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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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十二章孤掌難鳴
  白玉蘭半晌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者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得蒙住了。

  “阿渺,我該怎麼辦?我爹現在大概快到弋陽了,他們乘快馬自官道趕回,大約還有兩天的路程,你一定要想法救我爹!”白玉蘭似乎突地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林渺的手,激動地道。

  林渺心中湧出無限的憐惜,白玉蘭的小手冰涼,他可以感受到白玉蘭那無助的驚恐和擔憂。同時,他又想到了小晴的預感,看來他不能不相信小晴那特別的預感了,可是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他能夠在路上截住白善麟,阻止魔宗的人對白善麟施以毒手嗎?畢竟,他根本就不清楚白善麟此刻身在何處,就是他趕向弋陽,能在路上遇到白善麟嗎?

  “玉蘭!”林渺伸手將白玉蘭緊緊地攬住,他感到白玉蘭的身子冰冷。可想而知,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林渺輕柔的呼喚使白玉蘭醒過神來,但她卻急得流下了眼淚。

  林渺為其擦去眼淚,吸了口氣道:“待會兒我便立即趕去弋陽,但願能夠與你爹在路上相會。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爹不會有事的。何況你爹的武功那麼好,而且身邊又有那麼多的高手相護,如果這麼容易對付,那你爹哪還能活到今天?”林渺的話讓白玉蘭稍稍安下了心,她也明白父親的武功絕高,這次趕回奔喪,身邊又帶了數十名好手,其實力足夠自保。

  “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如果要暗算我爹,那又該怎麼辦呢?”白玉蘭仍擔心地問道。

  “你爹又不是初行江湖沒有經驗的人,他身邊豈會沒有經驗豐富的江湖好手?這些人自然會加以提防!”林渺又安慰道。

  “現在我最擔心的倒是玉蘭你!”林渺道。

  “擔心我?”“在湖陽世家之中,只怕很難有人完全可信,如果他們沒能對付你爹,只怕會想法對付玉蘭了。”“我只要呆在府中,還不信有人敢來府中對付我。”白玉蘭道。

  林渺吸了口氣,白玉蘭說的倒也是,只要呆在白府之中小心戒備,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不過,這種戒備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似乎並不能取到多大的效果,他能夠在那些守衛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潛入白玉蘭的臥房,別人也同樣可以做到。

  “玉蘭不覺得這種戒備太稀鬆了嗎?我能夠自府外偷偷潛到你的閨房,別人也有可能做到,這樣的環境之中,玉蘭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妙。”林渺道。

  經林渺這樣一提醒,白玉蘭才想起林渺怎能夠在如此深夜如入無人之境般潛入她的閨房之中,不由得訝然問道:“你潛來沒有人發現?”“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否則只怕早就鬧起來了。”林渺聳聳肩道。

  白玉蘭心想也是,倒也感到林渺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訝然問道:“你竟能自那三位魔宗使者和我姑丈手中逃出來?”林渺也稍感欣慰,他知道白玉蘭已清醒了過來,知道開始思索問題了,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我這不是逃出來了嗎?”“聽他們說,那三個神秘人的武功極為可怕,劍法更是高深莫測,而我姑丈的武功更已達到了登峰造極之境,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白玉蘭疑惑地問道。

  “如果不是這樣,只怕我會宰了他們,你不要這麼小看我好不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別以為我還是宛城的那個小混混。”林渺沒好氣地道。

  白玉蘭不由得歉然笑了笑道:“你生氣了?”“為什麼要生氣?生氣只是拿別人的無知來折磨自己,我才沒有那麼傻呢……”說到這裡,林渺不由得笑了起來。

  白玉蘭也不由得笑了,禁不住重複著林渺剛才的話:“生氣只是拿別人的無知來折磨自己!說得多好啊,阿渺的話總這般令人深思。”“好像是我的麻煩來了!”林渺側耳細聽半晌,突然道。

  白玉蘭皺了皺眉,她也聽到了白府之中似是人聲漸高。

  “讓我們去揭穿他的陰謀!”白玉蘭立身而起道。

  “如果我是劉玄,一定會說'林渺'是魔宗的奸細,你認為府中的人會相信我還是會相信劉玄呢?”林渺突然道。

  白玉蘭不由得愕然,林渺的話倒真將她問住了,不禁惑然望了林渺一眼,斷然道:“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是魔宗的奸細!”林渺不由得澀然一笑道: “你當然不相信,是因為你了解我,可是別人會怎麼想?湖陽世家的長老們會怎麼想?他們難道會相信林渺而不相信名動一方的聖公劉玄?何況劉玄還是湖陽世家的嬌客,又是劉家首屈一指的人物,若不是我親耳所聽,親眼所見,我也絕不會相信他會是魔宗的人。何況,魔宗的人神通廣大,連齊萬壽那樣的人物和劉玄都成了魔宗的人,那在湖陽世家之中又可能存在著多少魔宗的人呢?只要這些人一起哄,只怕沒有幾個人會為我們說話了,即使是你的話也顯得單薄,因為許多人都知道,你對我另眼相看,甚至會說是我在迷惑你……”白玉蘭不由得笑了,反問道:“你是在迷惑我嗎?”林渺不由得也好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在迷惑誰,反正不是我的錯。”白玉蘭不由得嬌媚地白了林渺一眼,心中充盈著一絲甜蜜。

  “拿鏡子和水來!”林渺突地想起了什麼似地道:“對了,讓晴兒快去為我準備一套衣服!”白玉蘭一怔,不明白林渺要做什麼,但只要是林渺的吩咐,她就照辦,並不想多問什麼原因。

  △△△△△△△△△

  小晴知道林渺受傷,也心神大亂,她也聽到了那漸響的人聲,而白玉蘭悄悄地喚醒她,她便知道有事情發生,只是沒料到竟會是林渺受了傷。

  小晴找來衣服之時,林渺就著月光,面對鏡子,竟描出另一副臉譜。小晴若不是自那身染血且破了兩個掌印的衣服上看出端倪,還真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林渺。

  “像不像?”林渺見小晴來了,不由得低聲問道。

  “白良?”小晴訝然問道。

  “不錯,是白良,今天我倒要充當一次那小子了,看來我這易容術學得還不賴。”林渺欣慰地道。

  “連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阿渺了。”小晴見林渺如此逼真的易容之術,心頭大寬,不由得打趣道。

  “你的敏銳直覺難道不靈了嗎?要不要來驗明正身呀?”林渺笑著反問道。

  “別鬧了,快換上衣服吧。”白玉蘭催道。

  林渺接過小晴送來的衣服,也不脫內衣便即穿上。

  “這把龍騰刀可得藏好,否則只怕會露餡。”林渺道。

  “你放在衣袍內就行了,他們不會太在意你這位白良的。也許,你這一路上用到它之處還很多。”白玉蘭提醒道。

  “那也是,這把刀還真是救命之物,我這就離開唐子鄉,一定會找到你爹,過幾天我再回來找你。”林渺緊了緊身,肅然道。

  “小心些!”白玉蘭提醒道。

  小晴突地拉了林渺一下,道:“更叔也在主人身邊。”林渺一怔,卻見小晴說話時的眼神怪異,不由得心中一動,回應道:“我會在意的。”小晴頓時明白林渺已經清楚了她的話意,不由欣慰地笑了笑道:“小姐和我便在這裡等你的消息。”白玉蘭並沒有覺察到林渺和小晴對話中的特別含義,林渺自不點破,因為對更叔的疑慮只是小晴的直覺,並無證據,再說他也不想讓白玉蘭多這份擔心,是以他和小晴都沒有點破。

  “什麼人?”朝陽閣外傳來了護衛的呼喝。

  “有刺客闖入了府中,總管和聖公來看看小姐。”閣外有人沉聲道。

  “原來是聖公和總管呀!”護在閣外的家將立刻變得恭敬,他們哪想到這麼深夜劉玄和白慶會來造訪朝陽閣?

  “還不快開門?”白慶吩咐道。

  朝陽閣的大門很快打開,但白慶和劉玄卻在上樓之際被白玉蘭的親衛家將阻住。

  “小姐已休息,夜已太深,有什麼事情聖公和總管明日再來!”白慶大惱,望瞭望劉玄,劉玄沉聲道:“今夜府中來了刺客,我們是來看一下小姐是否安好……”“那容小的上樓通禀一聲,請聖公和總管稍候。”那親衛家將並不通融,事實上這麼晚了,朝陽閣禁止非親衛家將私入,即使是總管白慶和長老們都不行。因為這裡是白玉蘭的地方,夜裡若這些男人造訪,那成何體統?是以白鷹曾下了禁令,因此連白慶也莫可奈何。

  “小姐安好,已經休息了。這麼晚了,她不想見客,請聖公見諒,若有其它的事,讓小婢明天轉告小姐,或者明日聖公再來也可。聖公和總管請了!”喜兒緩步自樓上行下,不卑不亢地下起了逐客令,剛才那位上樓的家將也隨之下樓了。

  白慶和劉玄對視了一眼,白慶突地問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禀總管,這裡沒有發現什麼。”那家將道。

  “如果看到林渺,立刻通知我。喜兒,你去告訴小姐,讓她提防林渺,這人是魔宗混入我湖陽世家的奸細!”白慶望著喜兒,認真地道。

  “阿渺是魔宗的奸細?”喜兒詫異地問道。

  “不錯,聖公親眼見到他今日與那三名魔宗使者密會,這才前來通知小姐,讓小姐千萬不要讓這個魔宗的奸細有機可乘!”白慶悠然道。

  “喜兒是不是見過了林渺?”劉玄盯著喜兒,突然問道。

  “今天上午見到過,不過,總管不是讓他晚上到你那裡去嗎?”喜兒詫異地道。

  劉玄望了白慶一眼,沒有再說話。

  “不會吧,阿渺只是宛城的小混混,又是朝中的通緝犯,他怎會是魔宗的奸細呢?還救過小姐呢!”說話者是親衛家將中的白朮,他與林渺的關係極好,不由辯駁道。

  “你知道什麼?難道聖公還會冤枉他不成?”白慶怒叱道。

  “是,小的不敢!”白朮吃了一驚,忙回答道,他可不敢跟白慶拗嘴。

  “聽著,你們若是誰發現林渺歸返而不來相報,定以家規處置!”白慶冷然道。

  “總管覺得事情有這麼嚴重嗎?”白慶和劉玄不由得都一驚,抬頭望去,白慶立時低呼:“小姐!”“玉蘭!”劉玄也叫了聲。

  白玉蘭披上一件長裘,小晴立於她身側,在火光的映襯下,有種說不出的清美。

  天氣微涼,時已入冬,這般深夜,自然頗有涼意。

  “玉蘭還沒休息嗎?”劉玄不由得問道。

  白玉蘭不答反問:“姑丈是何時到府的?怎麼玉蘭沒有聽到半點消息呢?”“哦,我剛到!”劉玄乾笑一聲,有些不自然地道。

  “哦,原來如此,看來姑丈這些日子為戰事實在是太過操勞,以至這麼晚才來,不知姑丈說阿渺與魔宗人相會可有證據?”“這個,這個……”劉玄不由得一時語塞,竟答不上來。

  白玉蘭淡淡一笑,緩步自樓上行下,悠然反問道:“姑丈今日中午並未來唐子鄉,根本就未曾見過那三名魔宗的人,何以能說阿渺是在與這三人相會呢?而姑丈又是在什麼地方見到他們相會呢?”白玉蘭毫不留情,句句逼人,只問得劉玄臉色一陣亂變,白慶的臉色也變了。

  “我想姑丈一定是看錯了,認錯了人吧?對於阿渺的身分,我們全都有根可查,包括他出生到現在我們都查得很清楚,要說他是魔宗的人,玉蘭第一個不信!”白玉蘭毫不掩飾地道。

  “我絕沒有看錯,我聽到過他們的交談,這才出手,誰知那小子極為狡猾,竟給他溜掉了。”劉玄肅然道。

  “那姑丈可有將另外三人擒下?”白玉蘭又反問道。

  “這三人的武功極為了得,我雖傷了他們,卻沒能將之留住,或許這便成了遺憾。難道玉蘭認為姑丈會說謊?”劉玄被說得有些老羞成怒了,不由得反問道。

  “侄女自然不敢,只是在沒有弄清事實之前,侄女希望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相信姑丈也知道,阿渺是我的朋友,否則姑丈也不會這麼深夜來訪我朝陽閣了。”白玉蘭並沒有給劉玄留什麼面子,坦然道。

  劉玄一聽,果然神情極為難看,憤然道:“我只是擔心你受到那狡猾的小子欺騙,這才深夜來此提醒你,如果你定要認為姑丈別有用心的話,我也無話可說!”劉玄說完拂袖轉身而去。

  “聖公!”白慶吃了一驚,但卻沒有辦法,只好跟在劉玄身後退出朝陽閣。

  白玉蘭並不在意,只是悠然返身回到閨閣之中。

  再回閨閣,林渺卻踪跡杳無,顯然已經走了。

  “小姐,他走了!”小晴不無擔心地道。

  白玉蘭卻發現桌上有幾個以水寫成的字,水跡未乾,依稀可辨:“我去弋陽,數日後再見!”“他剛剛走!”白玉蘭嘆了口氣道,她也不無擔心,不僅僅是擔心林渺,更擔心父親的安危。

  “你說爹他會不會有事?”白玉蘭憂心忡忡地向小晴問道。

  小晴一震,道:“吉人自有天相,主人不會有事的。”“你覺得更叔這人怎麼樣?”白玉蘭突地話音一轉,問道。

  小晴再震,定定地望著白玉蘭,神情有些古怪地道:“晴兒也說不清楚。”“其實你早就覺察到了什麼,是嗎?”白玉蘭吸了口氣,望著小晴悠然問道。

  小晴臉色大變,反問道:“難道小姐也覺察到了什麼?”白玉蘭的臉色頓時失去血色,苦澀地搖了搖頭,道:“只是感覺,可我一直都不敢相信感覺會是真的。”“也許只是小姐太過擔心的原因吧,更叔在我湖陽世家呆了已有二十載,相信不會有什麼問題。”小晴出言安慰道。

  白玉蘭澀然笑了笑道:“但願如此!”

  △△△△△△△△△

  林渺輕易地便混出白府,自沒有人對白良的身分有什麼懷疑。雖是深夜,但是因為劉玄剛到府中,是以仍到處有人活動。

  辨準方向,林渺連夜趕路,直赴弋陽。他想救白善麟,並不是因為白善麟對他好,而是因為白玉蘭,他不願白玉蘭有任何的遺憾,或是任何的傷害。

  他知道失去親人的感受,母親去世之時,他還小,並沒有特別深的印象,而父親去世只是因為老去。可是,他也感到了深深的失落,雖然父親對他不好,甚至經常打他罵他,與他吵架,可這卻是他惟一的親人。父親一去,他便要獨自一人去走完這剩下而漫長的日子。那一刻,他有一種茫然、惆悵而傷感的情緒,恍惚間,他似乎一無所有,那種感覺讓他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那次,他哭了,伏在父親的靈前,痛痛快快地哭了,而父親生前的每一次打罵都彷彿是最為親切的記憶。但哭過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畢竟,他沒有恨,而後,他有了梁心儀,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

  林渺知道了愛,懂得了愛和珍惜,父親死後,他似乎一下子懂得了許多,那街頭的痞氣也收斂了不少,更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名利,而是感情,是愛……名利只會使自己本已空虛的心更加空虛,讓自己陷入永無休止的慾望之中。但是,擁有了愛,擁有了感情,他的心便不再空虛,便不再飄浮。也就是那個時候,林渺讀懂了老包,是以他與老包成了最好的兄弟。

  梁心儀讓林渺改變了許多,但梁心儀也使昔日快樂的林渺死去。梁心儀的死,林渺第一次懂得了恨,第一次感到生命的無趣和絕望。於是,他殺了孔庸,可是殺了仇人又能如何?他仍然活著,孤獨地活著,留給他的,只是一道永遠也無法彌合的傷口,永遠都難以抹去的悲痛。他深切地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已經嚐過這種痛苦,所以他不想讓白玉蘭也去品嚐這種刻骨銘心的痛。

  而另外一個困惑著他的問題便是魔宗。

  林渺真的很難弄明白,魔宗究竟是怎樣一個組織?其龐大究竟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在他的眼中,齊萬壽和劉玄無不是叱吒一方的風雲人物,可是這兩個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全都是魔宗之人。單憑這兩人聯合,其力量便已龐大得驚人,可又是什麼人能夠駕馭這兩人呢?

  僅只是想一想便讓林渺覺得心寒,如果有選擇,他寧可到那洪荒的雲夢澤中去面對眾獸,也不願面對這神秘莫可揣度的魔宗。

  魔宗究竟有何目的和意圖呢?難道便僅僅是想佔有湖陽世家的財產嗎?若說這便是他們的目的,實讓人難以信服,僅以宛城齊家和劉玄的家財只怕也不會比湖陽世家遜色多少。

  劉玄是魔宗的聖護法,那劉秀呢?還有那僅聞其名而未謀其面的劉寅呢?這些人與魔宗是不是也有關係?他只聽說過劉家財勢龐大之極,但是這些好像都只是虛談,劉家的財勢又在哪裡?好像也是極為神秘。

  想到這裡,林渺不由得大大地吃了一驚,忖道:“莫非魔宗便是劉家弄的鬼?說不定劉秀也是個什麼聖護法呢!媽的,要真是這樣,劉秀那小子可真不夠意思了,若有機會,我定要當面問問他!老子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他也會是個偷雞偷狗、盡做見不得人的勾當的偽君子……”突然之間,林渺感到一股強大的殺機似乎正在某一個角落滋長,他不由得放緩了腳步,訝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麼晚了,難道還會有人在這裡等候他?抑或是仍有人識破了他的行踪?

  殺機瀰漫在夜空之中,使得夜更涼,彷彿冷風瑟瑟,讓人心悸。

  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殺機是來自左上方的屋頂之上,雖然他的視線無法捕捉到那潛於其中的身影。但他知道,這絕對是個高手,至於是什麼人物,他目前還不清楚。

  殺機,似乎並不只一處,不過,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他已經沒有退路。林渺依然若無其事地大步而行,但他的手已經搭在了衣袍中的刀柄上。

  殺機依然存在,只是那個人一直都不曾現身,這讓林渺有些疑惑。

  “難道這個人並不是針對自己?抑或對方發現自己的面容改變,並未認出自己來?而這人究竟屬於哪一路人馬呢?何以潛伏在這裡呢?”林渺心中暗想著。

  唐子鄉不算小,雖然並無堅城,但是也有密集的村落,可算是一個大市集。以白府為中心,圍成一個方圓十餘里的莊園,在莊外也有矮牆,此刻林渺已經走到了這片矮牆的邊緣,只要翻出這堵牆,就算是走出了唐子鄉。

  矮牆之外,林渺發現靜候著幾人。

  幾人全都是一身黑衣,靜立於樹旁草木之間,彷彿完全融入黑夜,若不仔細看,還真不會注意。

  “你終於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自草木間傳來,一道身影緩緩升起,並緩步向林渺靠近。

  林渺愕然,這群人竟似乎專門在這裡等候他,好像知道他一定會從這裡走出唐子鄉一般。

  “你們是什麼人?”林渺不由得訝然問道。

  “嗯,你不是他!”那緩步走來的人顯然看清了林渺的面目,不由吃驚地低呼道。

  林渺心中暗鬆了口氣,忖道:“看來這群人並沒有真正認出自己來,抑或這些人並不是在等我,而是另有要事而已。”“原來認錯人了。”林渺故作輕鬆地一笑道,他可不想在這裡與對方糾纏,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人與劉玄是什麼關係,萬一是劉玄或魔宗的人,那可就大為不妙了。因此,他只想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而且,他此刻有傷在身,不宜與高手交鋒。

  那人一陣錯愕之後,仔細地打量了林渺一眼,又扭頭向一旁靜候的幾人望了一眼,接著沉聲問道:“這麼晚了,朋友意欲何往?”“當然是離開唐子鄉囉。”林渺笑了笑道。

  “朋友是哪路人?該不會這麼巧便從這裡走過吧?”那人聲音之中多了幾許敵意,顯然懷疑林渺的目的和身分。

  “這個世上偶然的事情多得很,又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我並不想知道你們是誰,以及要幹什麼,我尚要趕我的路,請朋友借道一用可行?”林渺直截了當地道。

  林渺的直接讓那人也微訝,但對方顯然亦不想節外生枝,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朋友這麼坦白,那便請盡快離開此地吧……”“沈鐵林!”林渺突然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看清了與他正面相對的人面目。

  那人不由得吃了一驚,急退一步,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林渺不由得笑了,心中湧起一種難以敘說的輕鬆,欣喜地踏前一步,歡悅地道: “沈大哥,我是阿渺呀!”沈鐵林一怔,冷笑地望著林渺,手指微勾,林渺伸手在臉上一抹,撕下一塊薄皮來。

  沈鐵林藉著月色看清了林渺的真面目,不由得訝異道:“是你!你小子怎不在宛城跑到這裡來了?”說話間,沈鐵林放鬆了戒備,欣喜地踏上了兩步。

  林渺也踏步伸手與沈鐵林的手緊握在一起。

  “快來見過這幾位兄弟!”沈鐵林說完領著林渺向樹林暗處走去。

  “原來是沈大哥的朋友。”那隱於暗處的幾人也鬆了口氣道。

  “這位是吳大哥的好兄弟林渺!”沈鐵林一指林渺向那幾人介紹道。

  “在下莽道吳心!”一道人打扮者伸出大手,欣然道。

  林渺心情大好,也伸手相握,欣然道:“今後我們可要好好親近了。”“哈哈哈,一定一定!”莽道坦然笑道。

  “這位是斷魂雙槍崔健,這位是鼎鼎大名的關東第一大盜樸岩久……”“哈哈哈,小兄弟,你是吳大哥的兄弟,自然也便是我們的兄弟,什麼時候跟我樸岩久去劫幾票?”樸岩久極為豪爽地一拍林渺的肩頭道。

  “那可還得樸大哥帶著,否則只怕我會走丟掉的哦。”林渺不由得也笑了。

  眾人不由得都逗樂了,沈鐵林將八人全都介紹了一遍。這八人全都是關東有名的黑道人物,不過林渺對江湖之中的事並不太熟悉,對關東的事也不甚了解,自是沒有聽說過這幾人的名頭,但這些人都是沈鐵林和吳漢的朋友,他自然歡喜。

  吳漢做亭長之時,與林渺相交極厚,因為吳漢小時候曾向林渺的父親求學,而且兩人住得不遠,在地頭上混的,沒有人不認識吳漢的,而林渺認識沈鐵林和沈青衣兄妹二人也是在吳漢家開始的,那時候林渺雖只是個小混混,但沈鐵林卻不介意,反而喜歡這大孩子的精明古怪。林渺與沈鐵林的妹妹沈青衣最是投緣,沈青衣一直都當林渺是個可愛的小弟弟,因此才特別關愛,這也使林渺對沈鐵林了解得更多。吳漢的許多朋友都識得林渺,包括杜茂,不過後來杜茂犯事,吳漢因救杜茂而離開了宛城。林渺回宛城之時並沒能見到吳漢,深感遺憾,但後來梁心儀的事和劉秀的事使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分神想其它的,卻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沈鐵林。

  “沈大哥怎會深夜守在此地呢?沈姐姐、吳大哥和杜大哥可好?”林渺不由得訝然問道,說到這裡,林渺突地轉身。

  沈鐵林正欲回答,卻見林渺突然轉身,不由得打住了話題,目光循著林渺所視方向望去,不禁手心一緊。

  “好狡猾的小子,我差點看走眼了!”一個冷冷的聲音自矮牆之上傳來,緊接三道如幽靈般的身影自牆頭飄了過來。

  林渺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扭頭向沈鐵林道:“他們只是來找我的。”說話間便向那三人迎去。

  沈鐵林趨步而上,與林渺並肩,有些驚訝地問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已感到來自對方三人的強大殺機,直覺告訴他,這三人全都是可怕的高手,可是他不明白林渺怎會惹上這樣的高手,數月之前他見到的林渺只是街頭的混混,雖然有個不簡單的頭腦,卻不是什麼人物。

  “聖門的人,也或許應該叫魔宗,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我也不明白!”林渺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道。

  “聖門?你怎麼惹上了他們?”沈鐵林吃了一驚,訝然問道。

  “原來沈大哥也知道他們呀,不過這是我的事,便由我來解決好了。”林渺淡淡地道,語氣倒是很堅決。

  “阿渺怎說這樣的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需分彼此?”沈鐵林責備道。

  “是啊,小兄弟怎說這樣見外的話?”莽道也有些責備地道,說完大步來到那三人之前,冷喝道:“你們有什麼事,儘管跟本道爺說好了!”林渺不由得微感有趣,他可以感覺到,這三人便是那伏在屋頂上而未動手之人,他們正是那三名魔宗使者,他自然知道莽道不是這三人的對手。

  “我要他的腦袋,你也可以代給嗎?”那三人冷然問道。

  莽道一怔,隨即不由得笑了,道:“你們要道爺的腦袋還不簡單?道爺正覺得這顆腦袋長在脖子上太累,找不到合適的人送出去,如果你們真要的話,只要拿出點本事讓道爺看看,就給你們好了。”“小心!”林渺驀地低呼。

  莽道聽得林渺驚呼,便覺冷風“嗖嗖……”而過,一道淒寒之意直逼脖項,不由得大驚。他看到那距他最近的黑衣人動了一下,而不知從哪裡劃出的劍此時距他只有尺許,這之中的兩丈距離根本就像不存在一般。

  莽道疾退,他不能不退,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快捷的劍,如此詭異的身法,簡直沒有半點徵兆。

  莽道退出三步,正覺胸前一涼之際,便聽得“叮、當……”兩聲清脆的金鐵交擊聲響起,隨即他的身子被一股強勁掀得倒滑五尺。

  莽道吃驚,但他知道自己沒死,而此刻站在他剛才所立之處的是林渺,那神秘劍手卻已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似乎微有些狼狽。

  “你是沈家的人?”那魔宗使者收回劍,訝異地望瞭望扶住莽道的沈鐵林,問道。

  莽道知道,剛才出手的是沈鐵林和林渺,只有沈家的暗器才會有這麼快,但是那第二聲輕響卻是林渺的刀聲,這讓莽道心中暗驚,林渺的速度幾乎可以追上沈鐵林的暗器,這怎麼不讓他吃驚?

  沈鐵林也吃驚,他絕沒想到林渺出招會如此之快,同時他也明白,剛才如只憑自己的暗器尚不能逼退對方,若不是林渺的出手,只怕莽道多少會受一些傷了。

  “不錯!”沈鐵林並沒有否認。

  樸岩久和崔健及其餘的幾人全都圍了過來,對於這神秘人剛才那一劍,他們確實感到極為吃驚。不可否認,那一劍確實有種驚心動魄之感,快得讓人吃驚。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既然你們要對我窮追不捨,那我也只好與你們奉陪到底了!”林渺冷然道。

  沈鐵林有些詫異地望了林渺一眼,不知道他怎麼得罪了這群可怕的高手。不過,他感覺到,林渺變了,再也不是昔日宛城之中那個小混混,而擁有了一派高手風範。

  這幾個月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沈鐵林並不知道,他也無從猜起,包括林渺何以會出現在湖陽世家。

  “你確實是個人才,殺了你太可惜,如果你願意隨我入聖門,本使定會大力推薦你。”那為首之人再一次打量了林渺一眼,沉聲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有興趣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林渺斷然拒絕道。

  “那本使就留你不得!”“哼!”林渺不屑地笑了笑道:“如果僅憑你們三人便能殺得了我,那我也活不到現在了,沒有劉玄,你們還差了那麼一點!”“那就試試吧!”說話間,那為首的人已驀然出劍。

  “試試就試試!”林渺旋步,竟搶攻而上。

  沈鐵林吃了一驚,莽道和崔健諸人也大訝,皆不由得退了半丈,是因為林渺激起的殺機。

  林渺出招,簡潔而利落,但刀鋒所過之處,空氣猶如布帛崩裂般發出沉悶的暴響,而強大的氣旋卻是自林渺的腳步之間溢出。

  刀招簡潔,但林渺的步伐卻玄奇無倫,相襯之下,這簡單的一刀,卻變得擁有了無盡的生機和活力,更似有一種張狂的霸殺之意奔湧其間。

  那神秘劍手的劍快如電,拖起的劍氣若巨網般充斥著每一寸空間,割體生寒,破空有聲。每一劍都似乎將林渺的進攻角度盡數封死,但是卻總似乎給了林渺穿插的縫隙。

  “當……”刀、劍相擊,擦出一溜火花,那神秘劍手彷彿出了無數劍,但林渺絕對只是一刀,化繁為簡的一刀,在空中彷彿劃過了千萬里的距離,那優美詭異而精彩的軌跡讓人心神禁不住為之顫抖。而這一刀的盡頭,卻是那神秘劍手劍身的鋒端。

  “蹬蹬蹬……”神秘劍手竟暴退四步,林渺穩立如山,刀鋒微揚,如蒼松勁柏般立於淒風之中,傲意盈然,其姿態之優雅,猶如超然於物外的觀日散仙。

  沈鐵林諸人不由得心神俱醉,他們從未見過比這更優美的一刀,比這更灑脫的一刀,林渺留給他們的,似乎惟有驚嘆和欣喜。

  林渺沒有追擊,他感到心口微有些牽痛,那是劉玄留在他身上的傷勢。是以,他並沒有立刻加以追擊。

  魔宗三名使者都吃了一驚,吃驚於林渺如行雲流水般的一刀,驚訝於林渺這找不出任何破綻的架勢。

  事實上,他們在劉玄的三桅大船上已經領教過林渺的武功,只是當時是以三對一,而林渺一心想逃,這才使林渺左支右拙。而劉玄的一掌卻使得林渺脫出了他們的包圍,這才又要大費周折地來對付林渺。

  “就憑你一人,不是我的對手,你們三個一起上吧,省得我多費手腳!”林渺不無狂傲地笑了笑道。

  那三人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又掃視了沈鐵林和朴岩久諸人一眼,他們也感到了來自這九人的壓力,再加上林渺,對方有十名好手,而自己只有三人,相形之下,他們發現自己有些輕敵大意了。不過,此刻似乎後悔也沒有用,他們知道,如果他們以三對一的話,沈鐵林諸人絕不會坐視不理,對於沈家的暗器,他們似乎也頗為顧忌。

  “好朋友,何必畏首畏尾呢?不如我們大家一起玩玩,既來之則安之吧!”樸岩久朗聲笑道。

  崔健和莽道諸人立刻散開,欲成合圍之勢。

  “走!”那為首的魔宗劍手不由得低喝一聲,他們可不想讓這幾人形成合圍之勢,也便是說,他們根本就沒有信心對付這十人的聯手之攻,這些人可不像是王郎的家將,尤其是林渺和沈鐵林。

  魔宗的三名使者彷彿都抱有同一心思,旋身便退,他們本以為林渺已身受重傷,可是剛才那一擊之下,他們才發現,事實根本就不是他們所想像的那樣,他們也便不能不退。

  “想走?沒那麼容易!”沈鐵林冷哼一聲,雙手齊揚。

  林渺只覺得身邊似有一陣暴雨灑過,風聲狂飆而起,他不禁吃了一驚。

  “暴風驟雨!”那為首的魔宗使者不由得驚呼,身形疾旋暴退,手中之劍彷彿圈起一面巨盾。

  “叮叮叮……”無數輕響中夾著幾聲悶哼,那三名魔宗使者的身子如投林夜鳥般掠過矮牆,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林渺並沒有追,只是長長地籲了口氣,他的心口一陣絞痛,那股暗傷因剛才傾力出招而牽發,是以他並沒有追擊。

  “媽的,這三個混蛋溜得比鬼還快!”說話的是關東響馬游燦。

  “他們居然可以躲過沈大哥的暴風驟雨,魔宗的人還真不簡單。”莽道吃驚地道。

  “聽說魔宗的勢力極為龐大和神秘。阿渺,你是怎麼與他們對上的?”沈鐵林訝然問道。

  “說來話長,不知沈大哥深夜在此作啥?”林渺反問道。

  “王郎的兒子王賢應來了湖陽,王郎那混蛋搶走了我們自關外運來的一批良馬,因此我們便要拿王賢應來討還公道!”沈鐵林沉聲道。

  “啊……”林渺恍然,心道:“原來沈大哥等人是來對付王賢應的。”不由訝然問道:“難道有人去對付王賢應了?”“杜茂和青衣他們已經潛入了白府,王賢應這小子是個草包,相信他們會得手的。”沈鐵林道。

  林渺大喜,問道:“原來杜大哥和沈姐姐也來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林渺話音剛落,便聽風聲響起。

  “杜大哥和青衣回來了。”崔健低呼道。

  “大哥,我們沒辦法下手!”沈青衣如夜鳥一般落到沈鐵林的身邊道。

  “沈姐姐,杜大哥!”林渺歡喜地呼道。

  “咦,你小子怎麼在這裡?”杜茂也發現了沈鐵林身邊的林渺,不由得訝問道。

  “阿渺!”沈青衣也驚喜地叫了一聲。

  “知道你們在這裡,我哪能不來呀?”林渺不由打趣道。

  “嗯,你小子貧嘴的習慣還沒改,不過好像長高了許多。就你一個人來呀?”杜茂神彩仍不減當日,歡笑道。

  “自然是我一個人了。”“心儀妹妹呢?”沈青衣不由得訝然問道。

  林渺心頭一痛,不由苦澀地笑了笑道:“一言難盡。”沈青衣和杜茂不由得微怔,似乎感覺到了不對。

  “怎麼,吵架了?你小子是不是欺負了她?”杜茂微有些光火地問道。

  林渺只覺鼻頭一酸,深深地吸了口氣,黯然道:“她死了。”“什麼……?”杜茂和沈青衣幾乎異口同聲驚問道。

  沈青衣怔了半晌,彷彿看到了林渺眼中的淚光,正欲再說些什麼,沈鐵林卻拍了拍林渺的肩頭,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阿渺想開些,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再細談吧。”“是啊,小兄弟,我們先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吧。”莽道也轉換話題道。

  杜茂和沈青衣回過神來,心中不免充滿歉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2:59
第二卷第十三章草莽英雄
  白府之中,因為劉玄的到來,而且在宣布林渺為魔宗奸細後,所有的戒備都加強了,是以沈青衣和杜茂兩人無功而返。

  以沈青衣和杜茂的武功,出入白府不是太難,但若想在戒備森嚴的府內生擒王賢應卻是不可能的。僅只是王家的家將就讓他們有些頭大,而且白府院落太多,便是想找到王賢應的住處也不太容易。杜茂和沈青衣在沒有收穫之下,怕沈鐵林諸人在外久等了,這才退了出來。

  篝火劈啪,林渺將這幾個月來的經歷簡略地講了一遍,但卻略過在雲夢澤中玄門的經歷。

  沈鐵林諸人聽得都不由得大為唏噓,但也無可奈何。同時為林渺感到高興,也對梁心儀的死感到痛心。

  “阿渺,不如你跟姐姐一起去北方好了,在那里天高皇帝遠,什麼事情都是我們自己說了算,心情好了,牧馬塞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沈青衣提議道。

  “是啊,既然湖陽世家都亂成這樣子了,他們也容不下你,就跟著我們一起牧馬塞外好了,那裡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也有找不到盡頭的沙漠,劫富濟貧,占山為王,做什麼買賣都行!”杜茂抓住林渺的肩頭,豪氣乾雲地道。

  “你吳漢大哥此刻便在關東,我們已有了數百弟兄,到那裡去定能夠開創自己的天地,湖陽世家有什麼了不起,只要兄弟你樂意,我們也可以搞個什麼世家的,保證十年之內也會富可比及湖陽世家!”沈鐵林笑道。

  “是呀,便是老哥我偷個次把兩次就可弄到十萬八萬的……”“誰跟你老盜一樣?”莽道不由得打斷樸岩久的話道。

  “怎麼,你這臭牛鼻子看不起我樸岩久麼?有本事你去化緣也化個十萬八萬兩來著?”林渺不由大感好笑,但卻知道這些人都是一片好意,同時心頭一動,暗忖道:“如果我與玉蘭私奔,帶著她和晴兒直赴關東或塞外,誰還能夠找得到我們呢?”想到這兒,不由道:“我真想馬上就跟大家前往塞外,不過,我還有些事沒有辦好,等我辦好了這些事,便立刻去北方找沈大哥和沈姐姐,到時候再與眾位兄長馳騁關東好了。”杜茂望瞭望林渺,反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未了呀?”“我答應過琅邪鬼叟,要把這盒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送給樊祟,待這件事辦完,我就可以去找諸位兄長了。”林渺誠然道。

  “對,答應人家的事不能不做,大丈夫一諾千金,方是我的好兄弟!”杜茂重重地拍了拍林渺的肩頭,欣然道。

  “我現在要去弋陽會白善麟,提醒他注意魔宗之人的暗算,不能久留,便要與眾位告辭了。”“哦,那也好,這一路上你要小心了,若到了北方,記得去漁陽找我們,到了漁陽留下暗記,自然會有人帶你去找我們。”沈青衣叮囑道。

  “乘我的馬去吧!”杜茂轉身去解下自己的坐騎,拉到林渺的身前道。

  “如此不謝了!”林渺也不客氣地接過馬韁。

  “呵,跟老哥我自然不用這麼客套,記得來漁陽找我們就是。”杜茂爽然道。

  “一定!”林渺翻身上馬,扭頭向眾人揮了揮頭,高聲道。

  沈青衣和杜茂諸人望著林渺和戰馬緩緩地沒入夜幕之中,不由心中充滿了一種異樣的感觸,他們也無法明白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觸。

  樸岩久和崔健諸人也不由得相視無語,也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這相視的意義。

  △△△△△△△△△

  朝陽升起的時候,林渺已經到了天河口附近。這裡屬桐柏山腳下,越過桐柏山便到了信陽地界,不過林渺卻感到飢餓異常。

  昨天整個下午都不曾吃東西,又跑了一個晚上,人疲馬困自是難免,林渺暗自後悔昨晚沒讓晴兒備些乾糧什麼的,不過此刻幸虧快到了天河口,到集市上去趕頓早飯還不是問題。

  昨夜行了近兩百里路,這匹戰馬確實是極為能跑,幸虧這一段路雖無官道之暢通,但路途倒不是很陡。藉著月色,以林渺的眼力看路自不是問題,不過,過了天河口便全都是山路,這就有些不好走了。

  當然,眼下天已大亮,山路險陡也無所謂了。

  “伙計,再趕一會兒吧!”林渺在一個山崗上眺望遠處有炊煙升起的天河集,一夾馬腹,自語道。

  △△△△△△△△△

  天河口是一個不大的集子,只有幾十戶人家,這裡並沒有什麼專門的酒樓之類的,即使有賣酒菜的,也是在農戶家中。不過,在集子之上可以吃到最新鮮的野味,這一點絕不假,酒水也是農家自釀的,倒頗具一番農家風味。

  林渺可不管這些,他只是想餵飽馬,填飽肚子好上路,至於金銀,他有的是。

  玄門之中的大批寶藏雖然搬得差不多了,可是裡面零零落散下的一些金銀珠寶足夠任何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尤其是在密室之中的夜明珠,每一顆都可賣出萬兩以上的價格,而裡面竟有數十顆龍眼大的夜明珠,僅這些東西便足夠讓普通人活幾輩子都不愁吃穿了。既入寶穴,林渺自不會空手而歸,是以他身上現在最不缺的便是銀子。

  林渺在集上買了兩套換洗衣服,一些乾糧,以及弓箭之類的,打了一個小包,他可不想再在路上挨餓受凍。

  雖然天氣的冷熱對林渺並無影響,可飢餓卻是難以忍受的。

  離開天河口已是日上三竿之時了,人馬俱飽,精神正旺,雖然昨夜他沒有休息,但這似乎並不影響林渺的精神狀態,他體內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儘管受了傷。

  桐柏山脈延綿六百餘里,過了天河口,便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林渺走了百餘里山路,只見到過一位獵人,而這位獵人給他帶來的卻只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那便是到信陽必經之地的鐵雞嶺這些日子是一片危地,山路已被一幫強人所斷,過往的行人和客商沒人能夠逃出其手,盡皆被洗劫一空。

  老獵人倒確實沒有說錯,林渺才到鐵雞嶺下,便差點掉進了陷馬坑。他當然不會聽老獵人的話調頭回去。

  對於鐵雞嶺有山賊,林渺並不感到奇怪和驚訝。在這種民不聊生的年代,受不了朝廷盤剝,或是走投無路的人落草為寇,占山為王的多不勝數,這個深在桐柏山中的鐵雞嶺上有山賊那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對於普通山賊,林渺可不曾放在心上,除非魔宗的高手追來。昨夜是仗著人多,才嚇退了那三名魔宗使者,否則只要那三人一氣強攻,他必會舊傷復發,那時恐怕惟有死路一條了,但是他命不該絕,在這種情況下,竟與沈鐵林相遇。

  避過陷馬坑,戰馬有些不安地低嘶,林渺也帶緩韁繩,仔細打量了一下這裡的地形,還確實險要異常。

  蒼松斜張,怪石橫空,路若盤腸亂繞,溝澗縱橫,蛇蟲出沒無常,遠山蕭蕭,眼前一座奇峰突起,如束翅仰首之雞對天長啼,難怪有鐵雞嶺之稱。

  “嗖……”林渺正在打量著山勢,驀地斜飛出一支冷箭,倒讓他吃了一驚,伸手輕挑卻抓住了箭尾。

  “來者何人?”一陣粗豪的喝聲自山坡之頂傳來,顯然山坡之上的人見林渺竟抓住了這支冷箭,也吃了一驚,這才現身開口問道。

  林渺抬頭環望,卻見數十名嘍囉出現在山坡之上,有十幾張大弓已滿弦,箭在弦上,對準了他,而開口說話者卻是一位長相極橫、滿臉大鬍子的漢子,此人手執磨盤大的開山斧,立於一塊大石之上,叉腰橫目。

  “我只是過路的,想向眾位借個道兒,也算是交個朋友如何?”林渺仰首抱拳,極為客氣地道。

  “想藉道?不難,我們這裡有個規矩,過道只須留下買路錢,便可以了。”那大鬍子漢子“哈哈……”一笑,朗聲道。

  “哦,閣下要多少呢?若是不多,就當是交個朋友好了!”林渺倒覺得這群人也怪可憐的,雖然是山賊,卻一個個衣衫襤褸,穿得破破爛爛,現在都已是冬天了,山里頭更是特別冷一些,有幾人衣衫太單薄,凍得直抖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這些人是迫不得已才會來此占山為寇,這才有此一說。

  林渺的話倒讓山坡之上的幾十名嘍囉傻了,那名頭目也怔了一下,他們沒有料到林渺這般鎮定,而且如此好說話。

  “哦,你有多少錢?”那大鬍子漢子仔細打量了林渺一眼,反問道。

  “給你一百兩夠不夠?”林渺笑著問道。

  “啊……”山頭上的眾山賊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只看林渺的穿著並不像有錢之人,只是跨下之馬倒還神駿,而且他們哪見過一個被劫之人主動提出送他們一百兩銀子的?要知道,一百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平時劫了那些過往的商客,最多也不過七八十兩,有百餘兩銀子的是少之又少,幾乎一年都難得碰到一個。當然,這也是因為這里山路太過荒僻之故。

  這時自山坡上又出現了兩條大漢,來到那大鬍子身邊輕輕耳語了幾句,那大鬍子驀地喝道:“小子,本大爺要你身上所有的銀子!若是你乖乖將之獻出來,本大爺可免你一死,若是心情好,你的馬也給你留下,小子,你決定吧!”林渺不由有些微惱,叱道:“貪得無厭,這對你們沒有好處,如果你們以為可以對付得了我,那就來把銀子拿去吧!”說話間策馬便向山坡上馳去。

  那大鬍子臉色微變,他身邊的兩名大漢卻喝道:“小子,你若執意要找死,那就休怪大爺不客氣了!給我放箭!”“嗖嗖……”十餘支勁箭飛奔向林渺和戰馬!

