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妖街鬼店 作者:北湫汪 (連載中)

 
V123210 2017-12-2 23:15:0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6157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9 19:34
第50章狐譚1

    司諶躲在暗處,看著左靜回到店裡,如釋重負般喘了口氣。

    他來到高老闆店裡,行禮問候。

    高老闆笑道:「左老闆店裡新來的夥計,不好應付吧?」

    「那姑娘是什麼人?」

    高老闆笑而不語。

    司諶識趣地沒有繼續問。

    「剛剛我在街口碰到一名小道友,不知道他來這裡是做什麼?」

    「打街。」

    司諶聽了,並不驚異,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高老闆奇道:「看諶小哥的樣子,似乎知道些什麼?」

    司諶道:「剛剛我看他似曾相識,但是一時沒有響起。高老闆說他來打街,我倒是想起來了。」

    小道士的師傅是行中的道士。

    他年近四十,但是業務水平難以恭維。

    能力不強,卻是個充滿市井氣息的愣頭青。

    他總是咋咋呼呼的,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是個做大事的人。

    他經常接取和自己能力不匹配的委託。

    失敗了,被人一頓好打,趕出門來。

    行中盡人皆知。

    「我一定會成大事的!我一定會揚名立萬的!」

    這兩句話,他喊得不累,別人的耳朵也都聽出了繭子。

    即便司諶這種和他全無瓜葛的人,也知道他是個標準的失敗者。

    不知什麼時候,他收了一個徒弟。

    似乎是被父母拋棄的少年,流落街頭。

    懵懂的少年被一個老混子引入歧途,這是行中人對這件事的評價。

    老混子海闊天空的吹噓,自信過剩的洗腦,讓少年對他敬仰萬分,更對他的理念深信不疑。

    一老一小兩個混子,從此穿梭於大街小巷,毫無自知之明地惹事生非。

    有心地良善的同行勸他換個業務。哪怕開個香燭店,買賣紅白用品,一樣度日。

    老混子置若罔聞,執著地向著「出人頭地」的目標而去。

    小混子跟著他心中到底英雄,更是一往無前。

    之後,老混子死了。

    這個行業的工作,確實不同於凡人工作的枯燥和壓力。

    但凡人面對失敗,至少可以從頭再來。

    在這行裡,許多工作的兇險,外行人難以想像。

    無處不在的危險,早晚都要淘汰掉那些術學不精的混子。

    他們付出的代價,慘重無及,且不會有翻身和瞑目的機會。

    司諶聽說,老混子死於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

    被兇惡的妖靈啃噬地體無完膚。

    司諶不知道小道士之後如何了。

    但是他似乎繼承了老混子的遺志,變成了一個熱血少年。

    他走街串巷,為了「出人頭地」,經常做一些混賬事。

    截取他人的委託,冒名上門,被人趕出來。

    沒有收入,只能蹭吃蹭喝。

    不學無術,只想憑一時之勇一戰成名。

    他的年幼,讓行中人對他有著寬恕和憐憫。

    他的無知即惡,又使得他不招任何人待見。

    終於,有心黑的老江湖不勝其煩,使起壞來。

    他們告訴小道士,只要能打街成功,立時一本萬利。

    小道士莽撞上門,黯然而去。

    高老闆聽了,微微點頭道:「可憐了這少年。」

    說著,他深邃地看了司諶一眼,道:「人類,果然不好相處。」

    司諶一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些日子,他和高老闆交往了許多,深為他的學識和氣度所折服。

