聽老夫將當年之事說一遍?無論真假,你都不妨先聽著,信或不信,皆在於你了。”

  歐陽之乎點了點頭。

  於是,豐千星神色一斂,有些肅穆地說起當年之事。

  他所說的,果然與冬青所說的有些出入。

  歐陽之乎靜靜地聽著。

  當年,“邪佛上人”收了八個徒弟後,向每個徒弟傳授了不同的武功,讓他們日夜習練,然後經常讓他們相互切磋。

  因為“邪佛上人”的性格有異於常人,所以,他們師兄弟之間相搏,也需得全力施為,彼此間常常有失手傷人或被傷之時。

  如此一來,他們師兄弟之間的情感便不深了。相反,因為長時間處於一種類似於“弱肉強食”的氣氛中,他們之間都有一些矛盾,所以出手時,也是毫不留情。

  如此惡性循環之後,與其說他們是師兄弟,倒不如說他們是一群被同困於一個籠子中的猛虎。

  困住他們的籠子,便是“邪佛上人”。

  他們師兄弟明白師父的武功,己入化境,所以每個人都想習得師父的畢生武學。

  無奈,“邪佛上人”只願讓他們在相互的搏鬥之中自己去領悟。

  但他的徒弟又怎能有他那樣的悟性?像他那樣的習武奇才,本是百年難出一人的。

  當然,這七個師兄弟之間的悟性,也是相差不齊的。其中以豐魂星為最好,其次是豐千星,最後的便是豐飛星。

  豐魂星悟性好,也就等於說在平時習武時,他出手傷同門師兄弟的機會便多些。

  久而久之,幾個師兄弟似乎已在潛意識中把豐魂星當作公敵一般。

  事實上,這也僅是一種怨憤而已,至多在與豐魂星切磋時,出手更狠一些而已。

  但豐魂星生性心胸陰暗狹窄,自從明白了師兄弟對他的仇視、排擠之後,便在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種子。

  這是日後他一心要將同門師兄弟全都剷除的原因之一。

  而惟一不被他們所有師兄弟仇視的只有豐紅月一人,因為她是師妹。

  異性之間的相吸,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何況豐紅月出落的那麼楚楚動人?加上她終是女孩子,所以“邪佛上人”很少也讓她像師兄們那樣全力相搏,而是通過自己的傳授講解來教她武功。

  如此一來,豐紅月雖然未經歷太多的拼殺,但武功卻不比師兄們弱多少。

  隨著年齡的增長,七位師兄全都長成大小伙子,而豐紅月也成為了一位楚楚動人的大姑娘了。

  漸漸地,師兄弟七人都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師妹,然後,又漸漸發覺不單是自己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七人便開始了一種心照不宣的角逐,其中以豐千星與豐魂星爭得最為厲害。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橫裡會殺出一個歐陽也,一個只會“子曰,詩云……”的歐陽也。

  他們便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師妹成了別人的新娘。

  這變故對豐魂星的打擊尤為大,因為他一向心高氣傲,自認為是最有希望成功的,哪知會讓一個書生給奪去心上之人。

  這也是日後歐陽也遭了大禍的原因。

  像豐魂星這樣的人物,一旦恨上某一個人,那麼便是恨不得食其肉,剝其皮了。

  但是,要對歐陽也、豐紅月出手,“邪佛上人”便是一個最大的阻礙。

  豐魂星本就心毒膽大,最後在恨意的驅逐下,居然喪心病狂欲對“邪佛上人”出手!

  他要推倒待他思重如山的師父,然後站在師父這座大山上,一覽眾山!

  因為,這時,他已知道師父寫了一本匯集他全部武學心得之書,只要豐魂星一得此書,必將可以縱橫江湖了。

  當然,下這樣的決心,也是不容易的,不單因為“邪佛上人”撫養了十幾年,終是有些感情,更因為“邪佛上人”武功太過高深莫測,而且奇門遁甲、毒術、易容術無一不精通,要想殺“邪佛上人”,實在太難了,一個不小心,便會小命不保。

  豐魂星不愧是巨姦之人,最後,在無道可通時竟讓他想出了一個奇法!

  他要利用醫術來“醫”死“邪佛上人”。

  那段時間,他從外面不計代價,不擇手段,收集到一大堆上古藥用書籍,然後每日都要埋頭研讀一陣。

  豐魂星天資本就高,很快,他便能從那些古書中學到一些醫術了。

  師兄弟們知道豐魂星的性格,一向有些怪僻,所以見他整日埋頭研讀醫書,也不以為意,哪知他的這個舉動背後,有著天大的陰謀!

  而豐魂星也一反平日不苟言笑之狀,開始與師兄弟有了親善之舉,而且每當哪位師兄弟有了傷病,他便自告奮勇為他醫治。

  師兄弟們先是對他有所戒心,也信不過他的醫術,推辭不過,才讓他醫治。

  但日子久了,見他所用之藥都具神效,而他所治的人,無一不是痊癒,到後來,不用他自己說,幾個師兄弟一有傷病,便找他了。他也從不推辭,還去山中掘來不少草藥,每日無事便是看藥書,搗制草藥。

  習武之人,本就難免刀傷劍傷,更何況“邪佛上人”如此授徒之法?

  漸漸地,豐魂星便成了一個專職的郎中了,無論是同門師兄弟,還是婢女下人,一旦生病,都來找他,他一概來者不拒。

  而豐魂星卻一直在默默地等待師父“邪佛上人”生病之日。

  但“邪佛上人”內功如此渾厚,一時又豈會生病?也虧得豐魂星忍得住,便那麼不聲不響地等,一等就是半年。

  在這半年中,他的醫術已是突飛猛進,對人體的陰陽之理,七經八脈,五臟六脾,無一不瞭如指掌。

  終於,在乍暖還寒的春夏之交時,“邪佛上人”患了傷寒了。

  這本是小疾,幾日便好,但豐魂星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對“邪佛上人”說要為師父治療,言語措辭極為真摯。

  “邪佛上人”雖是對如此小疾不以為意,但既然難得豐魂星有此孝心,他也就不推辭了。

  畢竟,他已是年近百歲之人,性情也變得和善了些,他本是希望徒兒們能與他親近些,無奈他那種嚴厲得近乎苛刻的授藝方法,已使徒弟們對他敬而遠之。

  “邪佛上人”服了豐魂星之藥後,果然第二天便傷寒痊癒了。

  “邪佛上人”不由很是高興。

  過了半個月,“邪佛上人”身上突然開始長瘡,又癢又痛。

  初時,“邪佛上人”還忍著,但到了後來,身上的瘡越來越多,幾乎已是體無完膚。

  像“邪佛上人”這樣的武林泰斗,若是整日抓抓撓撓,成何體統?

  於是,“邪佛上人”又找到了豐魂星!

  豐魂星為“邪佛上人”開了幾次藥後,每次“邪佛上人”身上的瘡都會好上一陣,但過了一斷時間,又會復發,次次如此。

  “邪佛上人”不由大為惱火,沒想到自己空有一身絕世武功,竟被一身瘡弄得六神無主,食無味,寢不安。甚至在眾徒兒面前也去抓癢。當年,他何止身受百刀千劍,全都挺過來了,而現在,一個不流血只滾膿的瘡卻困住他了。

  於是,“邪佛上人”找來豐魂星,道:“為何每次治癒後,又都會復發?我聽他們說,你近年來苦研古醫書,成就很大,是不是你心疼你的藥太過名貴,而捨不得在師父我身上用得太多?”

  他生性古怪,如此問自己徒兒,也是正常之事。

  但豐魂星卻已是被嚇得魂飛魄散,低著頭一個勁地道:“徒兒豈敢?徒兒豈敢?”

  “邪佛上人”見他嘀咕個不停,不由有些不耐煩,正要喝他下去,卻聽豐魂星道:“其實,徒兒有一個法子,可以治愈師父的瘡,只是……”

  他話未說完,“邪佛上人”已是大怒,大聲喝道:“能治愈便可……什麼只是,只是不是的!莫非你治師之病時還要藏一手?”

  豐魂星被“邪佛上人”如此威猛一喝,嚇得心膽欲裂,幾乎都想放棄了原來的計謀。但他最終是還克制住自己的慌亂,恭聲應道:“徒兒這一劑藥吃下之後,瘡雖可治愈,但又可能會使師父另添一個不大不小的毛病。”

  “邪佛上人”這才明白豐魂星沒能治愈自己生瘡的原因,是因為擔心會使師父此疾剛愈,彼疾又生,便自責不該性子太急,錯怪了他,於是和聲道:“你將可能新添之疾說來聽聽。”

  豐魂星似乎有些尷尬,看了看周圍的師兄弟們。

  “邪佛上人”道:“為師已是半身入土之人,你還有什麼可忌諱的?”

  豐魂星這才道:“服用此藥後,可能會……會夜起更衣數次… …”

  “邪佛上人”打斷他的話道:“更衣?更衣是什麼意思?”

  豐魂星道:“更衣便是……便是如廁之意。”

  幾位師兄弟不由好笑。

  “邪佛上人”不由也啞然失笑,道:“如廁便如廁吧,你又要說成什麼'更衣',我們練武之人,哪來的那麼多迂酸之氣?”

  豐魂星恭聲道:“此藥之弊徒兒已說過,師父您的意思……”

  他雖是已猜定“邪佛上人”大多會用此藥的,但心中仍是忐忑不安,額頭上已有細密之冷汗滲出,連呼吸也屏住了。

  眾師兄弟見他如此緊張,不由有些奇怪。

  只聽得“邪佛上人”道:“我年歲已大,每夜本就無需睡上多少時辰,多跑幾趟,也是無妨,總比這終日抓抓撓撓的像只劣猴一般強些。”

  眾師兄弟不由暗暗竊笑,平日“邪佛上人”極少與他們說說笑笑,難得他今日能拿自己開個玩笑,所以眾人對那夜情景都記得極為深刻。

  豐魂星似乎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然後道:“師父心意已決,那麼徒兒便放手一試了。”

  於是,他便開始採藥、曬藥、切藥、碾藥、煎藥……每一件事,他都做得一絲不苟,還不時又去翻翻那堆藥書。

  待到第七日,他將那一碗藥端到“邪佛上人”面前時,他已是雙目深陷,眼眶發青了。

  師兄弟們以為他是為了治好師父的瘡疾才累成這模樣的,都不由暗道:“大概他是為了討好師父,才如此全心盡力吧!”

  他們哪知道豐魂星如此模樣,是被恐懼煎熬成的不。

  “邪佛上人”見他有些消瘦了,不由也有些感動,道:“魂兒,難得你如此孝心!”