  林渺不由得笑了,這些箭矢在他的眼裡根本就算不了什麼,這群山賊遇上他還不知進退,確實算是倒霉了。

  “啪啪……”林渺馬鞭疾揮,便像是在水中撿木料一般,空中的箭矢彷彿全找到了目標——直向馬鞭撞來。

  山坡之上的眾嘍囉都吃了一驚,但他們還沒來得及上第二支箭時,林渺的身子已若蒼鷹般在虛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坡頂,而那匹戰馬依然正沖向山坡。

  “就憑你們?不知天高地厚!”林渺冷叱道。

  “兄弟們,給我上!”那大鬍子也大大地吃了一驚,林渺竟然如此厲害,這近十丈的空間一掠而過,像鳥一樣,而剛才擊落那些怒箭,也讓他心頭髮寒,是以立刻呼喝嘍囉們攻擊。

  林渺並不出兵刃,反而把馬鞭向腰間一插,屈指成勾,腳下如行雲流水般向那大鬍子逼去。雙手遇人抓人,遇兵刃抓兵刃,凡觸其手或近其身三尺者,皆如草人一般被拋了出去,這群嘍囉絲毫不頂用,沒有一個攻上來的人能夠站著作第二輪攻擊,只嚇得剩下的人全都退到一邊,不敢出手。

  在林渺與那大鬍子三人之間沒有一個人擋路,要么在地上呻吟,要么驚恐地在一旁望著林渺。

  “大爺劈了你!”大鬍子終於受不了林渺那種沉重目光的逼視,雙手揮斧,飛劈而下,斧大力沉,倒也頗有氣勢。

  林渺淡淡笑了笑,悠然退了一步。

  “轟……”第一斧劈得石屑亂飛,但卻落空了,“呼……”巨斧又橫劈過來,林渺再避,“呼……”巨斧攻勢再變。

  那大鬍子的變招倒還真怪,力道渾猛,斧招直接而連貫,但是連劈了三十多招卻沒佔上林渺的衣邊。

  “你還不夠,你們三人一起上吧!”林渺向那一邊立著的兩人淡然道。

  “老子一個足夠,何須他們相助?”大鬍子大怒,斧招再變,如暴風驟雨一般,氣勢更烈,眾嘍囉不由得皆大聲叫好。

  林渺笑了,這大鬍子倒也真犟,不過也真有些本事。當然,他根本就不會在意,拖了這麼久,他只不過是想看看這些人有什麼能耐而已。

  “叮……”林渺伸指疾彈,準確地擊在斧面上。

  大鬍子身子一震,斧勢微滯,他只感到一股極熱之氣自斧身竄入體內,使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該結束了!”大鬍子微退一步之時,林渺手臂長舒,冷然道。

  大鬍子剛想揮斧斜切,斷掉林渺手臂之時,可是林渺的手已經鉗住了他的手腕。林渺的手比他的思想還要快。

  “喳……”大鬍子一聲慘哼,手臂脫臼,手腕彷彿折斷了一般,巨斧竟落在林渺手中,不僅如此,巨斧更打了一個美麗的旋,刃口輕巧地落到大鬍子的脖子之上。

  大鬍子眼睛一閉,暗忖:“這回死定了!”可是等了半晌,只覺得脖子涼涼的,腦袋似乎仍長在脖子上,不由得睜開眼來,正對著林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服不服?”林渺淡然問道。

  大鬍子臉色很難看,林渺的武功確實深不可測,他根本就沒法相比。他也知道,剛才林渺是故意留手,否則他早就敗了。

  “有什麼不服的,要殺就殺,要是我鐵鬍子皺半下眉頭,就不是好漢!”那大鬍子冷然道,語調中沒有半分畏怯之色。

  “大爺手下留情!”一旁的兩名漢子不由得大急,忙呼道。

  “老二、老三,有什麼好求的?我鐵鬍子自占山那一天起,便知道有這麼一天,我殺了別人,今天別人來殺我這也公平,要殺便殺吧!”鐵鬍子一挺脖子,向那兩人叱道。

  “大哥!”那兩名漢子蹙然呼道。

  林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鐵鬍子怒道。

  林渺更樂,將手中巨斧移開,笑道:“好漢子,我喜歡,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殺人。”說完把斧柄又塞到鐵鬍子手中。

  鐵鬍子和眾嘍囉不由得大愕,鐵鬍子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皆愕然地望著林渺。

  “大家同是為了混飯吃,兵刃相見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占山為賊,落草為寇,大概也不是諸位所希望的,大家也是為生活所迫。不過,日後還望各位別亂殺無辜為好,既劫財便不要傷命。”林渺說到這裡,自懷中掏出兩大錠金子,拉過鐵鬍子左手,放上去,道:“這裡是五十兩金子,便當是交個朋友,拿去給你的兄弟們添些過冬的衣物,剩下的就充作給他們造幾間小屋吧。”“啊……”鐵鬍子大愕,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他都懷疑林渺是不是瘋了,把他打敗了,還給他五十兩金子,這便像是在做夢一般。

  所有山賊們都傻了,五十兩金子等於幾百兩銀子,這麼多銀子可買到十幾車衣物,買糧也可買近千擔。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可是,現在林渺居然會白白給他們,他們真的懷疑這人是不是瘋了。

  △△△△△△△△△

  “聖公在湖陽世家!”劉秀的眉頭微舒,但劉寅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劉寅看上去比劉秀魁梧、健壯,肩寬背厚,挺拔如山岳;臉龐寬厚,給人以穩重厚直、不怒自威之感,尤其在其皺眉之際,彷彿給人一種極度深思,頗有憂國憂民之態。

  相較於劉寅,劉秀便顯得纖長而清秀一些。

  劉寅不說話,便可讓人感覺到其氣度寬宏,智計深沉,絕沒有人懷疑是經不起大風大浪之人,而他成為劉家的代表人物,並不是僥倖所致。

  長兄如父,劉秀最敬重之人便是劉寅,事實上,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以這位大哥為榜樣。劉寅比他整整大了十五歲,在世俗風霜的侵蝕下,劉寅有著比鐵還堅的心志,更懂得如何把握時機。是以,他起事了。

  劉寅的身邊不乏優秀人才,對一切,他都能坦然,可是今天他卻皺眉了。

  劉寅很少皺眉,劉嘉最清楚,他比劉秀還明白這位大堂兄的為人,是以,他也感到極度訝然。不過,劉寅心中的事,只要他自己不願說出來,任誰也猜不透,包括劉嘉和劉秀。

  “大哥覺得事有不妥嗎?”劉嘉訝然問道。

  劉寅仍未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劉秀。

  “只要平林、新市兩路義軍願意與我們結合,其他的應該都不是問題。”劉秀發表自己的意見道。

  “問題並不是在於這裡!”劉寅突然出聲道,同時向廳內的親衛戰士低喝道:“你們先出去,喚福叔來!”劉秀一怔,不明白劉寅何以突地小題大做起來,一時之間,廳中只剩下他、劉嘉、劉寅以及劉寅府上的總管強叔四人。

  “大哥覺得聖公會有問題嗎?”劉秀反問道。

  “他此去湖陽世家自然沒什麼不對,白鷹老太爺去世,論理我們也得去弔喪,不過,因軍務不能分身,聖公身為白家姑爺自當去一趟,只是我總覺得白老太爺死得有些古怪。據我所知,白鷹老太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老當益壯,怎會突然暴病而亡呢?這之中便夾雜著一些不可忽略的問題。”劉寅悠然道。

  “那也只是湖陽世家的事,與我們又有何關係呢?”劉嘉訝然問道。

  “強叔,你把近日所得消息重述一遍。”劉寅淡然吩咐道。

  強叔自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輕輕地攤開,瞇眼道:“地皇三年四月,綠林軍瘟疫,兵士死傷過半,聖公向族中府庫支出白銀二十萬兩,而自其府下撥出三十萬兩,合計五十萬兩,支援綠林軍,而使義軍得以轉移。同月,聖公加入綠林軍,與陳牧相合,得綠林軍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成為平林軍。五月,聖公又向府庫支出十萬兩白銀,並私自向淮陽七叔購戰馬五百騎,兵刃萬件,糧五十車。同月,聖公又收到戰船五艘,卻為一批神秘人所送。據查,此戰船為湖陽世家大船所改裝,而送船者卻並非湖陽世家之人。平林軍收到戰船之時,下江兵也收到以聖公名義所增的五艘三桅戰船,而後也便是靠這些戰船破竟陵……”“慢,你說有人以聖公的名義送戰船給下江兵?”劉秀訝然問道。

  “不錯,所有消息都是得自最可靠的兄弟。”總管強叔肅然道。

  “聖公若是購船,我們怎會不知?”劉嘉也訝然。

  “是的,劉家與湖陽世家同走鹽運,規定船隻不可私購私售,必須向湖陽世家問過之後才能決定,除非特別情況!”劉寅淡然道。

  “聖公為何要向七叔購糧與兵刃?他怎也應該問問三哥才對呀。”劉嘉又道。

  “強叔,繼續念!”劉寅沒答,只是又吩咐道。

  “聖公在六月、七月之中分別遊說了劉森、劉永、老五。七叔劉成似乎與聖公關係極為密切,幫其遊說眾位長者。八月,聖公於燕子樓中議事,後王鳳、王匡又收到以聖公名義而送的糧草五百車。可據我所知,聖公各地糧庫並無這麼多存糧,這些糧草與七月湖陽世家漕運所失之數幾乎吻合……”強叔一氣念完那本冊子之上的記載,剛好劉福也已趕來。

  劉寅望了愣神的劉秀和劉嘉一眼,悠然吸了口氣道:“聖公此次去湖陽世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只是在尋求支持,白太爺一死,幾乎可以肯定,他能得到湖陽世家的支持。”頓了頓,劉寅又接道:“這些年來,他在湖陽世家中安插了不少人物,或許湖陽世家一無所知,但這一切卻瞞不過我。小時候,他便是一個攻於心計、野心極大的人,這次若是他取得湖陽世家的支持,其勢力必定蓋過我們,那族中的幾位長叔只怕會偏向他,力促他成為劉家之主了。”“那我們要不要等著先看看湖陽世家的動靜,再作決定要不要與他們合兵呢?”劉嘉問道。

  “合兵之事刻不容緩,只有合兵才能快速出擊,不至於使戰士們的熱情冷淡下去。不管如何,合兵關係到大局問題,不可因私人問題而怠誤大局!”劉寅肅然道。

  “我們是不是太安逸了,總覺得幾位族叔都極力支持我們這一方,與他們之間的感情卻生疏了一些,我們也應該常與眾位族叔聯絡才對。”劉秀微責道。

  “大哥生性耿直,不喜歡這種逢場作戲的手段,這也是沒有辦法。”劉嘉無可奈何地道。

  “如果族叔們真的要支持他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將來無論是他還是我成了劉家之主,只要這個天下是劉家的也足以慰藉先祖之靈了!”劉寅吸了一口氣,又道:“不過,我總覺得,在聖公的背後,除了劉家、湖陽世家之外,似乎還有另一股力量在支持他,而許多事情都是這股力量在為聖公操持——那船、那糧便全都是由這股力量操辦。而聯繫湖陽世家發生的事,這股力量與湖陽世家近來所遇的神秘強敵魔宗一定有著密切的聯繫,我只是擔心我的猜測會成為事實!”劉寅嘆了口氣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白老太爺的去逝豈不是很有可能與聖公有關了?”劉秀吃了一驚,問道。

  “這個無法斷定,但願不是這樣!”劉寅說著扭頭向老僕劉福道:“福叔,把我們置於各地的產業賬目全部都備兩份!”劉福一怔,笑道:“我明白大公子的意思!”“賬目備兩份又是何意?”劉嘉不解。

  劉秀不由得眼放異光,笑道:“大哥妙策!”旋又轉頭向劉嘉笑道:“一份給別人看,而另一份則是留給自己用了。”劉嘉頓悟,與劉強對望了一眼,不由得相視而笑。

  “即使是對自家人,我們也不能輕鬆大意,唉……這些年來三叔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沒有他在,這個家族都似乎沒有了主心骨,各自為政,如果真是這樣,將來的亂子只怕會多得讓人頭大!”劉寅不由得嘆道。

  劉秀神色也一黯,他知道劉寅的感受,事實上,如果三叔劉正還在的話,此刻也不只是他們零星的起事了,以三叔劉正在族中的地位,只要振臂一呼,各地劉家宗室無不跟著響應。可是在十餘年前,當劉秀仍在長安遊學之際,劉正突然失踪,從此再無消息,劉家四處派人打聽卻無結果。劉家眾宗族之人不相信劉正死了,因為以劉正的武功,天下幾乎沒有人可以殺得了他。

  當年劉崇討伐王莽,便是劉正說服東郡太守翟義自東郡興兵策應,劉正義弟趙朋、霍鴻也起兵響應,雖然最終被王莽鎮壓了,但劉崇戰死後,劉正便成了劉家最有威望之人,同時因其武功超絕,更是劉家的榜樣,只是那次起事之後,劉正受傷極重,於是閉關五年。

  閉關再出之時,王莽卻已登基篡漢。劉正氣恨交加,殺入皇宮,三進三出,只讓王莽幾乎嚇昏。劉正一怒之下,雖未能殺了王莽,但卻將那禍亂朝綱,害得劉家失去江山的王太后(也便是王莽的姑母王政君)氣死宮中。後來,劉正回到南陽,召集族人安排了劉家之事便從此失踪。

  當年便是王莽也極懼劉正,而劉家宗親包括河間王、濟陰侯等劉室宗親對劉正的話都不敢不聽,只是劉正從來都無心政事,是以從未參政。後來劉正一失踪,劉家宗室許多都各自為政,雖對南陽宗親有些照應,但大都享於安樂,不思進取,難成大器。惟在族人之中有威望一些的便是劉秀七叔淮陽侯劉其,只是此人受王莽所忌,日子並不好過。另外便是沛郡太守劉森,梁王劉永。

  劉寅和劉玄並無官職,但卻在年輕一輩中最富進取心,年輕之時便聲名遠播,極受劉正喜愛。是以,他們二人在劉家宗族的地位也極高,頗得長輩的支持。

  可是眼下,劉寅和劉玄皆起兵,且又要合兵一處,兩人在軍中的地位,卻要看劉家宗族對誰的支持更大一些了。

  “大哥,若合兵,便要進軍北上,我想去把鶯鶯接到舂陵。”劉秀突然道。

  劉寅一怔,旋又笑了起來,道:“兄弟你終於開竅了,那太好了,我也想見見鶯鶯究竟有何魅力,竟讓我這眼高於頂的兄弟如此動心!”劉秀俊臉一紅,悻悻地笑了笑。

  △△△△△△△△△

  林渺並不在意這群人的目光,鬆手躍上馬背,淡然道:“後會有期!”鐵鬍子諸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高呼:“請留步!”林渺帶住馬兒,扭頭反問道:“還有什麼事嗎?”“請問閣下高姓大名?”鐵鬍子誠懇地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卻並沒想隱瞞自己的名字,淡然道:“林渺。”“林渺?”鐵鬍子念了一遍,他身邊的兩名大漢不由得搶前幾步,來到林渺馬前,單膝跪倒道:“如果林大俠不棄,請留下來做我們的龍頭可好?我想,鐵雞嶺上的兩百餘兄弟一定非常高興的。”鐵鬍子一聽,也搶上幾步來到林渺的馬前,誠懇地道:“是啊,大俠便做我們的龍頭好了,如今世上這麼亂,而大俠身負這麼好的武功,不如也領著我們反了,創一番事業豈不是更好?”林渺一聽樂了,指著自己的鼻尖反問道:“我?”“當然是,我們都是誠心誠意的!”那群嘍囉兵也奔了過來。

  “這可不行,我還有事!”林渺見這些人都是認真的,不由得搖了搖頭道。

  “我們可以等大俠辦好了事再回來呀!”鐵鬍子懇然道。

  林渺心中暗想:“媽的,要是有這麼一群嘍囉兵,至少也算多一些幫手,只要真能讓這些人聽話,至少不是一件壞事,自己到哪裡都只是一個人的話,也確實悶得慌,倒不如做個便宜龍頭,說不准真有用得著這些人的一天呢。”思及此處,扭頭沉聲問道:“你們真的想要我做你們的龍頭?”“當然是真的!”眾山賊一聽林渺的話風有轉機,不由得大喜,都點頭道。

  “你們一共有多少人?”林渺又問道。

  “我們共有兩百三十多人,還有百餘名兄弟在寨子裡。”鐵鬍子道。

  “那好,你們便在這裡等我幾天,我去弋陽辦完事就來找你們!但你們得答應我,不可以濫傷無辜,劫財可以殺人卻少來,事情不可做絕!”林渺沉聲道。

  鐵鬍子諸人一聽皆大喜,齊聲道:“一切聽龍頭的吩咐,不殺人就不殺人!”林渺心裡也感到大為爽快,雖然這些人只是一群普通的山賊,但在做許多事時至少不用自己親自出手了。

  “我這裡有顆寶珠,你們差人去信陽賣了,可值幾千兩銀子,便買些東西來裝備一下自己,多餘的存著,等我歸返!”林渺說話間自懷中掏出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拋給鐵鬍子,淡然道。

  鐵鬍子和眾人眼都直了,哪裡見過如此寶珠?不過,鐵鬍子和那兩個頭目雖然吃驚,卻知道這是林渺對他們的極大信任,否則的話,怎會把這麼值錢的寶貝讓他們去換,而不怕他們佔為己有呢?

  “鐵鬍子一切聽從龍頭的吩咐,這便去信陽!”鐵鬍子小心地揣好寶珠,一抑脖子認真地道。

  “很好,那我走了!你們回去交代一下。”林渺淡然道。

  眾嘍囉全傻眼了,林渺出手之大方,幾乎讓他們咋舌,哪有這一甩手便是五十兩黃金,又是值幾千兩銀子的寶物?有這幾千兩銀子,全寨的兄弟這一年都不用愁了,一時之間他們根本就不清楚林渺的身分,擁有那麼好的武功,又擁有那麼多的金銀珍寶,而且是那麼年輕,這樣的人究竟會是一個什麼身分呢?

  而聽林渺所說的話,做事的方式又不像個富家子弟,彬彬有禮而不驕不躁,沒有一點漠視一切的傲態。

  鐵鬍子諸人目送著林渺遠去,心情久久都無法平靜。他們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遇上了一個怎樣的人物,完全無可揣度。

  △△△△△△△△△

  信陽城,並不大,因桐柏山和大別山兩大山脈阻住了其南北的通道,使得陸路極不方便,而且又不如弋陽旁鄰淮水。

  自信陽至淮水,要乘快騎行半日,因此信陽的水陸兩路都不發達,這也便注定了信陽並無多大的戰略地位。

  也許正因為信陽不具戰略地位,才使得這裡得以偏安,戰火併未燒至此處,雖四方烽煙俱起,但這裡的一切依然照舊。

  平橋集是信陽最大的集市,甚至比信陽城內還要熱鬧,因為平橋集上許多行業官府根本管不了,三教九流之人皆匯集於此,少了官府的剝削,這裡自然要繁榮得多。而在城內,則是完全屬於官府的地方,誰敢鬧事?城門一閉,來個甕中捉鱉,除非你有足夠造反的實力,但在平橋集上,就不用有這種擔心。

  近來四方民亂,使得信陽知縣也寒了膽,不敢太過張狂,對於有些事情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可不想自己眼下的安樂被這群已經快無法無天的刁民一把火給燒了,這也便成了平橋集比信陽城內繁華的原因。

  當然,在平橋集上官府管得少了,但並不代表就很安寧,相反,這裡更亂一些,僅僅只是減了一些重稅而已。

  平橋集其實也是一個不大的小鎮,但這裡卻成了信陽周圍各村落交易的聚集地。

  林渺來到平橋集已是黃昏,他並不想再繼續前行,他擔心若是白善麟自弋陽趕回,這段時間也應該趕到信陽了,若是他盲目地前行,只怕會錯過。因此,他要在平橋集打尖住宿。

  平橋集實是幾條街,四面都有入口,四周並無高牆相圍,只是以木柵欄自四面圈起,這些只是防止虎狼等野獸襲入村落之中。

  “嗨,客爺,要住店嗎?”林渺牽馬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突地自身邊傳來一個聲音。

  林渺扭頭,卻是一旁徠風客棧中的店小二。

  “有上等客房嗎?”林渺扭頭問道。

  “有,怎會沒有呢?”那小二一聽林渺有住店的打算,不由得喜笑顏開,熱情地上前牽過林渺的馬。

  林渺也懶得在意,反正要住店,哪裡都一樣,吩咐道:“用上好的豆料餵我的馬。”“沒問題,客爺你先裡邊請!”那店小二將馬兒交給另一名小二,領著林渺進了店房之中。

  徠風客棧還不算小,堂內空闊,一樓為酒店,二樓才是客房所在。

  “掌櫃,有住店的客爺!要最好的上房!”店小二和掌櫃打了個招呼。

  “有!有!帶客爺到第三間客房!”掌櫃吩咐著一臉堆笑地道。

  “客爺,你請跟我來!”店小二客氣地領著林渺向那木板樓梯上行去。

  林渺正欲行上,抬頭之際,卻見一拄著拐杖的瘸子自樓上緩步而下。

  店小二也愕了一下,他似不知道這瘸子是何時上樓的,不過,這瘸子衣著光鮮,戴著牛耳皮帽,不似乞丐,店小二可不敢亂得罪人。

  “爺,您小心點。”店小二見那瘸子晃晃悠悠的,不由擔心地伸手去扶道。

  那瘸子見店小二伸手來扶,竟伸手一撥,口中冷喝道:“多事!”店小二像觸電般,身子竟一下子自樓梯上摔了下來,林渺伸手忙將之扶住。

  店小二嚇得臉色都白了,若不是林渺剛好在樓梯之下扶住他,只怕要摔個頭破血流,店小二是又驚又氣,他一片好心,對方不僅不領情,還這樣對他,怎叫他不氣?

  客棧中喝酒的人全都扭過頭來觀望,那瘸子卻若無其事地自樓上緩步踱下,一走一拐,倒像一隻老鴨子。

  林渺覺得這瘸子怪怪的,不過他也不想多惹事,拉著店小二讓開一條道。

  瘸子卻在林渺身前立了一下,又向那店小二瞪了一眼,陰陰地道:“別以為你瘸爺走路不穩,你小子有兩條腿也不比我行,下次小心點!”店小二嚇得退了一步,這瘸子雖衣著光鮮,但面容卻極為猙獰,說出這陰狠的話時更顯得猙獰可怖,像是一頭欲擇人而噬的野狼,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更是讓人無法忘懷。

  林渺也愕然,這瘸子確實是醜,而且脾氣似乎特別古怪,但也挺好玩,讓店小二這麼丟醜,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一隻腿比別人走得更穩當,這犟脾氣倒有趣,他不由得仔細打量了這瘸子一眼,這人給人印象倒極為深刻,一根棗木拐,顯是經過精工細刻而成,顯得極為沈重而粗實。

  拐身有龍紋雕刻,頗為精緻,而整個拐身顯是用一根粗木完成,無任何拼接痕跡,可顯出這個瘸子並不是個潦倒之人,而讓林渺驚訝的是拐頭似乎有些微微的紅色,似有點點鮮血。不過,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分辨。

  瘸子見許多人都望著他,他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那些觀望的人連忙收回目光,不敢與之對視,見如此情景,瘸子才冷哼一聲,一搖一擺地行出了客棧的大門。

  店小二望著瘸子的背影小聲地詛咒了幾句,他實在是氣得夠嗆。

  “阿虎,那位瘸爺是什麼時候上樓的?”掌櫃的也回過神來,不由得奇問道。

  店小二一臉不高興地回答道:“我哪裡知道?”掌櫃的眉頭一皺,自語道:“奇怪,這位瘸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就沒記憶呢?”林渺也感到有趣,掌櫃、小二連這麼一個大活人是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

  “客爺,你跟我來吧!”店小二領著林渺便向樓上行去,對剛才發生的事,他只好是自認倒霉了。

  “謝謝客爺剛才扶我一把!”“小事!”林渺淡然道。

  上得樓來,林渺便嗅到一陣濃濃的血腥味,不由得頓了頓。

  店小二見林渺一頓,不由訝問道:“怎麼了客爺?”“你們這裡怎麼有這麼濃的血腥味?”林渺問道。

  “血腥味?”店小二一聽,不由得笑道:“客爺真會開玩笑,怎麼會呢?”林渺臭子觸動了一下,驀地想起那瘸子的拐杖上的血跡,不由得指向二號房道: “你去裡面看看!”店小二將信將疑地敲了敲二號房門。

  林渺微微皺眉,他並不想管什麼閒事,不過,倒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這只是和他隔壁的房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00
第二卷第十四章拐裂匕現
  “客官……”店小二敲了好半晌,二號客房之中並沒有人應聲,店小二的臉色不由得變了,用力推了一下門,房門應手而開。

  “啊……”店小二一聲驚呼,嚇得倒退幾步,撞到林渺的身上,才知道高喊:“出人命了……!”林渺臉色微變,二號客房之中兩具屍體疊在一塊兒,滿地都是鮮血。

  店小二這一驚呼,把樓下喝酒的人和掌櫃的都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掌櫃的臉色有些發青地怒問道。

  “這裡……這裡有死人!”店小二臉色發白地回答道。

  掌櫃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樓上,一看,也傻眼了,臉色頓時蒼白地道:“快報官!”店小二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望了林渺一眼道:“好,我這就去!”林渺感到心中不舒服,他本是來住店,想住得乾乾淨淨、利利落落,卻沒料到現在如此大煞風景,不由得暗嘆口氣,忖道:“這個天下,哪裡都一樣亂!”掌櫃的還算鎮定,走到房中看了一看,林渺斜瞟兩眼,驀地驚呼:“袁義!”掌櫃回頭,林渺已大步跨入房中,他心神大震,死者正是曾與他在湖陽白府中交過手的袁義,而另一具屍體也是白府的家將。

  “更叔……”林渺退出房,在掌櫃大惑不解之時,突地高呼,同時迅速擊開所有客房的門。

  “客爺,你幹什麼?”掌櫃的驚問,而那幾個被林渺擊開房門的房間中傳出一些人的驚叫和怒罵。

  “是剛才那瘸子乾的,找那人!”林渺揪住掌櫃,沉聲道。

  掌櫃一下被林渺提了起來,不由嚇得臉色發青,還當眼前的林渺發了瘋。

  “這兩個死者是我的朋友,你給我照顧一下馬匹,我去去就回!”林渺見掌櫃嚇得夠嗆,不由得沉聲補充道。

  “哦,是的,一定……”掌櫃一聽死者是林渺的朋友,更驚,有些語無倫次地答道。

  林渺放下掌櫃迅速趕出客棧的大門,早已不見那瘸子的踪影,不過他不急,以那瘸子的特別,自然會引人注意,只要他在這個集子之上,便一定會找到他。

  △△△△△△△△△

  天色已暗,風極寒,天橋集上也已漸漸冷落,並無多少人有雅興笙歌夜舞,或許是因為世道已讓每個人心中有著無法排遣的壓力,天冷了,也便只想呆在家中,享受這不知能持續到何年何月的溫暖。

  林渺的心中極亂,抑或是悲憤,袁義死了,那白善麟呢?更叔呢?還有其餘的白府家將呢?對方為什麼要殺袁義呢?既然白善麟並未與他們在一起,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古宅,坐落在平橋集的最北端,這是那瘸子最後出現的地方,但並沒有人知道瘸子究竟是什麼人物,抑或有人知道,只是沒有人說。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林渺總會來面對這些。他要知道白善麟的下落,要知道白府其他人的下落,不為別的,就因為對白玉蘭的承諾。

  古宅周圍並無幾戶人家,稀稀落落,冷冷清清,像是秋天的樹木,孤零零地找不到幾片為其掩飾的葉子。

  黑而厚實的大門,陷在青褐色的高牆之間,透著渾重而森然的氣勢。

  大門和院牆之後的院落似乎空寂無人,這裡一般很少有人來,同時,這裡也是官府最不願過問的地方,抑或,就因為平橋集有這座古宅的存在,官府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睜。

  “轟……”林渺的腳狂踹在厚實的院門之上,院門立刻碎裂成無數的木片向院子之中灑去,巨大的聲音驚動了十數丈外的幾戶人家,有人探頭望了一下,見是發生在古宅的事,又將腦袋縮了回去。有兩個小孩好奇地跑到門口望著林渺的背影,卻被大人揪了回去。

  林渺並沒有看見那一幕,他的目光只是注視著那有些空蕩蕩的院子,對於散落在地上的碎木,連瞟都未曾瞟一眼,他只是悠然地踏入沉寂的古宅深院之中。

  驀然之間,林渺笑了,露出一絲淡淡的輕笑,而瘸子也悠然地自古宅內屋之中露出了那張猙獰而憤怒的臉。

  看見林渺和那扇被碎的門,瘸子愕然了,三角形的眼中閃過一絲凶厲而訝異之色,然後,他的整個身子都挪出了院子。

  林渺嗅到了酒香,他對自己的鼻子頗為滿意,不能說像狗一樣靈敏,但這只鼻子還的確比較管用。他可以肯定,這酒至少已在地下埋了十幾年。

  “是你!”那瘸子的聲音極為冷厲。

  “是我。”林渺冷眼相對,正是這個瘸子,也正是這根拐杖,可是,袁義和另外一名兄弟卻是死在利器之下,而且是一擊致命,凶器應該不是這根拐杖。

  “你來幹什麼?”瘸子竟沒有立刻發怒,他似乎也感覺到來者不善。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是來找你償命來了!”林渺冷聲道。

  “找我償命?”瘸子笑了,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又問道:“你是什麼人?”“湖陽世家的朋友!”林渺淡淡地道。

  瘸子的臉色頓變,愣看林渺半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林渺沒動,也沒出聲,只是定定地望著瘸子那笑起來極為猙獰的臉,彷彿根本就不在意對方的任何表情。

  瘸子見林渺沒有任何反應,似乎覺得一個人在那裡傻笑沒什麼意思,這使他感到極度的憤怒,是以他頓住了笑聲。

  瘸子頓住了笑聲,林渺卻笑了,笑得那般隨意,那般放肆。

  林渺的笑聲像是一桶油灑在烈火之上,頓把瘸子的怒意激得更烈。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瘸子幾乎是微吼道,他真的是動怒了,像是受到莫大的污辱一般。

  半晌,林渺才打住笑聲,高深莫測地望了瘸子一眼,淡淡地道:“笑你!”瘸子更怒,怒笑道:“你找死……”“瘸子啊,你怎這般沉不住氣?他只不過是想激怒你而已!來,喝杯酒消消火吧。”一個悠然的聲音打斷了瘸子的話,自古宅中又轉出了一個人,一手端著一杯酒,來到瘸子身邊輕遞過去。

  瘸子一聽此語,頓時平靜了下來,冷冷地望了林渺一眼,“哼”了一聲,伸手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

  林渺訝然,這後出來的人紫衣金冠,卻是個白面書生,與瘸子的醜幾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面書生望了林渺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笑容極為生動,林渺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確實風度翩翩。

  “小兄弟如何稱呼?”白面書生不慍不火地問道,說話間淺嚐了一口美酒。

  林渺嘴角邊挑起一絲淡漠,冷然道:“這並不重要,我只要白善麟的行踪。”那白面書生不由得又笑了,道:“你就為他而來?”“這可算是目的之一。”“那目的之二呢?”白面書生彷彿極為訝然。

  “自然是要讓你們這群見不得人的魔宗雜碎永遠不見天日了!”林渺想到袁義之死及那群曾與自己有過患難的兄弟們生死未卜,不由得殺機上湧地道。

  “小子不怕閃了舌頭嗎?”瘸子不屑地道。

  “這麼說,你們真的是魔宗的人了?”林渺一聽,冷殺地道。

  瘸子一愕,那白面書生也微皺了皺眉頭,哼了聲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如果你真的想去見白善麟的話,現在趕回湖陽世家或可見他最後一面。 ”林渺神色大變,心神微松之際,驀覺一道暗影撲面而至。

  林渺吃了一驚,旋身伸手向暗影抓去,那是一隻酒杯,林渺雖稍分神,但卻仍看清了來物。

  “啪……”林渺手指剛觸酒杯之際,酒杯竟霍然炸開,化成六片分射向林渺身上要害。

  林渺再驚,這是瘸子的酒杯,他沒料到這瘸子手法如此精妙,而且運力如此之巧,他惟有倒射而出,袍袖疾揮,如一道屏風般推向那六片酒杯碎片。

  “噗噗……”借後退的緩衝距離,林渺竟以衣袖裹住了這散飛的灑杯碎片。

  “好個風捲殘雲!”那白面書生拍掌讚道,似乎是對林渺這樣化解那碎杯之危的招式極為欣賞。

  林渺卻沒有半點閒暇,瘸子已如飛錐般以拐杖為中心直撞而至。

  強大的壓力若一口巨大的鍋般自上而下向林渺扣來。

  真難以想像,這瘸子竟擁有如此可怕的身法和速度,無論是暗器手法還是對勁氣的運用,都達到了收發自如的超水準境界。

  “還給你!”林渺一抖手,袖間的六片碎杯倒射而出,同時林渺出腳,就地狂掃,地面上的碎木如被龍捲風捲起,若漫天飛蝗一般直撲那飛旋而至的瘸子。

  瘸子也吃了一驚,在那六片碎杯掠過之際,他眼前的天空似乎突地一片暗淡,滿眼盡是帶著銳嘯的碎木,而林渺的身子完全沒在這片碎木之中。

  林渺戰術之靈動確讓瘸子吃驚,現在他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過,他並不在意,反而身形旋得更疾。

  “轟……”碎木與瘸子那奔旋的氣勁一觸,立刻化為飛灰,瘸子也如破入大氣層的隕石,突破阻礙,在碎木的背後,他看到了林渺的雙眸,那亮而冷的目光如兩柄冰寒徹骨、無堅不摧的劍,直插入他的思想之中。

  瘸子在心神大震之時,發現了林渺的雙手,像兩隻旋轉的法輪般的手,而在這雙手之間仿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將所有的力量和生機無休止地吸扯進去,包括他的拐杖和整個身軀。

  陡然之間,瘸子竟感覺到自己因快速旋轉而狂增的力道竟毫無用處。

  “轟……”瘸子倏覺身子巨震,林渺的雙手竟搭在了他的單拐之上,一股強大的力量使他旋轉的身體在空中驟然停住,他的五臟六腑也似“嗡……”地一下沿著慣性旋開了。

  瘸子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夢,林渺的功力竟如此之高,完全超出了其年齡的限制。

  “不過如此!”林渺抓住拐身,身子順拐疾撞而出,可是陡然間他似乎感到有一點不妙,那是因為瘸子的眼神。

  瘸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殺機,那不是驚駭,而是欣喜。

  在電光石火之間,林渺的惱中閃過袁義的致命之傷,那不是拐棍之類鈍器所傷,而是利器諸如刀劍之類的。也便是說瘸子真正攻擊的武器不是拐杖,而是刀劍之類的利器,而這些東西在哪裡?

  “喳……”林渺的假設還沒有出爐之時,手中所抓的拐身竟驀地炸開,一道雪亮的光彩自拐中閃出。

  林渺大驚,鬆手疾退,退比進更快,甚至比那閃出的雪亮光彩還要快。

  “哧……”林渺發出一聲輕哼,身形在瘸子三丈外立定,胸前的衣衫裂開一道尺許長的裂口,淡淡的血絲在那自裂開衣衫中袒露的胸脯上凝出一條細長的紅線。

  林渺伸手輕輕拭去那血線,眸子裡射出駭人的殺機。

  血跡染紅了那裂開的衣衫,但這只是皮肉之傷,那自拐中彈出必殺的一劍,只是在林渺的胸部割破了一層皮。

  是的,林渺沒有猜錯,這瘸子的真正殺招不是那獨拐,而是那柄藏於拐中的劍,而這一刻林渺也明白了何以他會看到瘸子拐頭的點點血跡,那是因為拐端的利劍收回之際,劍上的血跡遺落於拐外的。

  瘸子單足而立,手中的拐平舉,以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對著林渺,他的表情之中也有一絲愕然,沒料到林渺能逃過他這絕殺的一招,僅只是被割破了一層皮而已,這不能不讓他驚訝,而更讓他驚訝的是林渺的速度,那猶如鬼魅般的速度!

  “能夠避開老子這一擊,你確應值得驕傲!”瘸子冷冷地道。

  林渺也冷冷地望了瘸子一眼,漠然道:“一切才剛剛開始,你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瘸子臉色微變,哼了一聲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林渺悠然吸了口氣,緩步便向瘸子行去,目光卻緊緊地逼視著瘸子的眼睛。

  瘸子心神微怔,林渺的目光彷彿直接穿透到他的心底,將他內心的驚懼一覽無餘。而林渺的每一步都似乎輕鬆之極,步調之間卻彷彿夾著一種奇異的頻率,而這種頻率正深深地干擾著瘸子的心跳,使他的呼吸也不自然起來。

  這是一種特別的壓力,正因為林渺的輕鬆反襯著其強大無論的信心,這種信心便是對對方最好的壓力。

  瘸子正是有感於林渺那無與倫比的自信和氣勢,這才不自覺地感到了威脅,不自覺地感到勢弱。他從來沒想過,面對這樣一個年輕人,他竟會生出恐懼,生出退意,但他知道,如果再讓林渺這樣一步步地逼來,對方的氣勢在此消彼漲之下,只會讓他崩潰。

  那白面書生眉頭深深地皺起,也顯出了一絲詫異。他看到了瘸子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這是很少有過的事,剛才雙方電光石火之間的交手,他並沒有看得太真切,因為那些碎末觸到瘸子的氣勁爆成粉末,正是這些粉末混淆了他的視線。當他看到東西之時,便是林渺疾退,胸前劃出了那一道長長的血痕,而瘸子則已經出劍了。

  白面書生知道瘸子出劍都是必殺的,但是這次林渺卻沒有死,讓他有些微訝,不過,眼下的形勢應該是瘸子佔了些許上風,可是為何瘸子會額角出汗呢?他沒有親身經歷,自無法明白瘸子的苦處。

  “呀……”瘸子低吼一聲,手中的拐杖吞吐如毒蛇般揮出,拐頭的利劍劃過一道光弧,直切向林渺的面門,他那獨腳彷如裝有彈簧一般疾彈而起,人在空中,猶如一隻巨大的蛤蟆。

  林渺笑了,瘸子終於按耐不住了,一切彷彿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拐、劍逼近兩尺,林渺這才停步,出手!