    他以為,高老闆也視他為友。

    高老闆的這句話讓司諶突然明白,妖與人之間,有著一層無法踰越的隔閡。

    那隔閡,是人心人性所鑄就。

    想要越過它,不比走過千山萬水容易。

    「事情並不是你說的那樣。」

    司諶和高老闆都是一愣,向店門口望去。

    一名美豔的婦人走了進來。

    她舉止優雅,氣度華貴。雖然穿著簡單寬大的純白便服,卻一點都不顯得俗套。

    婦人的臉是司諶迄今為止見過最讓人心動的面孔。

    即使電視上那些最頂尖的明星,也不及她的萬一。

    她面容冷峻,一雙秋水鳳眼懾人心神。

    司諶身為修行多年的人,仍然看得滿臉通紅,心跳加速,都忘了避諱。

    高老闆見是婦人,笑道:「原來是胡夫人,我等你很久了。」

    高老闆說著,拍了拍手。

    撲克臉的小夥計抱著兩盆盆景從後院出來,放在櫃檯上。

    「這兩株月心是按照胡夫人的要求收來的。」高老闆道:「胡夫人看看?」

    胡夫人走過去,看了看兩盆盆景,不置可否。

    她從袖口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口袋,放在高老闆的櫃檯上,道:

    「結賬。」

    「謝謝惠顧。」高老闆笑吟吟地收起口袋。

    胡夫人將兩盆看上去頗重的盆栽,輕巧地託在手上,轉身就走。

    司諶終於回過神來,急忙道:「請……請問……」

    胡夫人沒有理睬他,端著盆栽快步離開了。

    她的餘香還殘留在空氣中,司諶聞著這股香味,感到飄飄欲仙。

    他眼神迷離,呆滯地站起身,尾隨著胡夫人而去。

    高老闆笑著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茶碗三聲。

    這三聲彷如幻海中的巨響,震得司諶驟然醒過神來。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摸著自己的後腦,突然脫口道:

    「狐狸!」

    「胡夫人雖然是安分守己的店主,但她的脾氣沒有我和朱老闆這麼好。」高老闆道:「諶小哥還是不要太執著於自己的好奇心為妙。」

    「可他似乎知道小道友事情的真相?」

    高老闆笑道:「真相?與你又何干?」

    司諶張了張嘴,沒能回答上這個問題。

    高老闆站起身,往後院走去。

    「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要知道答案。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會敗於自己的慾念。」

    高老闆說完,掀開簾子走了。

    司諶沉默了許久,離開了高老闆的店。

    他低頭走著,參悟著高老闆的話。

    聽得懂,但是悟不透。

    司諶皺著眉頭,向妖街外走去。

    一雙白色的小腳出現在司諶的視野。

    他抬起頭,看到一個異常驚豔的少女。

    少女看起來,不超過十歲。一張精緻的娃娃臉,天真無邪。

    她望著司諶,開心地笑起來。

    「吶!大哥哥!一起玩吧!」

    司諶有些尷尬,他哄道:「哥哥還有事,不能陪你玩呢。」

    少女眨了眨動人的大眼睛,道:「哥哥要去忙什麼事?」

    司諶一愣,他根本沒想好要去做什麼。

    司諶一猶豫,少女笑著拉起他的手道:「我陪哥哥一起去玩!」

    司諶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少女拉著跑出了妖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3
第51章狐譚2

    少女拉著司諶跑出妖街,直接上了最近的公交車。

    少女牽著司諶的手,唱著不知名的歌曲,心情似乎異常歡快。

    司諶從迷茫中緩過神來,終於道:

    「小小姑娘,你到底是誰呀?」

    「我叫小慕!」

    「小小慕,咱們這是要去哪?」

    「遊樂園!」

    司諶一臉茫然道:「去那裡做什麼?」

    「去玩呀!大哥哥不是也要去嗎?」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吧」

    司諶還沒說完,小慕就抬起頭望著他,眼中開始湧出淚來。

    她大哭起來,梨花帶雨。

    車上的人紛紛側目。

    司諶慌張起來。

    也許他是修士中頗有道行的,但他實在是不知道怎樣應付這樣的局面。

    司諶無奈,學著普通媽媽的樣子抱起起小慕,輕輕搖晃道:

    「好好好小慕不哭,哥哥帶你去玩,可以了吧?」

    小慕望著司諶,淚眼汪汪道:「真的?」

    司諶無奈地點點頭。

    小慕破涕為笑,摟著司諶的脖子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司諶羞地滿臉通紅,趕忙面朝窗外站立著。

    小慕望著窗外的景色,歡快地唱著歌。

    司諶苦著臉抱著她,腦中飛速運轉。

    這孩子一定不是人類。司諶想到。

    可是,這種想法並沒有讓司諶心裡的疼惜減弱。

    少女就算不是人類,畢竟也沒有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拋下少女,或者凶狠地逼問少女的來歷。