  聲音極為慈愛,有那麼一瞬間,豐魂星的神色變了變,也許,他有一點後悔了,畢竟,他本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是“邪佛上人”將他撫養成人,而且授他高深武學。

  但那種變化也只是一瞬間,很快,他的神情便如常了。

  “邪佛上人”喝了藥湯之後,過了四五日,身上的惡瘡便開始結疤,然後疤也脫落了,最後,全身完好如初!

  但也就從這時候開始,“邪佛上人”開始夜尿頻頻,每夜都得起身五六次。

  但這種麻煩與瘡疾比起來,畢竟好受多了。所以“邪佛上人”仍是對豐魂星的醫術頗為滿意。

  過了半個月,連這夜尿之症也已消失了,“邪佛上人”更為高興。

  又過了一個月,“邪佛上人”突然去世。

  因為“邪佛上人”那段時間身子一直如常,健朗得很,所以眾人都覺得有些蹊蹺,但看“邪佛上人”遺軀,既無傷痕,更無中毒之狀,便以為定是師父年事已高,無疾而終了。

  唯有豐千星心中暗暗奇怪,他的心智本就極好,只是不像豐魂星那麼爭勇好鬥,所以按“邪佛上人”這種授徒之法,他所學成的武功比豐魂星略略遜上一籌。

  當“邪佛上人”身上長了瘡疾之時,他便起了疑心,因為他知道人體長瘡,其實也是一種毒素作用之結果,只是這種毒素與尋常江湖人所下的毒不同而已,尋常之毒,是沿經脈遊走,而瘡疾之毒,是順肌膚遊走,按理,以“邪佛上人”的內功,若非有人故意下毒,在日常起居中所遇上的一些不淨之毒,定是無法侵入他體內的。

  豐千星雖然覺得蹊蹺,但他卻無法說出來,因為他無憑無據,甚至自己都是一種猜想。

  而且,即使他說出來,也會被人認為是他在排擠豐魂星,因為眾人早已知道他們一向不合。

  後來,師父的瘡疾被治愈,豐千星也自認是太過敏感了。

  當“邪佛上人”突然死去後,他才又重新想起從前之事。“邪佛上人”死時症狀太正常了。而像“邪佛上人”這樣武功奇高之人若是死得太正常了,那豈不便是一種不正常?

  於是,豐千星便去平日倒棄雜物之處,查找那些藥渣,他才發現前二天還在的藥渣,現在卻已不見了!

  豐千星立即斷定師父之死,定有隱情!

  但他不敢聲張,因為六個師兄弟中,他誰也信不過,若是一不小心走了風聲,便會打草驚蛇。

  便在此時,替“邪佛上人”餵養“無影鶻鶻”之僕人唐木找到了豐千星。他的話又讓豐千星大吃一驚。

  唐木道:“二少主,那隻鶻鶻近幾日常到丟棄雜物之處吞食主人的藥渣,會不會……”

  說到這兒,唐木看著豐千星。

  豐千星的臉色變了,他道:“你再去那兒細細找一下,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點殘渣。”

  豐千星在幾個師兄弟中,性子最為寬厚朴實,也比其他的師兄弟謙和些,所以唐木平時與豐千星最為親密,而他今日又遠遠地看見豐千星在原先倒棄藥渣處走動,似乎在尋找什麼,心中便明白了幾分,所以才敢來找豐千星。

  即使如此,他也只把話說了一半,為自己留了點後路。

  待唐木找了三片殘渣後,他們便藏好,準備日後再慢慢查清此事。

  豐紅月趕來奔喪後,“邪佛上人”的八個弟子一道為“邪佛上人”辦了喪禮。

  為師父守喪之日,豐千星便發現有幾個師兄弟常偷偷地在師父起居之處翻找什麼,豐千星心知定是找師父的武功心得,他不由悲憤萬丈,心道:“師父屍骨末寒,你們便按奈不住了。”

  但他們最後全是一臉失落,幾乎所有的角角落落全讓他們翻了個遍,仍是一無所獲。

  終於,他們發覺有一個不對勁之處,那便是“邪佛上人”的“無影鶻鶻”不見了,而餵養牠的唐木也不見了!

  眾人一愣,立刻全都明白過來,定是師父將那武學心得交給了這只極為靈性,而且兇猛異常的“無影鶻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0:58
第三卷第六章絕世靈禽
  而唐木則是見“無影鶻鶻”失踪,便去找尋了。

  眾人不由都心灰意冷。

  守孝靈滿七天后,小師妹豐紅月便回她的“斯夫齋”了,她有孕在身,眾師兄也無話可說,而豐飛星已找到了親生父母,他的父親也是江湖成名人物。

  豐飛星推說家中有急事,便也離去了。

  而其餘的人,仍是留下來,繼續為師父守靈。那夜,是豐千星與豐寒星守夜,他們倆便那麼坐在“邪佛上人”的靈堂裡,相對無語。

  但奇怪的是,那夜豐寒星顯得極為不安,兩隻手互握於胸前,不停地搓呀搓。

  豐千星與豐寒星之間並無多少感情,所以一開始豐千星看他如此神情,雖是奇怪,卻也不以為意.但到了後半夜,豐寒星的不安之色更甚,幾乎有些坐立不安了,豐千星忍不住問了幾次,豐寒星卻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豐千星見他不願以實相告,便也不再問他、但到了三更之後,豐寒星卻自己開口了,他聲音有些怪異地道:“恐怕……恐怕師妹她……她…… ”

  豐千星是何等聰明人物,一聽此言,立即想到江湖中有傳言說豐紅月之夫歐陽也已在無意中得到一本失傳二百年的武林秘笈“易佛心經”,而豐魂裡既然有可能對師父下手,便也有可能會窺視師妹的“易佛心經”,甚至於對師妹下毒手!

  想到這裡,豐千星不由大驚,他急忙奔到各位師兄弟房中一看,竟是全都不在了!

  那一刻,他不由為師父“邪佛上人”感到悲哀,師父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調教出來的弟子竟是如此之人!

  於是豐千星便讓豐寒星獨自一個人守靈,而他自己便向師妹的“斯夫齋”而去。

  在半路上,遇上了滂沱大雨,天空也是灰暗一片,哪分得清路在何處?

  幸好豐千里學的是奇門遁甲之術,對方位之辨認極為拿手,一陣跌撞之後,總算讓他找到了“斯夫齋。”

  但“斯夫齋”已是深無一人,房中一片狼藉,似乎主人剛剛逃難而出。

  在這樣的風雨之夜,要找到豐紅月、歐陽也,真是太難了。無奈,豐千星只好等到天明,才開始找尋。最後,他只在一個山谷中找到一件破爛成碎片的蓑衣和豐飛星的屍體,看蓑衣上的刀痕,可以看出是豐飛星的“弦月狂刀”所砍碎的。

  無奈,他只好返回。

  返回後,他看到幾位師兄弟都已回到莊中,而且全都換過了衣裳。

  豐千星立即知道豐紅月此時恐怕是兇多吉少。但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於是他只好故作什麼也未察覺。

  倒是那些師兄弟,一臉驚詫的樣子,看著豐千星身上的泥濘。

  豐千星對豐紅月是情真意切,所以他已決定,若是豐紅月真的遭了毒手,他定要為豐紅月查個水落石出,將原兇誅除.

  ※※※

  聽到這兒,歐陽之乎忍不住道:“按前輩所言,那圍攻我娘的應是五人,而事實上卻是六人。這恐怕難以解釋吧?”

  豐千星道: “不錯,我也一直認定是五個人,直到遇到夏荷之後,我才知道是六個人。”

  歐陽之乎道:“夏荷?”

  豐千星道:“不錯,夏荷曾幾次襲擊我,但都因我的武功比她高出甚多,無法得手,儘管她每次都蒙著面,但我已從她的武功中看出她定是豐紅月二位婢女中的一個。 ”

  “自我師父仙逝之後,我們師兄弟便各奔東西了,彼此間再無聯繫。後來,我找到豐寒星,豐寒星才將那個雨夜之事告訴我,果然是那幫禽獸不如的傢伙對師妹下的毒手。而豐寒星之後很是疚悔自己沒有設法阻止他們的陰謀。所以他才會將真相告訴我,並要與我一道查清此事。”

  “那時,豐魂星已自立門戶,成了'飛魂樓'樓主。有一次,我與豐寒星潛入'飛魂樓'時,發現有一男一女正被'飛魂樓'的人困住,眼看便要喪命,我們悄然掩上前去,才看清男的是唐木,女的是夏荷,於是我與豐寒星上前相助,便是在那次,老夫的腿就廢了。”

  歐陽之乎奇道:“以你與豐寒星聯手,還抵不過豐魂星一人?”I豐千星道:“那時豐魂星尚未得到'易佛心經',武功比我高明不到哪兒,但在'飛魂樓'中,竟有血蝙蝠、蚊子兩個殺手!我的腿便是被蚊子的奇門兵器所 。血蝙蝠、蚊子都是成名已久的絕頂高手,怎麼會甘心受當時武功並不在他們之上的豐魂星指使?這事我至今還是不明白。”

  歐陽之乎沉思著,然後道:“豐魂星進入你師父門下時,年齡為多大?”

  豐千里道:“具體歲數已不甚清楚,只記得大概是八九歲光景吧。”

  歐陽之乎又道:“豐魂星所立門派,便叫'飛魂樓'?”

  豐千星點了點頭。

  歐陽之乎自言自語道:“大概便是如此吧?可是……不對……或許也是可能的。”

  豐千星見他獨自一人嘀嘀咕咕,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不由有些驚訝。

  歐陽之乎忽然又道:“不知唐木、夏荷怎麼會走到一起來的,而後來豐魂星又是如何得到那半本'易佛心經'的?”

  豐千星道:“夏荷與唐木一個是我師父的婢女,一個是他的僕人,二人本就有些情投意合。唐木為追尋'無影鶻鶻',離開眾位師兄弟後,在各地到處尋找,後來終於讓他找到了,便在他準備回來時,他遇見了夏荷。當時,正有幾個'飛魂樓'的人圍攻夏荷,唐木便用'無影鶻鶻'上前助陣,救出夏荷。”

  “唐木這才知道豐紅月已慘遭毒手,豐紅月一向待人寬厚,對他從不耍小姐脾氣,所以唐木一向對豐紅月敬重得很,沒想到豐紅月已遭了毒手,於是他便決定與夏荷一道也為你娘豐月紅報仇,同時,也可能是在為我師父報仇。”

  “後來,經我撮合,他們結成了夫妻,產下一子,取名唐少文。那段時間,他們一直東躲西藏,以避過豐魂星的追殺,沒想到夏荷終是未躲過,死於豐魂星的屬下手中。”

  “那時,我們已察覺豐魂星最關注的便是我師父的武學心得 而要得到武學心得,就必須依靠'無影鶻鶻',而那時除了唐木之外,天下已無第二個人能馴服那隻怪鳥了,所以他們一心要找到唐木!”