  林渺手掌劃過之處,一抹光彩悠然而出,他出劍了,但瘸子卻不知林渺這一劍來自何方,彷彿一直便存在於林渺的掌間。

  “叮……”兩柄劍在虛空之中擦出一溜火花,瘸子的獨腿以最快的速度撐出。

  “轟……”瘸子的獨腿與林渺的左掌相逢於空中,強大無比的氣旋自相觸之處迸發。

  瘸子如彈丸般飛跌兩丈,落地一個踉蹌。

  “青月手!”瘸子和那白面書生同時驚呼,他們識得林渺剛才擊出的一掌,正是遊幽的絕技青月手。

  林渺的腳步沒有停,目光依然緊緊逼視著瘸子的眼睛,但他掌中之劍卻已不見。

  瘸子沒能來得及緩過一口氣,林渺那強大的壓力又緊緊地鎖住了他的心神,他簡直害怕對視林渺的眼睛,可是他又無法躲開林渺的目光。剛才那一擊,他深切地感受到林渺的功力更勝於他,而最讓他驚訝的卻還是林渺居然會使遊幽的青月手。

  “你怎會青月手?”白面書生吃驚地問道。

  林渺笑而不答,他沒有答話的必要。

  “你是遊幽的人?青月壇怎會有你這號人?”瘸子有些怒道。

  “哼,這個你去問遊幽就知道了!”林渺冷笑道。

  瘸子臉色再變,同時又惑然,便是遊幽也不可能比他厲害出這麼多呀!遊幽的武功雖然比他強,但是絕不可能強橫到這種地步。

  白面書生此時也看出了瘸子並不是林渺的對手,他正準備出手之際,林渺已如輕風般掠向瘸子。

  這是林渺第一次主動進攻,瘸子幾乎是沒能看清林渺是如何動的,便已越過了兩丈空間,來到了他的面前。而在他的面前還不是林渺的面容,而是如烈日般燦爛的光芒。

  太陽已經沉落西山,惟西天的晚霞色彩依舊,此刻正是白晝與黑夜交替之時,雖然天色已暗,可是藉著微弱的光芒,林渺的劍芒仍燦爛之極。

  瘸子驚駭,林渺的劍彷彿是自地底炸出的地火,強烈的劍氣使空氣發出刺耳的低嘯。

  “叮……”瘸子的拐上劍直抵林渺的劍,但意外也便是在這一刻發生。

  林渺的劍花突散,化為點點流螢消散,而瘸子拐頭的劍彷彿抵在虛空,全無著落。

  在流螢飛散漸逝的剎那,一道幽光卻由天空之中劃落,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和強大得讓人窒息的氣勢狂壓而下。

  白面書生臉都綠了,大吼一聲,手中的酒杯疾射而出。

  瘸子心神狂震,他的拐劍在刺空之際,立刻斜挑林渺的面門,但挑中的只是一道虛影,同時,更覺風雷之聲迫至頭頂,等他意識到不妙、舉拐狂挑之際,只覺手中一輕,頭頂一陣清涼,便永遠地失去了知覺。

  “啪……”林渺的劍再現,卻是在那個飛射而來的酒杯逼臨兩尺之際。

  酒杯化為碎片,散落而下,而林渺錯步自瘸子的身邊擦過,與瘸子背身相距丈許而立,他的目光卻緊鎖著那白面書生,在他的左手之上,卻是已出鞘的龍騰刀,右手之上橫立著尺許長的短劍,神情悠然之極。

  白面書生的臉色極為難看,眸子裡閃過一絲驚駭之色,他看到了瘸子那與林渺背對而立的身子自上至下迅速泛出一道紅線,在冷風之中,竟化成兩片向左右兩個方向倒去,手中的拐劍斷為兩截,五臟六腑像是一堆朽化的垃圾一般癱落在地,鮮血若自一個破碎的水缸中狂瀉而出。

  場面之慘令白面書生想吐,要把前兩天所食的所有東西都嘔了出來。

  林渺沒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白面書生在嘔,在吐,他也不想回頭,只是皺了皺鼻子,似在怨這濃濃的血腥味。他根本不用回頭看,完全可以肯定瘸子已死,除非瘸子有九條命。

  白面書生嘔吐了一堆,他從來都不懼怕殺人,更不會在乎血腥,可是此刻他卻為一個死人而嘔吐。如果在一刻以前,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可是……

  白面書生嘔吐了一陣,再也吐不出什麼,連一點酸水也吐不出來,可是仍有要吐的衝動。

  林渺殺了瘸子,而且是一刀將之劈成了兩半,這一刀的威勢讓那白面書生無法不生出驚駭,他還沒來得及出手相助,瘸子便已死了。這一切,只是因為林渺出手太快,而瘸子也只用了最致命的一招,這便使得白面書生根本就沒有相救的機會。

  白面書生臉色發白,不知是因為剛才那一陣嘔吐還是因為內心的懼意,但是,他望向林渺的眼神卻是很怪。

  “現在,該輪到你了。”林渺將刀緩緩地插入背後的鞘中,望著那白面書生,冷然道。

  “好狠的刀,不過,想殺我,還不夠!”白面書生說完,狡猾地一笑,翻身倒射入古宅之中。

  “想走?”林渺冷哼一聲,身形飛撲而上。

  “嘩……”古宅的門窗忽閉,林渺落入宅內,卻只見那書生影子一閃,去了後院。

  “哼,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追到!”林渺心中暗想,但身形剛動,便聽“嘩……”地一聲大響,頭頂之上勁風狂撲而下。

  林渺吃了一驚,卻見一張掛有鐵鉤的大網當空罩落。

  “哼……”林渺根本就不在意,身子依然向後院衝去,背上的刀狂斬而出。

  “哧……”那大網應聲而裂,分成兩半。

  “嗖嗖……”一陣強弩硬箭自宅中四面射出,直取林渺。

  林渺微駭,他倒沒有想到這古宅之中會有這麼多機關,但既來之則安之,他必鬚麵對這一切。

  “嘩……”林渺掀翻身邊的大桌,手抓桌腿,狂掃而出。

  大桌面寬,如一道屏風般在林渺的周圍轉了一個圈。

  “哚哚……”箭支盡數釘在其上,林渺暗哼一聲,不想在這裡作太久的停留,依然向後院追去,但才踏出一步,便覺腳下一空,身子疾墜而下。

  林渺大驚,伸手疾抓,但四面空空,除了自己手中所握的大桌外,什麼也沒有,他低頭之際,更是大駭,只見腳底之下竟是密密麻麻鋒利無比的鐵刺,像是無數根釘靶並排而列。

  鐵刺的底部深嵌地下,露出地面的皆有兩尺余長。

  在這古宅的客廳之中竟然有這樣一個要命的陷阱。

  “哧……”百忙之中,林渺將手中的大桌子倒扣而下,身子微縮。

  大桌子的四腿同時插入尖刺中間,而林渺卻縮身桌面之上,險險避過那絕殺之局。

  所幸大桌的四條腿有三尺長,這下子正好藉這張桌面在這些尖利穿喉的鐵刺之間架起了一個不大的平台。

  桌面之上釘滿了箭矢,不過這並不影響林渺立足,因為他只是想在桌面之上借力。

  是的,林渺可不想被困在這個陷阱之中,足下借力,如一支怒箭般向幾有五丈高的陷阱出口射去。不過此刻他已沒有抓那白面書生的念頭,只是想回到那大廳迅速離開這個鬼地方。

  “轟……”林渺的身子快接近出口之際,陷阱口竟迅速合攏,兩塊合攏的陷阱蓋發出一陣沉悶的金鐵之音。

  陷阱之中頓時一片漆黑,“砰……”林渺憤怒出拳,但是卻只使那陷阱蓋發出一陣沉悶的“嗡”響,而他的身子被反彈之力震得迅速墜落。

  林渺大惱,但是卻無可奈何,只好憑記憶,再次輕落在那張桌面之上。腳與桌面相擊,在封閉的陷阱之中產生了一絲悠然回音。

  才落到桌面,林渺頓覺風聲倏起,仿有無數的銳風自四面狂飆而至,並帶著輕悠的銳嘯。

  是暗箭!這簡直讓林渺一個頭兩個大,在這漆黑的陷阱之中居然還有要命的機關!這一刻,他根本就沒得考慮,惟一可做的便是出劍。

  “叮叮……”黑暗之中,林渺只能在身體的周圍繞起一堵劍盾,那如夜蝙蝠般的暗箭一觸劍身立刻彈身而飛。

  良久,林渺並未感到再有什麼動靜,陷阱之中彷彿又歸於寂靜,四周一片死寂,他感到只有自己的呼吸很粗重。

  林渺心中暗怪自己太過粗心大意,不過,說到對敵的江湖經驗,他仍不夠。在天和街與混混相鬥與現在相比,那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不過,他學會了鎮定,遇上任何事情都絕不慌亂。

  林渺掏出懷中的夜明珠,和潤而微弱的光亮仍能夠使他看清陷阱之中的每一寸空間。

  這陷阱至少有四丈五尺高,方圓兩丈,空間倒似乎不小,從上到下,壁部光滑,倒像是以精鐵鑄造而成的。不過,林渺知道,這些牆壁絕不是鐵鑄的,看似光滑,但卻暗藏機關,因為他身邊那些散落的箭矢便是最好的證明。如果這牆壁真是鐵鑄,又如此光滑不留痕蹟的話,那這些箭矢又是自哪裡射出來的呢?所以,他可以肯定這片牆壁的光滑只是假象。

  底部每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都有一根尖利的長刺,使人絕難立足其上,而他所處的位置正是陷阱的中心,林渺不能不感謝這張大桌子,若不是這張大桌子,只怕此刻他已經被釘在這陷阱之底了。他根本就不可能立足於這尖刺之上擋開剛才那一輪自黑暗中狂射而出的箭矢,但正是這張大桌子所搭的平台救了他。

  林渺抬頭望瞭望洞頂,那是兩塊極厚的鐵板蓋子,想自下破開那兩塊極厚的鐵板,只怕很難,因為空中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他無法借力,即使是擁有龍騰刀也是枉然。

  “小子,你還活著嗎?哈哈哈……”那白面書生的聲音自陷阱的四面八方傳來,聽起來彷彿是回音。

  林渺心中大恨,這傢伙居然這般狡猾,不過,此刻他已成了別人的階下之囚,又有什麼話好說呢?

  那白面書生沒聽到林渺的回答,不由再次得意地大笑起來。

  林渺操起散落在桌面的箭矢,只要那白面書生一露面,便予以最強的攻擊。

  “小子,我知道你還活著,你真有本事,真讓我玉面郎君不能不佩服。不過,就算你能夠避過前兩劫,仍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人能活著走出這口天機井! ”那白面書生陰冷地笑道。

  林渺心中不由得發寒,他再看了看這平靜如死的陷阱,手心卻滲出冷汗,忖道:“難道這裡還有什麼特別的機關不成?而外面那混蛋好像可以看到我沒死,這又是為何呢?”“小子,你慢慢玩吧,我要去為湖陽世家準備新的一輪喪事了,若白善麟的屍骨不給他送回去,豈不是太不好意思?”“混蛋,王八糕子!有種你就放老子出去,老子定將你們什麼鳥宗主的鳥蛋捏破,再把你爺爺、你老爹還有你全部閹掉,把你們什麼聖護法、壇主、使者全他媽的變成太監……”林渺聽到白善麟真的死了,不由怒火填膺,破口狂罵,一時之間什麼最難听就罵什麼,哪裡管得了身分和斯文?

  玉面郎君一聽,頓時也怒極反笑道:“好,小子,你有種!但老子就是不放你出來,先在這裡把你的鳥蛋捏破!”“喳喳……”微光之中,四面井壁突地現出一個個拇指大的圓孔。

  林渺正自驚異之際,小孔之中驀地暴伸出一根根尖利無比的長鐵刺。

  林渺大駭,這與那箭矢不同,這些尖利的鐵刺如無數桿利槍般自四面密密麻麻地同時扎來,狼牙交錯,只要身在這陷阱之中,便根本不可能躲得了,除非你是一隻小老鼠,這才有可能在這貫穿陷阱的每一寸空間的鐵刺之中存活。

  但林渺不是小老鼠,他是人,而在這交錯的鐵刺之間幾乎只有拳頭大小的間隙。

  鐵刺伸出快極,像是根部有一個個彈簧,將之猛然彈出,佈滿了陷阱中每一寸空間。

  林渺低嚎,龍騰刀若電光閃過,反射著夜明珠的光潤,有種異樣詭異的氣勢。

  “叮叮叮……”林渺飛撞向左面伸出的鐵刺,他要賭一把,置之死地而後生。

  鐵刺應刀而斷,而林渺的身子暴縮,嵌入那斷了大半截的斷刺之間。

  “哚……哚……”所有的鐵刺都伸到了盡頭,四面的鐵刺全都交錯一起,所有的尖端在陷阱的中心交錯成一個奇妙的同心圓圖案,這個陷阱在剎那之間彷彿變成了一個堆滿鐵刺的儲存室,只不過每根鐵刺根部之間仍有拳頭大小的距離。

  林渺渾身直冒冷汗,他不敢稍動,因為對面的鐵刺幾乎指在了他的鼻翼之上,如果他再微退一點的話,他仍無法避免被鐵刺扎穿的命運。這裡的每根鐵刺至少有丈二尺長,順著這環形的鐵壁伸出,在井室的中心便形成了兩尺的交疊空間,這兩尺的交疊空間成了密密麻麻的鐵刺環。

  那張桌子也被鐵刺刺成兩半,傷痕累累,所幸,其並不太寬厚,仍有些部分處在鐵刺的縫隙間。不過,只要拔出鐵刺,這張桌子便將散成一堆木料。

  這一劫,避得有些僥倖,但總算躲過了此劫,林渺的刀剛好斬斷左壁鐵刺五尺,這便給了他兩尺餘的逃命空間。

  “叮叮……”林渺龍騰疾揮,再斷數十根利刺,他可不想當這些尖刺第二次再扎來之時,還會這麼狼狽。因此,他必須為自己劈開一片安全的空間。

  “錚錚……”所有的鐵刺在突然之間又暴縮入內壁之中,林渺的身子差點被拖得翻倒在井底的尖刺之中,不過他急忙以長刀拄地,再翻身落在那破碎的桌子之上。

  至少有這幾塊木板墊在尖刺之上,仍可以稍撐一段時間,可林渺知道,這樣絕不是辦法。

  “媽的,老子劈你這狗屁天機井!”林渺心一橫,暗忖之際,揮刀便向井底的鐵刺斬去。

  龍騰刀果然不愧是歐冶子所鑄的不世神刀,在林渺功力相輔之下,那些倒立的尖刺皆應刀而斷,立刻露出一大片安全地面。

  林渺大喜,心道:“這把刀可真是救命的主兒,若沒有它,老子今天死定了,看來白老爺子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林渺落到井底,清理了一大片安全空地,也不想用刀再亂斬,怕用力過度,使刀捲了刃,那可就不好玩了,這一刻這把刀可比什麼都重要,說不定還可憑這刀劈開那鐵蓋子,脫出重圍。

  正在林渺想著如何用刀劈開那破鐵蓋之際,倏然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氣味鑽入鼻中,他吃驚地抬頭一看,只見井端有一股淡煙緩緩飄下,不由得大駭。

  “哈哈哈……”玉面郎君的笑聲又自井外傳來:“小子,我不能不佩服你,居然還能夠活著毀我機關。不過,就算你有那柄神刀,能破這些破銅爛鐵,但你能夠在這絕毒的瘴氣下仍不死嗎?說實在的,你是我遇到過的最難纏的人,你死後,我會給你留個全屍的!”林渺心中大恨,這玉面郎君確實歹毒,竟一波接一波地攻擊,可是這也沒辦法,望著那降下的瘴氣,他忽心中一動……

  △△△△△△△△ △

  “三少,大夫人請你去一下。”劉秀正在書房中翻看近日來各路探子所送來的各路義軍的情況,突地有家人來喚。

  劉秀一怔,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吩咐道:“福叔,你幫我收拾一下,我去見嫂嫂。”劉福應了聲,劉秀匆匆趕到後閣,丫頭見劉秀來了,不由得呼道: “三少到!”劉秀才到門口,他嫂嫂李盈秀便自閣中迎出,神色急灼地道:“文叔來了,快進來!”“發生了什麼事?”劉秀大感錯愕,他還從未見嫂子這般焦急過。

  “琦琪帶著幾個丫頭到洛陽玩去了,這孩子!”李盈秀急得差點沒掉眼淚。

  劉秀一聽,不由得也傻眼了。琦琪是他的小侄女,也是劉寅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十五歲,平日里成了劉府的活寶,正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才使得她無法無天,像個野小子,而且腦子裡盡是一些天真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有一點是劉秀很讚賞的,那便是她想到什麼,就一定會去做,可是眼下竟然單身去了洛陽,怎能不讓他頭大?

  “她前幾天說想去洛陽玩,我沒在意,誰知今早她說出去溜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讓人在她的房中卻只找到這封信!”李盈秀掏出一封信交給劉秀。

  劉秀抖開信箋看了一遍,也不由得皺眉低怨道:“這孩子,胡鬧!”“文叔,現在該怎麼辦?還沒讓伯升知道。”

  [注:劉寅,名'寅' ,字'伯升';劉秀,名'秀',字'文叔'。]

  “嫂子不用擔心,我立刻派人去追回琦琪,就算追不回,也多派人保護她,不會有事的。”劉秀安慰道。

  “先不要讓伯升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定會發火,不要讓他太分神。”李盈秀提議道。

  劉秀不由得苦笑道:“大哥遲早會知道的,不過嫂子說的也對,先不讓他知道,這些日子來他為合兵的事太過操勞了!我待會兒飛鴿傳書去洛陽所經過的各城兄弟,密切關注琦琪的行踪。這丫頭,怎就不分輕重呢?好了,嫂子,還有別的事嗎?”“沒事了,這事就交給文叔了。 ”李盈秀道。

  “好的,我明日還要去棘陽一趟,便先告辭了,嫂子放心好了。”劉秀說完便告退而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07
第二卷第十五章玉面聖使
  “喳……”陷阱的內壁裂開一道不寬的門。

  井中依然充斥著一股濃濃的瘴氣,但卻漆黑一片,夜明珠的光亮被林渺倒下的軀體遮蓋,是以陷阱之中一片漆黑。

  惟一的光線,是自那由井底內壁張開的門外透入的。

  有腳步聲,腳步聲很清晰,那是因為這密閉的空間有回音。

  “把這小子的屍體拖出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悠然傳入那密閉的陷阱。

  “這小子死得太便宜了!”玉面郎君的聲音有些陰狠,想到瘸子慘死的樣子,他恨不能多給林渺幾刀。

  “你斷定這小子已經死了嗎?”那冷冷的聲音向玉面郎君問道。

  “他都在這巨毒的瘴氣中泡了一夜了,是個鐵人也都已沒命了!難道聖使還會懷疑這瘴氣的毒性嗎?”玉面郎君淡然反問道。

  “嗯!”那冷冷的聲音竟似點了點頭,立刻有兩名魔宗弟子舉著火把向陷阱中步去。

  “喳,嚓……”陷阱中發出一陣異響,井底的尖刺竟全都縮回了地底。

  玉面郎君透過那扇小門,發現林渺已如一攤爛泥般癱在地上,感覺不到半點生機,身邊橫置著一柄近四尺的刀。

  “把那柄刀也帶出來!”玉面郎君吩咐道。

  “這小子是什麼人?居然能力殺瘸子!”玉面郎君身邊的黑衣人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只說是湖陽世家的朋友,如果他沒死的話,倒可以讓聖使問問。不過,現在你只好失望了。”玉面郎君淡淡地笑了笑,對這位聖使,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還有顆夜明珠!”一名魔宗弟子搬起林渺的屍體,卻發現林渺身子下面那顆散發著溫潤光彩的夜明珠,不由得叫道。

  “帶出來!”玉面郎君吩咐道。

  “看來這小子還真有些來頭!”聖使自語道。

  “真難以想像,這小子居然還要本郎君使出最後一招,若是這小子連毒也不怕的話,那隻怕我也難以想到對策了!”玉面郎君不由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那葉兄可以在一月後再打開這扇密門呀!”聖使笑道。

  玉面郎君不由得笑了,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要這小子是人,便有辦法對付,不相信餓他一個月,他還會不死!”聖使陰笑道。

  玉面郎君與之相視而笑,確實,如果連這些毒瘴都不能讓林渺致死的話,那他便只好活活餓死這個頑強的對手了。

  “可惜,如此人才,卻在這里白白死掉了!”玉面郎君不無感慨地道。

  “看不出葉兄還是個愛才惜才之人!”聖使不無揶揄地道。

  “你見過這小子的出手就知道,這小子確實讓我不得不佩服!”玉面郎君毫不介意地道。

  兩名魔宗弟子將林渺的屍體連刀一起抬了出來,已有另外幾名魔宗弟子舉起火把。

  他們所處的是一處隧道,隧道之中的空間比較緊窄,也極為黑暗,雖然此刻已是白天,但隧道之中依然沒有天光。

  聖使乍見兩名魔宗弟子抬出的林渺的屍體,不由一震,驚得倒退一步,脫口道:“是他!”玉面郎君不由得大訝,反問道:“難道聖使認識這小子?”“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我們追殺他,卻總是給他溜了,沒想到竟死在你的手中!”聖使吸了口氣道。

  “這小子是什麼人?我怎麼從未聽過?”玉面郎君訝然問道。

  “這只是前天的事,這小子居然潛到聖護法的船上偷聽到我們與聖護法的對話,沒想到這小子精得像只狐狸,中了聖護法一掌,還能逃脫。後來,我們追殺也沒有結果,卻沒料到他竟如此之快,此刻跑到這裡來了。”這聖使正是當日在白府前殺王家家將的其中一人。

  “這小子居然能自聖護法和你們手底下溜走?”玉面郎君吃驚之極地問道。

  “不錯,他能殺死瘸子,根本就不值得懷疑。葉兄,這次,你立了大功一件!”聖使笑道。

  玉面郎君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把他抬到地面上去!聽說這小子與樊祟很有關係!”聖使道。

  “這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呢?”玉面郎君訝然問道。

  “當然是湖陽世家,這小子名為林渺,曾與白慶一道去過雲夢沼澤,還聽說把遊幽弄得灰頭土臉,且身懷三老令!”聖使淡淡地道。

  “哦?”玉面郎君顯得極為興奮。

  隧道距地面並不深,不過,這條隧道卻有十數丈長,眾人很快走出了地面。

  玉面郎君吸了口氣,地面上的空氣比隧道中要清新多了。

  “砰……”林渺的屍體被拋落地上。

  林渺的屍體依然如一攤爛泥,感覺不到半點生機,臉色似乎蒼白得有些不正常。

  玉面郎君伸手探了一下林渺的鼻息,沒有任何感覺,不由得暗笑自己多此一舉。在那瘴氣之中泡了一整夜,便是有解藥也只是死路一條,何況林渺根本沒有解藥。

  “唉,可惜,這小子要是沒死,只怕用途還大些!”聖使也探了探林渺的鼻息,又拾起林渺的龍騰刀。

  “真是一把好刀!”聖使不由得讚道。

  “若不是這把刀,這小子早死了好多次,也用不了我這麼麻煩動用瘴氣了!”玉面郎君道。

  “哦?”聖使訝然,道:“要是我們能找到那塊三老令,只怕比這把刀更有價值了!”玉面郎君一聽雙眼都亮了。

  “這小子懷中鼓鼓的,似乎放了不少東西,讓我來看看有些什麼玩意兒!”聖使此刻似乎頗有閒情,抑或,是因為林渺的死,讓他感到極為舒心,至少,使劉玄去了一大心病。

  林渺曾聽到他們的密談,因此,劉玄絕不允許林渺活在世上,此刻林渺的死,正合他的心意。

  聖使的手伸往林渺的懷中,驀地如觸電般震了一下,駭然驚退。

  玉面郎君也駭了一跳,但剎那間他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有一隻手抓住了那隻伸入林渺懷中的手。

  抓住聖使左手的,竟是林渺的手!

  玉面郎君魂飛魄散,他竟看到林渺睜開了眼睛,那冷厲而充滿殺機的目光彷彿一支利箭扎入他的心中。

  “這不可能!”玉面郎君心中低呼,這不可能!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林渺還活著,一個在這巨毒的瘴氣之中浸泡了一夜的人,居然還會活著而未受這巨毒的侵蝕,除非他百毒不侵!

  事實讓人不能有任何懷疑。

  林渺不但睜開了眼睛,抓住了聖使伸入他懷中的左手,而且,林渺的右拳以快如閃電的速度狂轟而出。

  聖使想退,也在退,但是他忽略了已與林渺連成了一體,他的右手仍握著林渺的刀,但是根本就來不及出擊,林渺的重拳已搗在了他的胸腔。

  “轟……”聖使聽到了自己肋骨爆裂的聲音,以及內腑挪擠的聲音,一股灼熱的氣流自他胸腔之中湧出,化成狂射的血箭自他張開慘嘶的口中噴射而出。

  林渺沒避,那衝出的熱血盡數灑在他的胸衣之上。

  林渺就只出了一拳,擊在聖使的胸部,但強大的衝擊力使得聖使被林渺所抓的左手脫臼了。

  林渺立定,挺拔如山,但那高傲的聖使已如一攤爛泥般癱落,生機盡絕。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玉面郎君根本就沒有回過神來,便是那死去的聖使也沒能弄清是怎麼回事,正因為林渺殺得他措手不及,這才落得死不瞑目。

  “呀……”那幾名魔宗弟子一見林渺居然死而復活,還殺了聖使,不由得同時低吼,狂撲而上。

  林渺一聲輕笑,左手一抖,聖使的屍體便如風輪般旋出,狂掃撲來的魔宗弟子!而林渺的身子卻已來到玉面郎君的面前。

  玉面郎君大駭,他竟沒有看清那柄刀是怎麼落到林渺手中的,而林渺的刀已化作一抹淡彩飛掃而至。

  玉面郎君疾退,他根本就不敢正面面對林渺的鋒芒。或許是因為他還未自這突如其來的怔愕之中找回自己的感覺,而林渺將這一切的節奏調得太快,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砰……”一名魔宗弟子被屍體撞飛,而另外幾人則依舊撲了上來。

  “裂……”玉面郎君踢出一把椅子,但這根本就不可能阻住林渺幾乎無堅不摧的刀鋒。

  “哐……”玉面郎君暴退三丈,閃身至一隻巨大的銅鐘之後,擊飛銅鐘狂撞而出。

  林渺雖速度快絕,但似乎仍緩了一步,無法追上玉面郎君,反而迎上了狂撞而至的巨鐘。

  刀鋒所過之處,銅鐘竟被斬出一道裂痕,林渺鼻子微怔,一緩之際,魔宗弟子已經飛撲而至。

  “找死!”林渺冷喝,反身回刀,藉著透過窗子的陽光,劃出一抹淡彩。

  “呀……”那幾名魔宗弟子的兵刃一觸刀鋒,立刻碎裂,兵刃斷裂之際,身體也在刀鋒過處紛紛解體。

  鮮血狂灑,使古宅之中瀰漫了一層可怖的死氣。

  林渺這一刀斷了三名魔宗弟子的腰身,頓時將所有人都鎮住了,剩下的四名魔宗弟子低嚎一聲,竟四散逃開。

  林渺並不想追這些魔宗弟子,他只想揪住那殺千刀的玉面郎君,但當他轉頭再看之際,玉面郎君早已踪跡全無。

  林渺不由得大惱,飛身破窗而出,落到院子之中,可是依然未見玉面郎君的踪影,顯然這傢伙比狐狸還狡猾,定是躲入了這古宅的地道之中。

  林渺極速截住兩名正欲越牆而逃的魔宗弟子,冷喝道:“站住!”那兩名魔宗弟子臉色蒼白,駭然暴退丈許,緊張地靠在一起,橫劍對視著林渺,不敢言語。

  林渺心中好笑,這兩個魔宗弟子似乎膽子不大,手與腳都在不由自主地發抖,這一切自然瞞不過林渺的眼睛。

  “你們想死還是要活?”林渺冷冷地問道。

  那兩名魔宗弟子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又有些惑然地望著林渺,旋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道:“請大俠饒命,我們不想死!” “若不想死,那你們就告訴我玉面郎君去了哪裡?”林渺冷冷地道。

  “大俠明鑑,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隨聖使來這裡的,對這裡的地形我們也不熟悉。”一名魔宗弟子乞求道,同時又自懷中掏出那顆夜明珠道:“這珠子是大俠之物,小的不敢亂拿,還請大俠饒過我們。”林渺伸手接過那顆珠子,看這兩人的表情,並不似是在說謊,心中不禁暗惱,知道便是殺了這兩人也沒有用處。

  “我再問你,你們來信陽有什麼目的?”林渺又問道。

  “為了湖陽世家的主人白善麟!”“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林渺一震,急問道。

  “幾位聖使已經得手,我們只是留在這裡善後的……”“什麼?”林渺只覺得腦中“嗡”地一下炸開了,彷彿在剎那之間變得一片空白。他本是來提醒白善麟的,希望能夠阻止魔宗的殺戮,但卻沒料到最終還是前功盡棄。

  白善麟死了,那他該如何向白玉蘭交代?而白玉蘭如果知道這一結果會有什麼反應?林渺不敢去想這些問題,他心中竟對魔宗有種前所未有的恨意。

  這並不是說,白善麟曾經給過林渺多少好處,而是林渺感到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在與魔宗的較量中,他輸了,而且還輸得很慘,慘得他都害怕回湖陽世家面見白玉蘭。

  那兩名魔宗弟子也愣了,他們感到林渺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不過,他們仍不敢稍動,林渺殺人的氣勢仍深深地烙在他們的心頭,使他們不敢存在著半點僥倖的心理。

  林渺身上的骨節發出一陣“啪啦……”暴響,在剎那之間,彷彿湧起了無限的殺機,他心中的恨彷彿要破體而出。

  “大俠饒命……”林渺頓時清醒,雖然他恨,可是並不關這兩人的事,而僅憑這兩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不由淡漠地道:“我不殺你們!” “謝謝大俠!謝謝大俠……”那兩人一聽皆大喜過望。

  “你們本來是住在哪裡的?”林渺又冷然問道。

  那兩人相視望了一眼,面顯難色。

  “快說!”林渺怒吼道。

  “在……在棘陽!”“你們是棘陽的人,也就是說你們的分壇在棘陽了?”林渺又冷問道。

  “是……是的!”那兩人臉色發青地道。

  “很好,你們是屬於哪一壇的弟子?”林渺緊接問道。

  “朱雀壇!”“那你們的分壇又設在棘陽何處?如果有半句謊言就殺了你們!”說話間林渺一腳將其中一人踢昏,冷然指著發抖的那人道:“你先說!”“是,是燕子樓!”“燕子樓?燕子樓是你們朱雀壇的分壇?”林渺張大著嘴巴,吃驚地問道。

  “不,不錯,小人正是燕子樓的人,那位聖使便是燕子樓的副總管商戚,小人若有半句謊言,就請大俠殺了我!”林渺不由得呆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那前日與商戚在一起的另外兩個聖使又是什麼人?”“他們有一個是玄武壇的副壇主,我不知道叫什麼,另一個則是燕子樓的護衛總教頭鐵憶!”“燕子樓中所有的人都是魔宗的人?”林渺問道。

  “不,有些婢妓並不是聖門的人,她們只是我們買來的。”“很好!我再問一下他的口供,如果你們兩人口供不對,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林渺冷殺地道。

  ……

  兩名魔宗弟子的口供全無二致,這使林渺心中有些發寒,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那聞名天下、享譽百餘年的燕子樓居然會是魔宗的一處分壇。

  先有齊萬壽,再有劉玄,又有燕子樓,還不知道在後面會出現一些什麼樣的人物和組織,這個魔宗也確實讓人心寒了。

  燕子樓是林渺自小就嚮往的地方,其父年輕之時也常光顧,那裡幾乎是所有文人騷客都難以抗拒的地方。只不過,林渺從沒有更多的錢去燕子樓瀟灑一回,可是此刻卻知道燕子樓居然會是魔宗的朱雀壇,他不知是該失望還是該傷感。

  林渺讓那兩名魔宗弟子放火將這古宅全部點燃,既然玉面郎君願意龜縮地下,就乾脆讓其變成烤豬好了。

  那兩名魔宗弟子不敢不從,只好四處縱火,使整個古宅在頃刻間化為一片火海。

  林渺便守候在這片大火之外,他要等玉面郎君受不住火烤自地下衝出來。不過,林渺等了一個時辰,火勢幾乎已經將整個古宅完全吞沒,幾堵牆“轟”然倒下,依然沒有見到玉面郎君的踪影,他只好作罷。

  四周的鄰居,由於房捨與古宅相隔較遠,因此古宅的大火併不會影響他們。而對於古宅的大火,那些人似乎也都極為麻木,彷彿都視而不見,並沒有人來為古宅撲火,抑或只是因為林渺便坐在古宅外的高坡之上,使得沒有人敢貿然救火。

  自然不會有人傻得不知道這火是林渺放的,不過,那又如何?在這個世上並沒有多少公理,許多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了,何況這些平民百姓?

  對於古宅這個神秘的地方,平日便沒有多少人敢去,這一刻自然也不敢。

  林渺緩步踱回徠風客棧,其胸衣盡被血漬所染的樣子讓街頭的行人都嚇得紛紛避讓。

  此刻日已上三竿,平橋集上的店家都已開張,徠風客棧也不例外,店小二老遠便認出了林渺,不禁又吃驚,又欣喜。

  “客爺,你回來了,你沒事吧?”店小二老遠便迎了上來。

  一時之間街邊的許多人都指著林渺議論紛紛。那古宅被一把火點燃的事自然早已被集上的所有人知道了,因為林渺在那裡坐守了一個時辰,有一個時辰,足夠把任何消息傳遍這巴掌大的集市,也有一些人看見林渺曾坐在那古宅外,因此這一議論,便有許多人知道,林渺就是燒毀古宅的兇手。

  林渺木然地點了點頭,他的心事很重,那是一種從沒有過的心情。要說梁心儀的死讓他感受到最深沉的痛苦和仇恨,但那是一種絕對具體而且有目標的情緒,可是此刻他的心情極亂,根本就不明白這種感覺,彷彿心頭總有一絲無法排泄的鬱悶。對未來,他似乎是一片茫然,這種感覺極不舒服。

  “客爺整晚都沒回,可把我們給擔心死了,還沒有吃早點吧?小的立刻去給你準備!”店小二熱情之極,似乎並沒有看到林渺那滿身的血跡。

  “我要你店裡最好的菜和酒!”林渺淡淡地吩咐道,他只想痛快地喝一場。

  “客爺,你回來了!”掌櫃的見到林渺入店,也大感錯愕地問道。

  “那兩具屍體呢?”林渺淡然問道。

  掌櫃的大為尷尬,一大早林渺便問這樣不吉利的問題,他自然感到心里特別彆扭,不過他可不敢得罪林渺,只看林渺那一身血衣,及剛剛聽說的林渺燒了古宅,而且那兩個死者又是其朋友,他哪敢得罪林渺?

  “哦,衙門的差爺們搬走了!”掌櫃的干笑道。

  “有沒有在他們身上和房間裡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林渺沉聲問道。

  “好像……好像有一封信吧,在他們枕頭下發現的。”掌櫃的想了想道。

  “信呢?”林渺心頭一動,大步來到櫃檯前沉聲問道。

  掌櫃的倒嚇了一大跳,退後一步,忙道:“不……不在我這兒,也被差爺拿走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林渺急問道。

  “昨晚,是縣衙的任捕頭為首!”掌櫃的急道。

  林渺心中暗急,他不知道那封信中寫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此刻信還在不在。也許,那封信之中存在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而那瘸子並沒能拿去。他之所以要抓住玉面郎君,就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自袁義身上拿走了什麼東西,現在找不到玉面郎君,若是能找到那封信,或許也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客爺,酒來了!”店小二端著一大壇酒,客氣地道。

  林渺自懷中掏出一錠足有五兩重的碎銀交給店小二,道:“幫我結賬,酒我要了,這菜打包,加上昨晚的房錢,多餘的賞給你!”店小二一拿銀子,立刻大喜,他確實很少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

  店小二將菜打包之際,林渺上樓換下了血衣,提著酒壇便走。

  “客爺,我幫你牽馬!”店小二可是殷勤之極。

  林渺抓起一隻燒雞大嚼幾口,他的確有些餓了,昨天下午沒吃,晚上又在那陷阱中呆了一夜,雖然他不懼百毒,可是肚子仍餓得受不了。

  △△△△△△△△△

  信陽衙門之外,林渺抱著已經只剩下半壇酒的大酒壇,自馬背之上躍下。

  這一路來他一邊騎馬,一邊喝酒,只惹得路人無不側目,不過林渺對此並不在意。一路進城,由於他一手抱著酒壇,一邊啃著烤雞,那狂傲不可一世和玩世不恭的樣子,那群守城的官兵還不敢刁難。

  當守城官兵問林渺入城幹什麼時,林渺只是粗聲粗氣地說要進縣衙,反把守城的官兵唬住了,沒怎麼說話便讓其入城了。

  要知道,這年頭,常有一些怪人入城,而這些怪人大多都有些來頭,其行為表現得極為怪異,而此時林渺的表現也不謂不怪。

  “幹什麼?”林渺才來到縣衙門口,便被衙役擋住,問道。

  林渺此刻吃得差不多了,有那隻大烤雞下肚,又有這半壇酒,肚子已經極為充實,但微有些醉意。

  “找你們任捕頭!”林渺揮了揮酒壇,帶著酒氣道。

  “你是什麼人?”那兩個衙役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們有些驚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你們別問我是什麼人,任捕頭在不在?”林渺不由覺得有些不耐煩地道。

  “你要找哪個任捕頭?”那兩個衙役也有些光火。

  “昨天在徠風客棧處理那樁殺人案的任捕頭!”林渺一怔,他倒不知道這衙門裡會有幾個姓任的捕頭,也沒問清這姓任的捕頭叫什麼名字,此刻要他具體說出哪一位,自然說不上來。

  “你是他什麼人?哦!”一名衙役自以為聰明地道:“你便是昨天殺人的兇手?”林渺一聽大為光火,冷冷地瞪了那衙役一眼,不耐煩地沉聲問道:“他究竟是在還是不在?”“你以為你是誰……”“嘩……”那衙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林渺手中的酒壇已經猛地砸在他的腦袋之上。

  那衙役慘哼一聲,酒壇應聲而裂,酒水全都淋在他的身上。

  林渺並沒有貫注真氣,否則這衙役只怕腦袋比這個壇子碎得更厲害,但是這一砸仍把這衙役砸昏過去。

  “你敢傷人!”另一衙役大驚,也大駭,拔刀便要劈。

  林渺冷哼一聲,那衙役刀還不曾拔出,便已被林渺提了起來。

  那衙役驚駭若死,林渺的手一抓到他的腰間,他竟再也無法使出半點力氣,甚至連拔刀的力氣也沒有,更別說是攻擊林渺了。

  “任捕頭在哪裡?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林渺冷殺地道。

  “在……在府衙後……後院。”那衙役哪裡想到林渺會如此凶悍?一句話不和,便出手傷人,他還以為另一名衙役已被打死,哪裡還敢再兇?他自然不想死!

  林渺知道,如果在這衙門之中想客客氣氣地討回那封信,是不可能的。在這種世道中,衙門裡的人無不是欺善怕惡之輩,越是客氣,對方便越以為你好欺負,只有讓這些怕死的人害怕,那才能取到真正的效果。

  “帶我去!”林渺提著那衙役,便像是抓小雞一般,冷喝道。

  “好,好,好,我帶你去!”那衙役戰戰兢兢地道。

  “大膽刁民,敢在衙門前鬧事,打官差!”有幾名衙役聽到那碎酒壇的聲音,不由得趕出來觀看,這一看,那些人都吃了一驚,正好看到林渺揪著那衙役。

  “快,快救我!”那被揪住的衙役見有人出來,不由得呼道。

  “哼!”林渺本來準備鬆開手,現在卻提得更緊,大步向衙府中行去,彷彿根本就沒將這群衙役放在眼裡。

  “呀,呀……”那幾名衙役飛撲過來,林渺將手中的衙役當兵刃般掃向擊來的兵器。

  那幾名衙役大駭,速撤兵刃,卻把林渺手中的衙役嚇得大聲尖叫,彷彿那些刀呀劍的,已經全部砍到了他的身上。

  林渺“哈哈”一笑,迅速出腳,那幾名衙役駭然撤回兵刃之際,哪裡能防得了林渺那快速踢來的腳?幾乎是在同時慘哼著跌到一旁爬不起來。

  林渺手中的衙役依然閉著眼發出尖叫,彷彿仍有千萬把刀在宰割著他,這讓林渺大感好笑。

  “膽小鬼!你沒死!”林渺在手中衙役的屁股上重重地給了一掌,喝道。

  “啊……”那名衙役吃痛之下,這才睜開眼睛,發現同伴都在一旁呻吟,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死,差點沒哭起來。

  “大俠,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不想死便讓我快點找到任捕頭!”林渺皺了皺眉,他聞到了一股異味,卻是這衙役已嚇得大小便失禁,他不由得鬆開手,好笑地罵道:“沒用的東西,快帶路!”“是,是!”那衙役哪敢說半個“不”字,大步向衙門裡走去。

  縣太爺並沒有升堂,衙門裡並沒有幾個衙役,僅有的幾人已經被林渺放倒了。

  衙門後院,卻是幾個差役在擲骰子賭錢,那位任捕頭正在其中做莊。

  “哎,下了!下了!”那任捕頭喊得正帶勁,顯然是手氣不錯,茫然不知林渺這個外人的到來。

  “下了,下了,咦……”任捕頭突然發現桌上竟押了一大塊黃金,不由得抬頭驚訝地望了一眼,卻發現不知何時有個陌生人擠了進來。

  “他就是任通啊,我押五十兩金子!”林渺淡然道。

  “哇……”圍在桌邊聚賭的眾差役全都吃驚地扭過頭來,他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豪闊,一出手竟是五十兩金子,而他們所賭的只不過是一些銅板而已,哪裡見過這樣的一大塊金子?