    司諶的個性純良,無法做出這些會傷害少女心靈的事。

    帶著那麼一絲的戒備,司諶定下神來。

    那就去玩一天吧。

    他終於無奈地想。

    本城的遊樂園有些規模。

    司諶和小慕都是第一次來,兩人看著琳瑯的遊樂設施,目不暇接。

    小慕先反應過來,興奮地尖叫著衝進了園裡。

    司諶跟在她後面,一路看護。

    像是兄妹,又像父女。

    半天的功夫,司諶手裡已經抱了一堆零食和玩具。

    小慕玩了一個又一個項目,沒有一絲疲憊,反而越來越興奮。

    司諶看著她天真的笑顏,慢慢也將心裡的猶疑拋在腦後。

    他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項目,未成年人要有家長陪同。」

    在激流勇進前,工作人員對司諶說。

    司諶有些尷尬,他本能地想辯解自己不是小慕的家長。

    他低頭對上小慕的眼神,無奈嘆氣。

    「好,我陪她一起。」司諶苦著臉道。

    小慕歡呼雀躍。

    小慕坐在司諶懷裡,用力地蹭他。

    司諶無奈地揉著她的頭。

    船,順水極速而下。

    司諶和小慕變成了落湯雞。

    小慕開心大笑,司諶不斷抹著臉上的水。

    休息亭中,司諶脫下修士服的上衣,晾在烈日之下。

    露出標緻的身材和肌肉,引來各種女性的圍觀和指點。

    小慕在太陽下轉著圈,用這種方式來曬乾自己。

    司諶突然覺得心裡很舒服。

    「玩的開心嗎?小慕?」

    小慕看著他,興奮地點著頭。

    她在陽光下,似乎變得玲瓏剔透,幾乎發出光來。

    司諶看得有些發愣。

    他趕緊晃了晃腦袋,心中提醒著自己。

    他是修士,應該心如止水,千萬不能變成戀童的變態。

    小慕望著司諶道:「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司諶。」

    司諶沒了戒備,微笑道。

    小慕的眼睛轉了轉,指著司諶的鼻子道:

    「好!決定了!司諶哥哥就是我的老公了!」

    「啊?」司諶尷尬地皺起眉。

    「老公呀,會親親的那種!」

    司諶大笑,摸著小慕的頭道:「傻丫頭,我怎麼能做你的老公呢?」

    小慕嘟起嘴,道:「為什麼不能?」

    司諶撓了撓頭,最後實在道:「因為你太小了呀。」

    司諶說完,自己也突然一驚。

    他把小慕不是人類的事忘記了,天知道她多少歲了。

    但是面前小慕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不忍傷害。

    「因為你的個人太小了,你長大一些,哥哥就給你當老公,好不好?」

    司諶說完,又後悔了。

    她要是能變大可怎麼辦?司諶擔心地想。

    所幸小慕撅著嘴,一臉地不高興。

    「吶!等我長大了,諶哥哥要給我當老公的哦!」

    幼稚的言語讓司諶徹底安下心來。

    「好。」他笑道。

    小慕哈哈笑著,原地轉圈。

    那姿態,讓司諶突然想起了什麼動物追逐自己尾巴的樣子。

    沒容他多想,小慕又跑掉了。

    司諶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跟了上去。

    夕陽漸漸西沉,小慕終於露出了疲態。

    她從摩天輪上下來,揉著眼睛搖搖晃晃。

    「老公」

    小慕向司諶伸出小手。

    司諶輕輕把他背了起來。

    小慕靠在他背上,進入夢鄉。

    司諶有些犯難。

    他要把小慕送回哪裡去呢?

    也許應該送回高老闆的店裡。

    可是高老闆萬一不用心照顧她,或者不知道怎麼好好照顧她,那小慕該有多委屈?