  “於是,我們幾個人便從江南來到河北,唐木也扮作了豐寒星的家人,而唐少文則做了豐寒星的義子。”

  說到這兒,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相距這麼遠,豐魂星還是能嗅到我們的行踪。”

  歐陽之乎道:“豐魂星的'飛魂樓'在江南?”

  豐千星點了點頭。

  說到此處,天早已大亮了。

  從這山上向下看,可以看到柳鎮的街巷及街巷中熙熙攘攘的人們。

  豐千星與歐陽之乎經歷了一夜之事,都有一種莫名的惆悵感,於是一時便靜了下來。

  二人站在晨光中,注視著柳鎮。

  突然,歐陽之乎發現“清歌茶樓”那邊有些亂哄哄的,不由心中一動,忙凝神細看,果然如此,似乎還有金鐵交鳴聲隱隱傳來。

  歐陽之乎略一思忖,便對豐千星道:“前輩,在下欲過去看個究竟,這便告辭了。”

  豐千星道:“請便吧,我也有事要去辦。”

  於是二人便告辭了。

  歐陽之乎一下山,便展開絕世輕功,向西側的“清歌茶樓”那邊飛身掠去,其勢快如閃電!

  雖然歐陽之乎盡量往僻靜之街巷奔掠,但柳鎮太過繁華,仍是被不少人看見,他這一身如輕煙般掠飛的輕功,引得別人驚奇欲絕;幾乎以為遇見天人了。

  轉瞬間,歐陽之乎便到了“清歌茶樓”前面的那塊平闊處。

  卻見那兒已圍成一個大大的人圈,人圈時大時小。一會“哄”地散開,然後又慢慢收攏。

  金鐵交鳴之聲便是從人圈之中傳出的。

  歐陽之乎擠又擠不進,又不便從眾人頭上越過,更不用說以掌力推開眾人了。

  眼看圈子裡的金鐵交鳴之聲越來越激烈,歐陽之乎不由很是著急。

  突然,他發現人群外面有人在叫賣菸花、及小孩子玩的面具,他便趕緊上前,買了一隻大煙花,然後給了那個漢子一錠銀子。

  一隻煙花,哪值得一小錠銀子?這麼一來,那個賣菸花的人便找不開零錢了。

  歐陽之乎急聲道:“不用找了。”說罷,便欲轉身離去。

  那漢子卻將他一把拉住,道:“豐公子,你可千萬莫生氣,小的的確是找不開。”

  歐陽之乎一愣,方才明白過來,敢情是這漢子以為他便是豐少文,見自己這麼一轉身便走,以為自己動了怒,不由有些害怕,才出言相求。

  歐陽之乎便一笑,道:“我怎會生你的氣呢?”

  他這麼和善一笑,本是為寬慰這人、哪知在漢子眼裡看來,卻是豐公子在陰陰一笑呢。

  他不由更是駭怕,心中懊悔不已,心道:“自己怎的如此渾賬。要來擺這狗屁小攤賣這狗展煙花?若是豐公子藉機尋點事,自己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嗎?”

  於是,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道:“豐公子再……再稍等片刻,小的……小的一定將豐公子的銀兩兌零了。”

  歐陽之乎見他如此糾纏不清,不由又氣又急又好笑,便一闆臉,道:“還不放手?”

  那漢子便如被人燙著了一般撒開手,急急地看著歐陽之乎。

  歐陽之乎不由有些不忍,便抓了幾個孩子的面具在手,道:“剩下的銀兩我買這個了。”

  那漢子這才放下心來,一迭聲地道:“那好,那好。”

  歐陽之乎挨著人群,悄悄地點著了煙花,然後往眾人腳下一扔。

  “哧”地一聲,煙花的火花飛射開來!

  眾人一聲尖叫,四散開來。

  待發覺只是一個煙花時,便有一個大漢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上前,一腳將煙花踩滅了,然後得意地揚了揚臉。

  待眾人重新圍起人圈時,才發覺圈中已多了一個人。

  但眾人卻不知那人是誰,因為他臉上戴著一張豬八戒的面具。

  眾人心道:“不知哪個渾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這種刀來劍往的場面,也要進去瞎攪,大概是活膩了。”

  原來,歐陽之乎在人群閃開的一瞬間,便已看清了裡面有一個美貌女子,正是小六林子。

  小六林子正被二個無魂無魄之人圍著,歐陽之乎認出那兩人乃冬青姑姑的手下。

  那兩個人是劍五、刀六。

  小六林子在他們的圍攻下,已是力不能支,險象百出了。

  歐陽之乎不由吃了一驚,但他又不願讓小六林子知道是自己救她,畢竟自己與她之間有著家仇。

  而且,既然這劍五、刀六在此,那麼附近便一定有紅兒或者香兒、柳兒。若是讓她們看到自己竟出手去救豐靈星的女兒,豈不大吃一驚?那時,要想解釋清楚,恐怕不易。

  情急之下,他便想起手中的面具。因為這面具是小孩子戴的,所以都頗有些小,唯有那張豬八戒的臉面大些,歐陽之乎便戴了起來,立即一晃而入。

  他的動作太快了,以至於在眾人眼中,他是突然之間從場子中間“多”出來的。

  小六林子也是一驚,不知眼前這個模樣怪異的人是敵是友,於是一時也未出手。

  但劍五、刀六卻是不知分辨,見眼前多了一個怪人,便老實不客氣地一招遞來。

  歐陽之乎的長劍當然不能出鞘,否則,“殘雨劍”如此怪異,小六林子豈有認不出之理?

  所以,他便到不出鞘,那麼揮了出來,一出手,便是神水真君所授神水功之絕式“大浪淘沙”。

  此招氣勢極為龐大,雖然“殘雨劍”未出鞘,但四周之人仍覺得有股凌厲殺氣襲來,不由齊齊地抖了抖,向後退了一大步,心道:“看他模樣怪異,原來武功更為怪異。”

  劍五、刀六的刀劍本是寒芒直射,有遮天蔽日之感,但歐陽之乎此招一出之後,那無邊無際的寒芒便在“當”的一聲後不見了。

  再看劍五、刀六,已是踉蹌後退了一步。

  而歐陽之乎卻還是穩立當地!

  歐陽之乎逼退刀六、劍五之後,對小六林子道:“姑娘,你快走吧,這兒由我來擋上一陣。”

  他故意把聲音壓得怪怪的,聽似有點嗡聲嗡氣的感覺。

  卻聽得小六林子道:“謝了,但我要殺了這二人,為我爹報仇,又怎會偷生逃走?”

  歐陽之乎不由暗暗叫苦,看來今日註定是要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了。

  他已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他要把小六林子救出去,他已看出小六林子與這刀六、到五兩人聯手一擊相比,武功尚差一些。而現在小六林子的脾氣,便是明知會輸,也是不肯退卻的。

  看她的雙目,已是充滿了仇恨的火焰。

  若是歐陽之乎未扮作豐少文,那麼他便可以控制劍五、刀六,因為他是他們的少主,但如今他這副模樣,劍五、刀六又如何認得出來?歐陽之乎不願傷了劍五、刀六,所以出招時都留了些分寸,而刀六、劍五卻是合力施展,毫不手軟,這麼一消一長,彼此間便鬥了個平手。

  小六林子見狀,峨眉刺一揚,也欺身而上。

  如此一來,刀六、劍五便有點消受不起了,轉眼間刀六的肋部被小六林子斜斜撩中,鮮血登時染紅了刀六的衣袍。

  歐陽之乎不由有些著急,他邊打邊向四周觀望,只盼能找到紅兒她們其中的一個,卻半天也尋不著一個人影。

  便在這當兒,劍五的左腿也中了一招,幸好傷得不深、但如此一來,他們二人更不是小六林子與歐陽之乎的對手了,若不是歐陽之乎一直只用一半的功力,那他們早就己斃命了。

  無奈,歐陽之乎便打算先撤身,待小六林子抵擋不住時,再出手不遲,心中如此想來,便左掌疾出,一股凌厲奇異的掌風鼓盪而出,正是一招“水卷雲開”,奔襲向劍五而去。同時,歐陽之乎的“殘雨劍”連鞘帶劍一掄,劍影疾然暴漲,如怒天狂焰,盤旋吞吐而出,擊向刀六。

  劍五本是騰身於空,長劍遙遙一抖,抖出無數劍花,向歐陽之乎這邊刺將過來,便在身形掠至半途時,歐陽之乎的一招“水卷雲天”已疾然而至、劍五突然覺得下盤受了一股奇大之力的一擊,不由自主地身形一滯,下半身向後飄去,變成平平而臥之勢。便在此時,那股勁力竟又反捲而出,力道不減,又從上而下撞向創五後背!

  如此一來,劍五又變成頭下腳上,一個倒蔥栽了下來!

  旁觀的人還道劍五又有什麼神奇的招式,都不由齊叫聲:“好!”

  但劍五便在這一聲“好”中,直愣愣地栽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撞在地上,只聽得“咔嚓”

  地一聲,竟是撞斷了左臂膀。

  眾人不由心道:“這一聲'好'是胡扯八道了。不過要以這種方式撞斷自己的胳膊,也是不容易得很。”

  其實,歐陽之乎已是掌下留情了。若是他在劍五下落時,再補上一招“水滴石穿”,那劍五的頭非插入土中不可。

  而刀六受了歐陽之乎一招凌厲兇勢無匹的“星火燎原”之後,一陣叮噹作響,刀六的刀有好幾次差點被那神出鬼沒的“殘而劍”絞飛,總算他功力不弱,強力握住了。待到歐陽之乎一招使畢,他己是右臂酸麻,虎口震裂了。

  歐陽之乎擊退二人之後,轉身便朝人群外面鑽,他知道劍五傷了一臂之後,小六林子一時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即使是落敗,也可以全身而退。

  待他鑽出人群時,卻聽得眾人一聲驚叫,然後又是一聲慘叫聲,聽聲音,卻是劍五所發出的。

  歐陽之乎大吃一驚,心道:“小六林子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使傷了劍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1:51
第三卷第七章聖火神功
  他心中大惑不解,便再也顧不了什麼,又一個“倒捲少簾”,人己從眾人頭上越過,如一片秋葉般在圈中飄然落下。

  再看圈中,竟又多了四個人!