  任通一愕,他立刻看清了林渺身邊的另一名衙役,賭場無父子,他倒不是在意林渺是什麼人,而是因為這五十兩金子實在是太多,他的全部家產加起來,怕也只有這多,是以,他一時不敢出手。

  “賭你昨晚在徠風客棧二號客房中拿回來的一封信!”林渺淡淡地道。

  “信?”任通眸子裡閃過一絲惑然。

  “不錯,若你贏了,這金子便是你的,你輸了只需要把那封信賠給我就行了!”林渺淡淡地道。

  任通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眸子裡閃過一絲貪婪的神彩,若說他不動心,那是傻子,以一封信賭五十兩金子,他怎也不會反對,他甚至根本就不考慮那究竟是一封什麼信,或是那封信還在不在。

  “好!老子賭了,你押大押小?”任通喝道。

  林渺悠然笑了笑道:“小!”任通的臉色微變,望了林渺一眼,咬了咬牙,“呼……”地一下揭開寶盒,其餘的所有人都不敢下注,在一旁看著這似乎只屬於任通和林渺的賭局。

  “一,二,三,小……”眾人不由得嘩然。

  任通的臉色也變了,手拿寶盒愣了半晌。

  “你輸了,請賠吧!”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

  任通喪氣地放下寶盒,一攤手道:“信不在我這兒,我已將它交給了縣太爺!”“你耍賴!”林渺心頭大惱,冷喝道。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私入縣衙,可知罪?”任通見輸了,立刻賴起來,對這外來之人,他可不怕。

  林渺冷笑一聲,在幾名聚賭的衙役疑惑的眼神投來之時,任通已“砰……”地一聲飛跌出兩丈,卻是林渺已經一腳踢在其小腹之上,那張賭桌也被踢得粉碎。

  “愿賭服輸,竟敢跟本大爺耍賴!”林渺快步而上,右手優雅地伸出接住自空中落下的那錠金子,殺機暴漲地道。

  那幾名衙役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林渺這麼大膽,而且一言不合便即出手傷人。不過,這是因為賭債,他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同時,他們也看到了任通平日里極衝,可是此刻被人家一腳給踢飛了,林渺這種威勢使他們不由得也猶豫起來。再說,剛才任通大贏特贏,這些人心裡正窩火,而賭輸了又耍賴,也使得這些衙役看不起任通,並沒有上前幫忙。

  “賠不起就不要跟老子賭,你這龜小子跟本爺玩,還嫩著了!”林渺伸手揪起呻吟慘哼的任通,罵道。

  “快說,是賠錢還是賠信?”林渺對一旁的衙役視若無睹。

  那些人也都只是看熱鬧,有幾個打圓場道:“有話好好說,不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這幾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林渺是怎麼進來的,或是什麼人。不過,聽林渺那種口氣,倒也是賭桌上的老手,可算是道上混的,是以並沒有在意。事實上,這些衙役經常與混混攪和在一起,並沒意識到林渺的身分有何不對。

  “那,那封信真的不在我身上……”“砰……”林渺又是一拳擊在任通的小腹上,吼道:“你在說謊!”“啊……”任通一聲慘叫,他怎也沒想到今天遇上這煞星,居然如此狂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揍他,心裡不禁暗自詛罵林渺祖宗十八代,可是他平日里的威風是一點也耍不出來。他自不知道這是林渺手下留情,否則他早就斷氣了,便連魔宗的聖使商戚也在林渺一拳之下喪命,何況是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另幾名衙役也看不過眼了,畢竟任通是他們的兄弟,林渺踢第一腳只當是一時氣怒,這再打一拳就說不過去了。是以,他們也準備上前拉人。

  “我沒騙你!真……真的給縣太爺了!”任通乞憐地望著同伴,希望這幾名兄弟出手相助。不過,他也怕林渺真的再給他來幾拳,他還沒見過比林渺更狂的人,在縣衙內明目張膽地打捕頭。

  只是那最初引林渺進來的衙役看傻眼了,林渺還真兇得可以,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根本就沒將這些衙役放在眼裡。不過,他也知道林渺的可怕,是以,他竟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溜了。

  “你們縣太爺在哪裡?”林渺冷問道,他沒料到要這麼大費周折,不過,他一定要拿到那封信,他沒能及時救下白善麟,但卻想多為白玉蘭做些事情。

  那幾名衙役相視望了一眼,同時撲向林渺,他們倒沒有拔刀,因為他們還弄不清林渺的身分,因此要合力阻止林渺逞兇。

  林渺心中暗笑,他也知道這些衙役不敢對他亂來,被他的身分弄糊塗了,這才不敢動兵刃。不過,動不動兵刃,他都無所謂,這些人他還不放在眼裡。

  “先放開再說!”幾名衙役一把抓住林渺,口中假勸,手腳並用,似要把林渺制服。

  林渺果然放開任通,他的身子猛地後撞,“呼……”地一下,那抓住他四肢的六名衙役全都站立不穩,倒成一堆,而林渺卻壓在他們身上,最上面的那位被林渺的手肘撞得差點沒叫娘。

  林渺又迅速彈起,拍拍身上的塵土,而此刻任通已拔刀在手,正欲劈向林渺,倏覺小腹上又受林渺一膝蓋,只擊得他彎成了蝦公。

  林渺奪過其配刀架在任通的脖子上,冷笑道:“跟本大爺玩手段,玩死你!”說著刀鋒一揮,向那幾個掙扎著自地上爬起來的衙役喝道:“你們不要亂來,否則我宰了任通!”那群衙役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不過果然不敢妄動,還真怕林渺宰了任通。

  “帶我去見縣令!”林渺對任通吼道。

  任通一臉哭相地望瞭望那群衙役,哪想過會有這麼窩囊的一天,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遇上林渺這個大惡人,算是倒了大霉。

  林渺何嘗不知這些捕頭和官差平日里就會欺壓百姓,真正要是對付起山賊和強盜來,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

  “大人……大人……”任通哭喪著喊了幾聲,縣太爺的房間裡卻沒有人回應。

  “大人可能不在這裡!”任通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冷哼一聲,提起任通,“哐啷……”一聲就踢開了縣太爺的房門。

  “啊……”任通驚呼,他發現縣太爺的房間裡灑滿了血跡,縣太爺赤條條地躺在地上,彷彿沒有一點生機,地上除了血蹟之外,還有許多零亂的布帛、竹簡和書信、廢紙之類的。

  林渺也大吃一驚,他看到了床上的一具女屍,上半身赤裸地袒露著,下半身卻被遮掩在錦被之中,兩個雪白的Rx房上似乎仍留著淡淡烏色的牙印。

  “怎麼會這樣?大人……”任通大驚地來到縣太爺的身邊,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露出一絲喜色道:“還好,沒死!”林渺並不意外,死的只是床上的那個女人,地上的血跡也是自那女人身上流出來的。這位赤裸的縣太爺只是被人擊昏了而已,不過手法極重,至少沉睡了近兩個時辰。

  “那封信在哪裡?”林渺望著滿地的布帛、竹簡,他幾乎可以肯定魔宗的人已經先他出手了,而且在這裡翻找過,以至於書簡布帛散得到處都是。

  “救大人要緊,那封信有個屁用,上面一個字都沒有!”任通似乎也豁出去了,怒吼道,一時之間急得他忘了自己的處境。

  林渺一怔,心道:“又是一封沒有字的信!”目光不由得掃了一下室內的地上,他相信任通沒有說謊,因為他曾經就見過沒有字的賬本,只有沒有字才更有可能,否則怎會讓袁義送呢?

  因為袁義的武功有限,如信箋落到敵人的手中,若非知道其秘密者絕無法看懂這無字天書,是以,林渺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絲希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08
第二卷第十六章狂刀出鞘
  驀然之間,他看到牆角的屏風邊似有點什麼東西,林渺快步而上,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個馬桶,而在馬桶旁便有一張質地特殊的紙箋,他不禁大喜,忙將之拾了起來,在任通面前晃了一下,問道:“是這張嗎?”“不錯,就是這張便紙!”任通沒好氣地道,他用力地擠壓著縣太爺的胸脯。

  林渺心道:“看不出這姓任的倒對這狗屁縣令挺忠心的!”不由道:“你這樣一輩子也無法讓他醒過來!”“那要怎樣?求你幫幫忙,你要的信也找到了!”任通一聽也急了,剛才在這縣太爺身上用了半天勁卻半點動靜也沒有,儘管他身上仍隱隱發痛。

  “他被點了穴,在他背後肩胛骨的內側重擊三下!”林渺道。

  任通半信半疑,忙把縣太爺赤裸的身子翻動一下,真的用力砸向其肩胛骨的內側。

  “任通,休要傷大人!”門外的衙役大驚地衝了進來,所有人不由得都怔住了。

  “鏘鏘……”刀劍全部出鞘,衙役把任通和林渺團團圍住,緊張地註視著任通。

  “你們殺了夫人和大人!快,把他們綁了!”一名衙役大喝道。

  “住手,不是我們幹的,你們眼都瞎了,這地上的血都快乾了,夫人死了快兩個時辰了,那時候老子還在跟你們賭錢呢!”任通憤怒地吼道。

  那些衙役也怔了一下,看了看地面,都漸漸冷靜了下來,知道任通沒有說謊,不由得都停下了手。

  “那你還在幹什麼?”“大人還沒有死,你沒看到我正在救大人嗎?你們還不快去查找兇手!”任通吼道。

  那些衙役不由得望了林渺一眼,卻都沒走開。

  任通又一拳砸下,縣太爺竟動了一下,任通大喜,道:“大人醒了!快拿衣服來!”一旁的幾名衙役也注意到縣太爺的動靜,忙有人脫下衣服遮在縣太爺赤裸的身體上。

  “伙計,你的辦法還真有效!”任通說到這裡,突地意識到林渺那未知的身分,不由得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從哪里而來?”那些衙役不由得又都緊張了,都怕林渺會傷了縣太爺。

  “這個不重要,現在我該走了,如果你們想抓我的話,我就把這赤身好色的傢伙的腦袋給摘下來!”林渺冷然道。

  任通也大感緊張,他知道林渺極為可怕,此刻要殺他和縣令,只怕沒人擋得住。

  “讓開一條道吧!”林渺向那群衙役喝了一聲,這群衙役也不敢真個將林渺阻在屋內,還真怕他回頭把縣太爺給宰了,紛紛讓開一條路。

  林渺大搖大擺地行了出去。

  “抓住他!”任通這才揮手道,彷彿記起了剛才被林渺所揍的狼狽相。

  林渺不由得大感好笑,他也料到這群衙役會追出來,因為在屋外,這些人便不怕他進去傷縣太爺了。當然,如果他要宰這些人,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那並沒意思,既然找到了這封信,他便不想再留下來了,更不想與這些人糾纏不清。

  林渺身快如風,身後的那些人哪裡追得上?將至衙門口,林渺便聽得一陣兵刃交擊之聲。

  他衝出衙門,不由得呆了,外面竟是鐵鬍子把那群衙役砸得東倒西歪,另外幾名嘍囉護著他的座騎。

  “大龍頭!”鐵鬍子一見林渺,不由得大喜,放開那幾名狼狽的衙役,趕來行禮。

  林渺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他知道鐵鬍子一定是看見了他的馬,而且是因為護他的馬才不顧身在何地便與這群衙役動手了。

  那群衙役一見到林渺,不由得駭然而退,他們哪裡會不知道林渺的厲害?

  “走!”林渺喝道。

  鐵鬍子見林渺無恙,也大感欣慰,也不敢在這衙門裡停留太久,向那群衙役瞪了一眼,便欲隨林渺離去。

  “得得……”一群蹄聲由遠而近,更有一陣喊殺聲驚起,顯然是護城的官兵聽說有人大鬧衙門,立刻趕來支援了。

  林渺暗呼不妙,卻見鐵鬍子諸人也備有馬匹,不禁鬆了口氣,他剛才還擔心鐵鬍子幾人有麻煩,見此,不由得道:“走北門!”鐵鬍子也知道,忙打馬向官兵趕來的反方向疾馳。

  林渺也上馬,不過,他跑在後面斷後,那群衙役追了上來,卻遇上林渺灑出的銅錢,擊得痛呼而退。

  “再見了!”林渺不由得好笑,這些衙役也還真膿包,不過,官兵也很快出現在他視線中。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那幾個受傷的衙役高聲呼道。

  ……

  北門的官兵似乎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正準備關閉城門,而且城門口的戒備似乎更嚴了。

  林渺眼見正要關閉城門,不由得大急,大吼道:“縣大爺到!”城門口的官兵全都怔了一下,那些準備關城門的人也不由得停下動作準備行禮,但這些人一看,卻只是十餘匹快馬飛馳而至,哪裡是縣太爺?頓時知道不妙。

  “放箭!關城門!”有人高喝。

  林渺雙腿一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立刻加速搶到鐵鬍子之前,而他的身子已如怒箭般射向城門之下。

  “嘣嘣……砰……”那守在城下的幾名劍手還沒能弄清是怎麼回事之時,手中的弓弦竟然被利器割斷,同時感到一股銳勁襲入體中,皆慘哼翻倒。

  鐵鬍子諸人看清了,那是林渺灑出的銅錢,準確得駭人的銅錢。

  城頭上的箭手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幾十名箭手幾乎有一半弓弦被切斷。

  “嗖嗖……”仍有十餘支箭射落。

  鐵鬍子巨斧疾揮,這稀稀落落的幾支箭還傷不到他。

  箭矢主要集中在林渺身上,因為林渺來得太猛烈,那種氣勢使人把他當成一個最主要的目標來對付,而這一切也正是林渺所希望的。

  那群官兵都大驚,林渺的速度好快,而且林渺撒出的銅錢使那些弓箭手根本就無法發揮作用,反被斷了弦疾彈而開的弓背給劃傷。

  城門口的近百名官兵迅速自城牆上和不遠處匯集向林渺迎來。

  “擋我者死!”林渺大喝,背上的刀狂彈出鞘,連人帶刀化成一道光弧撞入擋道的官兵之中。

  城門附近的行人全都駐足了,誰都想對這精彩的一切多看幾眼。而林渺和他的刀芒足以讓這群行人永遠記在心底。

  “砰砰……”那群官兵便像是在熱油鍋裡爆豆子,幾乎是在林渺撞來的一剎那全都飛了起來,像是撞在一個具有無限張力的大球之上,一觸便反彈而出,根本就別想多停留一刻。

  慘叫聲、悶哼聲、金鐵交擊之聲伴著飛灑的鮮血,城門口慾阻林渺步伐的官兵已經潰不成軍,而這時鐵鬍子也遇上了自城頭趕下的一些官兵。

  鐵鬍子巨斧猶如大風車般狂旋而過,所過之處,那些官兵也是人仰馬翻,僅在兵刃之上,他們便無法抗衡這超重的巨斧狂劈。

  “兄弟們,給我殺!”鐵鬍子一時興起,見人就斬,就劈,大斧橫拖、直砸,剁、砍、掛、撩……哪有官兵能擋?

  林渺如巨鳥一般破開阻礙,身形落在兩扇正欲合攏的大門之間,雙腿在空中橫踢而出。

  “轟轟……”兩扇巨大的城門在林渺的雙足之下,發出巨大的轟響,本來欲合攏之勢竟受來自林渺足下的勁力衝擊,又向兩旁洞開。

  推城門的四名官兵只感手心發麻,城門之上強大的震盪力使他們幾乎不敢再摸門板,這便使得林渺能快速地擊開城門。

  林渺沒有半刻停留,身形再飛旋而出,刀鋒過處,吊橋的粗繩應刀而斷,吊橋“轟……”然搭落護城河的對岸。

  此刻林渺才鬆了一口氣,他悠然落在城門口兩扇洞開的大門中間,回頭卻見鐵鬍子一柄大斧殺開了一條血路,別看鐵鬍子與自己交手不頂用,可是與這些官兵交手,卻是如虎入羊群,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猛將。

  官兵結集很快,有幾名嘍囉受了點傷,若不是鐵鬍子在前面開路,只怕後面的幾名嘍囉已一個都不剩了,畢竟他們可沒鐵鬍子那種本領。

  林渺知道該他出手了,是以,他並沒有猶豫,撞入撲來的一名官兵的懷中,那官兵立時飛了出去,撞倒兩人,而這名官兵手中的槍卻落到了林渺的手中。

  “啪啪……”林渺的長槍抖起一片美麗的花朵,他並沒有擊在那群官兵的身上,而是擊在他們的槍戟的桿上。

  強大的反震之力幾乎讓這些官兵虎口裂開,手中的槍戟根本就捏不住被震飛。

  林渺所過之處,槍戟亂飛,刀劍散落,這些官兵根本就沒有人能抗拒其快如疾電、沉猛如山、靈動若蛇的槍!

  林渺所到之處,官兵紛紛走避,根本就沒有人敢擋。不過所幸的是,林渺這杆槍不殺人,最多將人彈飛、掀翻或砸得他們爬不起來。

  城門口一百多名官兵只在片刻之間幾乎沒有人手中有兵刃,有兵刃者都在地上呻吟,想站起來都不行。

  鐵鬍子在劈了第二十人後卻找不到人可砍,發現林渺拄槍而立,狀若天神,強大的氣勢猶如山岳一般逼人,他心中不禁湧出無限的崇慕,望著那些倒於林渺腳下的官兵,他幾乎有種高聲長嘯的衝動,為這位新的大龍頭感到驕傲。

  “你們出城,我擋住他們!”林渺望著那追來的大隊官兵,向鐵鬍子低喝道。

  “我留下來與大龍頭並肩作戰!”鐵鬍子道。

  “不用,這是命令,先帶兄弟們離開!”林渺堅決地道。

  鐵鬍子無可奈何,他知道林渺心意已決,不敢違拗,只好領著那十名嘍囉兄弟快速沖出吊橋。

  林渺卻翻身掠上奔來的戰馬,調轉馬頭,立馬橫槍傲立於城門洞之中。

  蹄聲如雷,塵土高揚,數百官兵潮湧而至,那些失去兵刃的守城兵見救星已到,紛紛逃向奔來的官兵,他們可不敢面對林渺,林渺的可怕之處,他們甚至不想再一次領教,那一群倒地呻吟的官兵就是最好的見證。

  “籲……”一隊騎兵在距城門口五丈外帶住馬韁,看著那橫七豎八的官兵軀體,及滿城門口的血跡與屍體,一時之間,城門口殺機如潮,戰意高昂。

  “踏踏……”步兵也迅速趕到幾十匹戰馬之前,人人張弓搭箭,如臨大敵,就因為林渺一人停立於城門口。

  官兵們人人緊張,來自林渺的氣勢彷若長江大河的巨浪般撲來,讓他們感到一股強大的張力使他們難以立穩腳跟。

  一人一馬一槍,卻生出瞭如高山般不可攀越的強大氣勢,使得眾官兵不能不止步。林渺讓他們自內心感到慌亂,他們幾乎沒有信心闖過這道城門去追擊敵人。

  “大膽逆賊,竟敢來我信陽城撒野,快快束手就擒或許可免你一死!”為首的一名偏將揚戟呼喝道。

  林渺望瞭望那群擠在一起的官兵,不由得笑了,這些人都似乎很有意思,明明是心裡生怯,卻要強裝硬氣,不過他對此並不在意。

  “我並不想與官府為敵,只是你們逼我如此做的!今日,我也不想多殺無辜,你們還是回去吧!只要不來追我,我們也就好話好說,否則只好刀槍相見了! ”林渺揮了揮手中的槍,傲然道。

  “你殺了我這麼多兄弟,這也能好說嗎?”那偏將也火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兩軍交戰必有損傷!我也無法控制。”林渺毫不在乎地道。

  “哼,大膽逆賊,還敢如此張狂,給我拿下!”那偏將將大戟一揮,暴喝道。

  官兵們卻並未開弓放箭,而是蜂擁向林渺,他們不相信以林渺一人之力能抗拒這數百官兵之威。

  “殺呀!”在官兵潮湧而至之際,林渺一夾馬腹,衝入官兵之中。

  林渺手中的長槍如怒海蛟龍,方圓兩丈之內彷彿捲起了一團巨大的旋風,進入槍勢之中的官兵若被風吹起的紙鳶般翻跌而出,兵刃全都拋得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這些官兵根本就看不到林渺的槍會自哪個角度攻來,但當他們發現槍的那一剎那,他們要么便是被挑飛了,要么便是被槍桿擊昏過去,卻並沒有幾個人受到槍尖的紮刺。

  林渺戰馬所過之處,官兵如退開的波濤一般,疾速分開倒下。

  “呀……”那幾名偏將都看傻眼了,他們哪裡見過這般威勢?不過,他們也都硬著頭皮揮動長戟帶馬攻了上來。

  “嗖嗖……”有人見林渺實在威不可擋,便在一旁放箭。

  不放箭還好,那群人一放箭,反激起了林渺的殺機,一帶馬韁,繞開那迎來的偏將,直挑那些弓箭手。

  弓箭手嚇得魂飛魄散,一拋弓弩竟調頭就逃。

  “哼,是你們找死,便怪不得我了!”林渺似很惱恨這些放冷箭的人,長槍左挑右刺,這群弓箭手怎能快過戰馬的速度?還沒逃上幾步,便已被槍挑翻在地。

  林渺挑翻這二十餘名弓箭手後,再轉頭向那策馬追來的偏將迎去。

  “呀……”幾根大戟疾速勾來。

  林渺哪會在意,長槍一拖,狂揮而出。

  “喳喳……”林渺的長槍竟硬生生將兩根大戟的桿給擊折,自兩名偏將中穿過,槍尾撥開另一根扎來的大戟,錯馬而過之時,林渺的槍已經扎入了一匹戰馬的體內。

  “呼……”那偏將連人帶馬一起被掀翻,那大戟被擊折的偏將衝出數丈,帶韁之際不由得傻眼,他們只感到虎口滲血,林渺大槍之上的力道大得讓他們心寒,居然能一下子擊折他們的戟桿!當然,這之中還用上了許多的巧勁,否則林渺力道再大,也不能準確地擊在戟桿上。

  “希聿聿……”一陣陣戰馬的長嘶響起,這北城門口彷彿亂成了一窩粥,一時之間,林渺過處,人仰馬翻,包括這群偏將在內,沒有人能夠阻擋林渺半刻。這群偏將看似威風凜凜,但一交手,卻沒有人能擋得住林渺的第二槍。

  來來回回,林渺殺了數進數出,那幾百官兵能夠再攻擊的已經不多,要么倒在地上失去了戰鬥力,要么嚇得調頭向城中逃跑,哪裡還敢與林渺相對?那幾個偏將也似乎都傻眼了,看到那些官兵如狂風中的敗革一般倒下,他們也鬥志盡失,駭然而退。

  林渺很快便發現在城門口已經沒有可以站起來的人了,不由得橫槍馬上,回首四望,不由得朗聲大笑起來,他還從來沒有這般痛快過,似乎昨天的鬱悶也在這一氣狂殺之中盡數得以發洩,心中反而升起了無盡的鬥志。

  他的身上沒沾一點血跡,雖然挑傷了那群弓箭手,但大部分人都是被槍桿擊傷的,要么震昏,要么摔傷,並沒有要這群官兵的命。在他的槍下,僅奪去了幾匹戰馬的命而已。

  “今天就饒你們不死,如果膽敢再追來的話,休怪我槍下無情!這些只是給你們一個小小的教訓!”林渺擺槍向地上呻吟的官兵喝道。

  那群官兵都被林渺的威勢嚇破了膽,哪裡還敢追?叫他們選擇,他們寧可選擇面對老虎猛獸,也不會面對林渺。不過,他們也知道,林渺這次確實是手下留情了,否則自己等人怎會只傷而不死呢?若真的激怒了林渺,那他們這些人就不是傷,而是死了。

  林渺抬頭,發現遠處又有塵土揚起,馬蹄聲如雷,知道又有官兵到來。在信陽城中有數千官兵,這北門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自然驚動了城中所有的官兵,而剛才逃走的官兵自然有人去報急求救了。他可不想再與這群官兵糾纏下去,是以一帶馬韁,揚槍高喝道:“本大爺便是宛城林渺!”城門附近的百姓遠遠地望著,也都傻眼了,他們剛開始並不害怕,因為官兵有數百人,而林渺卻只有一人,所以在遠處觀望這裡的戰局。本以為林渺會慘死,還暗暗為之可惜,卻沒想到林渺竟殺得這數百官兵人仰馬翻,敗陣而逃,城門口傷者逾三百人,一堆堆地呻吟著,這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而林渺便像天降之神般所向披靡!在這種亂世之中,人們無不崇尚英雄,而林渺的豪情神勇,幾乎被他們當作了神,這一刻聽林渺報出名號,無不議論紛紛。

  林渺喊完,調轉馬頭,揚長而去。當那群自後追來的官兵趕到之際,只剩下地上數百呻吟的官兵,那些人不由得也寒了心,一問,才知道林渺已經走了,竟沒有人敢提出追擊林渺。

  那群逃走的偏將巴不得林渺已走,他們怕的是林渺不走,這個魔星寒了他們的膽,雖然搬來了救兵,但是這在林渺的槍下有用嗎?這是一個令人深思的疑問。是以,林渺的離開反而令他們鬆了口氣,至少不用再面對這凶神,至於追不追,他們肯定不會追,要追也讓別人去。

  △△△△△△△△△

  鐵鬍子在平橋集外等到了林渺的歸來,他們確實有些著急,但卻相信林渺一定能回來。

  沒有官兵追來,不知是被打怕了還是根本就沒膽,當然,這些並不重要。

  原來,鐵鬍子遵照林渺的話,將林渺所給的珠子拿到信陽來對換成銀子併購買所需物甚,卻沒想到到了信陽衙門外,居然發現了林渺的戰馬,而且那些衙役正要對付林渺的戰馬,於是鐵鬍子便出手了。

  鐵鬍子起先也不知林渺就在衙府之中,也不敢在城中將事情鬧事,並未亂殺人,只是打得那群衙役昏頭轉向。對付林渺,鐵鬍子是差得遠,但對付那群衙役根本就不在話下,而此時剛好林渺出來了,也便跟著衝出了信陽。

  “大龍頭,你回來了?”鐵鬍子一干人歡喜地迎了上去。

  “嗯。”“我們的衣料和一些備用的貨物還沒買,現在該怎麼辦?”鐵鬍子記起了自己此次來到信陽的另外一個目的。

  “哦,珠子已經賣了?”林渺反問道。

  “賣了,換了三千多兩銀子!”鐵鬍子不無興奮地道,隨即又補充道:“我叫老三帶了一些銀子先回山了,我便在信陽購置所需之物。”林渺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這珠子能賣這麼多銀子,只是秦復告訴他的,還說這幾顆雖然是珠中珍品,但那密室內的幾顆更是世間極品,少說也可值萬兩以上。他當時還不信,不過現在看來倒是真不假。

  而這信陽只是個小地方,如果這珠子能拿到宛城或者洛陽、穎川那些大地方,肯定能賣個更好的價錢。不過,三千兩銀子已經夠多了。

  “那便在平橋集去買些吧。”林渺道。

  “一切聽大龍頭的!”鐵鬍子認真地道。

  林渺也感好笑,一不小心,他卻成了賊頭,與這些占山為王的山賊攪到了一塊兒。當初在宛城時,虎頭幫的幫主沒做今日來做山賊,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既然已經成了定局,他就做吧。

  林渺諸人來到平橋集,讓徠風客棧的掌櫃和小二幫忙帶鐵鬍子採購東西,他卻又去了一趟古宅。

  此刻古宅已經化為灰燼,只剩下幾堵黑黑的斷牆仍兀立著,林渺前來自然不是要找玉面郎君的麻煩,而是來提回商戚的人頭。在點火燒了古宅之際,他割下了商戚的腦袋,至少,他要把這顆腦袋交給白玉蘭,也算是對死去的白善麟有些安慰,而那包封沒有了的信箋卻只有一張大白紙,不知上面又寫了些什麼呢?

  林渺識得這紙質,與那本小冊子的質地相同,放在水中泡都泡不爛,他現在有些不敢看這封信了,也不想看……因為白善麟一死,這封信便失去了很大的意義。不過,他慶幸,魔宗的人沒拿走這封信。顯然,這封信可能被魔宗的人給翻出來了,但他們絕沒想到這張沒有一個字的紙會有這麼大的古怪,反而拿到手上也忽略了,後來定是被風吹到那馬桶邊的。

  當然,這只是林渺自己的猜測,事實是不是這樣,那便只好向那赤裸的縣太爺和那魔宗之人求證了。不過,那是沒有必要的,信拿了回來,其它所發生的事情都已無關輕重了。

  鐵鬍子在掌櫃的幫助之下,竟購了三大車物甚,於是只好又請了幾個伙計幫忙送回鐵雞嶺。

  △△△△△△△△△

  鐵雞嶺上的山寨,依峭壁而建,雖然不算雄偉,但卻是極險,易守難攻。大車根本上不去,不過早有寨中兄弟接到消息,下山來接。

  林渺的到來,使鐵雞寨沸騰了,寨中大部分兄弟都只是聽說了這個年紀輕輕、武功超群、出手豪闊的大龍頭,早就想一睹其風采,這一刻林渺卻親自來了,他們怎不高興若狂?

  寨中男女老少皆出來相迎,竟有三百之眾。當然,除了近百的婦人和小孩,只有兩百嘍囉,卻有五位頭目。

  鐵鬍子在沒有林渺之前是老大,老二和老三便是林渺曾見過的兩位漢子段斌、田七,老四是個愣頭大個子,比林渺至少高出一個頭,粗橫碩壯像隻大黑熊,寨中皆稱之為人熊,至於其真名連這個大個子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小便是孤兒,在山林里長大,力大無窮,連鐵鬍子也甘拜下風,只是不會動腦子。老五是個瘦巧纖弱的小個子,看上去像隻猴,最讓人難忘的是兩隻骨溜靈動的眼睛,人稱猴七手。

  林渺第一眼看猴七手,便知此人絕對是個超水平的偷盜,只看那眼睛和手指,他在天和街上混了十幾年,對這種偷盜之流自是頗有心得,因為他也曾狠練過一番偷盜的功夫。能偷之人,必有一雙好手,更要有好眼力,而猴七手是林渺見過擁有最好的手的偷兒,比曾教過他的師傅還好。

  那大車布料和棉花拉回山寨,立刻由寨中的女人拿去趕縫衣服了,而寨中的男人和小孩則在聽著鐵鬍子和那十名嘍囉兵把林渺在信陽大戰官兵的驚險事蹟抹油添醋地吹了一番。

  寨中殺豬宰牛,忙得熱火朝天,那些小鬼們幾乎都把林渺當神了,聽到精彩處,寨中子弟一個個拍手驚嘆。

  林渺卻由段斌和猴七手領著熟悉寨中的情況和地形,而田七則把商戚的人頭拿去泡了,以防其腐化。

  一陣長談,林渺果然沒有猜錯,猴七手曾經是汝南鼎鼎大名的偷王,後被官府通緝,認識了鐵鬍子。鐵鬍子本是淮陽王手下的一員猛將,只是後來得罪了人,被逼落草為寇。

  猴七手身輕手快,林渺頗為喜歡,因為他小時候也都是跟猴七手這類的人一起混的,所以特別有種親切感,與猴七手講起偷盜和街頭混混的事,更是相見恨晚,只讓田七聽得目瞪口呆,他哪裡知道,林渺乃是宛城的混混王?

  對於林渺這個新來的大龍頭,猴七手似乎比外人更歡迎,彷彿終於找到了一個知音。

  猴七手在鐵雞寨中很受尊敬,因其有一雙好手,能為寨中製出一些巧器,厲害的偷盜者對建築必有了解,因此,猴七手還負責督建這山寨,安置機關之類的,其腦子極靈光,連鐵鬍子也不能不服。因此,一般的寨中俗務便交給猴七手、田七和段斌去處理。

  林渺對猴七手也頗喜歡,心道:這樣一個人,倒是個頗好的助手。也是在這時,林渺暗自決定把琅邪鬼叟的“鬼影劫”傳授給猴七手,以猴七手本身身輕如燕的特點,學鬼影劫定會事半功倍。如果林渺真的想靠鐵雞寨中的人相助的話,便必須大力改造這些人,否則就憑這些小山賊,根本就成不了氣候,更別說與魔宗的那乾高手較量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到了老鐵的那部九鼎玄功以及那蓋世的打鐵鎚法,如果把這種功夫教給那力大無窮的人熊和鐵鬍子,豈不是也是妙極?讓人熊的天生神力,配以重兵刃巨錘,和九鼎玄功,那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林渺不由得大感興奮。

  這晚,林渺便在鐵雞寨中當了一回山大王,享受著整個山寨的崇慕和敬仰,只喝得眾嘍囉昏頭轉向。

  林渺便將琅邪鬼叟的“鬼影劫”秘本交給猴七手,並稍作指點當中他自悟出的竅門和心得。

  猴七手大喜過望,他在江湖之中也混了二十餘年,哪會沒聽說過琅邪鬼叟之大名?更知道此人乃是赤眉軍樊祟手下的第一號人物,與樊祟同出琅邪,而這“鬼影劫”身法更是獨步天下,卻沒想到林渺居然會將這身法秘笈無私地交給他,這怎不使他感激零涕?此刻哪怕林渺叫他上刀山、下油鍋,只怕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因為他明白,這鬼影劫得來是多麼的幸運,這是許多人一生夢寐以求都求不到的……

  猴七手本就是老偷兒,對身法的造詣也還可以,頗有些武功底子,經林渺指點,基本上已經可以看懂秘錄上的身法。

  事實上,鬼影劫雖是身法,但卻包含極廣,有許多配合的招式及心法修習,可謂是琅邪鬼叟畢生心血的凝聚。

  林渺並不想讓田七諸人知道這事,猴七手自然也知道意思,他自九歲時便在流浪中長大,在江湖中混了二十多年,精得像個鬼似的。

  林渺當晚傳了人熊與鐵鬍子諸人九鼎玄功的口訣和基本修習方法,再叮囑鐵鬍子諸人在山上要加強訓練每一位嘍囉戰士。

  鐵鬍子本是出自軍中,平日里在山上以搶掠過日子,得過且過,沒想到什麼大的發展,因此疏於練兵,此刻經林渺一提醒,倒覺得確有必要,在信陽與官兵作戰時便可體現出這一點的至關重要。

  林渺特別叮囑,對每位兄弟都要強化訓練,無論是體力還是實戰。

  鐵鬍子一口答應,此時寨中仍有幾千兩銀子,平日里下山打打秋風,便是在山上安安心心練兵一年也絕不會愁吃穿。同時,他明白林渺為什麼要將“強化”兩字特別強調,是因為林渺想完全改造他們。

  猴七手更讓林渺放心,他知道林渺明日便要去湖陽,他們不便跟去,是以他可以保證山寨上不會沒糧沒錢。

  林渺也便放心了,他必須快速趕回湖陽,不知道白玉蘭此刻怎樣了,白善麟的死,對白玉蘭的打擊是難以想像的。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最愛的爺爺和父親相繼而去,作為一個弱女子來說,這確實是難以承受的。

  是夜,林渺無法安睡,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那封信泡入水中,看個究竟。

  看了信,林渺幾乎驚呆了,這夜他更是難以入眠,只是打坐到天剛放亮,他便急速上路了。

  鐵鬍子諸人相送十餘里,依依不捨。

  △△△△△△△△△

  湖陽世家的喪事連辦,誰也沒想到白老太爺才去世不到半月,白善麟竟也被人害死。

  白善麟之死,是中了魔宗的伏擊,相隨的白府家將只剩四人帶著白善麟的屍體返回,更叔也身受重傷,這幾乎是給湖陽世家雪上加霜。

  白鶴順理成章地成了白家之主。白善麟的遺體被裝入玉白棺木,這本是為老祖宗準備的,現在只能先給白善麟用了。

  出喪之際,白玉蘭哭昏數次,這使白府之人更是傷感。白玉蘭大鬧靈堂,痛斥白鶴和劉玄,這使得湖陽世家人大為愕然,白鶴極惱,但卻也拿這孫女沒有辦法,只好讓家人將其鎖在朝陽閣之中。

  喪事本就不是什麼好事,經白玉蘭這麼一鬧,使得賓客們更是覺得沒意思,紛紛在當天告辭而去,只有劉玄等湖陽世家近親仍留在唐子鄉。

  唐子鄉似乎曲終人散,湖陽世家彷彿也如西沉落日,讓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蕭條和冷落,這自每一位湖陽世家的家將和家丁們的臉上和眼神之中可以看出。

  此刻的湖陽世家已不是昔日的湖陽世家,白鷹在時,湖陽世家透著蓬勃的朝氣,儘管在與魔宗相鬥之中處處失利,可是每個人仍充滿了希望,充滿了鬥志,但這一刻,每個人都彷彿已失去了心中的支柱,有著前所未有的頹喪。

  每一位湖陽世家的家將似乎都在想著大小姐白玉蘭在靈堂上的怒叱,每一個人心中都湧出一種淡淡的悲哀。

  白善麟的死,乃至白鷹之死,都是這麼突然,難道真如白玉蘭所說,只是因為湖陽世家內部的鬥爭,只是一場權力的陰謀?湖陽世家的弟子們根本就不敢猜測。

  為什麼白鶴當場揉碎白玉蘭遞上的小冊?為什麼白鶴當時變了臉色?為什麼那麼多人全都錯愕?為什麼在那本小冊被毀之後,白玉蘭如瘋似狂?難道真的是大小姐無理取鬧?真的是大小姐悲痛過度?一向文靜而堅毅的大小姐如此之反常,這不合常理。究竟那本冊子之上有些什麼呢?那真的是白橫留下的遺證證明某些人是魔宗的人嗎?

  許許多多的問題,使得湖陽世家人心惶惶,可是誰也不敢言語,因為白鶴下了禁令,不准任何族人再談此事,說這是家醜,現在白鶴是湖陽世家的主人,誰敢抗命,誰便是向整個家族宣戰,是以,所有人都只能做啞巴。

  沒有總管和白鶴的手諭,湖陽世家所屬不准任何人出入朝陽閣這又是另一道禁令。

  白鶴說,這是不想打擾小姐休息,小姐悲痛過度,需要休息。是以,白鶴下了這道命令,這連王賢應也感到錯愕。不過,王賢應自然不在禁令之內,因為他不是湖陽世家的人,而且又是白玉蘭的未婚夫。還聽說,白鶴已經答應王賢應的婚事,準備近日送白玉蘭去邯鄲完婚。

  本來是要在湖陽世家先完婚再送去邯鄲,但湖陽世家擺著靈堂,自不能再設龍鳳花燭,這便是白鶴讓白玉蘭和王賢應去邯鄲完婚的意思,那些長老們也贊同白鶴的意見,認為讓白玉蘭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找一個愛她的人細心地叮護她才是最好的辦法。

  王賢應已派出快馬回邯鄲調迎親的隊伍,他必須要把這樁婚事辦得轟轟烈烈,才對得起白玉蘭,對得起湖陽世家的厚愛。

  王賢應沒有想到白玉蘭此刻的心情,沒有去考慮湖陽世家這一連串所發生的事情有著怎樣的一個背景,他只有高興和歡喜,因為能娶到白玉蘭這樣的一個妻子,他願意拿出他能拿出的一切!每次看到白玉蘭,他便不由得心都醉了,是以,婚事越快越好,他有些迫不及待,只是這幾日難與白玉蘭見面卻是一個頭痛的問題,白玉蘭不見他。

  湖陽世家最痛心的,不只是白玉蘭,還有蘇棄、白才和金田義,他們知道白玉蘭沒有說謊,知道那本冊子的內容,知道此刻的湖陽世家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湖陽世家了,這種痛心便像是自己最心愛的兒子突然夭折一般。

  金田義沒有看那本冊子的內容,但他知道它的存在,知道這是一個事實。蘇棄沒有隱瞞他們,他們有些恨楊叔,為什麼楊叔不站出來說話?因為楊叔也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更讓蘇棄和白才諸人傷感的是,白鶴相信了劉玄的話,認為林渺乃是魔宗的人,連那與林渺共過患難生死的總管白慶和楊叔也不說句公道話,卻只有幾名普通的家將如白良、白泉、柳丁諸人置疑,這確實讓他們心痛。也正因此,他們不覺得湖陽世家仍有值得留戀的地方,或許有,那也只有大小姐白玉蘭和她的朝陽閣。

  幾乎所有到唐子鄉奔喪的人都感覺到了湖陽世家的衰落,像一下子突然蒼老了的中年人,沉重而陰鬱的氣氛顯得有些死寂,也或許,這只是進入了冬天。

  這是冬天,讓人有些鬱悶的冬天,蕭瑟、蒼涼、清冷,滿街都是翻飛的敗葉,像是在以一種沒有格調的旋律為基調,不可抹殺地飛出一絲哀怨。這是深秋時節落下的葉子,也有的是剛落下的,它們飛旋,沒有時間概念,只以自己的方式和姿態去禪述著凋零的傷感。

  唐子鄉的街旁,有人對著株柏樹發呆,凝望著最後一片將墜未墜的葉子,彷彿在參悟某種神聖的禪機。

  枯樹底下,是一個茶棚,而這個人便端著杯中的茶杯凝目,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來問,因為這茶棚的生意也很冷清,昔日總會有些湖陽世家的家丁來喝喝茶,可是現在卻沒了。

  神秘的人嘆了口氣,那片葉子終還是飄落了下來,晃悠悠地飄向茶桌邊,那神秘的人緩緩伸出手,他接住了這片枯黃的葉子,於是起身揚長而去。

  神秘人的方向,只是對著前方不遠處的背影,那背影是白才!