    司諶糾結著許多有的沒的事情。

    最終,他背著小慕,回到自己掛單的道觀中。

    他決定,等小慕醒了再送她回家。

    小慕睡的很熟。司諶把她放在床上,輕輕蓋好被子,去吃晚飯做晚課。

    晚上,他打了許久的坐,終於打算睡覺。

    他站在寮房外,看著玉盤般的滿月,覺得心曠神怡。

    小慕依舊沒有醒,睡得四仰八叉。

    司諶把她擺弄好,也躺下休息。

    司諶頭一次發現,玩也是件很消耗體力的事情。

    他閉上眼鏡,很快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司諶覺得有些熱。

    他越來越熱,好像心裡有一團火,燒得他口乾舌燥。

    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唇,繼而伸進了他的口中。

    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副傾國的容顏。

    他驚訝,卻有些迷濛。

    藉著月光,司諶認出身邊的女人。

    那是胡夫人。

    不對,不是胡夫人。

    有哪裡不太像。

    究竟是哪裡,司諶又說不出來。

    他的理智漸漸被吞噬,慾火升騰。

    似乎一切的修行和道德,都不受控制地被拋到九霄雲外。

    那女人吻著司諶,司諶燥動而笨拙地回應著。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觸摸到光華柔韌的肌膚。

    他將女人狠狠擁進懷中,感受到凹凸有致、軟似無骨的軀體。

    司諶悶吼了一聲,心中的慾火像火山一樣噴發開來。

    他像隻野獸一樣,終於屈服於自己原始的**。

    司諶猛地一翻身,將女人壓在了身下。

    夜,靜謐而漫長。

    唯有司諶寮房中,急促的喘息聲,在黑暗中迴蕩。

    若有若無,許久方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4
第52章狐譚3

    司諶猛的睜開眼,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看了看表,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他感到身體一陣痠痛。

    身為修士,每天日出而作。

    今天為什麼會睡了這麼久,他也不知道。

    驀的,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猛的轉頭望去。

    小慕睡的很安恬。她不時舔舔自己的嘴巴,像是吃了什麼美味的點心。

    司諶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南柯一夢而已。

    司諶身為修士,一向清心寡慾。

    為什麼會突然做春夢,讓他有些不解。

    而且還是那樣熱烈的

    司諶想到夢境,心中一陣悸動。

    他使勁拍拍頭,阻止自己想下去。

    司諶起床洗漱,慢慢回想,似乎找到了原因。

    胡夫人昨天給他留下的魅惑,可能殘留了許多在他的意識裡。

    司諶想明白這一點,終於如釋重負般出了口氣。

    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傍晚時分,小慕醒來,對著司諶撒嬌。

    司諶收拾好一切,帶著小慕返回妖街。

    司諶牽著小慕,走在妖街上。

    天已經開始暗下來。但妖街兩邊的老闆都盯著他們看,一個個眼中都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司諶覺得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來妖街,這些老闆的眼神讓他有些不安。