  歐陽之乎一見那四個人,不由大吃一驚,因為為首之人竟是一身紅裝,另外三人則是神情木然、呆板。

  歐陽之乎心中一動,暗道:“莫非他便是血蝙蝠?”

  此時,劍五已仰身倒於地上了,他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顯然不是利刃所傷。當歐陽之乎看到這傷勢時,他立即想到豐寒星身上的傷口,看來。這一身紅色勁裝的人果然便是血蝙蝠!

  看情形,定是血蝙蝠與三個無魂無魄殺手進了人圈之後,劍五、刀六本就不知分辨,立即上前撕殺,哪知血蝙蝠武功高深莫測,竟然被他一招擊傷!

  血蝙蝠卻不似歐陽之乎那樣對劍五手下留情,一招奏效後,他又欺身長進。左手暴出。

  那隻手臂細長如柴,竟比常人要長半尺有餘。再看他的手掌,竟不似人手,十指極為細長,指尖的指甲也是極長,乍一看,整隻手便如一隻猛禽之利爪,而且他的手掌上幾乎沒有肉,極為削瘦,皮將手掌的骨頭包得緊緊,那手掌的膚色也怪異的很,竟是鐵灰色!

  鐵灰色,豈非便是死亡之色?

  但現在的鐵灰色己不純了,因為在血蝙蝠的手上,已沾有劍五的鮮血!

  甚至,在血蝙蝠左手的中指上,還有一個肉塊掛在上面,顯然.那是劍五的肉。

  歐陽之乎見劍五形勢危急,自己離得又遠,情急之下,忙將手中的“殘雨到”一抖,用力一掄,“殘雨劍”劍鞘便飛貫而出,其勢疾然如電,呼嘯著直擊血蝙蝠肋部!

  血蝙蝠本以為可立即取了劍五的性命,不由有些得意之色,哪知突聞有破空之聲向自己這邊而來,聽那聲勢,極為迅猛!

  一驚之下,血蝙蝠立即雙足一點,騰空而起,他的身手頗為古怪,騰空時,雙手前伸箕張,身子緊緊彎縮,雙足則向上提起,緊貼於胸,他的一身紅色的勁裝外罩著一件灰色的大斗蓬,如此一躍,大斗蓬便己被勁風鼓起大張如帆!

  在旁邊看來,他便極似一隻灰翅紅腹、雙爪箕張的蝙蝠了。

  血蝙蝠一躍之後,奔襲而至的“殘雨劍”劍鞘便從他的足下飛過。

  便在這一瞬間,血蝙蝠本是向上提起縮於腹前的雙足突然彈起,向下直踢而出,力道竟是極為猛烈!

  劍鞘便被血蝙蝠一踢而中,立即改了方向,向躺在地上的劍五飛射而去!

  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劍鞘已深深貫入劍五的胸口,到五己是鮮血狂噴,眼看是活不成了。

  歐陽之乎想不到血蝙蝠應變如此之快,不但快,而且奇,竟利用他的劍鞘殺人!

  歐陽之乎暗道:“今日恐怕有些辣手了。”

  殺手與常人不同之處,便在於殺手只求一個目的:殺人。所以,他們的招式沒有太多的繁瑣精細的變化,而是簡單、有效、狠辣。在他們眼中,只要有形的東西,便可以利用它來殺人。

  所以,與殺手對陣,也許即使是武功比他略高一些,最後倒下的卻可能並不是那個殺手,而是自己。

  血蝙蝠身形一落,便向歐陽之乎這邊望過來。當他看到歐陽之乎手中之劍時,他本就極小的眼睛現在變得更小了,緊緊地盯著歐陽之乎道:“你便是豐少文?”

  歐陽之乎一愣,便明白過來,心道:“一急之下,出漏洞了。”於是便哈哈一笑,摘下臉上的豬八戒面具,朗聲道:“正是你家公子爺!”

  血蝙蝠不怒反笑道:“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血蝙蝠為找你這小兔惠子,把腿都跑細了,沒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歐陽之乎見對方有四人,而自己這邊卻說不上幾個,因為小六林子、刀六未必會與他聯手。如此以寡敵眾,形勢頗為不妙,他便想將血蝙蝠引開,讓小六林子脫身,至於自己,他相信要脫身而走,尚不是難事。

  於是他故意奇聲道:“你找公子我有何難事?你不知我平日最討厭見你這樣的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嗎?”

  說血蝙蝠人不人妖不妖是再確切不過了,因為他長得鼠眉獐目,火眼猴腮,又身著異服,雙手枯長如爪,倒真像一個妖怪。

  血蝙蝠卻並未動怒。

  不輕易被他人激怒,正是對殺手的基本要求。一個超級殺手,幾乎是沒有喜怒哀樂的,他必須冷靜,唯有冷靜,才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情形下,把自己的武功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用平靜的聲音道:“將你父親的下落告訴我,可以免你一死!”

  歐陽之乎邊向小六林子遞眼色,示意她快走,邊應道:“我義父不是已遭了你的毒手嗎?”

  他的語氣裡卻並沒有太多的傷感與憤怒,旁觀之人不由心道:“這豐公子也真是個混賬傢伙,說起自己義父之死,就這麼輕描淡寫,彷彿說的是家中死了隻雞一般平淡。豐寒星真是白養了他十幾年,倒不如養一條狗。”

  而小六林子卻並未按歐陽之乎的意思離去,歐陽之乎一摘下面具時,她便有些吃驚,心道:“他為何要救我?莫非他是不願讓我死於他人手下,而要親手殺了我?”但歐陽之乎轉身離去後,她又有了一種茫然若失之感。待到歐陽之乎重新進來,又向自己大遞眼色時,她便更不明白歐陽之乎的心思了,心道:“這些無魂無魄之人乃我殺父仇人,我豈會臨陣而走?

  可奇怪的是歐陽之乎一會兒要救那無魂無魄的雜種,一會兒又要殺那些雜種,卻不知是何用意了,這個人總是這麼讓人捉摸不透。”

  血蝙蝠見歐陽之乎好像並未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由微怒,道:“老夫問的是你親生父親唐木!”

  歐陽之乎見小六林子並不離開,不免有些失望,失望之餘,便將心一橫,暗道:“她都不怕,我又有什麼可以瞎擔憂的?”

  於是他再也不願與血蝙蝠東拉西扯,道:“你要找他,我便送你一程!”

  言罷,他已把劍一橫,手腕一翻一挫,“殘雨劍”便己攪起漫天光芒,同時融點、刺、撩、劃、挑、劈於一招之中,但見劍影綿綿密密交織於空,似無數精靈旋舞飛掠!

  其招又快又狠,又詭又奇,眾人只覺得似有萬道光芒以歐陽之乎為中心迸射而出,夾起勁風陣陣。那種無形勁氣使眾人胸口有氣悶之感,似乎呼吸也不勻了,不由齊齊退了一步,心道:“豐公子的武功怎麼也如此神奇?”

  這正是神水真君的一招“水乳交融”,其招之精要之處便是能同時融合各種招勢於一休,劍出至一半,可以隨時因對手而變,或為點,或為刺,或為撩……

  但見血蝙蝠一聲怪叫,身子已如鬼魅般旁騰挪移,眾人但覺眼前人影閃晃,幾乎懷疑這紅衣怪人是不是已化作一團霧氣了,要不然在這細密如網的劍氣中,豈有不被砍中之理?

  歐陽之乎也是暗暗心驚,他已看清了血蝙蝠的輕功幾乎已入化境,好幾次自己的“殘雨劍”便可以刺中他,但他的身形竟不可思議地在那一瞬間從今人難以想像的角度掠開,同時用雙足在歐陽之乎的劍身上一點,身子竟可藉這一點之力,飄身而上,似乎他的身子全然沒有重量!

  歐陽之乎見以精密的招式無法奏效,便暴喝一聲,本是綿綿密密的劍影突然一斂,凝為一道光練,呼嘯著向血蝙蝠劃去,長劍過空時,竟將空氣劃得“嘩吧”作響!

  此時,他的劍雖然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殘雨劍”上,已凝集了“水火雙邪”貫入歐陽之乎體內的驚人內力,其勢又急又猛,即使劍未及身,那無形劍氣也足可至人於死地!

  血蝙蝠也不由一驚,不敢再託大,身子一挫,單手撐地,一擰腰,他的細瘦身子竟以那隻手為中心,螺陀般直旋起來,恰恰卸去了“殘雨劍”那氣吞山河之勢。

  此時,血蝙蝠手下的三個無魂無魄殺手已向小六林子殺來,而刀六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哪分得清楚向誰進攻?於是便胡亂出招,有時攻向小六林子,有時撞上那三個無魂無魄之人。

  小六林子本就欲殺刀六這樣的無魂無魄之人,現在見他自己主動而來,自然毫不客氣,峨眉刺便立即向他身上招呼而去。

  而另外三個血蝙蝠屬下也是無分辨能力之人,見了刀六,自是不會放過,如此一來,刀六便是兩頭挨打了。

  但小六林子不單攻打刀六,連那三個人也照樣狂攻不止,於是場中便形成了一片混戰之勢,三方面的人戰作一團,場面有點滑稽。

  畢竟血蝙蝠屬下人多勢眾佔了優勢。很快,小六林子便受了輕傷,左臂已掛了彩,刀六也受了傷,半邊臉腫得老高,這卻是被小六林子踢的。

  歐陽之乎久戰血蝙蝠不下,而小六林子那邊又是戰局吃緊,歐陽之乎不由有些著急,出手更為凶霸狠辣。

  他心道:“像血蝙蝠這樣的怪物,將他剁了,也無甚可惜之處。”

  想歸想,但要做到卻不容易.歐陽之乎覺得血蝙蝠簡直像一片毫無重量的枯葉,那麼忽悠悠地在漫天勁風中飄起落下,甚至還能衝破劍網,襲身而進,用他那奇長的長臂向歐陽之乎拍來,其勁迅疾已極,尖削的指尖如利劍一般,若是被他抓中,豈不是立刻少了一大塊肉?

  “哧”地一聲,歐陽之乎的胸衣衣襟被血蝙蝠抓破,胸前立即有了一道長長的血印!