  白才的步履有些遲緩而沉重,彷彿揣著極為沈重的心事,他要去蘇棄和金田義住的地方。

  蘇棄和金田義不再住在白府,他們離開了湖陽世家,悄然而去,只有白才才知道他們住的地方。

  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的存在,或許有,也或許沒有……

  蘇棄和金田義住的地方很偏僻,他們只是在等,等一個人的出現,而這個人便是林渺!他們之所以不離開唐子鄉,便是因為他們堅信,林渺一定會回來,一定會!不為別的,就為白玉蘭!所以,蘇棄和金田義在這裡等著。

  白才也在等,他與蘇棄一樣相信林渺,因為他們共過患難,共過生死,若讓白才選擇,他會放棄這已經遲暮的湖陽世家,因為他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

  白才走了很久,在小山坳之中看到了一間小屋,這是臨時搭起的小草棚,只住著蘇棄和金田義。

  金田義和蘇棄在下棋,白才放下手中帶來的東西,立在一旁沒有做聲,他也不想說話,他並沒有林渺的任何消息,這使他有些沮喪,是以,他並沒有說話。

  金田義和蘇棄自然不會不知白才的到來,不過他們明白,白才不出聲,便是表示沒有林渺的消息,事實上,他們下棋也很難投入整個心神。

  都已經許多天了,可是林渺依然不曾歸來。自那日林渺去追擊魔宗那三名使者之後,他們便沒有見到林渺,但他們知道,那日林渺沒死,因為劉玄正是那晚追到湖陽世家來的,也便是說,至少,在那夜之前,林渺依然活著,而且,蘇棄絕對相信,林渺見過白玉蘭,但為何林渺又會離開呢?而後又去了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並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林渺一定會在近期出現於唐子鄉,這是蘇棄心中堅定的信念。

  驀然之間,蘇棄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麼,扭頭向門外瞥了一眼,眼角的光亮之中,似乎有道暗影閃過。

  “什麼人?”蘇棄低喝,同時迅速沖出茅屋。

  衝出茅屋,蘇棄微怔了一下,在茅屋的外面竟多了十餘名以黃巾蒙面的人。

  “沒想到你倆居然躲到了這裡,我還以為你們已經遠走高飛了,看來,真是天要亡你們!”一名黃巾蒙面人望著趕出來的蘇棄和金田義冷笑道。

  蘇棄和金田義皆變了臉色,白才更是吃驚,剛才他居然沒有發現有這麼多人跟踪,這使他又是慚愧又是後悔。

  “你們是什麼人?”金田義冷喝問道。

  “要你們命的人!”那為首的黃巾蒙面人冷笑道,同時低喝:“給我殺,一個不留!”那群黃巾蒙面人一聽,不再猶豫,立刻將蘇棄三人環圍起來。

  “你們是白鶴和白慶的人!”蘇棄沉聲問道。

  “你很聰明,但聰明的人往往不長壽!”那為首黃巾蒙面之人獰笑道。

  蘇棄、金田義和白才三人相視望了一眼,他們知道,白鶴是不會放過這幾個真正知情的人的,而蘇棄和金田義突然出走,更證明了其知情程度。只是這兩人很知趣,事態一變,便立刻離開了白府,使得白鶴和白慶想對付這兩人也沒有機會。但白慶選擇了一個非常正確的策略,那便是監視白才,通過白才來尋找蘇棄和金田義的下落。

  “蘇棄,束手就擒或許還可以給你們一個全屍!”那為首黃巾蒙面人淡漠地道。

  “你是柳昌!別裝神弄鬼了,別以為這小塊裹屍黃巾就可以遮掩你走狗的身分!”白才突地冷冷地道。

  那為首蒙巾人一怔,訝異地望了白才一眼,不由得笑了,道:“想不到你小子有如此眼力,我還低估你了!”蘇棄和金田義更無懷疑,但卻更是氣恨,他們沒想到白鶴竟如此趕盡殺絕,居然派柳昌來追殺他們,可見白鶴對他們還是頗為顧忌。要知道,平日里柳昌是管理家將訓練的教頭,雖然排在白充和白歸之後,成為三教頭,但實際上他比白充和白歸更為重要。

  白充和白歸在白府之中只是負責挑選出優秀的家丁加入到家將的隊伍之中,但是成為家將之後仍要由柳昌再強化訓練,才算是合格的家將。因此,柳昌這位三教頭在湖陽世家可謂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卻沒想到卻是白鶴的人,也難怪白鶴成了湖陽世家的主人,家將們和家族之中無人反對和置疑,事實上,這是白鶴早有準備的事。

  白才心中也極為憤怒,不過,他知道柳昌的厲害,因為他也是自柳昌手下訓練出的家將之一。算起來,柳昌至少是他的半個師父,可是這一刻卻要與之對敵。不用說,另外一群人也是白府的家將了,而且都是柳昌的心腹。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09
第二卷第十七章魔技驅魔
  蘇棄知道別無選擇,若這十幾人全都是柳昌心腹的話,今日之局他們恐怕就兇多吉少了。三人知道,論實力,他們中沒有一人可勝柳昌,儘管蘇棄與金田義從未與柳昌交過手,但是人的名樹的影,他們知道在湖陽世家中,論武功,柳昌可以排在白慶之上,只在白善麟、白鷹、白鶴這幾人之下,而蘇棄三人的武功比白慶還差,又如何能勝柳昌呢?

  “拿下!”柳昌低喝道。

  “走!”蘇棄低喝,與其在這裡死守被困,倒不如突出重圍,能逃一個是一個。

  金田義和白才也立刻會意,彈身向茅屋之中掠去。

  蘇棄急速出劍,擊開飛襲而來的幾人,他沒有走,只是要阻住這群人對金田義和白才的追襲。

  “哧……”蘇棄肩頭裂開一道傷口,可是他並不在意對方的兵刃如何攻來,他的劍也反手插入對方的胸膛。

  “砰……”蘇棄中了一腳,但他依然未倒,手中之劍盡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呀……呀……”金田義和白才又回來了,蘇棄不走,他們也不走,兩名自背後攻擊蘇棄的蒙面人在金田義和白才突然殺回之時竟被斬得身首異處。

  蘇棄被擊得退了兩步,竟撞到金田義的背上,他已渾身浴血。

  “你們怎麼還不走?!”見到金田義和白才,蘇棄氣惱地問道。

  “大家生死與共,要死,大家一起死!”金田義和白才堅定地道。

  “叮叮……”三人背靠背立刻又陷入重圍之中。

  “好個有情有義的金田義、蘇棄、白才,果然是條漢子,那我便成全你們三人,就讓你們痛痛快快地死好了!”柳昌冷笑之中,他出手了。

  柳昌十指如戈,像一隻張翼的大鷹一般,捲起鋪天蓋地的氣勁直壓向蘇棄三人的頭頂。

  蘇棄和金田義都吃了一驚,柳昌的功力之高,比他們估計的還要高,僅憑這股強大的氣勁,便是他們兩人聯手,只怕也難是其敵。

  白才並不意外,柳昌是他的教頭,雖然他並不知道柳昌的底細,可是他卻大概地知道柳昌會有多厲害,但他不怕。

  死亡也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活著,雖然是一種幸福,但也是一種痛苦,此刻他在意的只是他身邊的戰友,這種真誠的情誼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呀……”白才無懼地揮刀迎向天空中落下的柳昌,迎著那猶如天塌地陷的壓力,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

  “叮……”柳昌的指端抹過白才的刀鋒,刀身竟然滑向一旁,而柳昌的大手帶著腥紅的色彩印向白才的頂門。

  “枯血掌!”蘇棄低呼,但是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為白才擋住這絕殺的一掌,而金田義也相救不及。

  白才閉上眼,他感到壓力沉重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已經不管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掌,他明白,自己生存的機會等於零。

  “轟……”一陣沉重的氣浪沖得白才的身軀跌了出去,痛感驚醒了他。

  白才睜開眼來,他看到了柳昌那如鷹的身影又如鷹般飛退,而更有一道輕風自他身邊刮過。

  “砰砰……”兩聲沉悶的暴響夾雜著兩聲低啞的悶哼聲,兩名趁機攻擊白才的蒙面人身子如紙鳶般飄出,那蒙面的黃巾也在剎那間被自喉中衝出的熱血噴紅。

  白才彷彿聽到了清脆的骨裂聲,他知道,這是發自那兩名蒙面人的胸腔,而他看到了自己身前多了一條高大的身影,更讓他意外的是,這人手指之間竟夾著一片枯敗卻完整的樹葉。

  這人正是在那棵老樹之下神秘的人。

  白才一怔神之間,那人又動了,如一抹輕風般飛入蘇棄和金田義之間,手中那片樹葉順勢劃出。

  白才驚駭地發現,那夾有樹葉的手奇蹟般地在那刃隙劍縫間繞過,那樹葉如蝶般在虛空疾速舞過。

  金田義和蘇棄的身子彷彿是受不住衝撞,跌退了一步,當他們發現這神秘人之時,兩人身前的蒙面人已有四人啞然而倒,而一片樹葉悠然地旋向那神秘人。

  神秘人輕鬆伸手,葉子又落在指間,他再驟然出腿。

  天空中似乎突然全變了,除了腳影,再也找不到其它……

  “砰砰砰……”一陣悶響夾著一串慘哼,當腳影消失之時,地上,除了柳昌,沒有一個仍可以站起來的蒙面人。

  所有的人都傻了,包括柳昌、蘇棄、金田義和白才,他們都傻傻地望著眼前這夾著樹葉的神秘人物,彷彿是做了一場夢。

  白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片枯敗的樹葉竟然可以如刀鋒一般殺人,他看見那四名在敗葉下倒下的蒙面人,每個人的眉心皆有一道淡淡的血跡,而這正是那片枯黃如蝶般怪異的葉子所傷。同時他也明白,剛才正是眼前這神秘人物將他自死神的爪下救了回來,否則他絕對無法逃過柳昌那致命一擊。

  柳昌駭然地望著這不速之客,心中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眼前這人一掌擊退了他,又在他尚未回過氣來之時解決了十名蒙面人,僅憑這份修為,便絕不是他所能擁有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柳昌驚駭地問道。

  神秘人悠然地抬起手中的葉子,似乎有些感慨地望了柳昌一眼,自語道:“葉子!”“葉子?”柳昌和蘇棄諸人全都愕然。

  葉子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這人的名字?抑或代表一種深意?可是柳昌諸人全都沒有聽說過葉子這個代名。

  “沒聽說過,朋友何以要插手我與他們之間的事?”柳昌有些憤然地問道。

  “因為他們也是葉子!”神秘人不由得淡然道。

  “他們也是葉子?”柳昌好像聽到了一件最有趣的事情。

  白才和蘇棄三人也皆為之愕然,他們可不知道自己何時變成了葉子,但是他們似乎明白很可能是眼前之人在戲耍柳昌,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不過,他們知道,眼前之人是友非敵。

  柳昌似乎也明白,眼前之人只是在逗他,不由得怒吼一聲,飛身疾撲而上。

  蘇棄三人不由得微有些擔心,但柳昌的身子躍上最高處之時竟向後方狂掠。

  柳昌不是要戰,而是要走!欲以進為退。

  神秘的人笑了,他似乎早就看透了柳昌的心思,柳昌在空中一折之時,他便已經動了,如一支怒箭般飛撞向空中的柳昌。

  “轟……”柳昌身子尚未落地之時,那神秘人的雙掌便已狂撞而至。

  兩股強大的氣勁相觸,柳昌一落地便踉蹌暴退兩丈,駭然低呼:“青月手!”“你也識得這招!”神秘人淡淡笑了笑,似乎極為輕鬆地問道。

  “你是遊幽?”柳昌驚駭地問道。

  “今日便饒你不死,回去告訴白慶和白鶴,他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神秘人冷冷地喝道。

  柳昌的臉色極為難看,憤然道:“好你個青月壇,你要為今日所做的一切承擔後果!”“哼!”神秘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並不理柳昌。

  柳昌大惱,但他卻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留下來只是自取其辱,是以他憤然而去。

  白才和蘇棄訝異地望著眼前之人,他們知道,眼前這人絕不是遊幽,因為他們知道遊幽被齊萬壽擊下那堵絕崖,早就已經死了,可是為什麼柳昌會說眼前之人是遊幽呢?

  “謝謝大俠出手相救,不知大俠尊姓大名?該如何稱呼呢?”蘇棄上前幾步,恭敬地問道。

  金田義和白才也紛紛上前行禮。

  “你們兩個倒是好難找呀!”“阿渺!”那神秘人聲音一變,蘇棄和金田義不由得同時驚呼出來,對於林渺的聲音,他們太熟悉了。

  白才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惑然卻不敢肯定問道:“你,你真的是阿渺?”“自然是!”神秘人悠然一笑道,同時雙手狠搓了一下面上的皮膚,在撤下雙手之時,便露出了金田義、蘇棄和白才熟悉之極的面孔。

  “真的是你,不可能呀,你怎變得這麼厲害?”白才咋舌道。

  蘇棄知道林渺此刻的易容之術極精,心下恍然,因為他曾經見過林渺的易容之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只有你才不長進!”林渺望了白才一眼,邪邪地笑了笑道。

  “這幾天你跑到哪裡去?”金田義不由得問道。

  林渺不由黯然嘆了口氣,道:“我去了信陽!”“主人也被害死了,小姐悲痛欲絕,你卻跑到信陽去!”白才有些怨道。

  “我就是去信陽截住主人,想告訴他有人欲害他,可是我仍去遲了一步!”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蘇棄和金田義及白才全都黯然了,只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你有沒有去見過玉蘭小姐?過幾天她便要嫁去邯鄲了,王郎迎親的隊伍很快就會到來!”蘇棄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道。

  “我知道這件事,我回唐子鄉已有兩日了,不過還沒有去見玉蘭,他們的戒備極為嚴密,劉玄和白慶看准我會去見玉蘭,因此他們專為我設了個局,我只是在等待機會。我就知道他們也絕不會放過你們,因為白慶可以猜到那本冊子是你們帶給玉蘭的,既然白鶴敢當眾毀去那本冊子,便一定下了殺人滅口的決心。因此,他們絕對會設法找到你們,我沒找到你們,但卻看到白才受了監視,所以我猜到他們會藉白才找你們,沒想到你們居然還真的沒有離開唐子鄉!”林渺吸了口氣道。

  蘇棄和白才不由得都愕然。

  “我們在這裡只是想等你回來!”白才微有些無辜地道,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見小姐,否則我早就離開了湖陽。”林渺微愕。

  “那阿渺準備怎麼辦?如果他們一直這樣守著朝陽閣,那豈不是永遠都沒有機會去見小姐?”蘇棄擔心地問道。

  林渺揚了揚手中那層揉得有些破爛的皮質,道:“我已經找到了機會,那便是今天,你們立刻去給我準備一輛馬車,別忘了還請個車夫,天黑之後在官道口等我!”“天黑之後在官道口等你?”白才微有些訝異。

  “不錯!我要把玉蘭和晴兒一起帶走,離開湖陽世家!”林渺肅然道。

  白才和蘇棄不由得都傻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擔心地道:“他們看得那麼緊,你一個人能行嗎?”“自然可行!”林渺自信地道。

  △△△△△△△△△

  湖陽世家,外張內馳,誰都知道,魔宗曾經給湖陽世家五天的時間讓其歸服,可是五天時間已過,魔宗的人還沒出現,也不知道究竟會弄出一些什麼名堂來。是以,湖陽世家的內部仍然很緊張,只有少數人不擔心。

  當然,這段時日湖陽世家發生的事情太多,也使得人心惶惶,鬥志盡消,平日里的許多事情彷彿都失去了意義。至少,在這一刻人們仍然無法抹去心中悲觀的情緒。

  朝陽閣,是看護得最緊的地方,因為白鶴已吩咐了,不准人隨便進入,另一個因素只有少數人知道,那便是提防林渺的歸返。

  天色漸晚,朝陽閣中透出了幽暗的燈光,白慶步子有些沉緩地步了進來。

  “總管!”守在朝陽閣外的護衛恭敬地道,此刻白慶在湖陽世家的地位似乎上升了許多,雖然人心不穩,但是對白慶卻還是很恭敬。

  白慶沒有答理這幾人,只是掃了一下朝陽閣內的護衛一眼,淡淡地問道:“晚餐給小姐送來了嗎?”“已經送來了!”一名護衛答道。

  白慶大步向朝陽閣的閣樓上行去,這裡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而且在暗處還有人,確實對林渺挺看得起的。

  “小姐吃了嗎?”白慶沉聲向守在樓口的護衛問道。

  那幾名護衛神色一黯,道:“小姐還是不吃!”白慶點了點頭,若是白玉蘭不吃飯的話可就難向王郎父子交代了,是以,湖陽世家仍不能不讓白玉蘭好好地活著。

  白慶望了一下閣樓上的燈光,大步來到白玉蘭的閨室之外,見門外也有兩人把守,不由得問道:“喜兒和小晴在不在裡面?”“回總管,在裡面! ”那兩人見是白慶,變得極為恭敬地回答道。

  “小姐,總管求見!”那兩人隨即呼道。

  “不見,小姐誰也不見!”小晴憤然的聲音傳了出來。

  白慶哼了一聲,那兩名護衛不由無奈地相視望了一眼,道:“總管別生氣,小姐這幾天心情極壞!”“我知道,不用你告訴我!”白慶冷然道,同時已不管白玉蘭同不同意,便推門而入。

  那兩名護衛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心道:“你自己要進去挨罵可怪不得我們。”“難道總管不知小姐不想見任何人嗎?”小晴不冷不熱地問道。

  “知道,但是如果你關心小姐,就應該勸她吃飯!”白慶淡然道,同時摸出一塊玉質護符在小晴的面前晃了一下。

  小晴的臉色突變,白慶卻突地豎指於嘴邊,作一個噤聲之狀,旋又冷哼道:“你去告訴小姐,今天若是她不吃完這些東西,本總管便只好在這裡守著了!”小晴一怔,疑惑地望了白慶一眼,她不明白白慶為何作出這樣古怪的動作,而且還向她使眼神。當然,她認識那塊玉質護符,那正是當日林渺去雲夢沼澤之時,白玉蘭送給林渺的,可是怎會出現在白慶的手中呢?

  “這裡是小姐的閨閣,你身為總管,竟敢說此以下犯上之話?”小晴見白慶向她打眼色,不由得不解,但仍聲色俱厲地道。

  “這都是為了她好!”白慶高聲道,旋又立刻小聲變腔道:“晴兒,我是阿渺,快讓小姐吃飯,吃飽了我們好上路!”說完又高聲道: “如果小姐餓出病來,我們如何對得起老太爺和她爹?”小晴大喜,林渺的聲音和那塊玉佩使她不再懷疑,但仍“哼”了一聲,道:“小姐根本就不聽我的!”“但你作為下人,就應該去勸!”白慶裝作惱火地道。

  “這……”“還不快去!”白慶又喝道。

  小晴立刻進了內閣,白慶卻退了出來,向門口的兩名護衛道:“待會兒聽到我的吩咐,你們便進來收拾東西。”“是,小的明白!”一人道,白慶也便再返入其中。

  那兩名護衛卻在納悶,今天總管似乎頗有威嚴,居然能在氣勢上壓倒小晴。

  白慶徑直走入白玉蘭的閨房。

  白玉蘭顯得極度憔悴,倚在床頭,幾盞清燈映得她面色極是蒼白,頭髮微有些零亂,見到白慶進來,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神彩。

  白慶疾步來到白玉蘭的床畔,痛惜地輕呼了聲:“玉蘭,讓你受苦了!”“啊……”白玉蘭一震,眸子裡的異彩大盛,自被子裡伸出濕潤的手,驚喜地低呼道:“阿渺,真的是你嗎?”林渺沉重地點了點頭,緊握著白玉蘭的手,一隻手輕拂開那垂於白玉蘭額頭的青絲,又摸了一下她憔悴的臉龐,傷感地道:“對不起,我還是去遲了,但我絕不會放過那些兇手的!今天,我便是來帶玉蘭離開這裡,然後我會讓他們還清血債!”白玉蘭的眸子裡滑出兩行清淚,一下子伏在林渺的肩頭低泣了起來。

  “來,玉蘭,時間不多了,快吃點,我立刻給你們易容,蘇棄他們已準備好了馬車!我們的時間不多!”白玉蘭一震,回過神來,溫馴地點了點頭。

  “玉蘭還可以走得動嗎?”林渺問道。

  “嗯!”白玉蘭又點了點頭。

  “那好!你先吃,我先為晴兒上妝!”林渺說完吩咐喜兒把飯菜端上來給白玉蘭,並幫白玉蘭紮頭發。

  ……

  “白慶”悠然行出閨房之外,向不遠處的一名護衛道:“你,過來!”隨即又向守在門口的兩名守衛道:“你們三個進去把小姐的閨閣清理一下!”“是!”這三名護衛忙跟在“白慶”身後走入閨閣之中,但是一進內廂房,他們不由得嚇了一跳,因為他們各看到了一個面貌與自己相同的人,但是他們還沒有自驚愕之中回過神來時,“白慶”已經出手了。

  三人應手而倒,沒有發出一聲輕響。

  “玉蘭,你們快換上他們的衣服!”“白慶”催道。

  白玉蘭幾人你望瞭望我,我望瞭望你,也都自錯愕中回過神來,眸子裡閃過一絲歡喜的神彩,剛才照了一回鏡子,她們不由得不佩服這絕妙的易容之術。

  △△△△△△△△△

  走出閨閣,“白慶”又自樓下喚了兩人上來,沉聲吩咐道:“你們倆現在守好這裡,沒有主人和我的手諭,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包括王公子!他們倆隨我去辦事,等他們回來你們才可以換班,知道嗎?”“是!”那兩名護衛恭敬地道。

  “白慶”又向已經打扮成護衛的小晴道:“你把這些東西送去膳房。”“白慶”這才大步向朝陽閣之外走去。在這裡,並沒有人敢過問“白慶”的事,也或者說在白府之中,“白慶”是暢通無阻的。

  他們才走到白府門口,便聽府中一片喧鬧,“白慶”低呼了一聲:“不好,他們發現了,我們快走!”“白慶”一手抓起疲軟的白玉蘭,急步而行,剛拐過一道彎,便聽府門口喊:“追,不要讓他們跑了!”正是白慶的聲音。

  白玉蘭大驚失色,急道:“怎麼辦?”“不要急,就到了……”“阿渺,快,這裡!”就在此時,白玉蘭聽到了白才的聲音自側面不遠處響起,不由大喜,急奔而至,卻見已有健馬相候。

  “快上馬!”白才一看“白慶”身邊的三人,不由得催了一聲,隨即又問道:“小姐呢?”“這就是!”小晴突地開口指了指一旁的護衛道。

  白才這才恍然,大喜道:“快走,蘇棄他們在前面接應!”林渺一提白玉蘭卻拉到自己懷中共乘一騎,一抖韁繩道:“走!”白才和小晴、喜兒也策馬疾馳。

  “不要讓他們跑了!”火把的光亮在後方傳來,白慶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阿渺,在這裡……”蘇棄的聲音在官道上傳來!

  “好!”林渺大喜,策馬而去,果見蘇棄和金田義請來了一個年輕的車夫和一輛三馬的大車,而金田義和蘇棄正在一邊,旁邊還有兩匹備鞍之馬。

  “啊,白總管!”那車夫也認出了“白慶”,在唐子鄉還沒人不認識白慶的。

  “哦,你叫什麼名字?”林渺裝作白慶的聲音沉聲問道。

  “小的陳濟!”車夫似有些受寵若驚地道。

  “好!我有點東西要你送往湖陽城,越快越好,立刻給我起程送去白府!”林渺說著把小晴手中提的送飯的東西放在車廂之中。

  “好,小的一定送到!”陳濟忙應聲道。

  “這是你的賞錢,一直跑,無論發生什麼事,不准停車和調頭,直到送到白府為止,否則小心你的腦袋!”林渺一下子塞給陳濟十兩銀子。

  陳濟一看,嚇了一跳,但見這個大總管面色深沉不似說笑,連忙稱謝。

  “少廢話,你就拿去交給一個叫更叔的人,他便知道是什麼,快駕車!”林渺沉聲道。

  “是,是……駕!”陳濟不敢再囉嗦,但想有十兩銀子,出一趟車,那可是太划算了,而且說話的人又是湖陽世家大總管,這可是對他的莫大信任。因此,也不管拉的是什麼,就向湖陽城跑去,還緊緊地記著“大總管”的吩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停車和調頭……

  蘇棄和金田義見林渺竟然這樣把車夫打發走了,頓時明白,不由得暗讚林渺的機智,他們還以為這馬車是為白玉蘭準備的。

  “我們走小道!”林渺沉聲吩咐,說話間一揚鞭便帶馬拐入小道之上。他們剛拐入小道,官道上便響起了一連串急促的蹄聲。

  “一定要把他們追回來!”白慶、劉玄等一干白府人物全都出動了,順著馬車的方向狂追而去,而林渺和白玉蘭諸人則在夜色深處望著這群人自官道上經過。

  白玉蘭不由得心中洋溢出一種前所未有的依賴,林渺的安排竟是如此的巧妙。

  “我們現在去哪裡?”白才不由得問道。

  “桐柏山鐵雞嶺。”林渺淡淡地道,隨即又道:“他們很快會發現上當,會追過來的,我們先奔太白山吧!”乘著夜色,林渺諸人沿著小路迅速前行,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追兵什麼時候會追來,惟有迅速趕到鐵雞寨,這群人才難以想到。

  當然,林渺僅只是想在山寨之中安頓好白玉蘭,然後再作周密的計劃,現在惟一的目的,便是逃過追兵。他自然知道,劉玄不是好惹的主兒,而湖陽世家也絕不是好惹的主兒,儘管湖陽世家近來亂了套,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對付一個小小的鐵雞寨,根本就不在話下。如果讓這些人知道他們逃到了鐵雞嶺上的鐵雞寨,只怕鐵雞寨會雞犬不寧。

  白玉蘭失踪,王賢應豈肯甘休?到手的新娘便這樣被人搶走。妙在他們根本就不能確定搶走白玉蘭的人是誰,所能懷疑的僅僅是林渺而已。

  跑不多時,又是一個岔道,一條是大路,一條仍是小山道。

  “走大道!”林渺說著讓蘇棄諸人領著白玉蘭先走一步,他卻帶馬在小道的前一段路上跑了幾遍,這才調馬追上。

  “阿渺這是乾嘛?”白才訝然問道。

  “疑兵之計!”白玉蘭欣喜地道。

  林渺笑了笑,白玉蘭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足見她的聰慧,在這非常時期仍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我們走大道,他們豈不是更容易追擊?”蘇棄有些惑然地道。

  “劉玄乃聰明人,他應該會有聰明的想法,聰明人都知道走大路容易追擊,因此,他會認為我們不敢走大道!”林渺自信地道。

  蘇棄和金田義半信半疑,但他們卻知道林渺總會有非常舉措,就像當日以四人大戰魔宗青月壇的數十殺手,在別人的眼中似乎是以卵擊石,可是結果卻能夠大獲全勝。因此,他們並不再提出什麼異議。

  △△△△△△△△△

  白慶和劉玄差點給氣咽住了,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追上陳濟所駕的馬車,但卻是空的,這一追幾乎追了十餘里。

  陳濟三馬之車只拉著一個空車廂,見有人追擊,還以為是有人想搶車廂之中貴重的東西,因為“大總管白慶”說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可停車和調頭,這使他認為車廂之物是非常重要的,是以拼命地跑。因只拉了一個空車廂,跑起來特別快,白慶諸人想追上也要費一些力氣。

  白慶追上,卻只有車廂裡的幾個飯碗和一個籃子,才知道上當,怎不叫他惱恨不已?而最難過的卻是這車夫一點都不知情,連這車夫一起都被林渺耍了。

  一怒之下,這倒霉的車夫成了替死鬼,白慶諸人再調頭追趕,這一來一回幾乎跑了三十餘里,有這段時間林渺已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但是他們依然不肯鬆懈,要知道白玉蘭可是事關重大,他們答應了王賢應的婚事,而到時候若交不出人來,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向王郎交待,弄不好兩家還會反目成仇,到時湖陽世家想要將生意做到北方,那可就是難得很了,這對於整個家族的發展都極為重要!另外便是湖陽世家丟不起這個臉,居然讓人在府中把白玉蘭搶走。

  調頭自小道又追出十餘里,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岔道。

  “查看一下,看他們向哪邊跑了!”白慶舉起火把吩咐道。

  立刻有兩路人馬由大小道搜尋,半晌回來報導:“報總管,兩條道似乎都有蹄印!”白慶不由得惑然望了劉玄一眼,劉玄也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諒他們也不敢走大道,我們自小道追!”白慶狠狠地道。

  “慢!如果這劫走玉蘭的人是林渺那小子的話,我相信他一定會走大道!”劉玄突地呼住眾人,分析道。

  白慶一怔,他不知道何以劉玄敢如此肯定,不由得問道:“聖公怎這般肯定?”“這小子精得像鬼一樣,他一定會知道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因此,如果我是他的話,便一定會走大道!只憑他能用那馬車使我們上當,就知道此人心智極高!”劉玄沉聲分析道。

  白慶愕然,抑或劉玄比他更了解林渺這個人,而他與林渺相處的時間還要長一些,不過,林渺喜歡兵行險招這卻是事實,而且總會在險中求勝,這才讓那比林渺武功厲害得多、實力也強得太多的遊幽差點命喪沔水。

  “如果這個人不是林渺呢?”一位長老提出疑問道。

  白慶和劉玄也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們猜測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林渺,除林渺外他們想不出別人,但是如果萬一不是林渺呢?

  “我們仍向大道追!”劉玄肯定地道。

  “如果我們再追錯方向,只怕真的會讓他們逍遙而去了,為了保險起見,我看我們還是分兩路追擊吧,以我們的人手應該夠!”白慶不由得贊同道:“久長老說得對,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分作兩路追擊吧!各路領三十騎!”“那我便自小道追了!”白久沉聲道。

  “也好,我們若是沒什麼發現,便會調頭與久叔會合!”劉玄也客氣地道。

  “好的!”白久望了劉玄一眼,點了點頭,隨即又呼道:“走!”

  △△△△△△△△△

  林渺諸人順大道疾奔,在這種道路上並沒有什麼顧忌,他們料定劉玄絕不會這麼快追來,也便點亮了火把狂奔,速度自是越快越好,最妙的結果自然是他們全部逃脫而白慶和劉玄諸人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奔跑了三十餘里,道路的盡頭卻橫著一條七八丈寬的大河,河水在夜幕之中黝黑,不知深淺,幾人不由得全都帶住韁繩。白玉蘭這些日子來心力憔悴,這一路狂奔,竟支撐不住,林渺只好將之攬過來。

  “阿渺,現在該怎麼辦?擺渡的現在已經休息了,我們淌水過去吧!”白才提議道。

  “不行,這水很深,又天寒地凍的,流速極急,沒有擺渡的船隻,馬兒根本就過不去!玉蘭和晴兒她們怎能過去呢?”林渺斷然道。

  “那可怎麼辦?”蘇棄也有些急了。

  “難道我們要等到天亮那船夫擺渡?”金田義也有些急了。

  “如果這一等,說不定他們真的會追上來,那可不好辦!”小晴也有些微急道。

  林渺吸了口氣,衝對岸高喊:“船家……”連喊數聲,卻無人答應,似乎對岸並沒有人住一般,這下他可也急了。

  “不如我一個人先過去,把他的渡船給劃過來好了!”白才道。

  林渺望瞭望對岸,不由得搖搖頭道:“還不知道那渡船會系在哪裡,你這樣過去,也不知要花多少時間,如果他們分頭追而不去查探路況的話,我們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我知道在下游還有一個渡口,船家是住在這邊岸上的,我們到下游去!”

  △△△△△△△△△

  淯陽等地民眾大慌,舂陵劉寅、平林陳牧、新市王鳳王匡三支義軍合兵,北進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怎不使淯陽和宛城恐慌?

  告急之書頻頻傳入京城,使得王莽在長安也難以安心。綠林軍的教訓已經讓王莽吃了不少苦頭,而好不容易讓綠林軍解體,若是由劉寅再來一個合兵,南陽豈還有朝廷插足之處?是以,王莽焉能不急?所幸嚴尤和陳茂仍在竟陵,他便飛速遣人調嚴尤和陳茂大軍準備及時支援宛城,而調遣屬正、梁丘賜率兵鎮守淯陽和棘陽兩城。

  這兩城可謂是宛城的南面門戶,而王興因劉秀佔駐宛城近月,雖又重奪回宛城,卻無法平息王莽心中之怒,免王興安眾侯之職,調回長安。

  棘陽依然是歌舞昇平,因為燕子樓的大名,仍能夠招來四方來客,使得棘陽仍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

  劉秀並不是很得意,此刻他便在棘陽。因為他想打燕子樓的主意,要帶走曾鶯鶯,儘管昔日他是燕子樓的嬌客,可是這一刻想拆燕子樓的樓牌,也讓人難以接受,是以他遇上了麻煩。

  這個麻煩不只是來自官府,也來自燕子樓內部。這裡不是舂陵,而且,劉秀此刻又是朝廷的重犯,攪得宛城一片狼藉的重犯。因此,劉秀不敢以真面目現身棘陽,而燕子樓中的人似乎知道劉秀打的是什麼主意,根本不讓他與曾鶯鶯有相處的機會,這使得劉秀不能不在漫長的寒夜中獨品相思之苦。

  △△△△△△△△△

  水聲湍湍,林渺策馬向下游奔出近十里地,驀地帶住馬韁,舉目之際,他竟然發現大河之上竟有十餘盞高高的燈籠懸於其上。

  “有幾艘大船!”蘇棄也發現了那高懸的燈籠,不由道。

  林渺點了點頭,是的,在這僻靜的河水之中竟然泊著兩艘大船,而那燈籠便是懸於桅杆之上的。

  “還是三桅大船,不知是誰家的三桅大船泊在這條河中呢?這裡似乎並不是渡口呀!”白玉蘭訝然道。

  “奇怪,船上似乎並沒有什麼旗號,但不管是誰家的船,我們先去找渡口!”林渺也感惑然,但卻似乎並不想理會是誰家的船。

  大船泊於岸邊,這裡並無渡口碼頭,想來也只是在此過夜的路客。

  “是官兵!”林渺突然有些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看清了那在大船之上放哨的身影,竟是朝廷的官兵。

  “來者何人?站住!否則殺無赦!”大船上的官兵也發現了林渺諸人,因為林渺並未滅掉火把。

  “咱們只是路過此地趕往渡口的,並非奸細!”林渺揚聲道。

  大船上的官兵相對望了一眼,小聲地議論了幾句,似乎有人入船艙之中禀報了。

  “管你是路過的還是什麼,通名,又要去何地?”官兵們強弩硬箭全上了弦,沉聲問道。

  “你們的大人是誰?有這般蠻橫的嗎?”林渺不由得也惱了,他哪裡把這群普通官兵放在眼裡,只是他並不想在這裡糾纏,浪費時間而已。

  大船甲板之上很快走出一人,一身皮裘,在十幾盞風燈的映襯下,頗有孤崖蒼松之氣勢。

  林渺不由得一震,脫口低呼:“納言將軍!”“阿渺認識他?”蘇棄在這夜色之中,無法看清那甲板上之人的面貌,但是卻知道一定是官兵中的大人物出現了。

  船上的官兵全都靜了下來。

  “他便是納言將軍嚴尤?”白玉蘭在林渺鞍上,聽到了林渺的低呼,不由得訝問道。

  林渺點了點頭,對嚴尤,他絕不陌生,因為他曾是嚴尤手下的精銳戰士,幾乎每天都要接受嚴尤的檢閱,在嚴尤的身邊他至少呆了四個月,是以他對嚴尤的印像極為深刻。

  “來者何人?深夜至此所為何事?”嚴尤身邊又出現了一條身影,開口說話的正是此人。

  林渺不由得再震了一下,他感到頭皮有些發緊,這說話之人竟是他在軍營之中的統領教頭嚴尤的心腹大將嚴允。

  “未知納言將軍和嚴允將軍夜泊此處,小人林渺,正被劉玄追殺,才逃至此處欲找渡船過河,方驚擾二位將軍,實為不該!”林渺抱拳恭敬而客氣地道。

  大船上的嚴尤和嚴允都吃了一驚,他們的船上並沒有豎起大旗,在如此黑夜之中,林渺居然能看清他兩人的面容,而且還叫出名字,怎不叫他們吃驚?只是嚴尤和嚴允一時並未想起林渺是何人,但聽說受劉玄的追殺,嚴允不由得喝問道:“可是平林劉玄?”林渺心想,劉玄乃是反賊,自己雖被通緝,但不至於有什麼大事,相信若嚴尤與劉玄相遇,嚴尤當不會放過劉玄,倒不如借嚴尤和嚴允這兩大高手來為自己擋敵。

  “正是反賊劉玄,在下因洞悉其陰謀,是以被他們追殺,還請兩位將軍相助小人!”林渺高聲道。

  嚴允望了一下嚴尤,嚴尤點了點頭,嚴允才高喊道:“上前來答話!”林渺一帶馬韁,七人便來到船下,船上的官兵依然嚴陣以待,張弓搭箭,若是林渺有半點異動,便立刻會被射成刺猬。

  “放跳板,讓他們上船!”嚴尤吩咐道。

  “嘩……”船舷開了一道側門,一道伸縮式,以吊繩牽繫的跳板緩緩搭落岸上。

  林渺諸人皆下得馬來,蘇棄不由得惑然望了林渺一眼,微有些擔心,但欲言又止。

  “沒事,我認識兩位將軍!”林渺小聲安慰道。

  眾人這才稍放心,因為他們知道,林渺也曾經是朝廷的通緝犯。

  林渺諸人牽馬坦然上了大船,立刻有官兵上前檢查,沒收了林渺諸人的弓箭勁弩之類的。

  “把你們的兵刃全都交出來!”一名衛隊隊長冷冷地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09
第二卷第十八章大漢名將
  林渺臉色不變,淡淡地道:“弓弩沒收可以,但兵刃也要沒收這豈是待客之禮?”“你們不是客人,而是可疑人物!”那衛隊隊長不帶感情地道。

  “如果堂堂納言大將軍眼裡容不下這幾柄刀劍,那豈不是貽笑大方?”林渺依然沒有交出身上的兵刃,他不可能將龍騰刀交出,只是不卑不亢地道。

  “大膽!”那衛隊隊長怒叱,眾官兵長矛頓時架在林渺身上。

  “哼,我只是說實話!便是兵刃交出也不過是件小事,兵刃只是方便殺人而已,要殺人,不用兵刃也是一樣!這之中只不過是看一個人的氣量與膽量問題,如果兩位將軍認為必須交出兵刃,我絕不反對!”林渺臉色不變,鎮定之極地道。

  “好,說得好!放開他們,讓他們過來!”嚴尤悠然笑了笑,沉聲吩咐道。

  官兵們忙收回兵刃,那衛隊隊長瞪了林渺一眼,讓開了路。

  林渺不卑不亢地來到甲板之上,躬身行禮道:“小人林渺見過兩位將軍!”嚴允望著林渺半晌,似有所悟地問道:“我們似乎在哪裡見過!” “將軍居然仍記得小的,讓林渺深感榮幸,在數月前小人曾是將軍手下的一名小卒!”說到這裡,林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只是小人在城陽國外一戰之中僥倖未死,而做了逃兵而已!”嚴允頓時印象更為清晰,立刻記起了在他的手下確有林渺這個人。

  林渺此刻已經卸了妝,以真面目相見,是以嚴允能看出來。

  嚴尤訝然望了林渺一眼,他當然記不起林渺,但聽林渺說起城陽國外一戰,便知眼前這年輕人不是在說謊。

  “你是哪個營的?”嚴允又問道。

  “精銳左七營!”林渺平靜地道。

  嚴允的神色鬆了下來,卻“哈哈……”歡笑起來,他知道,林渺絕不是在說謊,只有他訓練出的精銳戰士才知道精銳戰士的內營如何安排。

  “原來是個逃兵!”嚴允有些好笑,但卻很高興,事實上在那一戰之中精銳戰士能活下來的並不多,而戰後逃散的官兵不計其數,因此,他並不覺得逃兵有什麼錯。

  “本將見你神光內斂,不應是平凡之輩,你真是精銳營中的戰士?”嚴尤突然問道。

  “不敢瞞將軍,確曾是的,不過現在不是,我離軍已有數月,之中周折頗多。將軍應該相信,軍中藏龍臥虎,何況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蒙將軍之贊,林渺謝過了!”林渺不卑不亢地道。

  嚴尤和嚴允對視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

  “好一個軍中藏龍臥虎,你這等人才昔日怎未能發現?”嚴尤讚賞道。

  “昔日是美玉未琢,發現也為頑石一塊,因時而宜,隨境而遷,時緣未至,自難成器,將軍何需嘆息?”林渺並不推卻地道,同時向身後的白玉蘭諸人道:“還不來見過兩位大將軍?”“見過大將軍!”嚴尤和嚴允一聽,聽出白玉蘭諸人為女人,不由得微訝,但是卻對林渺的坦率言談逗得起了興致。他們發現和林渺談話似乎頗有趣,而且,林渺談吐極雅,又頗有道理。

  “未知將軍怎會泊船於此?將軍不是在竟陵嗎?”林渺不由得訝然問道。

  嚴尤並沒有回答林渺的話,只是淡淡地問道:“劉玄為什麼要追殺你?”林渺心中一動,煞有其事地道:“這事說起來還與湖陽世家有關,劉玄起事以來,雖仗劉家財力,但是與朝廷相比尚顯薄弱,而他乃是湖陽世家白鶴的女婿,因此,他一心想讓湖陽世家成為其後援,但是湖陽世家的老太爺及白家主人白善麟卻不欲助紂為虐,堅決不讓湖陽世家轉入戰爭,於是劉玄便設計與白鶴一起害死了白老太爺白鷹和白家主人白善麟,讓白鶴成為白家主人,欲翁婿聯手組建義軍,而我正是知曉其害死白老太爺和白家主人的真相,並受主人之託救出白小姐,這才引來白家之人與劉玄的追殺,卻不想在此遇上兩位將軍!”“哦,原來白老太爺白鷹和白善麟竟是劉玄和白鶴害死,我還在奇怪,以白老太爺和白善麟的武功,怎會突然暴斃?看來真是家賊難防!”嚴尤 然,他自然聽說過湖陽世家的喪事,而且他似乎對白鷹和白善麟極為了解。

  “我也曾懷疑是有人暗害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嚴允道,旋又扭頭問道:“你的話有何為證?”“小女子就是證人!”白玉蘭撕下易容,蹙然道。

  嚴尤和嚴允不由覺得眼前一亮,頓為白玉蘭的清麗和絕美怔了怔,但二人畢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之人,立刻定下神來反問道:“姑娘是……” “小女子正是白善麟之女白玉蘭!”白玉蘭福了一福道。

  “哦?”嚴尤和嚴允再無懷疑。

  “他們來了!”林渺突然道。

  嚴尤和嚴允不由得舉目隨林渺的目光望去,果見遠處有幾點火光迅速向這邊蜿蜒而來。

  “哼,劉玄呀劉玄,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嚴尤自語地冷笑道。

  “你們不如在艙中先用茶吧!”嚴尤望瞭望一身男裝,卻容顏憔悴的白玉蘭,微有些憐惜地道。

  “謝將軍!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林渺坦然自若地道,彷彿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什麼身分。

  嚴尤和嚴允都笑了笑,他們並不介意,反而更覺得親切與輕鬆。

  “來人哪,帶幾位到艙中休息,準備茶點讓貴客食用!”嚴允吩咐道。

  “是!”那衛隊隊長此刻對林渺顯得極為客氣,他們倒也有些佩服林渺的膽色,敢這樣跟嚴尤大將軍說話。要知道嚴尤可謂是朝中第一上將軍,本是朝中大司馬,但由於當初曾建議王莽放下匈奴的問題先對付山東的盜賊,便被昏君王莽罷了官,但後來因樊祟勢大,又不得不再次請出嚴尤,拜為納言大將軍,其身分在軍中比之五虎大將軍更高,可林渺與之相談卻似乎沒有半點壓力。

  林渺諸人也不客氣,他確實想讓勞累的白玉蘭好好休息一下。

  “熄掉風燈!”嚴尤向官兵吩咐道。

  官兵們立刻依言照辦,知道將有大敵要來,兩艘三桅大船同時摘下十二盞風燈,只留下艙內低暗的燭光,相較於漆黑的夜空,船上依然是一片黑暗,兩艘大船便像是蟄伏於河畔的巨獸。

  與此同時,大船之上燈火突滅,漸行漸近的劉玄諸人自然不會沒看到,他們也感到奇怪,不過為了追回白玉蘭,他們絕不會甘心半途而退。他們追到河邊,本以為林渺諸人已渡河而去,但卻發現河邊有蹄印向下游而行,也便追了過來,遠遠地便看見了幾點細微的光影,由於太遠,根本就看不真切,等他們跑近一些,那光影又滅了。

  “不好,剛才那光影好像是他們在渡河!”白慶猜測道。

  劉玄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因為他並沒有看見那黑暗中的大船,而在遠處也無法估計那光影的高度。

  “我們快追!”劉玄道,到這時他們才發現雙方的踪影,又怎肯放過?從開始到現在,他們似乎都一直沒能摸到敵人的背影,總跟在其屁股後面亂轉,這使他們感到極為窩囊。

  劉玄沒有回平林軍中,是因為他要在湖陽世家之中商量更大的事情,對於那個什麼林渺,也是他必殺的目標,因為此人知道他是魔宗護法的身分,這樣的人,自然不允許其活在這個世上。

  劉玄諸人再疾追數里,彷彿又看到了一點光亮,那是自船艙之中透出的微弱光亮。

  “前面有船家!”白慶道。

  “不是,是大船!”劉玄帶住馬韁,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滅掉火把!”劉玄沉聲吩咐道。

  十幾支火把頓滅,他們也知道,如果處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之下,很可能會吃虧。但是劉玄也有些惑然,如果河中所泊真的是大船的話,那會是什麼人呢?若是林渺,他又是自哪裡弄來的大船?若不是林渺,又會是什麼人呢?如果對方故意將自己等人引向這裡……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呢?