    小慕開心地大踏步走著,倒是全無感覺。

    「小慕,你家是哪家店?」司諶問道。

    「那裡!」小慕指著高老闆斜對門的一家店舖道:「老公!你要快點去提親哦!」

    司諶無奈笑笑,點頭敷衍。

    小慕家的店是一家玉石行,裝潢仿古。

    店裡的老闆並不在。

    小慕鬆開司諶的手,興奮地衝向後院去了。

    司諶沒能攔住她。他轉念又想到這是小慕自己的家,隨即釋然。

    他走在欄櫃之間,觀賞著這裡的玉器。

    司諶身為修士,對玉器有些瞭解,雖然談不到精通。

    這家店的玉器,工藝上的水平參差不齊。

    但他能從每一件玉器中,感受到隱隱蘊藏的靈氣。

    司諶暗自驚嘆。

    不愧是妖街中的店。他想。

    他走到店舖的最裡面,一抹翠色映入他的眼簾。

    那是一件盆栽。

    司諶一驚,轉頭向櫃檯望去。

    那裡有另一盆相同的盆栽。

    兩件盆栽的位置,處在店舖對角線的兩端。

    司諶望著這兩盆「月心」,摒住呼吸,一步步向外退去。

    他退到店門外,猛一轉身,和一副傾國的面孔四目相對。

    胡夫人冷冷望著他,道:「你要買什麼?」

    司諶嚥著口水,半天答不上話來。

    小慕從店裡跑出來,開心地對胡夫人伸出手。

    「娘親!抱抱!」

    司諶震驚地看著胡夫人把小慕抱在懷裡,一臉溫柔。

    「慕兒,昨天去哪玩了,又沒回家?沒有惹事生非吧?」

    小慕咯咯笑著,湊在胡夫人耳邊說起悄悄話來。

    胡夫人聽著聽著,猛的看向司諶。

    她的瞳仁豎直起來,像一把利刃。

    司諶的脊背發涼,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胡夫人把小慕放下來,又恢復了一臉溫柔。

    「慕兒乖,娘會替你做主的。娘和他單獨聊聊,讓他給你做丈夫,好不好?」

    小慕興奮地點著頭,跑進店裡去了。

    路過司諶的時候,她望了司諶一眼,一張小臉笑靨如花。

    司諶望著小慕,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

    一股巨大的力量掃在司諶的脖頸上。

    他本能地用手擋了一下,仍然被震得兩眼發黑。

    司諶被打出去十餘米,趴在地上站不起來。

    胡夫人的殺氣衝天,整張臉憤怒地有些變形。

    巨大而潔白的尾巴從她的裙襬下伸出來,在空中舞動著。

    尾巴閃電般捲向倒地不起的司諶,把他提起來又扔了出去。

    司諶摔在高老闆門口的貨架上,痛苦地咳嗽著。

    高老闆的盆栽摔了一地,泥土和植物混雜狼藉。

    旁邊有幾位老闆趕忙勸道:「胡夫人!手下留情!」

    胡夫人像沒有聽到一樣,裙襬下伸出五條尾巴,捲住司諶的脖頸和四肢,將他舉在空中。

    「小崽子!」胡夫人惡狠狠道:「我要讓你不得好死!」

    「胡夫人!無故殺傷修家,大有罪愆!」

    周圍的老闆們七嘴八舌道。

    胡夫人又伸出四條尾巴,向著周圍一頓亂打。

    周圍勸架的老闆被打得人仰馬翻,紛紛逃回自己的店裡。

    朱老闆趕了過來,他望著司諶的樣子,眉頭緊皺。

    一條尾巴掃來,被朱老闆扯住,動彈不得。

    「胡夫人!有話好說,不要妄開殺戒!」

    朱老闆大聲道。

    「他玷污我的女兒!沒有好話可說!」

    胡夫人剩餘的三根尾巴也捲向了朱老闆。

    朱老闆被幾條狐尾亂纏,身體被緩緩拖動。

    他猛哼幾聲,聲音如同悶雷。

    他的四肢鼓脹得壯碩起來,青筋四起。

    胡夫人臉上露出吃力的神色。

    朱老闆雖然沒有被繼續拖動,但也無法擺脫這幾條尾巴的束縛。

    雙方僵持不下。

    司諶的臉色開始由紅轉紫,漸漸窒息。

    朱老闆眉頭緊鎖,大喝一聲:「還不來幫忙?!」

    十八節碎尺流星般飛了過來,向著胡夫人的九條尾巴亂斬而去。

    胡夫人大驚失色,急忙收尾。

    碎尺追著胡夫人的尾巴,繼續深入。

    胡夫人敏捷地閃轉騰挪,躲避著碎尺的攻擊。

    但碎尺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將胡夫人包圍。

    胡夫人尖嘯一聲,兩隻尾巴倏然又伸出,將碎尺打得七零八落。

    碎尺在空中合成兩支,落在胡夫人身前與身後,立插入土。

    左馗手掐印訣,低喝一聲:

    「震!」

    兩儀尺之間閃起一道雷光,正穿過胡夫人的身體。

    胡夫人的身體一顫,捂著胸口癱坐下來。

    她面色慘白,有氣無力。

    左馗伸出手,兩儀尺飛回袖中。

    他走到胡夫人面前,深深施禮道:

    「得罪了,胡夫人。」

    左馗休息了一天,在第二天下午醒了過來。

    他坐在棺材裡,肢體還沒恢復活動。

    他叫左靜去請朱、高兩位老闆,兩人聞訊趕來。

    他詳細說了撈屍的事情。

    兩人聽了,有些唏噓。

    朱老闆聽見外面的吵鬧聲,趕了出來。

    高老闆和左馗看朱老闆久不回來,也出來看發生了什麼。

    高老闆笑吟吟走到朱老闆身邊,看著朱老闆按摩痠痛的四肢,道:

    「如何?我說過,胡夫人的道行在你之上吧?」

    朱老闆白他一眼,道:「她有千年的修行,我又沒懷疑過你說的話。」

    兩人說笑著,一起把司諶救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4
第53章狐譚4

    司諶又喘又咳,緩緩恢復著神智。

    左馗看了,對胡夫人道:「請問胡夫人,為什麼要下殺手?」

    雖然脫力,但胡夫人的殺氣依舊絲毫不減。

    「他玷污了我女兒」她喃喃道:「我要撕了他!」

    左馗皺眉片刻,道:「胡夫人,恕我直言。我對這位小哥也算有些瞭解,他不是那種輕薄放蕩的人。又何況,他剛剛認識小慕,有很多事根本不明白。作為一個心智正常的人類,不會主動對小慕做那種事情。」

    左馗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他猶豫片刻,終於繼續道:「我知道胡夫人心中有傷,不希望小慕重蹈覆轍。可是如此橫加干涉到妄殺無辜的地步,實在有悖義理。胡夫人如果無法自控,我會先代為控制您的怒火。至於小慕的路,是否應該讓她自己選擇,還請胡夫人三思。」

    胡夫人冷笑起來,恨恨道:「左馗,你才活了幾年,怎麼懂得那種刻骨之痛?如果換作你妹妹,你也說得出這種話嗎?!」

    「我不知道,世間無如果。」左馗淡淡答道:「但是有一點,還請胡夫人相信情這東西,只要經歷過,必然懂得其刻骨之處,千年或是一刻,都一樣。」

    胡夫人盯著左馗的眼睛看了對視許久,終於軟下緊繃的身軀,長嘆一聲。

    她閉目片刻,睜開眼望著司諶道:

    「小崽子!我給你兩個選擇!」

    司諶還處在迷茫之中。

    但是胡夫人的氣勢,讓他不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等待發落的犯人。

    「娶我女兒,否則我就是拼上這身道行,也要把你大卸八塊!」

    司諶呆若木雞。

    這個結果似乎早在幾個老闆的意料之中。

    他們沒有半點質疑。所有人都望著司諶,等待他的回答。

    司諶反覆看著三位老闆,似乎希望他們能給他些指點,然而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他低下頭來,自己思考。

    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司諶終於抬起頭來。

    「我不娶。」他一字一頓道。

    「什麼?!」胡夫人瞪圓了杏目,怒喝到:「你再說一次?!」

    「我不娶。」司諶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硬說我玷污了小慕,何況她的心智和身軀根本都不成熟,我不能答應這種事。」

    胡夫人怒火中燒,臉又開始變形起來。

    「我宰了你!」

    胡夫人的尾巴倏然伸出,快得三個老闆都沒反應過來。

    一聲清脆的玉器碎裂聲響起,胡夫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所有人望向玉器行的門口。

    小慕站在那裡,腳下是一件摔碎的玉器。

    那是一塊翡翠的玉珮,整整齊齊地碎成兩半。

    小慕臉上的落寞和悲傷,刺痛著在場每個人的心。

    她抽泣著,走到司諶面前,面如死灰般望著他:

    「你不是說過要做我的老公嗎?」

    司諶的嘴唇顫了一下,他看著小慕,無言以對。

    只是拿她當小朋友哄這種話,他如何能說的出口?