  歐陽之乎在劇痛之下,不由悶哼一聲,立即“殘雨劍”回掄,立於身前,一擰腰,便連人帶劍急旋而起,全身罩於劍光之內,沖天而上,正是聖火天尊所授之“舉火燎天”。

  幸虧他此招用得及時,否則血蝙蝠一招得手,便會如鬼魂附體,緊緊繞著歐陽之乎身惻遊走,那時,歐陽之乎的“殘雨劍”便無法發揮遠攻之效力,就更危險了。

  歐陽之乎如此險險避過血蝙蝠一招之後,已驚出一身冷汗,暗道一聲:“僥倖!”

  此時小六林子又中了無魂無魄殺手一招,一隻峨眉刺竟被擊得脫手而出,幸好她的峨眉刺本有一條細鏈相連,蛾眉刺將脫手之際,她立即扣住那條細鏈,峨眉刺雖然飛出,細鏈卻還在手,她便乘機用力向後一拉一抖,蛾眉刺突然又倒射而回。

  無魂無魄殺手哪知峨眉刺如此玄妙?本來一見小六林子一隻蛾眉刺已被擊飛,便想乘勢而進,哪知那隻飛出去的蛾眉刺又會反捲而回?等他感到身後有勁風奔襲而來時,想要轉身防守,卻已太遲!

  一聲慘叫,那隻蛾眉刺已自他背後直穿而入,貫穿了他的身軀。

  當他發現從前胸透出的寒刃竟是那支己飛出去的蛾眉刺時,不由大吃一驚。

  他那驚慌的表惰便那麼凝結於他的臉上,向前仆身倒去。

  但小六林子卻不讓他順順噹噹倒下。

  她反手格開刀六的進攻,握住細鏈索的那隻手又是一抖,那個已身亡倒下的無魂無魄殺手的屍體被她一拉而起,向另一個無魂無魄殺手砸去。

  而扎入他胸膛的蛾眉刺卻已被小六林子這麼一抖抖了出來,竟還勾出了一段腸子。

  小六林子越戰越勇,一運真力,貫於細鏈索中,那隻蛾眉刺又如閃電般向另一個人射去。

  那人手中一把朴刀收勢不住,一下子扎入那屍體之中,但由於力道太猛,一時反而拔不出來?

  正情急中;蛾眉刺已快逾奔雷般扎進他的喉頭。

  他的喉頭一甜,便向後倒去。

  小六林子見自己竟能殺了二個無魂無魄殺手,不由欣喜異常,信心大增。

  三個無魂無魄殺手只剩下一人,但那人卻絲毫無驚懼之色,仍是驍勇異常地向小六林子殺來,一桿短槍使得如金雞啄米,但見槍影點點,閃向小六林子全身各大穴道。

  哪知刀六這時卻已從斜面攻殺過來,一把彎刀拖曳起明亮奪目的光影向那殺手肋下斜斜撩上。

  無奈,那人只好收勢擰身,短槍疾收再出,方向已變,如怪蟒般扎向刀六的前胸。

  小六林子一喜,竟悄無聲息地向刀六撲去。

  眼看刀六便要命喪蛾眉刺下,卻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哨聲。刀六一聞此聲,竟立即收手,撤招,然後向後彈身而起,身如驚鴻般掠出人群之外!

  小六林子沒想到刀六會突然撤招,一個收勢不及,己與那無魂無魄的殺手衝殺在一起,因為刀六撤得太出人意料,所以小六林子與那個無魂無魄殺手的招式來不及改變,他們的招式對付刀六尚可,可用來對付對方則有些牽強附會。

  但見那無魂無魄殺手的短槍迅疾無比地紮向小六林子的腿部,但他的胸口卻是門戶大開,全部賣給了小六林子;而小六林子的峨眉刺卻是向那人左胸劃出,但腿部卻是防不住了。

  無魂無魄殺手神誌被人控制;所以攻敵時以傷人為主要目的,只要能傷了對方,對自己卻是不計代價,所以在如此情景下,他仍是不變招。

  這卻讓小六林子為難了,她可不願與對方來個兩敗俱傷。但是在如此情況下要變招,卻是吃虧更大。

  最後,他們兩人便那麼直愣愣地一觸即分。

  小六林子的腿上已是鮮血長流,而無魂無魄殺手則更慘些,胸口給刺了一個血窟隆!

  但他卻仍凶悍無比,便那麼鮮血淋漓地再次攻向小六林子,可惜步伐有些踉蹌,出招也已變形。

  小六林子一聲嬌喝,身形如電,蛾眉刺猝然而出,迸射如流星飛瀉。

  一聲厲嚎,那人的短槍已飛出數丈開外。然後,他便轟然倒下了。倒地之後,身子竟已斷作三截!

  他的頭顱已滾得遠遠的,面目猙獰扭曲,他的身軀也自腰而斷,花花綠綠的腸子便那麼蜿蜒於地,緩緩蠕動著……

  人們目睹此慘狀,不由又齊齊退了數步,已有人忍不住嘔吐起來。

  此時,歐陽之乎與血蝙蝠鬥得正酣。

  小六林子望過去,看到場上情景並無多大變化,仍是歐陽之乎強攻,血蝙蝠死守閃避。

  歐陽之乎那麼凌厲精絕的劍法,竟還是未能傷到血蝙蝠。二人在一團劍影中挪躍騰閃,其速快得讓人目眩心驚。

  不知為何,小六林子為歐陽之乎捏著一把汗。等她自己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由暗自自責不已,可一雙美眸,仍是目不轉睛地望著歐陽之乎,眼中滿是關切之情。

  此時,歐陽之乎與血蝙蝠都是暗暗心驚。

  歐陽之乎見對方只憑一對肉掌,便與自己拆了上百招,雖是攻少守多,卻絲毫未露敗相,自是心驚不已。

  而血蝙蝠感覺也是又驚又急。作為殺手,他們的招式極為精練,出招之後,便可很快判生死。他們的長處在於速戰,一襲而得手,至於游斗,卻是差了些,常有力不從心之感。

  血蝙蝠眼見自己三個屬下已悉數被小六林子殺死,不由驚怒交加,怪嘯一聲,身子翩然而起,竟平飛至歐陽之乎頸部附近,然後身子如風車般繞著歐陽之乎的身子急旋!

  他那奇長無比的手臂己疾然而出,幻成無數手影,如狂風驟雨般插向歐陽之乎的咽喉處!

  歐陽之乎一驚之下,立即一招“火樹銀花”使出。

  但見無數寒星在歐陽之乎的身上進射開,光芒四射,恰如歐陽之乎四周盛開了無數的銀花!

  血蝙蝠輕功端的是出神入化,竟繞著歐陽之乎的身子奇快無比地轉了五圈!他那雙瘦長尖銳的爪子便一直是指向歐陽之乎的咽喉!

  若不細看,還道是血蝙蝠的手臂己係於歐陽之乎頸上,然後被歐陽之乎掄將開來。

  終於,血蝙蝠怪叫一聲,身子已倒翻而出。

  歐陽之乎不由鬆了一口氣,方才若不是自己應變迅疾且出手準確,只要失之毫釐,便會立即被那雙詭秘異常的爪子給抓個正著!那時,自己的喉管還不給生生抓斷?

  歐陽之乎一口氣還未喘勻,血蝙蝠又一聲怪叫,身子再次飄起,這次卻是身平如臥,頭前腳後,如一桿標槍般向歐陽之乎平射而至,他的雙臂伸於頭前,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插向歐陽之乎前胸,其速之快,已不容歐陽之乎以劍封擋。

  情急之下,歐陽之乎雙足一點地,身子向後飛掠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2:06
第三卷第八章危機四伏
  血蝙蝠身子一挫,單掌向地上遙擊一掌,藉著反彈之勁力,他那瘦削的身子再次飄掠而起,雙爪不曾離開歐陽之乎的前胸!

  人群“哄”地散開一個大口子,避讓開後退著的歐陽之乎。

  歐陽之乎如此以真力向後彈射,終是有些吃虧。血蝙蝠幾起幾落後,他的爪子離歐陽之乎的前胸僅有三寸之遙!

  歐陽之乎急中生智,身形突然一滯,便那麼向後倒仰而下。

  血蝙蝠的怪爪便走空了。

  但他的身勢已收不住,仍是那麼如標槍一般向前射去。

  如此一來,他的前胸便全然暴露在歐陽之乎面前了,血蝙蝠也已感到情形不對,雙爪疾收向下擊出一掌,其勁道頗為凌厲。

  血蝙蝠心知此招定是傷不了歐陽之乎,只是為了防止歐陽之乎乘機揮掌傷了自己而已。

  他所預料的沒錯,歐陽之乎一倒之後,立即便揮出一記罡烈異常的勁力,同時雙足在地上一點,人已借勢沿地平平飄出一丈之外。

  如此一來,他的身子便已不在血蝙蝠之下了。

  血蝙蝠擊出一掌後,便已感到歐陽之乎的勁力襲來,他不由為自己的未卜先知而得意。

  哪知他的掌風與歐陽之乎的真力剛一接觸,歐陽之乎的真力突然變向,滑向兩側。

  血蝙蝠的真力便走了個空。他正在驚疑不定時,一股奇大之勁力已從他的背部之上飛貫而下!

  血蝙蝠本是身子平起,面朝於地,如此自上而下之勁力,他如何抵擋得住?但覺胸口倏地沉悶異常,一股熱血已湧上喉頭!

  血蝙蝠強自提神,那口鮮血仍是按捺不下,但覺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己從口中噴射而出,如血霧般飛灑開來!

  血蝙蝠暗中一提氣,便知已是受傷不輕,不由又驚又怒,他的模樣本就怪異,現在又是猙獰滿面,再加上血霧灑了一臉,更顯得陰森可怖!

  眾人不由有些懼怕,不敢正視血蝙蝠。

  倏地,血蝙蝠一聲淒厲怪異的嘯之聲響起,竟不似人所發出之聲,眾人都有毛骨悚然之感。

  但見血蝙蝠突然揚手擲出一個圓形之物,向歐陽之乎那邊射擊,歐陽之乎以為是什麼奇門暗器,立即騰身而起,直衝雲霄。

  那圓形之物卻一頭撞在歐陽之乎身前的石板地上,“蓬”的一聲,一團煙霧飛散開來,瞬間便擋住了歐陽之乎的視線,並罩向歐陽之乎的身軀。

  歐陽之乎一凜,深恐此煙霧有毒,立刻屏住呼吸,一提真力,身形從那團煙霧中騰掠而出,手中“殘雨劍”一招“星火燎原”,但見寒芒暴閃,一柄寒刃已護住全身。

  原來,歐陽之乎擔心血蝙蝠乘自己陷於菸霧之時,突起殺招,自己在煙霧中目不能辨物,豈不危險得很?

  待歐陽之乎身形落定時,哪有血蝙蝠的影子?