  “我過去看一下!”白慶淡淡地道。

  “小心一些!”劉玄叮囑道。

  白慶點了點頭,這裡沉寂得有些異常,或許並不是真的異常,而是那大船給人心中造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白慶領著數人策馬便來到大船的近前,船上卻是沒有半點動靜,連最初微弱的光亮也消失不見了,整艘大船便像是蟄伏在河中的巨獸,死寂一片。

  白慶也感到有些訝然,他看到的不只是一艘大船,而是兩艘,兩艘船都是一樣黑漆漆的一片,彷彿沒有一個人存在,連船頭上的風燈也沒了,這不能不讓他感到意外。他看不出這兩艘船的來頭,而在這樣的河面之上,停著這樣的兩艘大船本就是極為突兀的。

  “船上有人嗎?”白慶身邊的一名白府家將高聲喊道。

  船上仍沒有半點聲息,沒有人回答他們的問話,只有一些餘音在空曠的河面上蕩漾不休。

  白慶身邊的諸人不由得都相對望了一眼,如果他們就這樣沉默著絕不是辦法,因為他們是來追回白玉蘭的,萬一把時間白白浪費在這裡,讓白玉蘭走遠,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船上有人嗎?”白慶也喊了一聲。

  依然沒有人回答。

  “阿金,你和小齊上去看看,小心些!”白慶吩咐道。

  “是!”他身邊的兩人下馬迅速奔至河邊,跳過兩丈多高的空間,躍上大船。

  白慶望著兩人矯健的身影,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來,白府培養出來的家將還確實不差,人人都可算得上是好手。

  望著阿金和小齊消失在黑暗中,白慶突然感到一種極為不安,但他也說不清具體是因為什麼。

  白慶身邊的另外四名家將也同樣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有人提醒道:“總管,這船上好生古怪,我們還是把阿金他們喚回來,如果我們再喊無人答話的話,乾脆便把這鬼船燒掉,看他們還能沉默多長時間!”“是啊,要是他們仍做縮頭烏龜不答理,管他媽的是誰家的船,只要不是我湖陽世家的便燒他個七零八落!”白慶心想:“如果你真縮而不見,便是先對我無禮,也怪不得我放火燒船了!”思及此處,他不由得點了點頭道:“好,把阿金、小齊喚回來。”“阿金!小齊……”白慶身邊的四位家將喊了一陣,可船上杳無聲息,根本就沒有人答話。

  白慶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心中不安的陰影繼續擴張。這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了無聲息地消失了,彷彿上了船之後便化成了空氣一般。

  “總管,放火吧,我看阿金和小齊定是兇多吉少,這船很是古怪!”“放火!”白慶咬牙沉聲道,此時他豈會不明白,這兩艘船上藏著極大的凶險,也許劫走白玉蘭的人便在這船上。只是這人究竟是誰呢?若說是林渺,他不可能擁有這樣兩艘大船,若是別人,又會是誰呢?他當然知道這絕不是魔宗的船,而且若是魔宗的人,白玉蘭絕對不會跟著一起走,除非有白玉蘭非去不可的吸引力。

  “呼……”立刻有兩名家將燃起火把。

  白慶心想,此刻要是有酒便更妙了,他不禁憶起了林渺當日燒毀魔宗大船時的情景,僅用了十幾壇烈酒便把遊幽燒得狼狽而逃。不過話說回來,林渺這個人確實是個人才,沒能把他爭取過來,白慶有些後悔,但在這個亂世中不允許人有太多的後悔!

  “嗖……嗖……呀……”一陣弦響與幾聲慘叫同時發出,還夾雜著一陣戰馬的慘嘶。

  白慶吃了一驚,一排密密的怒箭自黑暗之中射來,殺得他措手不及,雖然他勉強避過,但那點亮火把的兩名家將卻連中十餘箭,倒地而亡,另兩名家將也中了數箭,卻非致命之傷。

  “退!”白慶低喝,損兵折將之下,他豈會不知這大船之上伏有極為強大的敵兵陣容?若他還呆在此地豈不是成了箭靶?

  幾匹戰馬也都中箭而亡,白慶只好掠身飛退。

  劉玄在不遠處望著火光一亮的剎那所射出的那一簇怒箭,卻嚇了一跳,嚇著他的並不是那一簇怒箭,而是那艘大船。

  在火光亮起的時候,由於火把的光亮距大船極近,這使劉玄看清了那兩艘大船的模樣,以他的閱歷,怎會認不出這兩艘大船乃是軍方的船隻?而且是軍方的戰船!

  劉玄的眼力極好,雖然湖陽世家是造船的,但白慶所處的方位使他沒能看到船首,而劉玄與朝廷官兵打的交道多,是以他對官兵的戰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是他不明白為何這兩艘船連旗號都不掛。

  白慶有些狼狽地退到劉玄的隊伍之中,憤然道:“我們以火箭燒掉這兩艘破船吧!”劉玄望了白慶一眼,又望瞭望那兩艘大船,突然很堅決地道: “我想,我們只好放棄這次行動退回去!”“為什麼?”白慶和身邊的其他人也都為之愕然,不知劉玄此話的意思。

  “因為這是兩艘軍方的戰船,在它的前端包有特殊的鐵皮和牛皮,而只看這型號,至少是大將軍級的戰船,若我沒有猜錯的話,船行此地的只有納言將軍嚴尤,或者是陳茂,如果真是他們的話,即使我們傾力而上,只怕也難討便宜,在這兩艘大船之上還不知藏了多少官兵,我們只好認栽了! ”劉玄認真地道。

  “啊!”白慶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本也感到這兩艘大船很奇怪,聽劉玄這麼一說,還真有些像。

  “他們怎會船行此地呢?”有人奇問道。

  “現在平林軍、新市兵和劉寅的舂陵兵聯合,宛城形勢自然危急,大概只有嚴尤或陳茂兩人才能鎮住宛城,他們若是自陸路而行的話,必會驚動義軍,而水路走淯水,也無法瞞過義軍的耳目,所以他們便選擇了這條極偏僻的水道秘密前去宛城!而義軍把注意力都放在淯水和陸路上去了,卻會忽略這裡,嚴尤和陳茂果然非同常人!”劉玄讚道。

  白慶諸人半信半疑,他們很難想像在竟陵的嚴尤和陳茂會自這裡去宛城。當然,如果真的是嚴尤或是陳茂在大船之上,以他們眼下的實力,根本就敵我相差懸殊,雖然劉玄武功超絕,但嚴尤和陳茂都是當朝絕世好手,又豈會輸給劉玄?而且這兩人身分特殊,身邊的親衛也都是高手林立,就是沒與白久兵分兩路,他們也沒有勝望,何況此時?

  “他們怎會劫走小姐呢?如果他們是想去宛城,也不用如此打草驚蛇呀,這豈不是自暴身分嗎?”白慶又疑惑地問道。

  “這個也正是我難以理解的地方,看他們滅去燈火、降下旗幟的架式,分明是在擺一個陷阱讓我們鑽進去,可是他們若是想去宛城,確沒有必要在此故佈疑陣,但如果說他們沒有劫玉蘭,為何蹄印一直延伸到此處……”劉玄的眉頭皺得很緊,他確實有些不解。不過,他並不想去賭。

  “放火箭!”白慶吩咐了一聲。

  立刻有人點亮了火把,他們並沒有準備專門的火箭,只能把火把拆裝成火箭。

  劉玄接過火把,道:“不用這麼麻煩!”說話間竟將火把甩了出去。

  火把拖起一道慧星般的光亮,切開夜空準確地落向大船。

  “哚……”驀地自大船暗處射出一支怒箭,準確無比地擊中火把。

  火把在空中爆成無數零碎的火星,像煙花一般灑落江面,而那支怒箭也同時墜落。

  “嗖嗖……”一陣密集的箭雨如飛蝗般灑向白慶和劉玄諸人。

  白慶和劉玄諸人都吃了一驚,剛才那一箭展示著放箭之人超凡的功力,他們也在這當兒看清了兩艘大船的模樣。

  “叮叮……”箭雨雖然灑得漫天都是,但這群白家家將似乎有了準備,帶馬揮劍,擊落了許多,但是由於夜裡太暗,根本就看不見箭矢自哪個方向射來,只能憑感覺格擋,仍有數人中箭,數匹戰馬慘嘶而逃。

  “走!”劉玄低喝,他怎會不明白船上的人確如他所猜,事實上,他在湖陽世家中早就得到消息,說嚴尤和陳茂近日要去宛城,其行極密難以查探。這一刻,他一見這兩艘官方戰船,便已猜到一二。

  他的心思十分縝密,絕不干沒有把握的事情,此刻又是敵暗我明,對方滅燈降旗明顯是為了引誘自己前往並困住他。是以,即使是白玉蘭在船上,他也不會傻得去做這絕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能查到嚴尤和陳茂的行踪,已等於勝了一場。

  劉玄撥馬一走,白慶諸人也只好跟在其後而行,沒有劉玄,他們更不敢與官兵交手,何況湖陽世家還不敢公開得罪嚴尤和陳茂。

  劉玄竟然突地撤走,這下子倒大大地出乎船上眾人的意料之外,但是如果要追的話,也難追上劉玄的快騎。另外,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全體追擊,若貿然離船追擊的話,立刻就會由主動變成被動,是以嚴尤也只能望著數百步外還未靠近的劉玄撥馬就走。

  “好狡猾的劉玄!”林渺自船艙底也爬了上來,聽著蹄聲的遠去,不由道。

  “哦,何以見得?難道你知道劉玄因何而退?”嚴允訝然地望了林渺一眼,奇問道。

  “劉玄之走,自然是因為兩位將軍的存在。”林渺肅然道。

  “因為我們的存在?難道他知道我們在船上?”嚴允反問道。

  嚴尤也饒有興趣地望著林渺。

  “自然能夠猜出一二,將軍雖然降下了帥旗,滅了風燈,但別忘了,這兩艘大船便是將軍的標誌,這包有鐵皮和生牛皮的大戰船隻有朝中水軍才有,而且如這三桅的大型戰船若非結隊出戰,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擅自驅離水師大營的?以劉玄的眼力和閱歷,他豈會不知道這兩艘戰船乃是新近在竟陵外大敗王常軍的水師快攻艦?而在竟陵,能有權讓這兩艘戰艦遠來此地的人大概只有嚴大將軍和陳茂大將軍了,而兩位大將軍中的任何一位都是此刻勢單力薄的劉玄所惹不起的。”林渺淡淡地分析道。

  嚴允不由得與嚴尤對視了一眼,林渺說出這些話來,他們才想到自己確實是百密一疏,忽略了這一點。

  “劉玄果然精明過人,難怪能夠如此投機取巧地成為綠林軍的中堅人物!”嚴尤吸了口氣淡淡地道。

  “若是他真的知道了我們的行踪,只怕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宛城才是!”嚴允微微擔心地道。

  “至少,他仍不能肯定我們的存在。劉玄只不過是投機取巧擅耍手段籠絡人心的人,若只憑他,仍不足以成大事,最可慮的應該是劉寅和劉秀兩兄弟! ”嚴尤籲了口氣,平靜地道。

  “何以納言將軍會如此認為呢?劉玄在江湖中的口碑極好,也是一呼百應,何以成投機取巧之人?”林渺不解,雖然他知道劉玄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但此人在南陽、南郡乃至中原各地的聲望卻極高。

  “哼,有些東西不能只看表面,這個世道聲名鵲起之人並不是每個都有真材實料,這個亂世中,偽君子比比皆是,而劉玄便是其中之一。乍看其聲名確實名動一方,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憑其耍盡手段籠絡綠林便知道此人權欲過強,無真正容人之心。但劉寅卻是與他截然不同的人,此人務實,雖頗清高狂傲,但其韜略智慧過人,而其弟劉秀也是文武雙全的不世人才,在中原,也只有劉家兩兄弟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物。而在綠林軍中,若只是平林、新市兩路義軍聯合劉寅,根本就不足為懼,就因為有劉玄的存在!”嚴尤侃侃而談道。

  “哦,納言將軍是說,劉玄絕不會讓劉寅坐大,因此,勢必會影響他們的戰鬥力,而使其難成大事?”林渺立刻插言問道。

  “年輕人倒是思維敏捷,本帥就是這個意思。綠林軍中,王匡和王鳳、陳牧必會迎合劉玄,因為這幾個人雖勇猛頗有實力,但目光短淺,被劉玄的甜頭給打動了,定不會傾向劉寅。說起來,在綠林軍中真正了不起的人物便是王常!”嚴尤直言不諱地道。

  林渺雖沒見過王鳳、王匡、陳牧諸人,但聽得嚴尤這樣一分析,心中頗為敬佩,只看嚴尤那談論人物的氣度,那語氣的中肯,便知其能成為一代名將絕非僥倖;對敵人的評價也是那般認真而坦誠,可看出其胸懷坦蕩,或許這便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要素所在了。

  “年輕人,本帥若是沒有看錯的話,將來你也會成就非凡,不知你是否願意跟本帥一起繼續從軍?”嚴尤突然認真地問道。

  林渺嚇了一跳,乾笑道:“恕小民直言,我實不想受著種種軍規的約束,雖然當日在軍中學會了很多往日沒能掌握的東西,但是既然我已做了逃兵,也不想再入軍營了。”“就因為受不了軍規軍紀的約束?”嚴允有些不高興地反問道。

  “當然並非這些。其實,小人很希望有一個安定的世界,過一種平靜的生活,儘管這個世道已經亂得不成樣子,可是在江湖之中總比在軍營內更為自在,不怕將軍怪罪,小人對眼下的朝廷並不喜歡,所以只好謝過將軍的厚愛了!”林渺直言不諱地道。

  嚴尤和嚴允不由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嚴允甚至有些怒意,林渺居然敢當著他們的面直言抨擊朝廷,他身為朝廷重臣,自是在面子上過不去了。

  半晌,嚴尤才對著面無懼色的林渺笑了笑,拍拍其肩膀,坦然道:“年輕人,有膽色,本帥並不怪你,因為你說的是真話!”“謝謝將軍不怪之恩。”林渺也很是意外,心中更是對嚴尤多了幾分敬意。

  “那你要去哪裡呢?”嚴尤淡淡地問道。

  林渺心道:“就因嚴尤的大度,自己也不應該欺瞞。而以嚴尤的身分,又豈會是背後耍手段的小人?”不由道:“不瞞將軍,我此刻是想上桐柏山,在那裡有一寨兄弟,先到那裡避一避劉玄和湖陽世家的追殺,日後的事以後再作打算,現在沒有想那麼遠。”嚴尤不由得笑了,反問道:“你也學會了占山為王?”林渺不由得乾笑道:“不過我絕不會騷擾百姓,濫殺無辜,也只是為了維持生計。當然,這只是眼前,以後如何發展就要另外再看了,但不管如何,我都絕不會騷擾百姓,濫殺無辜!”嚴允和嚴尤見林渺如此坦率,卻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嚴尤望了林渺半晌,才道:“希望你說的是真的,本帥也相信你有一顆正義的心,大丈夫生於世,當頂天立地,為百姓謀得幸福才是。”說到這裡,嚴尤輕輕地嘆了口氣,接道:“年輕人,我有一句話要送給你,希望你能牢牢地記住它!”“將軍請講,小人定當銘記於心!”林渺突然之間似乎感到嚴尤內心深處有一點無奈,抑或只是一些感慨,嚴尤的那一聲嘆息彷彿將一種深沉的蒼桑感注入了他的心中。

  “順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民即天,欲圖發展者,休要逆天而行,方能成事。年輕人,你且記住了!”嚴尤悠然道。

  林渺大愣,他不明白嚴尤此話是何意,這種話若是拿去勸導一方霸主或是王莽還有些意義,可是對他說這樣的話卻顯得不倫不類,而且此話彷彿暗示當今朝廷的衰落之根源,這怎不讓林渺一時摸不著頭腦?

  嚴允也大愕,不知道嚴尤何以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說這樣的話,而且林渺幾個月之前還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卒。他也和林渺一樣,覺得嚴尤的話太過突兀,而且頗有交淺言深的感覺,不過,他從不會懷疑嚴尤的話有什麼不對。

  嚴尤並不在意嚴允和林渺的不解,只是淡淡地道:“也許你此刻並不明白我為何要說這些,但日後你一定會明白的。好了,我是官,你是賊,官賊不能同船,我便送你到對岸去吧。”林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嚴尤是在下逐客令。不過,他也覺得沒有再留在船上的必要,而嚴尤能以這樣的態度對他,已讓他感到大為意外了。

  “那便先謝過將軍了!”林渺坦然道。

  “希望日後還有相見之機。”嚴尤淡淡地道。

  “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

  林渺諸人在戰船相渡之下,順利過了大河,這使得白才和蘇棄諸人大感驚訝,他們怎也沒有料到,堂堂納言將軍居然也會對林渺如此青睞有加,還對他們如此客氣,他們確實感到異常不解,對林渺的神通廣大更感到有些高深莫測了。

  事實上,連林渺也大為意外,他只能暗忖:“或許只是今天嚴尤的心情很好吧,不過,不管怎樣,嚴尤確實是個值得敬佩的長者!”在船上休息了一陣子之後,白玉蘭的精神好多了,同時又少了劉玄這些追兵,行路也便變得輕鬆,因為不再急著趕路,在離開大船之後,再行出了二十餘里,他們便在一個背風的山坡之後安頓下來。

  幾人燃起一大堆篝火,圍坐在一起取暖。時已至冬季,夜晚霜重風寒,林渺倒擔心三女身子比較纖弱,受不了這風寒之苦。由於三女出門之時不敢帶太多的東西,就只收拾了一些重要的金銀首飾,打了個小包便跟林渺逃了出來,這才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就連白玉蘭的貂裘也未能帶出來,這一刻凍得手臉發紅。

  林渺脫下自己的外衣,緊緊地裹在白玉蘭的身上,不無憐惜地問道:“還冷嗎?”白玉蘭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林渺也把小晴叫了過來,三人坐在一起,對于晴兒,他似乎有一絲歉意,因為這些日子太過冷落了這位聰慧而特別的丫頭。

  “晴兒,我們靠近一些!”白玉蘭伸手把小晴拉了過來。

  小晴並不介意,只是向林渺笑了笑。

  “什麼時候能到鐵雞嶺呢?”蘇棄問了一句。

  “明天下午便可到達,只要到了那裡,諒他們也找不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再作打算了。”林渺淡淡地道。

  “對了,阿渺怎會和納言將軍這樣孰絡?”白才好奇地問道。

  林渺聳聳肩道:“只是因為我曾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兵。”“不會吧?”“那你認為會是怎樣的呢?”林渺反問道。

  白才啞然,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林渺參軍那是他知道的事,可是他沒有理由相信,一位堂堂的大將軍會對一位做過逃兵的小兵這般禮遇。他不由得悻悻笑了笑,望了林渺一眼,突地驚呼:“小姐,小心頭上!”林渺一扭頭,也嚇了一跳,只見一條長有五尺的大蛇正自樹枝上緩緩垂下,長長的紅信伸縮著,白才那一聲低呼,使得大蛇“呼……”地一下落向白玉蘭的頭頂。

  “呼……”林渺揮手一掃,正好捏住大蛇的頸部,倏然一帶之下,拉過大蛇。

  白玉蘭吃了一驚,抬頭之際,卻見林渺已一手抓頭一手抓尾拉直了大蛇。

  “沒想到這種天氣還有這樣的美味送來!”林渺讚了一聲。

  大蛇似乎也是因為寒冷才靠近這火堆的,卻沒想到居然被林渺所抓。由於天冷,大蛇並沒多大力氣,身子本就有些僵直,在林渺的手中更是無法動彈。

  “好像不對!”金田義皺了皺眉,低聲道。

  林渺望瞭望手中的蛇,那尖而扁的腦袋,細而像一根筷子的尾巴,道:“這條蛇似乎是條絕毒之物!”“不錯,這似乎是傳聞中的板沿青,這種蛇沒有冬眠期!是屬於五毒盟特養的品種!”金田義望瞭望這條蛇道。

  白玉蘭和小晴都不敢看這張嘴大蛇的醜樣,想到那條蛇剛才險些掉落自己的頭上,白玉蘭心中仍不免發寒,與小晴靠得更緊。

  “在這種蛇出現的地方,一定是五毒盟活動的地方!”金田義提醒道。

  蘇棄也神色微變,扭頭四顧,卻似乎並沒有什麼發現。

  “五毒盟是個什麼東西?”白才好像從未聽說過這個組織。

  “阿渺,我們離開這裡吧,這裡好像很古怪!”小晴提議道。

  “是啊!”白玉蘭也應和道。

  林渺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是那個什麼五毒盟活動的地方,我們還是不惹這個麻煩好了,這就啟程吧!”“我們又不是與他們爭地盤,他們該不會也會對付我們吧?”白才不服地道。

  “五毒盟行事古怪,不依常理,而且組織嚴密,行踪不定,我們還是不要惹他們為妙,這些人一身是毒,頗為頭痛,要是惹了他們,難有好日子過!”金田義肅然道。

  “有這麼可怕嗎?……”“你就少說幾句不行嗎,跟在大家後面走,不會虧你的!”喜兒打斷白才的話,叱道。

  白才只好悻悻地聳聳肩,他可不敢得罪喜兒。

  林渺不由得笑了,突地,他臉色驟變,那幾匹戰馬竟騰地揚蹄惶嘶,只是苦於被韁繩束縛,掙脫不開。

  林渺甩手,一串銅錢電射而出,幾根馬韁在戰馬驚嘶之時立刻繃斷。

  戰馬狂退幾步,直奔林渺而來。

  白才和蘇棄不由得暗呼:“天哪!”“蝎子!好多的蝎子!”白玉蘭吃了一驚地呼道,小晴也驚退幾步,靠在林渺的身邊。

  林渺拋去手中的大蛇,拍了白玉蘭和小晴的肩頭,淡淡地道:“不要怕,沒事的!”“白才,把篝火折開,用火棒在這裡圍一個圈!”林渺吩咐道。

  白才和蘇棄一聽,立刻明白林渺的意思,迅速以劍撥出火棒,在幾人之間圍了一圈。火苗並不高,若是他們,極易跨出火圈,但是對於群蠍來說,這些則是一個難以逾越的屏障,幾匹戰馬也擠在其中,使火圈顯得擁擠。

  “五毒盟的朋友,我們只是路過此地,還請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讓我們藉一條道可好?”金田義揚聲道。

  林渺皺了皺眉,卻見四面皆有大蠍湧來,這火圈也不可能擋得了多久。

  “怎麼辦,要是他們不出來,我們豈不是要被這些毒蠍困死在這裡?”白玉蘭有些急迫地問道。

  “不會的,相信我!”林渺伸手握住白玉蘭那冰涼的小手,肯定地道。

  “阿渺有辦法嗎?”小晴充滿期待地問道。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林渺說話之間紮緊了褲管,大步跨出火圈。

  “阿渺,你幹什麼?”白玉蘭急忙驚呼道。

  林渺沒有答話,腳下如風,掃過之處,石飛沙揚,群蠍猶如被風暴捲起的敗葉,掀得向外倒射,落地之時便已成了一堆蠍泥。

  火圈之中的白玉蘭先是大驚,後見林渺過處,群蠍猶如狂風掃落葉般觸擊其掌風和腿下的氣旋便立刻死去,甚至是噴射而開,根本就不能傷到林渺半分。

  白才和蘇棄也大喜,金田義卻發急了,呼道:“阿渺,這些東西不能殺,若是殺了它們,那我們與五毒盟的怨就結下了!”林渺心中有氣,這五毒盟似乎有些欺人,在這深夜裡放出這許多蝎子來,若不是他發現得早,只怕幾匹戰馬已毒發而亡了。

  “五毒盟的朋友,你們若再不收回這些毒蠍,我們就不客氣了!”金田義高聲呼道,聲音飄出極遠,但是依然沒有人應聲。

  “很好,我就不相信殺不盡這些小毛蟲!”林渺見依然沒有人回答,出手更快。

  白玉蘭和小晴諸人都吃驚地瞪大眼睛,在她們的眼裡,林渺便像一陣風般盤繞在火圈之外,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而強大的氣旋卷得地上的毒蠍如雪花一般向圈外狂飛,在樹杆之上如爆豆般撞來撞去。

  她們不是吃驚這些蝎子狂飛亂舞,而是林渺的身法,林渺的身法在何時變得如此詭異莫測?與兩個多月前的林渺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白才知道,在前往雲夢沼澤之前的林渺,絕沒有今日這般神鬼莫測的身法,雖然在白府門口他見林渺去追那三名魔宗使者也是極快,可是與此刻相比起來,似乎那日林渺並未盡全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10
第二卷第十九章五毒蛇陣
  突地,在夜空之中傳來一陣尖銳的樂音,像是兩片樹葉奏起的莫名調子,又像是空竹筒被狂風猛灌,並不成曲調,只有一種猶如鋼針扎耳的尖叫,又彷佛只是在重複著某一種特殊的鳴叫。

  群蠍突地如潮水般退開了,但卻有一陣“噝噝……”的雜音傳來。

  林渺驀地停下動作,因為他突然發現在周圍游來了許多大小不一的蛇蟲。

  “蛇!”白玉蘭極為驚慌。

  這一切確實很反常,在這冬日里竟然仍有這麼多毒蛇,大概也只有五毒盟才能夠調教得出來。

  “怎麼辦?”白玉蘭這次真的急了,這些火棒雖然可以擋住那些蝎子,但是卻根本就無法阻止群蛇的進攻。

  “大家護住玉蘭,我去去就來!”林渺側耳捕捉了一下那尖銳聲音傳來的方向,低聲吩咐道。

  “小心些!”金田義知道林渺的意圖,叮囑道。

  “如果這些毒蟲傷了哪怕一匹馬,我也會讓他加倍奉還!”林渺殺機逼人,肯定地道。

  白玉蘭突然之間覺得林渺有些陌生,但卻似乎更能讓她感到一種安全感,彷彿沒有什麼事情是此刻林渺所不能做到的。林渺的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使人相信他擁有絕對的信心。

  林渺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留下了一路腥臭的蛇血和狼藉的蛇屍,群蛇雖相繼而攻,但是卻絕無法阻止林渺的腳步,然而群蛇只能繞開林渺逼向火圈。

  那尖銳的聲音也在群蛇逼近火圈之時戛然而止。

  樂聲突止,群蛇彷彿也變得安靜了一些,只是繞著火圈遊走,並不跳射攻入火圈之中。這使白才諸人心中稍安,但幾人都極為緊張地戒備著,惟恐這些毒蛇毒蟲突然失控攻入火圈。

  林渺循聲而至,卻見一位頭戴深笠的怪人拿著一截短笛正盤坐於一塊突起的大石之上,而那尖銳刺耳的怪異聲音便是自那短笛之中傳出。

  林渺的出現使那怪人大感驚訝,他似乎沒有料到居然有人能夠闖過他的蛇陣,而且這麼快便來到了他的身前。

  “你就是五毒盟的人?”林渺冷然之極地問道。

  那人緩緩長身而起,在夜色之中,如一個黑色的幽靈,聲音極為冰冷地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請召回你的蛇,我不想它傷害我的人和馬。”林渺沒答,只是悠然道。

  “你的人和馬?那你傷了我的寶蠍和寶蛇的賬又怎麼算?”那人不屑地冷笑道。

  “是你先讓其圍困我們的,你到底召不召?”林渺不想囉嗦,因為他怕白玉蘭有失,不願在這裡多加耽誤。

  “不召又如何?”那人聽到林渺這強硬的口氣,不由得冷笑道。

  “你找死!”林渺低喝一聲,身子已破過四丈的空間,直襲向大石之上的怪人。

  那怪人也吃了一驚,林渺的速度快得讓他吃驚,他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一句,那強霸的掌風便已經襲至面門了,只得駭然翻身而閃。

  “轟……”一聲巨響之中,碎石飛濺在那怪人的手臂上,竟在他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林渺一掌擊空,但氣勁卻擊裂了那塊巨石的一角。

  怪人心中的驚駭更甚,眼前這個敵人不僅速度快得讓他吃驚,而且功力之高也讓他咋舌,但是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時間去細想,林渺的十指已化成了千萬點虛影罩向他的周身大穴,彷彿每一寸空間都被封鎖了一般。他根本就避無可避,只好伸出手中的短笛狂刺而出。

  “哼,雕蟲小技!”林渺輕喝之中,右手滑過短笛,扣住怪人的脈門。

  “呀……”怪人一聲慘哼,整個身子都被林渺提了起來,連林渺的一招都接不下,這確實讓他大感意外。

  “哼,這是你逼的!”林渺冷哼道。

  ……

  群蛇沒有樂音的指揮,攻擊性並不是很強,但為了取暖,使得所有的蛇都拼命地向火圈邊擠,一層加一層,一層又加一層,層層重疊,然後有蛇滑落入火圈之內,並向眾人游到,但卻皆死於白才和金田義幾人的劍下。不過,火圈內外很快圍起了一堵蛇牆,大大小小的蛇,滑來滑去。

  白玉蘭和小晴及喜兒看了幾乎想吐,戰馬也驚嘶,白才和金田義、蘇棄拼命地擊殺靠近的毒蛇,只殺得一地蛇屍,所幸這些蛇並無多大的攻擊慾望,才使得幾人有緩氣的機會,而火光在群蛇擠壓之下,漸漸熄滅。正當白才、白玉蘭諸人心急如焚之際,林渺挾著一道身影掠過蛇陣,自天而降。

  林渺及時趕回,似乎讓白玉蘭心神定了不少。

  “快退群蛇,否則你將第一個成為群蛇飽餐的對象!”林渺冷叱道。

  那怪人見到群蛇如此狀況,不由得吃了一驚,但似乎極為倔強,並不開口說話。

  “很好,那我就先讓你吃蛇好了!”林渺說話間出指點中怪人斷交穴,那人張大嘴巴無法合攏,只是以吃驚的眼神望著林渺,不知道林渺要幹什麼。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林渺說話之間撈起一條兩指粗的小蛇,一手捏蛇頭,一手捏蛇尾,便將蛇頭放向那怪人張大無法合攏的口中。

  “啊……”白玉蘭和小晴不由得出聲尖叫,她們幾乎不敢想像,如果真讓這條蛇鑽入那人的喉嚨,會是怎樣一種後果。

  那怪人的眼裡閃出無限的恐懼之色,他似乎明白了林渺的意圖,額頭之上竟滲出了冷汗。

  “你應該知道,這條蛇一定很喜歡你溫暖的喉嚨,它會自你的嘴中鑽入你的腸子裡,然後會發生怎樣的情況相信你十分清楚!”林渺突然之間彷彿變成了一個凶魔。

  白才和蘇棄諸人聽了也不由得汗毛直豎,彷彿那條蛇已經在他們的喉中游動一般,這種方式只有林渺才想得出來。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退不退群蛇?退就眨右眼!”林渺冷然道。

  “嗥嗥……”怪人一氣低叫,右眼狂眨,顯然是屈服於林渺的威懾之下。

  林渺冷笑一聲,捏碎蛇頭,解開那怪人的穴道,怪人忙拿短笛吹出一聲淒長而沉緩的音調。

  所有游動的蛇群突地停住,抬起頭來,而後皆緩緩地向四面散去,最後越行越快,彷彿是遇到了剋星似的,瞬間跑得無影無踪,只留下地上濕濕的一片和狼藉的蛇屍。

  三女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不禁有種想吐的感覺。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林渺冷冷地道。

  那怪人畏懼地望著林渺,對眼前這個魔星,他確實不能不敬懼,剛才那種酷刑便是在他五毒盟也想不出來,而林渺卻能夠如此毫不猶豫地想到了,他也不知道林渺還能夠想出什麼樣的方法來折磨人。他知道,在武功上,他與眼前這年輕人相差太遠,根本就不成比例。

  “晴兒,你們先上馬!”林渺淡淡地道。

  白才又點亮了火把,火光之下,那怪人的臉容有些蒼白,額上的汗跡倒是乾了,可是雙眸之中還透著恐懼之色,不由得心道:“看來惡人還需惡人磨。”同時也暗讚林渺剛才那一手確實有效。

  “你是五毒盟的人?”金田義出言問道。

  怪人點了點頭,聲音有些顫抖地道:“我只是五毒盟的一個弟子,還請你們不要計較我的冒犯之過!”“老子本不欲為難你,但是我並不想惹五毒盟這個麻煩,只有讓他們永遠都不知道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了!是以,只好對不起了!”林渺伸手欲斬。

  那怪人哪裡不明白林渺的意思,是要殺人滅口?不由得急呼道:“你殺了我也沒有用!”“是嗎?難道那些蛇蟲會告訴五毒盟的人是誰殺了你嗎?”林渺反問道。

  “當然,因為他們便在這附近,這群寶蛇的撤開他們便已有了警覺,自然知道!”怪人急忙道。

  白才臉色微變,金田義的臉色也頗為難看。

  林渺突然笑了起來,鬆開手淡淡地道:“你走吧,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既然你們已經知曉了,殺你滅口已無意義,今後是敵是友就看你們怎樣選擇了!”那怪人怔了怔,沒想到林渺轉變得如此之快,一時反倒不敢亂動了。

  “我們走吧!”林渺說話間翻身上馬。

  白玉蘭和小晴幾人也似乎越來越弄不懂林渺這是為什麼了,但是既然林渺放了那怪人,她們也不想提出任何異議。

  那怪人怔了半晌,突地向林渺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林渺扭頭望了一眼,漠然回應道:“你記住了,宛城林渺便是我!”怪人低念了一遍,林渺諸人已駕馬而去,只留下滿林腥臭的蛇血和淒冷的寒風。

  ……

  天剛大亮,林渺諸人便已趕到了月河鎮,這個鎮比天河口似乎要大許多,因附近有官道通過,是以鎮上的店鋪、小茶館和旅店之類的都有,雖規模頗小,但也還過得去。

  趕了一夜的路,白玉蘭、白才諸人也覺挺累,而且馬也受不了,他們只好在月河鎮稍作休息,反正現在離鐵雞嶺已不是太遠,根本就不用急。因為,劉玄諸人是不可能這麼快追來的,而且也不會猜到他們是向鐵雞嶺方向而來,自然無法追來。

  在鎮上,林渺買了一堆衣服,並為白玉蘭、小晴、喜兒一人買了一件,在這鎮上能夠買到上等的皮裘,也算是暫時防防寒吧。

  “阿渺,我發現店門口那桌好像有人在註意我們。”蘇棄低低地向林渺道。

  林渺笑了笑,淡淡地道:“該來的總會來的,快吃吧,待會兒我讓小二沏壺茶來,大家不要喝下去就行!”白玉蘭和蘇棄諸人皆愕然,但神情並未表現出來,雖然他們知道林渺已胸有成竹,但卻不知道林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要回頭看!”林渺小聲叮囑了一聲,抬頭喝道:“小二,沏壺茶來!”“一壺香茶!”小二朝店房內喊了一聲。

  蘇棄的目光偷瞧著門口那一桌人,卻發現靠牆的那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向他身後的某個地方亮了一個很奇怪的眼色,他頓時明白林渺要這壺茶的意思。

  客店之中吃飯喝酒的人並不少,這在月河鎮上算是最好的酒家,廳堂之中倒也還算明亮、清爽,七八張大桌之間的距離也比較寬,使得店內的整個佈局顯得輕鬆優雅,這也是林渺選擇這家酒店的原因。雖然這比不上小刀六的大通酒樓,但在這窮鄉僻野,有這樣已經難能可貴了。

  “客爺,幾位要的香茶來嘍!”一名小廝端著一壺冒著熱氣的茶行了上來,極為周到地為每人倒上一杯。

  茶水青碧,清香誘人,彷彿有種透明的清澈。

  一倒入茶碗之中,白玉蘭便不由得讚道:“好茶!”林渺也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這茶倒確實是好茶。

  “這茶是採自太白頂雲霧谷早春之嫩茶葉,烘培而成,一年也難有半斤,只是看幾位客爺是雅人,這才特獻上一壺!”小二不無自豪地道。

  “哦,那可真是謝謝店家和小二哥了!”林渺端起茶來便輕輕地啜了一口,隨即讚道:“果然是好茶!味道鮮爽甜甘,且色澤青碧透澈,確為茶中上品!”蘇棄和金田義幾人會意,也端起淺嚐了一口,但茶水卻在淺嚐間滑到袖中……

  小二見幾人喝過都稱讚,不由得笑了,道:“那幾位慢用了!”說話間竟向門口的數人露出了一個悠然的笑意。

  這一切自然都不曾瞞過林渺的眼睛,小二才走幾步,他便感到有一股困乏的感覺襲了上來……

  望著林渺諸人全都倒在桌上,那店小二不由得“哈哈… …”大笑起來。

  “砰砰……”店門迅速關上,坐在店門口的一桌人全都圍了過來。

  “不干你們的事,誰若想多管閒事,就休怪老子手下無情!”那本靠牆而坐的中年人拔刀而出,向店中的另外兩桌人凶狠地喝道。

  那送茶水的小二扯下帽子,向那呼喝的中年人喝道:“老馮,你要怎麼處置這幾人?”“還不是老……”那老馮還沒說完,便突然驚訝地退了一步。

  林渺竟突地站了起來。

  “呀……”那店小二見林渺突地站了起來,飛身撲上,彷彿要將林渺扭住。

  “哼!”林渺感到有些好笑,道:“五毒盟不會只是你這樣的膿包吧?”說話間一抬手,那店小二便如殺豬般飛跌而出。

  “嘩……”店小二的軀體撞破門板,但驀地又倒飛而回,“吧噠……”一聲落回店中的地面之上。

  林渺和店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皆扭頭自破門洞望去,卻見一條修長的身影自門洞之中穿了進來,卻是一個袍袖極為寬大、頭戴深笠之人,在其身後更魚貫行入數人。

  “閣下說錯了,這樣的膿包根本就不配是我五毒盟的人!”那首先步入酒店的怪人冷漠而傲然地道。

  那店小二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臉色烏青,顯然是中毒而亡。

  林渺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些人才真正是五毒盟的人。

  “你殺了他!”那被稱為老馮的人臉色變得很難看,聲音有些發澀地道。

  “如果你不想跟他一樣死法的話,立刻給我有多遠滾多遠!”那五毒盟的人冷殺地道。

  “你……”“老馮,走!”老馮身邊一人似乎知道五毒盟的厲害,一拉老馮的衣袖,打住他的話低聲提醒道。

  老馮望了一下店小二的屍體,卻似無可奈何,“哼”了聲匆匆退去。店中那些本來吃飯喝酒的無關人員,也都嚇得匆匆離去,誰會不知這裡將會是個險地?