  他不由有些奇怪。

  原來,在他被煙霧困住的一瞬間,血蝙蝠便已向人群外飛掠而出,小六林子立即搶身上前掩殺,血蝙蝠心知自己受了內傷,若被小六林子纏住,待歐陽之乎從煙霧中脫身出來,自己豈不是難脫一死?

  於是,他便拼盡全力,向前彈射,雙手一抓一擲,立即有二個圍觀之人被他擲得飛起,撞向小六林子,小六林子不願傷及他人,只好撤步一閃。

  便是這麼一閃,血蝙蝠已乘機脫身,他的輕功在重傷之下,竟仍是精絕無比,便如一縷鐵灰色的青煙般絕塵而去,眨眼間已了無踪影。

  小六林子見歐陽之乎衝出煙霧後,茫然找尋血蝙蝠,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嬌哼一聲,彈身而出,向血蝙蝠逃遁而去的方向追去。

  她此舉之意,本為提示歐陽之乎,讓他知道血蝙蝠逃遁的方向。哪知歐陽之乎卻未明白她的意思,以為她不願與自己在一起,不由心道:“雖然她知道豐靈星有不仁不義之舉,卻仍是不能諒解我殺他父親之舉,看來她未必很明事理。”

  如此一想,心中便有了莫名的失落感,也轉身離去,方向卻與小六林子相反,正是朝冬青她們所在的山谷而去。

  冬青所在的幽谷本為無名之谷,冬青隱於谷內後,便將它命為“恨谷”,其意不言自明。

  歐陽之乎決定先回“恨谷”將豐寒星、豐千星之事告訴冬青,同時也可早些將豐少文放了。

  雖然他也知道豐少文恢復神智離谷後,要么便是繼續不學無術。玩世不恭,要么便是被“飛魂樓”之人所殺。

  但若是繼續讓他做一個無魂無魄的“劍十”,未嘗不也是殘忍之事。那樣一來,他與行屍走向何異?何況,豐少文武功很是不濟,讓他出去做殺手,不但不能成事,幾乎便等於讓他去送死。

  所以左思右想後,歐陽之乎決定將真相告訴豐少文,至於豐少文作如何打算,那便由他了。

  心想至此,歐陽之乎便歸劍回鞘,向“恨谷”方向而去。眾人心中嘀咕道:“沒想到豐少文竟是個如此深藏不露之人。”人人都眼露驚奇之色,望著歐陽之乎漸行漸遠的背影發楞。

  當歐陽之乎行至“恨谷”谷前的那個湖泊前時,已是正午,陽光很亮,亮得使人有虛無之感。

  歐陽之乎站在湖邊,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等了片刻,並沒有小舟出現。

  歐陽之手心中一動,暗暗心驚,沉住氣,又吹響了一聲尖銳的呼哨聲,可聲響過後,湖面上仍是很靜,靜得像死去一般。

  ※※※

  歐陽之乎的心在往下沉。

  兩聲呼哨聲響過後,湖面仍未出現小舟,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那些無魂無魄之人從來不會違背主人的意思,除非他們已倒下了。

  正午的陽光毒辣辣地照在歐陽之乎身上,歐陽之乎卻覺得手心一片冰涼!

  既然“飛魂樓”的人可以一舉滅了“殘雨樓”。那麼,他們若是對“恨谷”出手,“恨谷”豈不也一樣危險得很?

  血蝙蝠的武功,他已領教過,谷中沒有一個人能與他相抗衡。

  何況,還有“蚊子”,還有一批無魂無魄殺手,還有許多不為歐陽之乎所知的人……

  歐陽之乎越想越心涼,可這湖面至少有數十丈寬,任他輕功再好,卻是無法掠過的,他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倏地,一葉小舟映入他的眼中,他不由欣喜若狂!

  那葉小舟正從山谷前面瀑布衝瀉而下處飄滾而出,奇怪的是小舟上竟是空無一人。那舟便那麼一盪一盪地從幽谷中出來,到了瀑布瀉下之處,被翻捲洶湧的水浪一擊,又退回一段路,然後又悠悠蕩盪出來,又被水浪給衝了回去……

  如此反反复複數次之後,歐陽之乎已急得直冒火,但相距如此遠,他也只能乾瞪著眼,在湖旁繞來繞去。

  這麼六神無主地亂轉一氣,他差點被一塊石頭絆倒。歐陽之乎心頭火起,正想一腳將那塊石頭踢進湖中。突然,他臉色一喜,彎下腰來,撿起那塊石頭,又在附近東尋西找,找來一大堆石塊,在湖邊壘了起來。

  然後,他便瞄準那葉小舟的一側,將石塊一個接一個砸將過去,企圖利用石塊激起的水浪,助那隻小船衝出瀑布之外.

  無奈,瀑布衝擊力大大,激蕩起來的水浪鼓盪洶湧,一塊石頭力道再猛,所擊的水浪也無法與之相比。歐陽之乎空忙乎了一陣,那隻小舟還是在那兒盪來蕩去,反倒是有好幾次歐陽之乎的石塊激起的水浪與瀑布激起的水浪一重疊,差點將那隻小舟掀翻!

  最後,歐陽之乎手中只剩兩塊石頭了,這兩塊石頭的孔隙頗多,所以分量便有些不足,自然更無法奏效了。

  谷中兇多吉少,而自己卻只能在這兒乾著急,歐陽之乎恨不能插翅而飛過此湖。

  想到“插翅而飛”,他不由心中一動。

  一咬牙,他手中所剩石塊中的其中之一塊已被他高高拋將起來,劃出一個弧度,向湖中飛去!

  同時歐陽之乎已猛提真力!向湖中心飄身掠去,其身形便如驚鴻般迅疾無比。

  被歐陽之乎拋出的那塊石頭飛出七八丈遠時,開始沿著一條拋物線下落,便在它將要落至湖面時,歐陽之乎已後發而先至,身形已將力竭而落時單足在那石頭上用力一點,便藉著這一點之力,再次騰空而起!

  同時,他手中的另一塊石頭也拋了出去,也是呈一條弧線先升後降,向湖岸而去。

  在第二塊石頭將落時,歐陽之乎又已趕至,足尖再次在石上一點,石頭飛速落入湖中,而歐陽之乎的身子已藉此力遙遙撲向那隻小舟!

  歐陽之乎施展的正是輕功中的頂尖武功“平步青雲”,不但力道要拿捏極準,否則無法踩中飛行著的石頭,而且要有一身極為深厚的內力,在力道將竭的瞬間提氣,身行再起。

  歐陽之乎“任、督”兩脈已通,加上“水火雙邪”已將他們大部分內力貫入其身體內,所以他才能完成這一驚世駭俗的絕技。

  歐陽之乎兩次借力後,可還離小舟十幾丈,但手中己無石塊,眼看快要落下之時,忽然他將手中的“殘雨劍”一抖,只見其鞘頓狂射而出,而歐陽之乎也藉這點力量再次騰空跟上,點在劍鞘之上,而這時離小舟不過數丈,自是可以飄掠而上了。

  歐陽之乎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料,身子尚在空中,他突然發現那隻小舟上竟仰首躺著一個人,只是因為船舷將他的身子遮住了而已。

  在歐陽之乎離小舟僅五丈遠時,那人突然躍身而起,手中拿著一根細長的兵器,兵器狀如釣竿,只是比釣桿粗一些,短一些,頂端捆的也不知是釣魚線,而是裝有一個環,環大如臉盆,也不是何物製成,在陽光下竟泛著寒光!

  那人見歐陽之乎彈躍而來的身形越來越近時,便將手中奇門兵器一揚!頂端的環便脫手而出,卷向歐陽之乎的雙足!

  歐陽之乎哪知會有如此之意外?他如此從對岸提縱過來,已是全力而為,現在已是力道將竭,面對如電般呼嘯而至的飛環,他又如何能憑空轉身閃過?

  在如此萬分險惡之下,歐陽之乎只好放手一搏。他的“殘雨劍”的劍鞘已不在了,這反倒讓他省下一點時間。歐陽之乎的“殘雨劍”劃出一個光環,恰好與那人飛捲而來的飛環一般大小,凌厲無匹地閃擊而出。

  但見劍尖閃動如驟雨,密密綿綿地刺將而出,每一點劍影都是準確無比地擊向飛環的邊緣。

  飛環的環身極細,若是尋常之劍自是極難用劍尖刺中環身,而且不是一次,而是百十次都準確無誤在刺中。但“殘雨劍”的劍尖與尋常的劍大不相同,它的劍尖並非是尖銳的,而是如一滴將要下落的雨滴附於劍端一般。

  一陣極為清脆的響聲之後,歐陽之乎已將飛環用劍端刺退少許。

  但飛環終是極細之物,船中之人將手一抖,飛環便已閃避過劍勢,從劍影外套了進來,到了歐陽之乎握劍之手的手腕處,飛環倏出回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套向歐陽之乎的手臂。

  歐陽之乎突然想起“殘雨樓”中慘死之人,大驚之下,只好撒手棄了“殘雨劍”,手也疾然收回。

  此時,歐陽之乎已無法再躍上船了,他的身子被船中人如此一堵截之後,如隕星般飛墜而下!

  “撲通”一聲,歐陽之乎落入了水中,立即屏住呼吸,將身體卷作一團,快速沉下去。

  同時,他的“殘雨劍”也自空中直落而下。

  歐陽之乎的一半武功是神水真君所授,而“神水功”就是以水為原理,自然識得水性。

  故墜沉於湖中後,他並未驚慌,雙腳踩水,人便開始上浮。

  但他心中卻仍是極為擔憂,因為只要他浮上水面冒出頭來,船上之人必然會立即用飛環襲來,那時自己手中無任何兵刃,而且身子在水中,全無著力之處,武功自然大打折扣,所以只要他一冒出水面,必難逃一劫。

  正當歐陽之乎惴惴不安之際,那柄“殘雨劍”已從水面晃晃悠悠地自上而貫下,眼看便要從歐陽之乎身旁插過,永遠沒入水底。

  歐陽之乎的右腳迅疾踢去,“殘雨劍”被踢得倒了方向,變成劍柄向下。

  歐陽之乎左腳已同時踢出,恰好踢中劍柄末端。

  “殘雨劍”受此一踢,立即如怪魚般自水中向上飛竄,擊得兩側的水氾起白沫,便如一條白鏈一般擊刺而上。

  只聽得“篤”的一聲,“殘雨劍”已穿破木船底板,更為奇絕的是,“殘雨劍”透船而出處,恰好是船中持飛環之人所立之處,那人見歐陽之乎被他逼得落下水中,正自得意,準備等歐陽之子冒出頭來。便一環要了他的命。

  哪知他突然右腳腳板奇痛無比,他忍不住痛得跳了起來,慘叫一聲。

  便在他人尚在空中時,他已看清了原來竟是一把利劍穿透了自己的腳板。

  那人不由又驚又怒,但歐陽之乎尚在水中,他空有滿腔怒火,卻是無處發洩,於是便打定主意落於船上之後,要小心翼翼死守小船之上,存心讓歐陽之乎要么悶死,要么喪命於飛環之下。

  當他身子從空中落下時,卻聽得“咔嚓”一聲巨響,這艘小舟竟已四分五裂!

  湖水“洪”一聲,湧了上來,方才還蕩漾於水面上的小船眨眼間不見了,變成十幾塊船木漂浮在湖面上。

  原來,歐陽之乎一聽到船中人的一聲慘叫聲,立即辨明方向,雙掌同時向下一擊,人便如飛梭般扶搖而上,至船底下時,他立即雙手持劍,貫起真力於劍身,然後用力一絞,船身本是木製之物,如何受得了他這貫入了數十年內家罡烈真力的一絞?瞬間,那船便已被絞碎!

  船上的殺手突遇此變,大吃一驚,只好選了一塊較大的木板,向那兒躍下。

  那殺手輕功著實不凡,一塊不大的木板,竟也支撐得起他的重量,他便那麼搖搖晃晃地站在木板上,雖然如風中弱柳般不定,卻總不會翻傾,顯然是他用內家真力控制住了那塊木板。

  便在此時,“轟”的一聲,一股滔天巨浪掀起,但見水珠飛散。巨浪中,一個人影沖天而起,未及水浪落下,他便揮起手中長劍,幻作一道晶瑩光柱,向殺手立身之處席捲而去。

  那殺手站在起伏不定的木板上,本就不易,面對歐陽之乎如此全力一擊,他如何能硬接?

  當下便怪嘯一聲,彈身掠上另一塊木板。

  歐陽之乎落身在殺手方才所立之木板上。

  兩個人便如此各據一塊船板,強定身形對峙著。

  歐陽之乎沉聲喝道:“你便是蚊子?”

  那人一聲怪笑,道:“看來普天之下不識得我手中'飛去來兮環'的人真是不多了。”

  歐陽之乎心道:“我才識不得你什麼叫'飛去來兮'的鬼環呢。”口中卻道:“今日我便讓你飛去便回不來了。”

  “蚊子”道:“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你這浪蕩公子的能耐。今日,我們已滅了你們'殘雨樓'及與'殘雨樓'勾結的'恨谷'。現在便要搞下你來。”

  歐陽之乎心中一凜,真力不由有些渙散,幾乎站立不穩,他忙對自己道:“莫急,莫急,定是他想要讓我分心好乘虛而入。”

  可他的心卻如何平靜得了?

  “蚊子”看在眼中,不由暗暗得意。

  歐陽之乎擔心谷中安危,再也按捺不住,搶先出了招。

  他雙足用力一點,人便騰空而起,身軀猝然閃動如電,射向“蚊子”,“殘雨劍”的劍芒如群星流洩般交舞旋閃,在正午的陽光下如夢如幻,正是一招“星火燎原”。

  同時,他左掌乍出,一記雄厚異常的內家真力已自掌心湧出,向“蚊子”腳下的船木洶湧鼓盪而去。

  歐陽之乎如此棄船木而攻,自是因為擔憂谷中情形,不願與“蚊子”纏鬥,只求立決勝負。

  “蚊子”見歐陽之乎竟離了船木向他襲來,便知歐陽之乎的心思。歐陽之乎身無羈困,在空中之一擊,自是可將武功發揮得淋漓盡致,而“蚊子”站在碎木上,碎木被波浪沖得起伏搖晃,他如何能全力發揮?——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2:06
第三卷第九章血染恨谷
  但“蚊子”終是當世頂尖殺手,在如此情形下,仍是毫不慌張。但聽得他怪叫一聲,“飛去來兮環”已疾然出手,但並非攻向歐陽之乎,而是套向自己腳下的木塊,同時,他未如何作勢,身子便已翩然而起,遙遙撲向另一塊碎木。

  “蚊子”如此飛身而起,腳下那塊被套中的木板自是也隨著被拉得離開水面,向上飛揚。

  如此一來,歐陽之乎的劍招與掌力全失去了對象。

  若是在平地上,歐陽之乎大可飄落地後,再變招出擊,但如今是在湖面上,他如仍是如此攻上,只能因為無落腳之處而落入水中。

  而此時,“蚊子”已將“飛去來兮環”的長槓一抖一掄,環上所套之木塊也呼嘯著向歐陽之乎將落水之處砸去,而他自己的身子,已輕盈地落於另一塊碎木之上。

  歐陽之乎沒想到“蚊子”應變如此刁鑽古怪,不由又驚又怒,暴喝一聲,左掌倏然一翻,又一記“神水功”之勁力擊出,同時右手用力一揚,“殘雨劍”便沿著湖面破水而進,便如一條其快逾電的靈蛇在水面蜿蜒前行。

  然後,他的人照例那麼直愣愣地落入水中,濺起沖天巨浪。

  “蚊子”所擲出的那塊碎木在歐陽之乎的一擊之下,又掉了個頭,向“蚊子”這邊而來,帶著破空之聲,聲勢煞是駭人。

  但“蚊子”已看出木塊所飛向之處,與自己的身子尚有半尺之遙,像他這樣的頂尖殺手,從來不做無謂的事情,所以他對呼嘯而來的木塊不管不顧,卻出手從腳下的木板上抓下幾塊木片,準備射向落水甫出的歐陽之乎。

  此時,那木塊果然從離“蚊子”尚有半尺距離之處掠過。

  “蚊子”不由為自己的判斷力準確而感到自豪。

  倏地,他突然發現背後又有一物破空而來,聲勢頗為凌厲!

  一驚之下,他急忙挫腰,擰身。但仍是遲了一步,一件硬棒棒的物體重重地擊中他的後背。

  “蚊子”受如此一擊,便覺氣血翻湧,胸口一陣鑽心之痛,劇痛之下,他幾乎要栽下木板,但“蚊子”水性不好,所以他貫力於雙足,竭力想將身子穩住,便在此時,他腳下的木板突然一分為二,“蚊子”本就已有些站立不穩,突遇此變後,他便身形一晃,也“撲通”

  一聲,落下水去。

  落水時,他有些吃驚地暗暗嘀咕:“今日真是撞邪了,先是被東西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然後又是腳下的船木神秘地斷作兩截……”

  他的思路被讓他有些不適之感的湖水打斷了。

  其實,方才歐陽之乎擊向船木之力道乃用了“神水功”的精要,即可以如江水倒捲一般去而復回,“蚊子”哪料到歐陽之乎會出如此怪異之招?於是便一不小心,吃了大虧。

  至於他腳下之板,則是被歐陽之乎擲出之劍劈為兩半了。只是那時“蚊子”正手忙腳亂想穩住身子,沒有發現罷了。

  “蚊子”有些笨拙地拍擊著湖水,身子開始上浮。

  但此時歐陽之乎已從湖下飛身沖天而起,自上而下,向“蚊子”想要冒出頭之處擊出一掌,其掌力悍猛無匹,如風嘯雲滾。

  “蚊子”雖然看不到湖面的情形,但當掌力襲擊湖面時,他便已從湖面之水浪看出情形不對,當下便使了個“千斤墜”,將本欲冒出水面的身子又生生沉了下去.如此幾次反反复復之後,“蚊子”已覺得胸悶頭暈了。

  他不由又驚又怒,當下便不顧一切地衝越出水面,人一出水面,手中“飛去來兮環”便己舞動如風,團團護住自己周身。

  他的兵器本就極長,所以他自信如此一來,定能自保。

  豈知掠至半空時,他才發現湖面上已空無一人,歐陽之乎似乎平空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湖面上竟連一塊木板也沒有了。

  “蚊子”大驚之下,身形閃晃了幾次,可無論如何,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下來,再次沉入水中。

  剛一入水,他便立刻感到一股勁力從水下向他胸口襲來。

  “蚊子”暗叫一聲:“不好,定是那小子隱於水下,向我襲來了。”

  如此一想,“飛去來兮環”一挫,尾端的尖銳處便向勁力襲來之處直插而去。

  只聽得“篤”的一聲,“蚊子”便知不妙,定是插中一塊木板了。

  於是,“蚊子”手中用力一抖,沒想到卻未曾抖開,“飛去來兮環”末端還是沉甸甸的。

  “蚊子”心道:“大約是水中不大好使勁,而且木板被扎得又很深,才會一時抖不脫吧。”

  “飛去來兮環”上面掛了個重物,自然是極不方便,“蚊子”緊握環桿,用力向後一扯,準備用環桿將木板扯將過來後,再一掌震開。

  大概是“蚊子”的力道頗大,那邊果然已被扯得“嘩嘩”直響,一塊木板向“蚊子”這邊撞了過來。

  眼看木板將及身前,“蚊子”便單掌一出,準備將這可惡的木板擊個粉碎。

  木板果然被擊了個粉碎!

  但便在“蚊子”單掌擊出之時,從木板後面倏然閃出了歐陽之乎來,此時,他與“蚊子”

  相距不過三尺。

  歐陽之乎從木板後一現身,立刻雙掌齊出,使出全身功力,左手“神水功”,右手“聖火功”,兩股力道迥異,卻是一樣凌厲異常的勁風向“蚊子”翻捲過來。

  此時,“蚊子”已將他的真力用來對付那塊木板了,而歐陽之平閃身、出招迅疾無比,快如鬼魁過空,“蚊子”一時如何變招?

  便見“蚊子”的身子突然從水中高高拋起,在空中身子被勁風捲得如螺陀般旋轉,在“蚊子”的身子將落下時,又有一股勁風直貫其胸,“蚊子”慘呼一聲,身子再次拋起。

  等他落下湖中時,己是鮮血狂噴,氣絕身亡了。

  鮮血以“蚊子”的屍體為中心,慢慢地散開,半個湖面成了一片殷紅之色。

  歐陽之乎這才從湖底冒出頭來,臉色也已有些青紫了。

  他慢慢地踩著水,好半天,才將呼吸調勻。

  方才水中一戰,已使他有力盡之感,若不是他急中生智,將木板全都擊碎,只留一塊抱著沉入水中,否則事情便會更麻煩了。

  他已受了一點傷,傷在左腿,當時他故意以掌力吸引“蚊子”用環桿刺他,他便乘機隱於船板之後,沒想到環桿末端不但擊透了木板,還透出半尺長,歐陽之乎一個迴避不及,便被扎中了左腿。

  但他立即咬牙忍痛,左手疾抓,抓住“飛去來兮環”的桿子,所以“蚊子”用力一甩之後,尚有沉甸甸之感,否則,以“蚊子”之功力,木板豈有不被甩得四分五裂之理?