  “你們終還是追來了!”林渺籲了口氣,淡淡地道。

  “沒有人得罪了五毒盟能夠逃得出追殺!”那人自信而冷酷地笑了笑道。

  白才和蘇棄諸人也不想再裝了。

  “你就是五毒盟盟主吳山月?”金田義訝然問道。

  “對付你們,還用不著勞動盟主,本座乃五毒盟左護法代青!”那人傲然道。

  “天蠍聖手代青?”金田義吃了一驚,低問道。

  那人微瞟了金田義一眼,露出了一絲淡漠而悠然地笑意。

  林渺並未聽說過什麼“天蠍聖手”代青,不過直覺告訴他,眼前之人,絕不好惹。

  “你就是宛城林渺?”代青踏前一步,與林渺相隔兩丈而立,悠然問道。

  林渺聳聳肩道:“不錯!”“聽說你的腦子極為聰明,居然想出活蛇鑽喉之妙法,本座很想見識一下!”代青陰冷地笑道。

  “那閣下想怎樣見識呢?”林渺反問道。

  代青一探手,手中竟多了一條拇指粗、長約尺餘的小蛇,冷冷地笑了笑道:“只要你們當中任何一人表演給本座看,本座便會不再計較昨晚所發生的一切,我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如果沒有人表演呢?”林渺反問道。

  “那你們全都會是試驗品!”代青的話堅決而冷酷,似乎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想到吞蛇,眾人心中就由得打了個寒顫。

  林渺卻坦然自若地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代青對林渺的話表示不屑,冷笑道:“年輕人有點傲氣並不是一件壞事,但不知天高地厚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年紀大點清高也不是一件壞事,但倚老賣老卻並不是一件好事!”林渺學著代青的語調,反唇相譏道。

  “小子,你找死!”代青身後的一名中年漢子怒喝著踏步而出。

  “找死也要有人送!你行嗎?”林渺被五毒盟的人倚老賣老的氣焰給惹火了,冷然道。

  “阿渺!”小晴小聲地提醒道,白玉蘭卻有些訝然地望著林渺,她確實感受到,今日的林渺比兩月前的林渺多了一份傲氣,也變得更為自信,她喜歡看林渺這種目空一切的樣子。

  金田義也為林渺擔心,林渺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不知道天蠍聖手代青這個人,但是他卻知道。在他初出江湖之時,天蠍聖手便已名動江湖,而且其行踪飄忽,其最為轟動的一戰是在匈奴連營之中力殺塞北五鬼而得以生還。

  當時的塞北五鬼可謂是塞北馬賊的代表,其武功之強使北方十寨八溝的黑道人物盡皆伏首稱臣,但就是因為塞北五鬼殺了五毒盟在塞外沙漠之中尋找蠍種的弟子,而惹怒了天蠍聖手代青,他夜闖連營,殺了匈奴的上賓塞北五鬼,也因此而名動江湖。時隔近十年,天蠍聖手的武功只怕比之昔日更為可怕,是以金田義這才為林渺大為擔心。

  那中年漢子被林渺一陣奚落,更是勃然大怒,低吼道:“受死吧!”“慢來,本人手下不死無名之鬼,你報上名來再尋死不遲!”林渺淺笑盈盈地道。

  那中年漢子更怒,低嚎道:“你記好了,本大爺乃'青蜈'衛傷!”“衛傷?此名不好聽,也沒聽說過!”林渺彈了彈手指,漫不經心地道,彷彿根本就沒有將這個衛傷放在眼裡,狂傲得只讓衛傷沒氣得吐血。

  “果然與眾不同,衛傷,你動怒了!”天蠍聖手代青淡淡一笑道。

  衛傷一聽,心下吃了一驚,他知道代青這是在提醒自己,而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林渺激怒,險些中計。

  林渺也微訝然,他豈不知代青看穿了他的戰略?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

  “你這麼容易便動怒,定力仍不夠,一個沒有多大定力的人,諒來也不過爾爾!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讓代青自己來吧!”林渺依然傲意凌人地道。

  “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吧!”衛傷此刻並不受激,冷然道。

  “我們打個賭如何?”林渺向衛傷淡淡地笑了笑道。

  “賭什麼?”衛傷有些不耐煩地望著林渺,粗聲問道。

  “賭你不是我十招之敵!”林渺自信地道。

  “放屁!”衛傷大怒。

  “那你敢不敢賭?”林渺反問道。

  衛傷稍頓,微平靜了下來,不屑地問道:“賭注是什麼?”“不過,這還得代護法開口。”林渺目光移向代青,略帶挑釁地道:“如果衛傷輸了,那麼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不准再與對方糾纏不清。當然,若我輸了,除了我表演吞活蛇之外,還會有另外的賭注!”代青顯然對青蜈衛傷很信任,雖然他知道青蜈衛傷要想勝林渺絕不是一件易事,但他卻不相信青蜈衛傷會連對方十招也接不下,便是他自己也不敢自誇能在十招之內勝過衛傷。是以,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那你附加的賭注又是什麼呢?”“我告訴你們去找《神農本草經》的路徑!如果你不介意,我還可以領你們前去!”林渺淡然道。

  代青和衛傷及眾五毒盟的眾人神色皆變,彷彿顯出了一絲沉沉的喜色。

  “你知道《神農本草經》在哪裡?”代青急切地問道。

  “至少第一捲和第二卷我知道在誰的手中,只要有足夠的能耐和膽量便可以偷到手!”林渺悠然道,心中卻暗想:“哼,就憑你五毒盟,去了還不是死路一條?若老子真輸了,便引你們去送死好了!”“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在十招之內勝了衛傷,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從此再不相纏!”代青毫不猶豫地道,心想那《神農本草經》確有傳說是流落江湖,只是他們一直都無法探到消息而已,以五毒盟對毒物的認識,若再加上《神農本草經》,必定是如魚得水。

  事實上,即使不是五毒盟,只要是江湖中人,無不對《神農本草經》垂誕不已,這乃是聚集了數千奇人異士所著的奇書,誰不欲一睹為快?甚至有許多傳說,《神農本草經》之中記載了修仙之術,若是能得其真諦,可得道飛升。林渺能開出如此賭注,代青自然願意一賭。

  儘管林渺並不敢肯定是否能夠盜得《神農本草經》,但這才合情合理。而代青也只需要知道《神農本草經》的下落就可以了,至於其它的只是以後的事。

  衛傷不再大意,因為這個賭注使他不能不謹慎。林渺能開出十招之約,絕不會是無的放矢,至少,會有一些把握才敢如此狂傲,因此他極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

  金田義和蘇棄諸人都很驚訝,驚訝於林渺居然開出十招之約,雖然他們知道林渺並不是一個喜歡無的放矢之人,但是五毒盟之中高手如雲,這衛傷便是其中之一,而林渺的十招之約是不是太過激了?

  白才相信林渺,也許是因為林渺的年齡與他相仿,他反而比金田義和蘇棄更能欣賞林渺的狂和傲,他總相信林渺擁有解除危難的本領。

  林渺整了整衣衫,向外緩步踏出了兩步,與衛傷相距丈許而立。他臉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穆,神色平靜,猶如一潭秋水。

  衛傷在林渺立定之際,彷彿感到所面對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株歷盡了千年風霜的古樹,挺拔、軒昂,卻沉鬱得有些淒冷。

  林渺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就像是水凝成了冰,可以看得見,感受得到,空氣彷彿驟然變冷,變得沉重。

  林渺沒有動,只是淡漠而隨意地註視著衛傷的眼睛,那種冷而悠然的眼神是一種嚴重的挑釁,而對於衛傷來說,更是一種沉重的壓力。

  來自林渺的壓力,林渺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透一切精神的屏障,將清冷的寒意直透入衛傷的心底。

  衛傷想避開林渺緊逼的目光,但他又不敢,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鬆懈,迎來的將是林渺有若雷霆的一擊!此刻的沉寂和平靜,便是在醞釀下一刻的狂暴和野性。

  代青也微有些訝然,冷靜不語的林渺與方才口利如刃的林渺彷彿變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此刻的林渺深邃得難以揣測,就像是一口深深的龍潭,散發著神秘而清寒的壓力。

  神秘,就是壓力,不可揣度本身就是一種讓人心寒的根源。神秘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由神秘未知的事生出的想像。

  酒店中的所有人都在細數著自己清晰可聞的呼吸,沒有任何多餘的聲息,一切的一切,便在靜默之中醞釀。

  衛傷心中微微有些苦澀,林渺悠然而立,彷彿沒有任何破綻,儘管他感到來自林渺的壓力越來越大,但在找不到對方任何破綻的情況之下貿然出擊,不僅搶不到先機,還會失去先機。可是他卻有苦說不出,不過,他擁有自己的優勢,那便是十招之約,只要他能夠支撐十招,到時即使林渺再厲害也是輸。

  衛傷不相信自己連十招也支撐不了,儘管在對峙之中,他彷彿是處於劣勢,但他卻知道,自己的優勢是什麼……

  林渺抬了抬手,五指在身前劃了一道很優美的弧跡。

  而便在這一刻,酒店之中彷彿又處在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之中。

  空氣似乎隨林渺這悠然而輕鬆的抬手變得有規律起來。

  氣旋頓聚,以林渺的手為中心,隨那優美的弧跡攪出激盪飄灑的塵屑,附近的桌椅竟也輕輕地抖動,發出有節奏但卻詭異的聲響。

  衛傷吃了一驚,林渺抬手之際,他感到一股狂野的氣旋自身後衝來,逸向林渺,而且強大的壓力彷彿便在這一刻驟然而聚。

  林渺出手了,輕拂的左手似乎在撣塵拂灰,猶如行雲流水般優雅自若。

  衛傷低吼一聲出刀,劃過一道光弧,竟然分開了林渺的手影,進而劈開林渺那流動如閒雲的身影,輕鬆得讓他都感到吃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發出一陣“咦呀……”的低低驚呼。

  衛傷心下駭然,林渺的身影一分為二,但他卻沒有半點歡喜,因為他感到腰側一道冷厲的勁風猶如破山之錐般狂襲而至。

  “轟……”衛傷身子狂震,他竟擋開了這自側面襲來致命的一擊。

  林渺的身子再次變得真實,但衛傷卻沒有半點喘息的機會,林渺的劍猶如一道驚空之電,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他的咽喉。

  林渺出劍,並沒有幾個人看清他的劍是自哪裡劃出,彷彿這一劍亙古以來便在追逐著衛傷的咽喉。

  “嗖嗖……”衛傷尚未立穩腳跟,一抖手,數點暗影直逼林渺的面門,他只想阻住林渺片刻,哪怕只是千萬之一秒,只要他回過氣來就行。他知道,林渺的速度太快,而且第一招是虛晃誘他出擊,卻自側面實擊,僅這一擊,他便已經處於了絕對的下風,這使他深刻地明白,十招之約,並不是林渺託大。

  “小心!”喜兒不由得驚呼,她看出了那些暗影是一隻只扭動的大蜈蚣。

  “噗噗……”林渺的劍影沒有半絲停留,只是改直線為優雅生動的弧跡,彷彿一道帶著電光扭動的靈蛇,而撲面逼至的大蜈蚣在頃刻之間皆變成兩截墜落於地,像是食得過飽墜落的水蛭,在地上扭動著斷裂的身子。

  代青和眾五毒盟的高手都吃了一驚,林渺的劍勢之疾實讓他們大感意外,但他們卻看不出這是屬於哪一派的招式,也便無從判斷林渺的師門,但對林渺那詭異莫測的身法,代青卻認出來了。

  “吱……”衛傷的刀橫擋林渺的劍鋒,但林渺的劍竟自他的刀鋒之上滑過,刀劍相擦,發出尖厲刺耳之極的金鐵磨擦聲。

  白玉蘭、小晴諸人皆駭然摀住耳朵,便連代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那種聲音猶如剛針般扎入眾人的耳內,極為難受。

  代青的眉頭皺了起來,還是因為林渺的劍,他擔心衛傷的生死。

  衛傷的刀沒能阻住林渺的劍,劍,依然噬向衛傷的咽喉,準確而狠辣。

  衛傷低嚎,他知道根本阻止不了林渺這必殺的一劍,竟不顧一切地揮刀,以求與對手同歸於盡。

  “吱……噗……”林渺的劍鋒刺實,但卻不是衛傷的咽喉,而是一條巨大青黑的蜈蚣。

  那聲尖叫也是巨蜈蚣所發出的。

  小晴和喜兒也都吃驚地退了兩步,她們從未見過如此大的蜈蚣,也從未見過如此醜陋的怪物。

  巨蜈長近兩尺,有若手腕般粗細,青黑色的硬殼閃著金屬的光澤,每隻足有小拇指般粗細。

  白才看清了,這條大蜈蚣是自衛傷的衣領中鑽出,而極速繞住衛傷的脖子,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劍。

  林渺暴退,他也嚇了一跳,他看到那張牙舞爪的巨蜈醜陋的樣子,心頭也微發毛,而衛傷那同歸於盡的一刀也正切來,他不得不退。

  “嘩……”衛傷的刀斬空,卻將一旁的桌子劈成兩半,收刀之際,林渺在丈許外悠然而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林渺的劍如出時一般,消失不見,但在他的目光之中有些微微的訝異,是因為那條緊貼在衛傷手臂上的巨大蜈蚣,那條蜈蚣竟不懼刀劍,剛才沉重的一劍竟沒有割開其青黑的外殼。

  衛傷的額角滲出了冷汗,剛才真是死裡逃生,若不是這條青蜈,只怕他早已命喪林渺的劍下了。他知道自己仍小看了林渺,甚至是高估了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可能是他往日從未遇到過的可怕對手。

  “兩招!”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他似乎在告訴眾人一個事實,他僅只用了兩招便已讓衛傷險死還生,更表現出其強大的自信。

  “敢問閣下與赤眉三老之首的琅邪鬼叟是何關係?”代青神色微顯得緊張地望著林渺,淡淡地問道,聽得出,他對這位名震天下的赤眉三老之首琅邪鬼叟有一種特殊的敬懼之情。

  衛傷也吃了一驚,他沒有立刻出手,倒是想起了林渺剛才那詭異莫名且快得讓他心頭髮毛的身法,這與傳聞中的“鬼影劫”頗為相似,若眼前的這年輕人與琅邪鬼叟有密切的關係,那情況可能會有變了。

  五毒盟再強,也不敢與赤眉軍對抗,要知道,琅邪鬼叟乃是赤眉軍中除樊祟之外的第二號人物,其完全可以代表赤眉軍。天下誰不知道赤眉軍中高手如雲?樊祟和琅邪鬼叟及三老皆是當世頂級高手,更有傳聞樊祟的武功已達到天下無敵的境界,五毒盟雖自負,但與赤眉數十萬大軍相比,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實在相去甚遠。而且,五毒盟與赤眉軍還有些交情,是以衛傷也不敢再貿然搶攻了。

  林渺訝然望了代青一眼,淡淡地笑道:“代護法果然好眼力,不過我與琅邪鬼叟前輩只是忘年之交,並沒有什麼其它的關係。”代青吃了一驚,心道:“忘年之交卻傳你天下武人夢寐以求的鬼影劫,可見交情絕不淺!只憑此點,我還是不惹你為妙。”不過想到那《神農本草經》的下落,他又有些舉棋不定,但代青畢竟是老練之人,悠然一笑道:“原來閣下是琅邪鬼叟的朋友,那也可算是我們的朋友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還望交手之時點到即止……”林渺心中暗罵:“媽的,一隻老狐狸,既然是朋友,那還交什麼手?而交手哪有什麼點到即止的,分明是不想放過得《神農本草經》下落的機會嘛,真是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不過,他也只是淡淡地笑道:“那就請衛先生手下留情了!”衛傷哪裡不明白代青的心思,不過,他卻不再如剛才那般擁有必勝 把握,林渺的劍式太過犀利,只怕是想留手也不可能,他倒希望林渺能夠點到為止,讓他能撐到十招才好。

  “衛先生小心了,在下要出神刀龍騰了!此乃能削鐵如泥,請衛先生加以提防!”林渺淡淡地道,雖然是客客氣氣地說出來,看起來頗夠朋友,但卻不無向衛傷施加心理壓力的意思。

  衛傷果然臉色微變,那條大蜈蚣卻在他的臂上扭動著,兩對觸角向林渺招搖著,似乎是想立刻攻上去報剛才那一劍之仇。

  白玉蘭三女對這條巨大且張牙舞爪的大蜈蚣確實感到心頭髮毛,但更驚訝衛傷居然能把這樣的巨大蜈蚣訓練出來,確實不愧為五毒盟的重要人物。

  衛傷倒不懼那削鐵如泥的什麼龍騰刀,但他擔心自己的青蜈受到傷害,這條青蜈雖不懼普通刀劍,但若林渺的刀能削鐵如泥,只怕這條青蜈也抗拒不了。

  林渺悠然一笑,只看衛傷那變化莫測的神色,便立刻知道衛傷中了自己的心計。他對衛傷倒不在乎,但是那條巨大的蜈蚣卻不好對付,他這般一說,讓衛傷不敢毫無顧忌地讓大蜈蚣出擊,那樣他便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接招了!”林渺驀地大喝一聲,聲如平地焦雷,突然得讓酒店中的每個人都為之心神一顫,連衛傷也不例外。

  就在衛傷心神微顫之際,他便發現一道有若電火般的光彩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跡,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鋪天蓋地般罩下。

  林渺終於出刀了。

  刀出,虛空頓時一片肅殺,在強大無匹的刀氣牽扯之下,方圓兩丈中的桌椅俱裂,整個空間彷彿陷入了一場死亡的風暴之中。

  白玉蘭、白才諸人及五毒盟的高手皆駭然色變,他們絕沒有估到林渺出刀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無匹的殺氣,這與剛才的劍勢之詭異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白玉蘭諸人皆退了數步,那種殺意和刀氣他們也受不了。

  酒店之中的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那便彷彿是赤裸地立在冷厲的風霜之中,有著刺骨般的寒意,每一寸皮膚都在抽搐、收縮。

  代青的臉色變了,他此刻才發現剛才的林渺實沒有盡全力,而這一刻才是林渺的真功夫,而這一刀之威,只怕他也難以抗拒。

  衛傷退,他的心神完全被這一刀所奪,生不出半點阻擋的慾望。那種猶如君臨天下、睥睨眾生萬物的氣勢,在林渺的刀中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使衛傷無法不產生臣服和畏怯的心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10
第二卷第二十章恨天無把
  這是什麼刀法?這是怎樣的氣勢?以代青的江湖閱歷和博聞,他竟想不出有哪一門哪一派會擁有如此霸殺而精絕威猛無倫的刀法。

  白才、蘇棄諸人的眼裡閃過迷惑但卻崇慕的神彩,在他們的眼中,林渺彷彿總能夠給人以出乎意料之外的震驚和收穫,彷彿永遠都無法讓人猜透其潛在的力量。總會在最緊要的時候,林渺便會給人以全新面目和形態出現。就憑這一刀,便讓他們不能不生出欽慕敬仰之情。

  白玉蘭和小晴三女的眸子裡射出迷醉之色,因為林渺是屬於她們的!

  衛傷暴退兩丈,但並未能逃出刀鋒所罩的範圍,刀氣彷彿將其緊緊地裹住,他到哪裡,必會牽動刀氣相隨而至。而最讓他驚駭的卻是,那閃電般亮麗的刀鋒依然以一往無回、無堅不摧之勢劈向他和他的大蜈蚣,只在頃刻之間已迫至兩尺之內。

  “嘩……”衛傷倒撞破店門,退出店外,落入大街。

  林渺駐足,刀鋒凝在虛空之中,一切都再次化為現實。他沒有追出店外,但是店門兩旁以木架拼成的厚實木牆竟在林渺緩緩收刀之際,“轟……”然裂倒,每一寸木頭之上彷彿都刻上了淺淺的刀痕。

  酒店之中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不明白何以林渺凝刀不追,也被林渺那驚心動魄的刀式給深深地怔住了。

  衛傷呆呆地立在大街之上,因為店門和木牆的倒塌,店內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也呆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林渺要放過他,但他卻知道,如果林渺要殺他,誰也救不了,那時倒下的不再是門牆,而是他和他的青蜈。

  “鏘……”林渺還刀入鞘,刀與鞘相合,發出一聲極為輕脆的低吟。

  代青最先回過神來,脫口讚道:“好刀法,好刀,人更好!”一旁的所有人都回過了神,五毒盟眾高手的眼中不再充滿敵意,而是敬意,對林渺的刀法生出敬意,對林渺不殺衛傷生出敬意。他們哪會不明白,如果林渺要殺衛傷,並不難,但林渺卻沒有那樣做。

  白玉蘭和小晴歡喜地湊了上來,喜道:“阿渺,你贏了!”“是的,他勝了,衛某甘敗下風,多謝林公子刀下留情!”衛傷有些沮喪地步入店中,鄭重地道。事實也是如此,此刻林渺僅用了三招,若是他不認輸,在餘下的七招之中,林渺至少可以殺他一百次,是以,他甘願認輸,也不能不認輸!

  衛傷認輸,並沒有人感到意外,見了林渺剛才一刀,每個人都覺得衛傷輸是必然的結果。

  “英雄出少年,不知林公子剛才那一刀叫何名稱呀?”代青終究是老狐狸,因林渺與琅邪鬼叟的關係,而又見林渺刀法驚人,在衛傷輸了不能不化敵為友的情況下,立刻客氣了許多。

  “此招名為天無把!”林渺淡淡地道。

  “天無把?”所有人不由得皆愕然,他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怪名字,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刀法。

  林渺見眾人皆愕然不解,他並不奇怪,只是悠然笑了笑道:“此招出自當年楚霸王項羽的一句豪言壯語……”“恨天無把,恨地無環!”白玉蘭聽到這裡,不由得脫口而出道。

  “玉蘭果然聰慧過人,一點即通!”林渺不由得也頗為高興地道。

  “哦?”代青諸人這才恍然,難怪這一刀氣勢驚天地、泣鬼神,竟有這樣一個怪名,但他們卻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刀法,只不知林渺是否還會有下招,而下一招會否叫“地無環”呢?這個問題自是難以得知。

  “不知林公子師承何門?”代青微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林渺笑了笑,哪還不知代青的心思?故作神秘地道:“因有他老人家的叮囑,所以不便相告,還請護法見諒!”代青不無遺憾地把失望表現在臉上,可是他卻想不起天下間有誰擁有如此厲害的刀法,但能成為林渺師父之人,必是不世高手,連琅邪鬼叟這樣身分的人都是林渺的忘年之交,說不定就是因為林渺的師父呢。

  代青這些自然是想當然,他哪裡知道林渺這些話全都是騙人的,什麼忘年之交,只不過琅邪鬼叟的死還沒有多少人知道而已,而林渺根本就沒有師父,這刀法乃是冰窟之中霸王訣上半部所載的霸王刀訣。至於刀招之名倒不是林渺瞎編,而是確有其事。這些內情代青和一干五毒盟之人自然不知道。

  “我勝了,那是不是說我們的恩怨已經一筆勾銷了呢?”林渺淡然反問道。

  “那是當然,若是他日林公子見到琅邪鬼叟之時,請代之向他問好可行?”代青爽快地道。

  “若真有機會,一定會的,我也好久都不曾見到他老人家了。”林渺淡淡地道,心中卻暗忖:“哼,想見那老頭?除非到閻王那裡去報到!”“今日便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代青客氣地道。

  “後會有期!”林渺拱手道。

  五毒盟的人很快便走個乾淨,那櫃檯後的掌櫃卻在發抖,店中幾乎是一團糟,狼藉一片,而且還有一具屍體,桌椅也都破亂不堪,店門木牆亦是破破爛爛。

  望著掌櫃那可憐樣,林渺卻半點同情心也沒有,若是依他往日在天和街的脾氣,一定還要再狠狠地敲一筆竹槓,讓這掌櫃笑比哭還難看,居然敢勾結劫匪在店中謀財害命,這樣的掌櫃死不足惜!

  “掌櫃的,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便饒你不死!若是他日仍敢結匪害人,你將受到比今日還慘的教訓!”林渺來到掌櫃的面前,揪起那可憐兮兮如賴皮狗般的掌櫃,警告道。

  “謝謝大爺不殺之恩……謝謝……”林渺扔下掌櫃,向白才幾人道:“走吧!”……

  幾人趕到鐵雞寨已是黃昏,但卻受到了寨中之人最為熱情的歡迎,因為林渺乃是這裡的大龍頭。

  白才和白玉蘭諸人不知道林渺何時成了山大王,但聽過山上眾人說了之後也皆恍然,更頗感欣慰,至少他們此刻有個安身之所,也不是人單力薄。當然,這群人不可能對抗得了湖陽世家的高手,但掩飾白玉蘭諸人的身分卻是再好不過,誰也不會想到林渺居然會把白玉蘭藏在這山賊窩中。

  對於寨中諸人,僅幾位主要人物知道白玉蘭的身分,對余者皆不透露。寨中為白玉蘭諸人單獨安排住處,把林渺的主樓與白玉蘭所住的地方靠在一起,事實上,所有寨眾已將白玉蘭當成了林渺的女人。

  不過,因為白善麟新喪,白玉蘭便在鐵雞寨自己的屋中為其父守孝三月,所以林渺並沒有向白玉蘭提成親之事。

  林渺在山上住了三天,他將白善麟讓袁義送回白府欲給白玉蘭的信交給了白玉蘭,而他早就看過了信中的內容。

  原來,白善麟早就知道其叔父白鶴有欲登家主之位的心思,甚至預料到家族可能會有大變發生,於是早早就將湖陽世家的許多家業轉移變賣為金銀珠寶而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甚至包括那部曾經勞動栲栳幫綁架白玉蘭的《楚王戰策》也都在那裡藏著,而在那張沒字的白紙上正標明了藏寶的地點和開啟之法。

  讓林渺和白玉蘭欣喜的是,那些由白善麟轉移的產業全都由白善麟的親信在經營,這些人只認白善麟以及那留於密處的令牌。這些產業連白鷹都不知道,白家也隻白善麟一人知曉,一人可以指揮。也便是說,只要找到那密址,拿出那塊令牌,也便等於擁有了白善麟轉移於暗處的所有產業。而白善麟更註明,若是他不幸死去,那些人仍會聽白玉蘭一人調令,因為白玉蘭是其所指定的繼承人。也便是說,現在,那些暗處的白家產業只有白玉蘭和那塊令牌才能夠調用。

  林渺早就看過這信箋,他不得不佩服白善麟的高瞻遠矚。

  而此刻林渺便是要去宛城,他要找到密址,找出那些白家暗處產業的分聚地,這才能夠將之調聚在白玉蘭的名下。

  林渺本想讓白玉蘭同去,但白玉蘭欲為父親守孝百日,而小晴則要照顧白玉蘭,便只好林渺獨自去了。

  白才和蘇棄、金田義則留守寨中保護白玉蘭,儘管白玉蘭、小晴、喜兒無一不是好手,且寨中有兩百多兄弟,但林渺仍有些不放心。是以,才讓白才諸人留下,並再三叮囑鐵鬍子。

  林渺只帶了猴七手一人同去,其餘諸人卻在寨中操練,包括小晴、喜兒和白玉蘭。這些人都在苦練林渺所授的幾式劍法及自學琅邪鬼叟的“鬼影劫”身法。

  林渺只想極力提高這群人的戰鬥力,是以叮囑眾人加強訓練。

  為了安頓好這些事,傳授眾女、白才諸人由霸王訣中領悟出的劍法,林渺也花了三天多時間,他只是教了一些要點,再由幾人去揣磨練習。至於能有多大的成效,就要看各人的資質了。不過,習練“鬼影劫”的身法大概不會太難。

  △△△△△△△△△

  燕子樓,依然是風光無限,並不會被這山雨欲來的戰爭所影響。

  事實上,因為燕子樓的特殊地位和背景,無論是義軍還是官兵,都不能不給其一些面子,這也是為何燕子樓依然風光的原因。因為在這裡會有一種特殊的安全感,凡是進入燕子樓的客人,至少在燕子樓之內沒有多少人敢鬧事,便是昔日朝中大將陽浚在此都吃過虧。因此,想在燕子樓中鬧事者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

  當然,燕子樓的主人晏奇山並不是每天都會守在燕子樓中,他像是個大忙人,因為燕子樓並不只這裡有生意,晏奇山總要奔波許多地方,是以想找到他的人並不容易。

  燕子樓中的許多事都落在總管晏侏的身上。

  晏侏是晏奇山的弟弟,但此人與其兄恰好相反,風流瀟灑,雖已過不惑之年,但依然風度不減,燕子樓中的許多事務皆由其打理。

  不過,晏侏近日來也遇上了頭大的事情,燕子樓的台柱曾鶯鶯竟要還自由之身,而要她還為自由之身的人便是讓晏侏頭大的人物劉秀。

  在南陽,他可以得罪王莽,但若是得罪了劉家人,日子卻不是很好過。算起來,劉秀與晏奇山還有過極深的交情,但所涉及到的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燕子樓的門面。昔日王莽派王蒙和陽浚前來招曾鶯鶯入宮,都被晏奇山奚落了一頓,讓其無功而返。這一刻,晏奇山不在,面對劉秀的要求,晏侏還真不敢擅自作主。

  劉秀當然不會強要,他願意出十萬兩銀子的天價還曾鶯鶯的自由之身。

  劉寅對兄弟的作法表示支持,錢,他並不在乎,劉秀的終身大事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是以,只要劉秀喜歡的女人,劉寅絕不會反對,他更相信劉秀的眼光和判斷,而這也是晏侏最為苦惱的問題。

  因為劉寅是晏侏絕不敢得罪的人之一!

  此刻,晏侏負手立在燕子樓頂層的窗前,俯覽著街頭並不清冷的人群。

  棘陽城內的景觀皆能夠收於眼底,而城外揚起的塵土似乎在告訴他,戰爭並不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情。

  晏侏的表情沉靜得如一潭水,並不只是因劉秀的事,因為那並不十分棘手。義軍很快便會攻至棘陽,遲早總得把曾鶯鶯送給劉秀,他何不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何況他已經想好了替代曾鶯鶯之人,只要他把竟陵醉留居的杜月娘請來燕子樓,那並不會有損燕子樓的根基,而且他早就派人去了竟陵。

  晏侏心情不是很好的原因卻是玉面郎君的到來。

  此時玉面郎君也在燕子樓頂層,就坐在茶几旁,神色有些無辜地望著晏侏的背影。

  商戚死了,玉面郎君便是來告訴晏侏這個讓他非常不痛快的消息,但玉面郎君也沒辦法,這是他所不能阻止的。

  “你說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晏侏冷冷地問道。

  “如果硬要說有來頭的話,大概便是宛城的一個小混混,我仔細查過,能知道的便只有這麼多了。”玉面郎君無可奈何地道。

  “那他知不知道這裡的秘密?”晏侏沉重地問道。

  “很可能已經知道,不過,我並不覺得這小子能夠翻起多大的浪來,難道總管會擔心這個?”玉面郎君不屑地道,旋又冷然道:“我倒是擔心他不來,來了包他有來無回!”“別忘了,這裡戰雲密布,更別忘了我們更大的敵人'無憂林'中那些老不死的不會對我們袖手旁觀的!”晏侏吸了口氣道。

  玉面郎君沉默不語,他明白無憂林的人絕不允許聖門橫行天下。無憂林乃是道家最為神秘的地方,更是天下道家之聖地,數百年來皆不理世事,但是這些年來對聖門的事頗為關注卻是不爭的事實。因為聖門許多秘密的生意都遭到破壞,玉面郎君在去年搜羅回準備販賣的一百餘名美女就是遭到無憂林的傳人所破壞,因此聖門已將無憂林,甚至是天下道門的勢力看成了大敵。

  但聖門的宗主似乎對無憂林並無舉措,而餘者根本就不知道無憂林處在何方。

  有人傳說,昔日道家的一代宗主老子便是出自無憂林,屬無憂道派,是以無憂林被道家公認為道家最神秘也最為神聖的地方。每當天下蒼生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時,無憂林才會遣弟子踏入塵世。

  天下間流傳著有關無憂林的故事多不勝舉,但是真正見過無憂林中人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他們總會出現在最該出現的時候,或是邪惡之人最不想他們出現的時候,不管怎麼說,無憂林乃是正道最高的象徵,一個神話的地方。

  “有消息說,無憂林派人來了南陽,也一直都在查探聖門的內情,料來沒有對我們安什麼好心!”晏侏吸了口氣道。

  玉面郎君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我聽說無憂林的這一代傳人是一個美得流水的小妹妹!”晏侏不由得想笑,他也聽說過這樣的傳聞,但卻從沒見過這人,那隻是一群逃過性命的屬下所描繪出來的,惟一的特徵便是美,以至於這些逃回來的人根本無法再去禪述其模樣。一個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只能存在“美”這惟一念頭和印象的女人,晏侏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

  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女人太美了,以至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只在意她的美而忘了去記下她其它的特徵;第二種可能還是因這個女人太美了,美得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但不管怎樣,這樣一個人都是讓人嚮往的,包括晏侏,也很想見識一下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樣子,而玉面郎君那句“美得流水”也頗具創意,是以晏侏想笑。

  “報總管,樓下有人說有東西送給總管!”一名燕子樓的護衛敲了敲門,在外禀報導。

  “什麼人?”晏侏問道。

  “不知道,他說總管看了東西就會知道。”“好吧,拿進來!”晏侏淡淡地道。

  “吱吖……”門應聲而開,一名護衛捧著一個造型不錯的盒子,大步走了進來。

  玉面郎君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這裡面裝的會是什麼東西。

  “你替本座打開!”晏侏吩咐道。

  “是!”那名護衛應了一聲,將開口對著晏侏,一手端盒子一手打開盒子的鎖,便在其準備翻開盒蓋之時——“砰……”盒蓋驀地暴彈而開,一道灰影自盒中極速彈出。

  晏侏吃了一驚,身形微閃之際,那灰影又“砰……”地爆開,頓時眼前一片迷茫。

  “呀……”玉面郎君一聲慘哼,他腦袋本來要伸過來看一看盒子之中究竟裝著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卻沒料到眼前這炸開的一團東西剛好射入他的眼中。

  晏侏只覺一陣灰濛蒙的東西罩上臉面,有種嗆人的感覺,眼睛微有些辣辣的,但由於眼睛閉得快,那射來的東西並未入眼,而他聽到了玉面郎君的慘呼,除此之外四周便是一片寂靜,他不由得再次睜開眼來,卻發現那名護衛嚇傻了,而玉面郎君滿面灰白,身上全是白灰,雙手摀住眼睛低嚎著。

  地上也滿是白灰,晏侏明白,剛才自木盒之中彈射而出的正是這些要命的白灰。

  “總管,不干我的事,小的不知情!”那護衛此刻才回過神來,“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顫聲辯護道。

  晏侏心中簡直氣炸了肺,可是他也知道眼前的這護衛沒有這個膽子,而更讓他吃驚的卻是木盒之中竟還有一顆已經乾制的腦袋。

  “商戚!”晏侏不由得低呼,同時大喝道:“快!快去把那送東西的人給我找來!”“是!”那護衛如獲大赦,忙放下盒子。

  “水,水,給我水!”玉面郎君一手摀眼,一手在空中亂舞著低嚎道。

  “快叫人送清水進來!”晏侏也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火辣辣的,極不好受。

  △△△△△△△△△

  玉面郎君一邊清洗著眼睛,一邊如殺豬般地嚎叫著,這些白灰一浸入水似乎在眼里便開始發熱了,使其眼睛更為難受。

  晏侏暗自慶幸自己閉眼及時。

  “總管,只怕他的眼睛至少要休養十天半月才能夠慢慢恢復!”燕子樓中的大夫向晏侏禀道。

  “那便有勞汪先生細心地照顧他了!”晏侏吸了口氣道。

  “一定是那小子,我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解心頭之恨!”玉面郎君強忍著眼中火辣辣的滋味,咬牙切齒地道。

  “這事便交由我處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晏侏的聲音冰冷而堅定地道,他也確實是惱了,林渺居然敢找上燕子樓來,還差點害得他雙目失明,怎叫他不怒?不過,他倒也頗為佩服林渺的膽量。

  “汪先生先帶他下去休息吧。”晏侏說完便扭頭向一邊的護衛吩咐道:“讓總教頭調動所有高手,密切注意任何可疑人物!”“是!”“報總管,那……那人已經走了!兄弟們沒有找到!”那護衛又奔回來禀報導。

  “啪”!晏侏一巴掌打得那護衛滿嘴流血,吼道:“一群飯桶!給我立刻在城中查找所有可疑之人!”“是!”那護衛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回地便又轉身下樓而去。

  晏侏這次想來是已經下了極大的決心,他不容許有人知曉燕子樓的秘密!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種心願,但事實能否如願,卻是另外一回事。

  晏侏自然是找不到兇手,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發現得了林渺的身分。

  當然,燕子樓上發生的事情,並不影響燕子樓中的氣氛,影響燕子樓氣氛的只是城外的可能存在的戰事。

  正因為戰火硝煙不遠,這使棘陽城中的守將顯得有些緊張。

  燕子樓今日頗顯特別,並不是因為玉面郎君所受的暗算,僅只一個潛在的林渺還不能夠讓晏侏小題大做,晏侏不想有失,只是因為今天有特別重要的客人到來,他不想出現半點差錯。

  “岑大人到——”燕子樓門口的護衛高喝。

  晏侏大步自樓上走下,他當然不會因為棘陽長岑彭而屈尊就貴,而是因為今天的主客乃是由岑彭親自相陪的。岑彭到了,也便是他的主角到了。

  岑彭身後是十餘名帶刀的精兵,而與岑彭並肩而入的則是一個一頭褐髮、高鼻樑、雙眼深陷的高瘦漢子,一身怪異的裝束,使其看上去頗為不入俗流。

  “哈哈哈,岑大人現在才到,真是該罰酒三杯!”晏侏一見眾人便朗笑道。

  “我只是陪使者在棘陽城中走了一圈而已。”岑彭淡淡地應了一聲。

  “這位想必便是貴霜國的使者阿姆度先生吧?在下晏侏,乃燕子樓總管。”晏侏客氣地行了一禮道。

  [注:貴霜國,在公元一至二世紀,在亞歐大陸文明地區從東到西並列著東漢、貴霜、安息和羅馬四大帝國。貴霜帝國的建立者是大月氏人,他們原來是我國敦煌、祁連山一帶的游牧部落,公元前二世紀時為匈奴所敗,西遷至阿姆河流域,在征服大夏之後,逐漸轉變為以農業為主的部落。大月氏人分五部,各部首領稱“翕侯”。約公元一世紀初,貴霜部翕侯丘就卻(約公元15~55年)統一五部,建立貴霜國。後到第三代國王迦膩色迦(約公元78~102年)時,佔有帕米爾以西、里海以東的中亞地區,伊朗高原東部和南亞次大陸西北部,國勢最盛。]

  “我不是阿姆度聖使,我只是聖使的一個隨從丘鳩古,但可以代表我們的聖使和先生談要談的事!”那裝束極為怪異的漢子以一種怪異的語調道。

  “哦,原來是丘鳩古先生,請!我們先到樓上談談。”晏侏訝然,卻不減笑意地道。

  “不忙,不忙,我想先看看你們大漢朝的美女。本人仰慕大漢文化已久,聽岑大人說,燕子樓有兩位才色雙絕的舉世佳人,我想見識一下。”丘鳩古卻用生硬的漢語道。

  “先生反正也不會立刻離開棘陽,並不急於一時,最遲明日,這裡還會有一個絕代尤物趕來,那時群美會粹,豈不是更有情趣?”晏侏不禁心中微有些小覷丘鳩古,覺得這人似乎有些色急。

  “噢,那好吧。不過,我在棘陽也不能呆長,還要趕去洛陽與聖使會合!”丘鳩古淡淡地道。

  “哦,如果這樣,那我會盡快給先生安排的!”晏侏客氣地道。

  “岑大人請先回吧,不用相陪了,就讓晏先生陪我好了!”丘鳩古似乎頗知道岑彭的難處,是以極為知趣地道。

  岑彭望了晏侏一眼,叮囑道:“那我便把使節大人交給總管了,希望總管好好招待使節大人。”晏侏笑了笑道:“這個自然!”他哪裡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丘鳩古的身分特殊,是絕不容有失的。若是貴霜國使節出了事,那便會是兩國交戰的結果,更是丟大漢的顏面,且他的生意將無法繼續。

  岑彭望著晏侏領著丘鳩古悠然上樓,這才轉身大步行出燕子樓,但才走出數步,便與對面一人撞個正著。

  岑彭不由得微驚,抬頭之際不禁低叫了聲:“猴七手!”與岑彭相撞的人也一怔,吃驚地咧了一下嘴,道:“對不起了,小的沒長眼!”“猴七手,你來棘陽幹什麼?”岑彭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身上,看是否掉了東西,一邊質問道,他自然識得這個出了名的偷兒。

  “喳……”一干近衛立刻拔刀相向,圍住了猴七手。

  “小的早就已經洗手不干了,何需仍以這樣的場面對我?岑大人總不會為難一個改邪歸正的老偷兒吧?浪子回頭金不換,岑大人應該高興才是!”猴七手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他自不會對岑彭陌生。棘陽的大牢他也蹲過,而送他進去的人便是岑彭。

  岑彭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再次見到這個偷兒,不過,他身上倒沒少什麼,近來也沒有聽到過多少關於猴七手的劣跡,不由得道:“本官暫且相信你一次,但是希望你所說是真的,若再犯事,本官定不輕饒!”“謝過了!若是大人不忙,小的請客,去喝幾杯如何?”猴七手怪怪地笑了笑道。

  “哼,想收買人心呀?本官不吃你這一套!給我讓路!”岑彭微不耐煩地道。

  猴七手不由得笑了,他哪裡會不知道岑彭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他之所以這樣說,是以進為退。心道:“你以為老子真會請你呀?有錢老子就是買東西餵狗也不會便宜了你這些狗官!”望著岑彭去遠,猴七手大步跨入燕子樓斜對的酒樓。

  “公子,我探到了那群神秘人的消息!”猴七手來到那酒店二樓的一個角落邊,向正在飲酒的中年人低聲道。

  “哦,那些人是什麼來路?”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亮彩,問道。

  “他們是來自一個叫什麼貴霜國的使節團的人,不過,以我看,這些人前來棘陽絕不是單純地來看美人,他們不去長安卻來棘陽,一定是另有目的。 ”猴七手認真地道。

  中年人也微微皺了皺眉,反問道:“我想你定是不會空手而回吧?”猴七手不由得“嘿嘿”一笑,道:“知我者莫若公子也。”猴七手說話間自懷中掏出一封以火漆封好的信,自桌底下交給中年人。

  中年人剛接過信便聽得樓下一陣喧鬧。

  “不好,你來時是不是被他們發現了?”中年人低低地問道。

  猴七手向樓下瞟了一眼,神色也微微變了,只見樓下有四個裝束怪異、褐髮高鼻的貴霜人嘰哩呱啦地叫嚷著。

  酒樓之中有許多人探出腦袋望著這幾個異國的使臣。

  “他在那裡!”一名貴霜國的使臣步上二樓,掃了一眼,立刻便盯上了猴七手,大步行來並呼喝道。

  猴七手和中年人都極為冷靜,斜斜瞟了那貴霜國人一眼。中年人正是易容的林渺,不過此刻他的目光卻投向對面燕子樓的方向,他覺得有一道目光透過窗戶直射向他。

  林渺並未太過在意那道目光,而是仰首望瞭望站在他桌邊的貴霜國的使臣,淡淡地問道:“這位先生有何貴幹?”“交出我們的信涵,他偷了我們的信涵!”那貴霜國的武士一手搭在腰間的弧形刀把之上,目光緊緊地鎖住猴七手,用生硬的漢語沉聲道。