  “蚊子”用力一帶,歐陽之乎便順勢而來了。

  歐陽之乎心有餘悸,向“蚊子”的屍體看了幾眼,心道:“若在岸上,我未必就能殺得了他。”

  歐陽之乎心中掛念谷中的形勢,氣息一調勻,便開始快速向湖對岸劃去,他心中不由有點好笑,暗道:“自己本不想划水過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下了水。看來蚊子對自己頗為了解,所以會在船上等侯,若是自己不會水性,恐怕此時已到了龍王爺那兒。”

  他落水之處離岸本就不遠,所以很快便到了崖底。

  崖底下的水面有一具屍體,身上插著一根長篙,長篙前端乃精鋼鑄就,正是“海雲幫”

  幫主水惡浪所用的竹篙。

  屍體俯臥於水中,看不清臉,歐陽之乎思索了片刻,慢慢地向屍體那邊游去。

  他終是覺得有些噁心,沒有靠近那具屍體便停了下來,想了想,握住那支長篙,用力一拉,長篙便拔了出來。

  歐陽之乎定了定神,用長篙將屍體翻了個身。

  那人赫然便是“海雲幫”幫主水惡浪。

  雖然歐陽之乎已料到谷中之人大概都已無法倖免遇難,但真的見了谷中人的屍體時;他便是忍不住又驚又怒。

  水惡浪自然還是那麼呆板、木然。

  歐陽之乎心道:“此人一生混跡於水上,如今又死於水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知道谷中無魂無魄殺手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人,所以對水惡浪之死,並無絲毫痛惜之感。

  但水惡浪之死,卻讓他本已擔憂之心,更為憂患,他不敢於去想谷中的慘狀。

  可絕崖有三十多丈高,歐陽之乎如何能騰越而上?

  雖然明知上面幾乎不可能有“恨谷”的人在把守了,但歐陽之乎還是用力地拍了三下手掌。

  谷中本來就靜,現在又有一具屍體在湖中飄浮著,所以歐陽之乎的手掌聲響過後,在谷中迴盪、旋轉,尾音拉得很長,谷中有輕微的“嗡嗡”之聲。

  山崖之上,有一隻鳥驚叫一聲,撲愣愣地飛走了。

  靜,很靜……

  便在此時,崖頂上響起了“吱吱嘎嘎”的聲音。

  顯然,這是有人搖動絞車,放下吊籃之聲。

  但這種聲音本是不應有的,“飛魂樓”的人絕不可能留下這幾個擺吊籃的人。

  歐陽之乎沉思著。

  吊籃仍是那麼緩緩而下,“吱吱嘎嘎”的聲音在這幽谷之中顯得格外的幽遠神秘。

  吊籃終於停了下來。

  極可能這個吊籃是“飛魂樓”的人放下的。

  但歐陽之乎仍決定乘這吊籃而上,因為他別無選擇。便在他要跨上吊籃的一瞬間,他又縮了回來,將水惡浪的屍體搬上了吊籃,然後自己潛入水下,從水中抓住吊籃底部。

  吊籃在一陣“吱吱嘎嘎”聲中開始上升了。

  歐陽之乎的心也隨著這吊籃一起越提越高,但一直上升了十幾丈,上面仍是毫無動靜。

  歐陽之乎頗覺有點意外。

  正當歐陽之乎驚疑之際,倏地響起一陣利箭劃空之聲,聽聲音,其來勢極為迅猛。

  但聞數十聲“托托”響聲,定是吊籃被利箭射中了。

  歐陽之乎心中一閃念,口中便故意慘叫一聲,顯得極為可怖,似乎已被一箭致命。

  吊籃一滯,然後上升得更快了。

  歐陽之乎心中一喜,道:“他們果然上當了。”

  當吊籃離崖頂尚有一丈左右時,吊籃停了下來。

  歐陽之乎有點驚訝,心道:“莫非他們發現了什麼?”

  又有利器劃空之聲,但這次卻不似利箭之聲了,倒像有好幾種不同的暗器向吊籃射來。

  這次,卻沒了“托托”之聲,而成了“噗噗”之聲,顯然是因為挨得近了,暗器不再射空,而悉數射中了水惡浪的屍體。

  歐陽之乎暗道:“這水惡浪以前定是作惡多端,老天爺才會讓他連死也死得不安生。”

  吊籃又繼續上升出,然後,上面便有人驚奇地“咦”了一聲。

  歐陽之乎抓著吊籃一用力,人便自下而上翻飛而起,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握著水惡浪的精鋼船篙,當他人與吊籃平齊時,船篙便迅速在吊籃上一撐,歐陽之乎藉著這一撐之力騰空而起,恰如過天驚鴻。

  歐陽之乎身在空中,便已看清崖上共有四人,一個身子瘦長如竹,手中偏偏握了一對大斧,另外有二個大概是雙生兄弟,不但模樣相似,而且使的兵器也無區別,只是一個左手鞭;一個右手鞭,這三個人全都是一臉木然呆滯,顯然是被人控制了心智。

  剩下的那人,身子佝僂作一團,雙手幾乎已垂於地上,長著一臉惡相,不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而且一頭頭髮也稀落泛黃得很,乍看像一個剛從山林中跑出來的猿猴。

  歐陽之乎看他長得如此醜陋,心中便道:“此人定是大惡之人,先將他打發了。”於是,身軀尚在空中,手中船篙便如標槍一般扎向那佝僂之人。

  歐陽之乎幾乎為自己的選擇付出慘重的代價。

  佝僂之人見船篙擊來,身子突然直起,竟是高大得很,他的右臂乍出,竟是寒光四射!

  歐陽之乎這才看清那人右臂前端套著一隻鐵爪,爪身有一尺長,爪尖鋒利如刃。

  現在,這隻鐵爪便向船篙抓來,歐陽之乎肘部一沉,鐵篙便閃過他的鐵爪,向他的下頜擊去。

  此人的身軀著實怪異,竟在眨眼間又變得佝僂起來,如此一來,他的身高便像在這一瞬間矮了二尺,鐵篙當然走了個空。

  歐陽之乎正欲藉此機會落於崖上,那怪人卻已暴喝一聲,左手突然抓住正從頭頂掃過的船篙,右手之鐵爪在船篙上一搭,雙足一點,人便“哧溜”地一聲沿著船篙滑向歐陽之乎。

  歐陽之乎要想躲過鐵爪一削,就必須撒手棄了這根船篙。

  但只要歐陽之乎一撒手,佝僂之人必然會用左手將鐵爪刺出,而此時歐陽之乎全無著力之處,身形自是無法改變了,那豈非要被一刺而中?

  歐陽之乎的身軀開始下墜。

  雖然從這三十幾丈高的山崖墜下,不會有性命之危,但卻是已無法再攀越上來了。

  情急之中,運功貫力於右臂,然後沿掌心吐出,用的正是聖火天尊的聖火功。

  佝僂之人忽覺左手如握赤熱之鐵,不由被燙得大叫一聲,左手便離開了船篙。

  但他的右臂上套著的鐵爪,卻仍未離開船篙。

  歐陽之乎突然撒手,身子一個倒捲,雙掌恰恰按於崖邊,人又藉勢飛起。

  使鞭的雙生兄弟已齊齊攻上,一左一右兩根鞭呼嘯著向歐陽之乎腰部卷來。

  而此時,佝僂之人抓著船篙一掄,船篙也向歐陽之乎劈頭掃來。

  歐陽之乎身軀掠起如雁,不可思議地閃過船篙之後,雙足在船篙上一點,人便如標槍一般向崖內射去。

  待那四人迴轉身來,歐陽之乎已穩穩噹噹地站在崖頂了。

  歐陽之乎飛快地掃視了一下谷內的情形,見谷內安靜異常,他不由心道;“無論谷內是吉是兇,反正已成定局,現在還是先剁了這幾個人再作打算。”

  歐陽之乎已是手無寸鐵,要想以一對肉掌格殺四人著實不易,他四處看了看,也未發現有何可用之物,不由有些焦急。

  那佝僂怪人看來是四人之首,只聽得他厲喝一聲,另外三人便向歐陽之乎疾撲而來。

  使斧的瘦長人雙手一錯,將身一矮,那麼長的個子竟也矮作一團,飛速向歐陽之乎的下盤疾劈而來,他的身子竟不著地,恰如一團寒芒四射的圓球般向歐陽之乎這邊滾將過來。

  使鞭的雙生兄弟也齊齊攻上,兩人配合得極為默契,左手鞭在上,攻向歐陽之乎右側,右手鞭在下,卷向歐陽之乎左側,鞭影閃動如靈蛇,夾千鈞之力,似乎不將歐陽之乎卷作三段誓不罷休。

  面對如此上中下三路同時進攻,歐陽之乎一時竟想不出如何破解,只好在間不容髮之際,將身一縱,破空而起,身在半空,便運起“神水功”揮出一掌,其勁夾雷霆萬鈞之勢,卷向三人。

  三人倒也知趣,全都收勢擰腰錯步,避過這浩蕩罡烈之掌力。

  哪知歐陽之乎的“神水功”奇詭異常,一擊落空,竟又折了方向,再次向三個人快捷無比地席捲而去。

  三人避過歐陽之乎驚濤駭浪般的一擊後,都不由鬆了一口氣,便有了點鬆懈,哪曾料到歐陽之乎的掌力竟可折返?

  待他們發覺一股剛烈猛辣之力已襲至身前時,不由驚駭已極。

  使斧之人倒也便當,就地一滾躍,便已在數丈之外,而雙生兄弟卻慘了,他們應變也屬不慢,身軀已在眨眼間倒縱而出,但在倒縱之時,卻突然發覺不妙:他們的雙鞭竟已糾纏作一團!

  原來,二人雖是平素配合得天衣無縫,但如此危急之時,為保全性命,已是亂了分寸,只顧閃避,情急中,雙鞭已纏在一起。

  他們所持的鞭乃簡子鞭,中間為一短桿,兩端均是細索,一端係有一環,可作手持之用,另一端則為尖銳槍頭,可扎可刺。如此形狀之鞭,雖威力強大,可纏作一團,卻是難以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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