  林渺笑了笑道:“什麼信涵?我這個朋友一直都呆在這裡,又怎麼會偷了你的信涵呢?”“你說謊!”又一名貴霜國的武士大步而至,叱道。

  “我明明見到他在街頭撞了我一下!”那後趕來的武士認真地道。

  “你可看清了那個人便是我?”猴七手突地昂首反問道。

  那三名武士不由得一愣,猴七手這麼反問,倒使他們一時不敢肯定了。

  “我想幾位朋友是看錯了人,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幾位,與幾位無怨無仇,又怎會拿你們的東西呢?”林渺淡然反問道。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這些人是我燕子樓的客人,朋友就給燕子樓一個面子,將信涵還給他們吧!”正當那幾名貴霜武士不知該怎麼辦時,樓上倏地又上來一位年輕人,手持玉扇,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

  “我和燕子樓的人沒什麼交情,不過見閣下一表人才,真難想像燕子樓中會有你這樣的人,抑或是人不可貌相吧!”林渺不無揶揄地笑了笑道。

  那年輕人的神色陡變,收攏折扇,冷冷地瞟了林渺一眼,冷殺地道:“朋友此話是什麼意思?”“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燕子樓應該都是些男盜女猖之輩……”“找死!”那年輕人勃然大怒,折扇斜劃而出,直取林渺面門。

  “啪……”林渺一拍桌面,兩根筷子倏地彈起,準確之極地封住了年輕人的進攻。

  年輕人也微吃了一驚,折扇還沒來得及抽回,那兩根筷子已經如兩柄利劍般刺向他的胰下大穴,不過他的反應速度也極快,指心一彈之際,折扇頓時彈開,自懷中反撈而出,堪堪封住這要命的筷子,但急退兩步之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林渺依然平靜地坐在桌子的一方,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怎如此大的火氣?看來是鐵憶和晏侏缺少管教。”林渺淡然反問道。

  林渺這麼一說,使得那年輕人更氣更怒,但他似乎明白眼前這神秘的中年人絕不好惹,而他自知根本不是其對手。

  “你究竟是什麼人?”年輕人有些聲色俱厲地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道:“自然不是朱雀壇的人嘍!”林渺此話一出,年輕人更是色變,不由得冷笑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既然是存心搗亂,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說話間雙掌重重地拍了幾下。

  “嘩……嘩……”酒樓二樓的外壁頓時爆裂,一隊手執強弩之人滾入樓中。

  林渺也微吃了一驚,這些人似乎早有準備,竟然都備有強弩。

  貴霜國的武士似乎也明白了眼下的局勢,極速退開。既然有燕子樓插手,他們便沒有必要再在此礙事,因為他們知道,燕子樓的人比他們更著緊那封火漆信涵。

  林渺不由得一聲低嘯,身前的桌子倏然裂成千百塊碎屑,如炸散的蜂窩中的蜜蜂般直射向那群剛滾入樓中的燕子樓衛士。

  那年輕人只覺眼前一暗,竟盡是風聲魅影,他正暗呼不妙之際,一隻冷如冰鐵的手已經搭在他的腕間,然後他便聽到了骨裂之聲以及自己的慘叫。

  “哚哚……”一陣弩箭入木的聲音過處,那群箭手還未來得及發出第二支箭矢,林渺的腿已經化成了一片虛影,籠罩了酒樓第二層的每一寸空間。

  “砰砰……”幾乎沒有人能夠擋得住林渺這猶如神助的一腳,慘哼聲中,那群箭手竟又倒撞開樓板跌落下街心。

  貴霜國的武士看得眉目大舒,以生硬的漢語道:“好功夫,好快的腳,大漢朝果然是藏龍臥虎!”那年輕人幾乎傻眼了,在頃刻間,不僅他受了傷,而且一群自樓下上來的箭手居然也被對方如秋風掃落葉般地掀下樓去,這神秘的中年人的武功竟可怕至這般程度,但是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告訴晏侏,如果他不放了那群偷回來的民女的話,他會遭到報應的!”林渺冷肅地道。

  那年輕人的臉色再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有我在,便休想把那些無辜的民女販賣到貴霜西域!”林渺沉聲道。

  “閣下果真是衝著我燕子樓來的,請問閣下尊姓大名……”“你還不配問我的名字!”林渺向猴七手暗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明白林渺的意思,趁機偷偷地退走了。

  林渺的話也夠絕,說完,他便大步向門外行去。

  “我要與你比武!”一名貴霜武士倏地攔住林渺的去路,肅然道。

  林渺不由得啞然失笑,問道:“你要跟我比武?”“不錯,向大漢朝高手討教是我此次前來大漢朝的主要目的!我叫汗莫沁爾,乃貴霜國六段武士,請指教!”那武士不無驕傲地道。

  “汗莫沁爾?”林渺感到有些好笑,這貴霜人的名字還真怪,而且還是個什麼六段武士,他可不知道這個表示什麼意思,不由得訝然問道:“六段武士是什麼頭銜?”“在我們貴霜國,武士最高級別是九段,再上便是大宗,大宗乃是武士至高無上的榮譽,在貴霜國除沁卑爾和鎖哈達大宗之外,再無人能突破九段成為至高無上的高手!我國有九段武士四人,八段武士九人,七段武士十二人,而我是六段武士,只要我再戰勝十五場,便可晉升為七段武士了。所以,我要向你挑戰!”汗莫沁爾神情肅然地道。

  林渺不由得大訝,他沒想到貴霜國的武士竟是以多少段來排列的,這種很明顯的等級也一目了然地告訴了別人誰是最可怕的高手。當然,異國風情也讓他大感有趣。

  “哦,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在貴霜國祇有二十七個人可以打敗你嘍?”林渺不由得反問道。

  “也可以這麼說,也不可以這麼說,因為我與許多六段武士尚沒交過手,根本就不知道誰優誰劣,如果按級別,在我貴霜國,確實只有二十七人的武學比我高明,我師父乃是沁卑爾大宗的門人,門尤羅八段!”汗莫沁爾傲然道,他以自己是沁卑爾大宗的徒孫而自豪,抑或是因為自己的師父是八段高手門尤羅。

  “哦,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挑戰會是怎樣呢?”林渺試探著問道。

  “不接受武人的挑戰這是對武人最大的污辱!”汗莫沁爾冷然道。

  “哦,那好,我接受你的挑戰,但不是在這裡!也不是現在,因為我的敵人便在對面環伺,我不想讓自己的心受到威迫,這不公平!”林渺淡淡地道。

  汗莫沁爾不由得一怔,扭頭望瞭望燕子樓,他知道林渺所指,也知道這是事實。作為一名武士,他並不想佔便宜,微微皺了皺眉道:“那好,你說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林渺倒對這個汗莫沁爾多了幾分好感,至少這個人並不是一個揀小便宜的小人,不禁朗聲笑道:“那便在黃昏時西城外吧!”“好!黃昏時西城外,我們不見不散!”汗莫沁爾大步而上,伸出手以生硬的漢語道,望向林渺的目光帶著一絲欣喜的神彩。

  “那還得他能活著走出這個地方!”一個冷冷的聲音飄了進來。

  林渺不由得抬頭望了一眼,淡淡地叫了聲:“鐵憶,你終於來了!”“你在等我?”來人正是燕子樓的教頭鐵憶,但是鐵憶根本就不認識眼前之人。

  “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到我燕子樓門口來撒野!”鐵憶的聲音之中多了幾許冷傲與不屑。

  汗莫沁爾悠然退下,他知道自己不必插手燕子樓的事,大漢朝的恩怨與他貴霜國並無多大的關係,倒是另一名貴霜國的武士在鐵憶的耳邊低語了一陣。

  鐵憶的臉色微微一變,望著林渺冷笑道:“原來閣下是想來多管閒事的,不過我勸閣下還是省點心吧,否則不會有好結果的!”林渺不由得笑了笑道:“這個世上如果少了你這號造孽的人,定會太平多了!我倒想看看你的劍究竟有多快!”說話間林渺如腳踏滑輪,輕悠地來到鐵憶身前丈許而立。

  鐵憶的臉色頗為難看,林渺的態度和語氣輕蔑得讓他有些受不了。

  “既然你想見識,那我也不會讓你失望!”說話間,酒樓二樓頓時殺意瀰漫。

  掌櫃的卻是拿這些人沒有辦法,在棘陽,誰敢招惹燕子樓的人?不過他也不太擔心,這裡的一切若是燕子樓的人所破壞,燕子樓自會賠償其損失。

  貴霜武士抱手立於一旁,他們倒想看看中原的高手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剛才林渺那超絕的速度讓他們大開眼界,而這位燕子樓的總教頭又有什麼特別呢?會不會比這神秘兮兮的人物更厲害呢?

  “裂……”林渺身前的椅子倏地裂開,一道清亮而冷殺的光芒裂空直逼林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11
第二卷第二十一章貴霜武士
  貴霜國的武士不由得都一陣稀籲,好快的劍,好狠絕的一劍,使人的思想和心神幾乎都來不及反應。

  林渺並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絕快的劍,這次可算是第四次見到鐵憶出手了,是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的,一切在林渺的意料之中,但是卻很出鐵憶的意料之外,他這一劍刺空了,甚至眼前林渺的踪跡竟消失不見。

  林渺並未消失,而是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轉到了鐵憶的死角,再出手!

  鐵憶的劍卻在倏然之間在自己周身劃了一個絕美的弧圈,彷彿是一張圈,儘管沒能看到林渺出手的方向,但卻正好阻住了林渺那要命的一擊。

  “轟……”鐵憶的身子巨震,斜撞出三步,擠碎了一張大桌子,而林渺的身子僅後移一小步。

  “林渺!”鐵憶頓時記起了眼前這熟悉的攻擊方式,不禁吃驚地低呼了一聲。

  林渺微震,不由得冷冷地笑道:“鐵聖使果然好記性,居然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那你就拿命來吧!”貴霜國的武士被剛才那電光石火般的快攻給深深地震撼了,此刻他們才知道眼前這個神秘人居然叫林渺,不過這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人會否再繼續交手。

  林渺再次出手,龍騰長吟出鞘,頓時殺氣如潮,冰寒的刀意凝聚了酒樓之上的每一寸碎屑,形成一股強大飛旋的衝擊力,以無可匹御之勢直撞向鐵憶。

  天空彷彿在突然之間完全失去了色彩,只有一團耀眼的光芒在燃燒、擴展、爆發,然後吞噬了虛空之中的一切。

  “嘩……”鐵憶沒攻,甚至連抗擊都不曾,他只是踏穿了腳下的樓板,身子如隕石一般沉沉地墜落底樓。

  鐵憶居然不戰而走,這或許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但是鐵憶自己非常明白,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林渺的對手,這一次並不是他們第一次交手。在劉玄的大船之上,他與商戚及另外一名聖使三人聯手也不能占到什麼便宜,此刻商戚死了,只有他一人,他想都不曾想過會獨勝林渺。不過,他並不急,這裡是燕子樓的地盤,要殺林渺並不需要他親自出手。

  樓上的桌椅在林渺收刀之時,全都散成了木屑,只剩下那些迅速退向樓下的貴霜武士。

  望著樓板之上的那個破洞,林渺眼中多了一絲不屑,不過,他也不想再多作停留,這裡畢竟是燕子樓的地盤,他再如何厲害,總略顯勢單力薄,是以,他不想再在此呆下去。

  酒樓內外人聲鼎沸,有看熱鬧的,有燕子樓的人,也有趕來的官兵。

  “嘩……”林渺衝破屋頂,他掠上酒樓最高處,在瓦面之上瞟了一眼滿街的人,再抬頭,頓覺一道極為鋒銳的目光自燕子樓高樓之頂投射而來。

  兩道目光在虛空中相觸,林渺不由得心中一凜,同時,他也捕捉到了這道來自燕子樓頂層的目光之中彷彿有一絲詫異。

  林渺不由得對著燕子樓一聲低嘯,在一排怒矢飛射而來時,他扭身飄向西城方向……

  與此同時,燕子樓中倒是頗亂了一陣子,連總教頭鐵憶都被人打得不敢正面交手,而且如此多的護衛高手仍讓林渺給逃了,這確實夠燕子樓丟臉的。

  晏侏在燕子樓上將這一切看得真切,但是他並沒有出手,因為他身邊有客人丘鳩古。同時他不出手的原因是相信燕子樓那群護衛可以留住林渺,當然,他也有所顧忌,如果他出手仍不能夠勝林渺的話,那在貴霜國武士面前的醜可丟大了,是以他忍住而未曾出手。

  “那人是誰?”丘鳩古望著林渺消失的背影,訝然問道。

  “乃是本宗的敵人!”晏侏悠然道。

  “中土真是藏龍臥虎,這人的武功只怕不在你我之下吧,什麼時候,我真想去領教一下!”丘鳩古毫不掩飾地道。

  “哪用得著先生動手,我們絕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的!”晏侏不由得乾笑道。

  丘鳩古淡淡地一笑道:“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生意,我想先去看一下總管為我們準備的貨色,才好談價錢!”“那是,我保證先生看了那些美人會很滿意!”晏侏不無自信地道。

  丘鳩古不由得笑了!

  △△△△△△△△△

  林渺停下腳步,悠然轉身回望,在他身後不即不離地跟著一人。

  林渺不由得灑然一笑,他並不能看清那深藏在斗篷之下的面容,但他卻知道,這人一直從燕子樓外跟到這裡,卻沒被他甩開,可見此人絕不簡單!至於這人跟來有何目的,是何身分,他暫時不願想得太多,而是加快了腳步,以極速向城外奔去。

  林渺出城,根本沒受到阻礙,因為他的速度太快,城頭的官兵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如風一般地飄過了城頭,那高高的城牆、寬闊的護城河也不能讓林渺停留半步,他不相信以他的速度還會甩不開那神秘的跟踪者。這並不是他害怕那跟踪之人,而是剛才他扭頭回望時,見那跟踪者竟以一種極為輕鬆的步調跟著他,彷彿並未盡力一般,這讓林渺生出了好勝之心,因為他對自己的速度極為自負。

  順著棘陽城繞了一圈,可是林渺仍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心頭似乎罩上了一層陰影。這只是一種直覺,但這直覺使人感到並不舒服。是以,林渺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果如他所料,那神秘人物便像是一塊藥膏般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不即不離,有種說不出的閒暇。

  林渺心中的這個氣呀,那可就大了。他這麼一路狂奔都沒能把這個傢伙甩掉,只能說明一件事,那便是他遇到了高人!是以,他索性不再跑,反而大步向跟來之人迎去。

  那跟踪者也感到微訝,也跟著停步,但卻似乎並沒有迴避的意思。

  林渺依然無法看清對方的面目,只是覺得對方寬大的袍袖似乎掩飾著莫名的神秘。不過,林渺並不能自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殺意,對方彷彿只是一潭深邃的池水,不帶半絲漣漪,也沒有任何張揚的情緒,這使林渺感到驚訝。

  “你是什麼人?為何要緊緊跟著我?”林渺感覺不到對方的敵意,雖然他心中極為不服氣,但也不能不強壓著火氣問道。

  “聽說你和燕子樓有糾葛?”那神秘人淡淡地開口,語調猶如黃鶯出谷,清脆若大小玉珠落入玉盤之中。是個女人的聲音。

  林渺頓覺心神大暢,這聲音有如一陣春風拂面,使人心曠神怡。林渺也不能不承認這是極具魅力和特色的聲音,至少,讓他對那罩於深斗篷之下的容顏生出了好奇之心。

  “不錯,我與燕子樓確實有糾葛,姑娘便是為這個而來嗎?”林渺反問道,知道對方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他的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你便是林渺嗎?”那神秘女子又問道。

  林渺對這個聲音似乎沒有什麼抗拒力,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正是林渺!”“那此刻並不是你的真面目了?”“這很重要嗎?你是誰?”林渺終於有些不耐煩了,儘管知道對方可能是個美人,但是對這沒完沒了的問題有些受不了,是以極為不耐地反問道。

  “你不用問我是誰,接招吧!”神秘女子不答,只是手中驀地多出了一柄清澈如水、彷彿完全透明的劍。

  劍尖斜指南天,神秘女子以無比優雅的姿勢側對林渺。

  林渺心神一凜,此人劍一出鞘,他便已感到了一股沉重而肅殺的劍氣若潮水般漫來,緊罩著他的心神。儘管兩人相隔五丈餘,但是林渺知道,哪怕他的心神微松,對方的劍便可以在頃刻之間發出雷霆一擊。

  林渺有些惱怒,但卻知道此刻絕不可以動氣,與這樣的高手交手,絕不能有半絲情緒夾在其中,那隻會使他的心靈造成破綻。儘管這個女人來得莫名其妙,可是作為敵人,林渺還是不能不以最慎重的態度對待,他知道,這可能是他遇到的最為可怕的敵人。

  “好劍,只是人太野蠻了一些,真難想像你將來出嫁了會怎樣相夫教子!”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平息了心神,不由得用言語挑釁道。

  “此劍名為辟邪,傳自上古黃帝軒轅之手,其鋒可切金斷玉,你小心了!”那神秘女子並不動氣,只是以一種平靜得讓林渺吃驚的語氣緩緩向他介紹著。

  林渺更是吃驚,心道:“原來這是柄上古神兵,只怕比我這柄出自歐冶子的龍騰刀更要鋒利了,只不知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當年黃帝軒轅所使的上古神兵,那這個女人又是什麼來頭呢?其身分絕對不低!”林渺抬頭望瞭望天空,太陽已經快偏西了,與汗莫沁爾的約戰時間也快到了,他倒不想失約,直覺告訴他,那個貴霜國的武士是一個值得出手的對手,接受其挑戰,可當是武道上的一次修行。是以,他倒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因此他不願在這裡作太多的耽擱。

  “出招吧!”林渺的目光緩緩回收,自瞇成一道細縫的眼睛裡如利刃般射在那神秘女子的斗篷之上,彷彿可以看穿其斗篷。

  辟邪劍上的劍意陡增,竟射出一道五尺長的劍芒。

  林渺吃了一驚,而就在他吃驚的當兒,對方的身影如鬼魅般趨近,劍芒猶如一道經天長虹,耀亮了整個虛空。

  天地之間彷彿盡是森冷肅殺的劍氣,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奇異的光芒,林渺避無可避,天下之大,彷彿無他容身之所,這確實是精絕之極的一劍。

  林渺長嘯出刀,他別無選擇,他從未想過以他此時的武功,只在一招之間就被人逼至非戰不可的境地。

  林渺刀鋒切空,對方的劍像是活物一般繞開林渺的刀鋒,斜掠而下。

  林渺大驚,他從未見過這麼快的劍,也不曾想過對方的劍法居然如此奇怪。他疾退,刀鋒偏轉,以絕不可能的角度反轉而出,整個手臂以難以想像的角度翻扭而出。

  “叮……”刀劍相擊,那神秘女子身子輕盈如一隻蝴蝶般借勁倒彈而出,脫口低呼了聲:“瑜珈功!”林渺身子微震,急忙抽刀細看了看,刀鋒並未受損,心中稍感安心,但卻驚出了幾顆冷汗。他從未見過如此奇詭快捷的劍招,若不是在百忙之中用出了自秦复那裡學來的軟臂瑜珈,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破除那要命的一劍。不過,他卻知道,再也不能給對方以先機,否則他將陷入險境,眼前這個神秘女子的武功比他想像的更可怕,是以,他要搶先出擊。

  “你也接我一刀!”林渺腳步一挫之際,身形立刻倒射而出,展臂揮刀,有如大鵬揚翼,刀若流星趕月,直截了當,毫無花巧地自上而下狂劈而出。

  凜烈的刀氣掀起一陣尖厲的銳嘯,直斬向那神秘女子的頭頂。

  林渺知道對方的劍招精奇絕倫,如果比速度和花巧,只怕他難與對方抗衡。是以,他棄繁就簡,以最為直截了當的方式與對方交鋒。

  “好刀法!”神秘女子讚了聲,但並不硬接林渺此招,而是選擇退卻。

  神秘女子一退,氣機立刻牽動,林渺的刀勢更疾,依然不改姿態地自上狂劈而下。

  神秘女子一退即進,倒撞向林渺的刀鋒之下,劍走太極,拖出一片茫茫的劍影……

  “當……”刀劍再次相擊,但卻沒有立刻分開,而是糾纏在一起,化成一團燦爛的光芒。兩條身影完全被吞噬在光芒之中,在虛空中翻騰起伏,轉瞬竟各自對拆了數十招之多。

  林渺心中的驚駭是無與倫比的,這神秘對手無論是身法還是劍法,都似乎要勝他一籌,這交手數十招之中,對方彷彿並未盡全力,而他卻已是免力而為了。他猜不透這神秘女子究竟是何來路,更沒能看清斗篷之後深藏的容顏,這使對方顯得更為神秘莫測。

  “叮……”當林渺斬出第一百零七刀之際,神秘女子卻一聲低嘯,倒縱而退,退出糾纏不清的戰團。

  林渺的刀勢再次落空,不由得微愕收刀,不知道這神秘的女子為何又突然不打了。

  “果然好武功!”神秘女子語調平靜,淡然而略帶欣喜地道。

  “少廢話,我們之間還沒完呢!”林渺憤憤地道。

  神秘女子突地笑了起來,如大漠銀鈴,悅耳且充盈著說不出的生機,讓人心神搖曳。

  “還有什麼沒完呢?”神秘女子笑聲中竟還劍入鞘,反問道。

  林渺一時給弄糊塗了,不知眼前的神秘女子是在裝糊塗還是真的不知道,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精彩,真是精彩絕倫!”正在此時,一個悠揚而爽朗的聲音自林間傳出。

  林渺扭頭望去,不由得失聲低呼:“劉秀!”“林賢弟別來無恙否?”來人竟是起事宛城的劉秀!

  林渺心神微松,忖道:“有劉秀相助,今日至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先不管你這賊婆娘是什麼身分,待會兒再找你算賬!”“劉秀見過怡小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劉秀倏地向那神秘女子行了一禮,極為客氣地道。

  林渺吃了一驚,剛松下的心神又繃緊了,心道:“難道這女子是劉秀的朋友?那劉秀大概不會幫我一起對付這個女人了。”“劉公子居然也在棘陽,怡雪此來棘陽算是來對了!”那神秘女子悠然一笑道。

  “劉兄和她是舊識嗎?”林渺不由得惑然問道,心中卻暗念著那神秘女子的名字:“怡雪?倒真是個好名字,只是人太兇了點!”“林賢弟,快來見過這無憂林的第十九代傳人,剛才怡小姐是和你開了個玩笑!”劉秀爽朗地笑了笑道。

  林渺一怔,聽到“無憂林”三字,頓時吃了一驚,也頓時明白眼前這神秘而可怕的女子的身分,不過想到剛才的驚險,尚有些難以釋懷地道:“原來是無憂林的傳人,我還以為是魔宗的哪路小妖呢。”劉秀微愕,哪會聽不出林渺語氣之中的不滿和氣惱?他倒沒有想到有人敢對無憂林的傳人這麼不禮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怡雪豈會不明白林渺心中所想?她並不生氣地笑了笑道:“剛才是小女子的不對,在此向林公子道歉了,望大人大量不計小女子一時好奇之過!”林渺見對方如此輕易道歉,自然不能再板著臉,反而微有些不好意思,但仍聳聳肩,煞有其事地道:“這個歉道得理所當然,剛才差點沒被你嚇破膽,下次可不准再玩這種危險遊戲哦!”怡雪悠然一笑,並未被林渺的表情和動作逗樂,她也知道林渺已經不計較了,才肅然道:“我只是想看看林公子是不是能夠幫我的人,所以才會出手相試!”“哦?”林渺頗感意外,但又很不以為然,心道:“有求於人還要這麼兇,無憂林雖是道教聖地,但在我林渺眼中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無憂林的傳人而已,有必要這麼擺譜嗎?真是的!”“哦,怡小姐有什麼事可以讓我劉秀效勞的嗎?”劉秀極為客氣地道。

  林渺對劉秀倒沒什麼惡感,但是劉秀對這個神秘兮兮的怡雪這般模樣,倒是頗有討好之嫌,使他對劉秀的印象微有些折扣。不過,無憂林的人畢竟不是壞人,林渺自不能太不給面子,淡淡地問道:“不知怡小姐有什麼事是我能夠幫上忙的?”“如果林公子能夠幫忙那就好辦了。”怡雪頗為欣然地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劉秀插言問道。

  “想來劉兄聽說過貴霜國的使者之事吧?”怡雪反問道。

  “不錯,此刻尚在燕子樓之中,這有什麼不對嗎?”劉秀不解地道。

  “這之中的問題可就大了,怡小姐想來是欲救那群會被燕子樓販賣到貴霜國的民女,可對?”林渺悠然出聲道。

  怡雪彷彿是笑了,隔著斗篷,林渺似乎可以感受到其欣然的笑意,這使林渺有摘下怡雪斗篷的慾望,他們剛才交手居然沒能看清對方的容顏,真可謂失策慚愧。不過他知道貿然摘人家斗篷可就太唐突了,是以只好望著怡雪那斗篷也怪怪地笑了。

  怡雪似乎明白林渺在笑什麼,不過並不在意,只是點了點頭道:“原來林公子也是有心人!不錯,怡雪正是想救出那群無辜的民女!”“竟然有此事? ”劉秀感到很是意外地道。

  “燕子樓什麼事做不出來?幹出這等事並不稀奇,只是劉兄日理萬機,疏忽了這些小事而已。”林渺不以為然地道。

  劉秀坦然笑了笑道:“說來慚愧,近日來,我並未在義軍之中,而是來棘陽辦了一些私事,竟沒能查到燕子樓的事,倒讓林賢弟見笑了。 ”林渺也笑了笑,聳聳肩,老實不客氣地道:“那是該見笑,為了讓你不慚愧,你就作我們的先鋒,先想想如何安排退路好了。”劉秀也爽快地笑了,他知道林渺自小生活在天和街,習慣無拘無束地說話,是以這些話他並不介意,反而直爽得讓他很欣賞。

  怡雪也微訝,似乎稍有些了解林渺了。

  “我這裡有封自貴霜武士偷來的信,不妨拆開大家欣賞欣賞!”林渺掏出那封信,信手撕開抖出一看,頓時面露訝色道:“這封信竟是魔宗寫給貴霜使臣阿姆度的!”“魔宗?”怡雪和劉秀都吃了一驚,驚問道。

  “不錯!落款是聖門地護法!”林渺將信拋給怡雪,神色凝重地道。

  怡雪和劉秀相繼看完,也顯得有些訝異,劉秀不由得問道:“林賢弟可知這聖門地護法是什麼人?”“這個我倒是不清楚,但是……”說到這裡,林渺冷冷地望了劉秀一眼,卻不再說下去,他心道:“你的堂兄劉玄也是魔宗的護法,只不過是不是地護法就不清楚了,可是我能告訴你嗎?也許你也是魔宗的人!那我豈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我才沒有那麼傻呢!以前我敬你劉秀的才學,可是若你是魔宗之人,那隻好刀刃相見了!” “但是什麼?”劉秀自不知道林渺的心中想些什麼,見林渺只說了一半便不再吱聲,不由得問道。

  怡雪覺得林渺好像有什麼心思,這只是女性的直覺,不過她仍顯得很平靜,她知道林渺該說的一定會說出來,不想說的,追問也沒用,抑或可以說她的心性已極為淡泊。

  林渺笑了笑道:“但是我想燕子樓裡一定會有人知道!”劉秀不由得笑罵道:“這不是廢話嗎?”林渺也笑了笑,這確實是廢話,當然他也不想作過多的解釋,只是抬頭望瞭望西沉的太陽,道:“我尚有個約會,只怕暫時不能陪怡小姐和劉兄了!”“哦,不知林賢弟約了什麼人呢?”劉秀反問道。

  “汗莫沁爾,這個人是貴霜國的六段武士,我們相約黃昏決戰西城外!”林渺淡然道。

  “汗莫沁爾,貴霜國的武士?林兄認為有必要與其交手嗎?”怡雪的語氣似乎親近了些。

  “你不叫我林公子,我心裡似乎感覺好一些!”林渺笑了笑,隨即又道:“與其交手應該是有必要的,儘管勝他不難,但是勝他並不是目的,我只想在他的身上找到貴霜國武功的特點,貴霜國的武士都是用的那種新月型彎刀,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刀,相信定有其獨特之處。如果我們要對付貴霜國的高手,最好有備無患,以便到時候不會被他們的圓月彎刀殺個措手不及!”“哦。”怡雪和劉秀恍然,同時他們也明白,事實上林渺早就已經準備獨自去對付這些貴霜人,獨力去救那些要被販賣的民女,如此一來,怡雪也覺得自己找對了人。

  “林賢弟想的確實周到,我倒也想看看貴霜國的刀法有什麼巧妙之處。”劉秀也似乎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那劉兄最好也去找個貴霜國的武士比一比。不過,貴霜國今次前來棘陽的人中有一個人你要小心,那人便是晏侏今日的貴賓,我只見過他的眼神,此人絕不好惹!”林渺認真地道。

  “你僅見過他的眼神?我想林兄所說的應該是那個叫丘鳩古的人,這個人確實不能小覷!”怡雪也肅然道。

  “怡小姐跟他交過手?”林渺問道。

  “我尚未與貴霜國的人交過手,只是不想打草驚蛇。”怡雪道。

  “也對!”劉秀道,隨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轉向林渺道:“不知林兄弟何時擁有這麼好的易容之術呢?”“呵呵……”林渺笑了笑道: “當然是學的,這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鄧禹兄可還好?”“鄧賢弟一切如常,若他知道林賢弟有今日成就,肯定會欣喜異常!”說到這裡,劉秀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看林兄弟本來的面目!”林渺聳聳肩道:“有些人一直都藏頭縮臉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想吃虧,只好讓劉兄你吃點虧了。”劉秀和怡雪哪還不知道林渺是在說誰?劉秀不禁大感好笑,林渺彷彿仍是小孩子心性不減。

  怡雪大方地摘下斗篷,沒好氣地笑道:“原來林兄這般小氣,要和小女子相比,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怡雪說了半晌,卻發現林渺和劉秀都沒有答話,一個個都直著眼睛望著她,不由得嫣然一笑道:“二位是想讓怡雪再戴上斗篷嗎?”林渺和劉秀這才回過神來,相視尷尬地笑了笑,林渺心中那絲驚豔的感覺久久難以平復。

  林渺絕不是從未見過美女之人,先有包嫂是不可多得美人,而她的梁心儀更是傾城絕色,後來他又先後見過白玉蘭、杜月娘,每一個都是國色天香,有沉魚落雁之貌,尤其是白玉蘭和梁心儀,都有其獨特讓人心顫之美,而杜月娘的美也是極有特點的,但是諸般美女與眼前的無憂林傳人怡雪相比,頓時皆遜色許多。並不是因為怡雪比梁心儀和白玉蘭更美,她們的美都已經到了極致,已經無以復加了,但是怡雪的美卻在於那股來自內在的靈氣。

  清新有如山中百合,淡雅又如水中清蓮,素潔好比深谷幽蘭……清麗而不沾半點人間煙火,眼神與面容相襯,有種寧靜超然於物外的氣質,彷彿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人間的生命……

  林渺心中沒有半絲褻瀆之意,看了怡雪面容他只感內心一片祥和寧靜,無欲無妄。

  梁心儀和白玉蘭的美確實是傾國傾城,但那隻是限於自身給人的視覺感官,那讓人感到是可以拿來欣賞和呵護的,但怡雪卻不止於此,她的美會讓你自精神上感到,那是一種可以感染外在生命的生機,而不單純是一種美。

  美本來是虛的,但在怡雪的身上卻成了實在的生機,真真實實地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所以,連林渺也不能不為之震撼。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來,坦然笑了笑道:“很意外,我失態了,不過應該值得!當然此刻你再戴上斗篷我不反對,因為我要走了。”林渺的話讓劉秀和怡雪有些訝異,不過,他們知道林渺是要去赴約了。

  “你還欠一些行動。”怡雪似笑非笑地望著林渺道。

  林渺也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怡雪的意思,不過故作不知地道:“是嗎?”“自然是!”怡雪道。

  “如果真欠了的話,只好下次再還了,因為我此刻要去赴約了!我會去找你們聯絡的。”林渺耍賴似地並不揭下面具,轉身也不給怡雪和劉秀提出的機會便飛掠而去,連頭也不回一下。

  劉秀和怡雪全都愣了一下,沒想到林渺居然會在這種場合下耍賴,兩人相對望了一眼。

  劉秀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林渺似乎仍是天和街的林渺。

  怡雪也笑了,只是嘴角牽動了一下,那種笑意讓人感到高深莫測,但劉秀知道,怡雪絕沒有生氣,反而他清晰地感受到怡雪那從不為世事所動的心彷彿有些變化了。當然,他知道這與男女之情絕無關係,而應像是突然收到一位老朋友一件神秘而略帶惡作劇的禮物一般。也許,這正是此刻怡雪的心情,是怡雪為何這樣笑的原因。

  “我也要回城了,若有事,我便去找劉兄,就此別過!”怡雪說完戴上斗篷。

  劉秀微感惆然道:“不如我們一起回城吧。”“劉兄的身分此刻大概不宜在棘陽拋頭露面吧?”怡雪提醒道。

  劉秀自然明白怡雪的意思,只好點頭道:“那好吧,就此別過!”怡雪淡淡一笑,轉身悠然而去。

  △△△△△△△△△

  黃昏。

  西城外的天空依然綴著幾片晚霞,恬靜而燦爛。

  無風,但冬天的寒意並沒有減少,所幸這幾日都是好天氣,並不甚涼。

  當然,林渺並不在乎寒冷與否,天氣的冷暖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影響,他只是信步順出城去淯陽渡口的官道而行,也許有目的,也許無目的。不過,林渺的腳步確實閒散而悠閒。

  目光所及,是一片低丘,那裡並無大樹,或許是因為靠棘陽城太近,需要所謂的堅壁清野。是以,在棘陽城外方圓數里地並無真正意義上的大樹,而林渺目光所及的低丘上也不例外,沒有阻擋視線的大樹,但卻有一個人。

  汗莫沁爾早就到了,他便在那土丘上等候林渺,同時也看見了信步而來的對手,但卻沒有動一絲一毫,或許是不想動。

  汗莫沁爾抬頭看了看夕陽,是黃昏了,林渺居然沒有失約,而且還是獨身而至,這讓他對中土的武林人士生出了一些好感。

  林渺看上去很輕閑,但腳步卻極快,轉瞬間便來到了土丘之頂。

  “我以為你不會來!”汗莫沁爾望著行近的林渺,淡淡地道。

  “你以為我會死在燕子樓?”林渺停下腳步,有些明知故問地道。

  “你不怕我在這裡設下埋伏?”汗莫沁爾反問道。

  “我相信你是一名武士,你嚮往的是公平對決,而不是殺死對手!”林渺不以為然地道。

  汗莫沁爾不禁朗聲大笑,半晌才頓住道:“你說得沒錯,真正的武士不珍惜生命,但珍惜對手!選你作為對手,看來是我最為明智的選擇!”“也不盡然,選我作對手,你只會遭致失敗的命運。”林渺悠然笑道。

  汗莫沁爾灑然一笑道:“我還年輕,失敗可能會相伴我往後生活的每一天。只有在失敗之中才能夠真正地進步,我是貴霜國最年輕的六段武士,我師祖如我這般年齡之時也僅只五段,是以,我並不在乎失敗!”林渺微愕,但對汗莫沁爾的決心確有幾分欣賞,居然能夠如此淡漠地看待失敗,確實難得,而他似乎也沒有這種氣度。

  “說得好,失敗只是一種修行,我也看好你這個對手!”林渺欣賞地道。

  “那你小心了!”汗莫沁爾並不多說,側身以左側的彎刀刀鞘對準了林渺。

  林渺頓覺一股凜烈殺氣驟然逼至,有若實鋒之刀。他不由得微微一皺眉,而便在他一皺眉之際,一道弧影如殘虹般劃過數丈虛空,撞向面門。

  林渺吃了一驚,汗莫沁爾出手確實是快絕驚人,而且把握時機之準也讓林渺驚嘆,這個所謂的六段高手絕不可小覷。

  那弧影雖快,但林渺的速度也絕對不慢,他沒擋,只是斜步而上,避過弧影,眼角的余光看清那正是汗莫沁爾弧形彎刀的刀鞘。

  錯過刀鞘,才跨上丈餘,汗莫沁爾的圓月彎刀已經化成一團光云自四面攏了上來。

  確實是好刀法,這一點林渺不能不承認,這種弧形的圓月彎刀不像普通的刀直劈斜斬,而是繞出一個個奇妙的圓弧,迂迴而進,但每轉過一道弧,其速度便似增加一些,這一刀在不斷地變速,變方位,變力道……這使林渺感到一陣陣莫名的心寒。

  這是什麼刀法?這是什麼鬼怪招式,確實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林渺竟不敢接招,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封住這不斷改變方位和速度的圓月彎刀,是以,他只有退。

  林渺退,才退兩步,便覺背後破空聲響,冷瑟的勁氣直襲向他的後背,這回他可有些應接不暇了,心中訝異,卻不知是誰自背後襲來,因為他剛才根本就不曾見到身後有什麼人!而他的氣機也不曾感覺到生命的氣息存在於他的後方,那麼這自後面攻來的究竟是什麼?

  林渺側身,刀鋒極速劈出,同時旋步。

  “叮……”林渺駭然發現那自身後攻來的竟是剛才汗莫沁爾拋出的刀鞘,這弧形的刀鞘以弧形的角度又倒旋而回,成了要命的武器。

  這一刀並沒有損傷刀鞘,因為圓月彎刀的刀鞘以迴旋的形式返回,與刀勁一觸立刻改變方向,側滑著斜飛而出,而在此時,汗莫沁爾的圓月彎刀已以雷霆之勢擊下。

  林渺的速度極快,但卻因那刀鞘的干擾而難以再破出汗莫沁爾的刀網。是以,他一咬牙,龍騰刀驟然改向,直劈向圓月彎刀光芒最盛之處。

  林渺要賭一賭,他也必須賭,汗莫沁爾的刀太過詭異了,他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下手還擊之處。而在這樣的刀法之下,他也不知道該保護身體的哪一個地方,在顧此失彼的情況下,自然難免會露出破綻。是以,他必須以攻代守,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豁出去了。

  “嗆……”林渺只覺刀身一震,汗莫沁爾的刀竟順他的刀脊滑下,直削他五指,速度超乎尋常的快捷。

  林渺微喜,至少他封住了汗莫沁爾這要命的一刀,他自不會讓汗莫沁爾斬下他的手指,刀鋒一轉,勁氣迸發而出。

  汗莫沁爾的功力絕難與林渺相抗衡,刀鋒在快滑至林渺手邊之際,驟感一股強大的震力將他的刀和手臂彈開。

  “好!”汗莫沁爾喊了聲,突地矮身。

  林渺不解之際,汗莫沁爾已抓住了那迴旋而回的刀鞘,自底下挑射而出。

  林渺頓時明白,暗叫不妙,腳下倒踏,飛速而退,但這射出的刀鞘速度快得超乎想像,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林渺根本就無法閃避。

  “砰……”刀鞘撞在林渺的腹部,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

  林渺悶哼著疾退五步,卸開鞘身的勁氣,而刀鞘又再一次返回汗莫沁爾的手中。

  汗莫沁爾左手鞘,右手刀,在胸前搭起一個變形的“十”字,身子下壓,如一匹弓腰欲躍的野狼,眸子裡閃著狂熱而熾烈的神彩,緊逼著林渺彷彿要立刻撲上。

  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他並沒有受傷,護體真氣和他後退的速度抵消了八成力道,剩下的兩成力道僅只是讓他胸腹一陣難受,隱隱有些作痛。讓他吃驚的卻是,他竟然輸了一招,輸給一個來自異域的年輕人。當然,這並不是戰鬥的最後結果。

  林渺微揚了揚手中的刀,汗莫沁爾並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儘管並沒有進攻,可是卻有一股沉重而森殺凜烈的戰意緊緊地鎖住了林渺的心神,只要他有哪怕只是一丁點的破綻,汗莫沁爾將會施以最為無情的攻擊。

  林渺知道,他並不會真個比汗莫沁爾遜色,而是他的對敵經驗比起汗莫沁爾來,相差了許多,以至於遇上汗莫沁爾這等武功奇特的對手,而落在了下風。

  要知道,汗莫沁爾能夠成為六段武士,那是經歷了無數的挑戰,在打敗了一個個對手之後,才得以一級級地晉升為六段武士,這一切絕無僥倖。儘管此刻汗莫沁爾才二十左右,但是已經經歷了大小不下數百戰,其實戰經驗之豐富絕不是林渺所能比的。

  “好刀法,不知叫什麼名字?”林渺平復了內息,恢復了絕對的平靜,望著汗莫沁爾淡淡地問道。

  “奔狼十三斬!”汗莫沁爾不無傲意地道。

  “奔狼十三斬?”林渺微錯愕,這個名字的確有些怪,不過這刀法本身就已經夠怪的,擁有這樣一個怪怪的名字並不值得驚訝。

  林渺錯愕,卻沒有逃過汗莫沁爾的眼神,他不會錯過任何攻擊的機會,是以他再一次出手了。

  汗莫沁爾的刀和鞘同時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淒豔的弧跡,殺機頓時狂暴地驚起一陣疾風,掀起地上的塵土和敗葉,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巨狼飛撲向待勢而發的林渺。

  林渺瞇眼而視,彷彿可以看到一道道成十字的光弧層層而至。他知道,那是汗莫沁爾的刀和鞘。刀與鞘,依然成弧線盤繞無定地向他襲來,他依然無法找到頭緒,但這次他學乖了,知道刀鞘能夠盤旋射出,若是想退避的話,則很難快過那神出鬼沒的刀鞘,說不定汗莫沁爾手中的圓月彎刀也能夠飛旋出去傷人。是以,他可不想再避,那惟一的選擇便只有出擊。

  沒有任何猶豫,刀鋒橫移,拖起一道無與倫比的光弧,但林渺並沒有盡全力,因為他是真的想找到汗莫沁爾武功的獨特之處,他要自對手的武功之中去熟悉貴霜國武學的奧妙。是以,他並無立刻勝汗莫沁爾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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