    小慕的眼淚大顆大顆滑落,像是哀鳴的鑽石。

    她無聲地哭泣著,像妖街外走去。

    胡夫人氣得幾乎發瘋,她的九尾全部伸出,狂躁地舞動起來。

    怒火讓她的攻勢變得歇斯底里。

    左馗四人,一時竟有些招架不住。

    或許,這也是母親力量的一種。

    胡夫人依靠怒火的爆發力很快疲軟,轉眼間被左馗四人制服。

    她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氣得渾身發抖。

    高老闆嘆口氣,扶起她道:「胡夫人,我有幾句話,請你認真聽。小慕現在為情所傷,方寸已亂,她獨自出走,只怕沒有以前那麼安全諶小哥不明就裡,我們和他細細講明,也許事情尚有轉機。」

    胡夫人望著高老闆,心思似乎有些明澈起來。

    她冷靜下來,對高老闆誠懇道:「多謝高老闆點播」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著小慕走掉的方向追去了。

    左馗看見胡夫人的狀態,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得。」朱老闆一拍大腿道:「晚上大家喝兩盅?有席好說話嘛。」

    他又拍了拍司諶,笑道:「諶小哥,你好運氣。左靜出門給她自己買陽食去了,今天的東西,你們凡人也能吃得。」

    司諶沒有選擇,被朱老闆扶著進了店裡。

    左靜今天的心情極好。

    她剛剛知道,妖街的人都是土豪。

    他們不愛做凡人的生意,但既然身在人間,總歸避免不了接觸。

    能接觸到他們的,基本都是有錢人。

    他們掙了錢,在行中又沒有太多可以花銷的地方。

    六方齋積累的財富,令左靜驚得合不攏嘴。

    而且她可以隨便花。

    左靜覺得簡直要爽上天。

    她衝到超市裡,第一次體驗了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感覺。

    吃的東西,裝了滿滿兩大袋。

    左靜也只有這種層次的追求而已。

    什麼名牌包包和衣服,她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滿足地提著東西返回妖街。

    一路上,她也賺足了路人的眼球。

    也許是因為奇怪的服飾,也許是因為姣好的容顏,也許是因為漢子般的力量。

    反正她都不在意。

    她提著袋子哼著歌,遠遠望見妖街的入口。

    一個小女孩大哭著從那裡走了出來。

    她邊走邊哭,梨花帶雨。

    左靜站住腳,默默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走過,皺眉不語。

    等到小慕都快要走出她的視野,她才終於大聲喊住她道:

    「餵!小丫頭!」

    小慕哭著回頭過,望著左靜。

    左靜走到她身邊,從塑料袋中掏出一瓶飲料,遞給她道:

    「來,喝點。可甜了,別哭了。」

    小慕望著她手裡的飲料,繼續大哭。

    左靜皺眉,又掏出幾個水果:

    「要不吃點這個?也很甜的!」

    小慕無動於衷。

    她哭著哭著,突然盯著左靜手裡的塑料袋哭。

    左靜疑惑了半天,有些不確定地放下塑料袋,在裡面翻找起來。

    「這個?這個?還是這個?」

    她一樣一樣拿給小慕看,小慕的哭聲都不停止。

    「這個呢?

    左靜拿出整整一袋炸雞腿來。

    她話音未落,被小慕劈手奪過去。

    她邊吃邊哭,場面令人忍俊不禁。

    左靜哈哈笑起來,又掏出兩種不同口味的雞肉,放在他面前道:

    「都給你,慢慢吃。」

    兩個女孩,一個哭著吃,一個笑著吃。

    這副畫面,莫名地有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4
第54章狐譚5

    「為毛哭啊,丫頭?」左靜邊咀嚼邊道。

    「我老公不要我了!」小慕要忙著說話和吃雞腿,倒是沒功夫哭了。

    左靜的動作一僵,道:「我靠,現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屁大點的年紀就談情說愛了。想老娘我活了二十多年,貌美如花,連男人的味道都還沒嘗過呢。」

    小慕抽泣著,望著左靜道:「姐姐你也好可憐。」

    左靜白了她一眼,當她是童言無忌了。

    她吃得口乾舌燥,打開一瓶飲料灌了下去,一邊問道:「丫頭,你多大啊?」

    「今年冬天我就九十九歲了。」

    左靜的飲料全都噴了出來。

    她被嗆到,猛烈地咳嗽者,大聲問道:「多多少歲?!」

    「現在還是九十八歲。」小慕茫然的望著左靜,似乎不明白她靜驚訝的原因。

    左靜吞了下口水。

    她立刻明白,這小姑娘是妖街裡的孩子,非比尋常。

    只是,和這種天山童姥一樣的人相處,讓左靜本能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眼看小慕手裡的雞腿吃完,左靜趕忙又遞給她兩支:

    「來,小奶奶,姑娘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小慕聽不懂左靜的自嘲,一手拿一支,大快朵頤。

    只是吃吃聊聊之間,她不知不覺停止了哭泣。

    很快,兩人面前散亂了一地雞骨。

    左靜打著飽嗝,暗自叫爽。

    傷心似乎耗光了小慕的精力和體力。這會兒她吃飽了,犯起困來,眼睛無神地眨動著。

    左靜收拾好剩下的東西,看見小慕的狀態,把她抱了起來。

    反正肯定是妖街裡的孩子,順路送回去就好了。

    左靜想著,拎起剩餘的東西往妖街裡走。

    小慕趴在她肩膀上,嘟著嘴,卻也無法入睡。

    她雙眼無神,默默發愣。

    左靜走了沒幾步,就碰上了胡夫人和左馗。

    胡夫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女兒,視左靜如空氣。

    她對小慕伸出雙手,溫柔道:「慕兒,跟娘回家。」

    小慕看了一眼胡夫人,又轉回頭去繼續趴在左靜肩上。

    胡夫人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慕兒」胡夫人的口氣近乎哀求,她伸手試圖從左靜懷裡抱過小慕。

    小慕牢牢抱著左靜的脖子,不讓胡夫人抱走她。

    「慕兒你」

    「什麼木耳木耳的!」左靜被胡夫人弄的煩了,打開她的手道:「給孩子起這雞毛名字,你也是沒誰了!」

    胡夫人驚得退後一步。

    她不把左靜放在眼裡。

    但是小慕的態度,讓她焦急地幾乎哭出來。

    柔弱的樣子,全沒了剛剛大發神威的影子。

    左馗輕輕拍了拍胡夫人的手臂,示意她不要慌。

    「小靜,不准和胡夫人這麼說話。」左馗道:「你陪胡小慕一起回家吧。」

    左靜會意。當她仍舊不滿地撇撇嘴,摸摸胡小慕的頭,道:「小奶奶,回家吧?本姑娘陪著你?」

    胡小慕不說話。

    左靜對胡夫人和左馗點點頭,胡夫人會意,臉上現出笑容。

    她引著左靜回玉器行去了。

    左馗拎著左靜買的東西,返回了朱老闆的店舖。

    一樣的桌椅,一樣佈局。

    只是相比以前,席上多了一名成員。

    司諶看著這桌小席,中間分明的一條縫隙,像楚河漢界一樣把桌子分成了兩邊。

    兩邊的菜色,明顯不同。

    靠近司諶的這邊,有蔬菜和牛羊肉。

    對面的食材,司諶似乎沒有見過。

    「來吧,正好又是個月結,大家也聚聚,順便給諶小哥慶祝一番。」朱老闆舉著酒杯,笑道。

    司諶一愣,道:「慶祝什麼?」

    高老闆和朱老闆相視而笑。

    「諶小哥,你可知道胡夫人為何說你玷污了她女兒?」

    司諶搖搖頭。

    這是他最大的疑惑。

    或許在胡夫人的三觀裡,同床共枕就算是玷污了?

    「諶小哥可知道胡小慕這丫頭的年紀?」

    司諶再次搖頭。

    朱老闆笑道:「今年冬天,便是胡小慕九十九歲的生日。」

    司諶的下巴快要掉下來了。

    高老闆道:「九尾妖狐,想必諶小哥有所瞭解。狐乃獸靈五大家之一,百年得道,再過百年能修成人形,其後每過百年多生一尾,千年方得九尾仙體。」

    司諶點頭道:「這我知道。」

    「狐妖誕下的子嗣,當然也絕非普通的狐狸。故此胡小慕出生便有百年的修行,且能夠化成人形。」

    朱老闆接過話頭,道:「只不過,她功力不足,在平常的時間,只能維持童子之身。」

    司諶突然吞了一下口水。

    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高老闆看出他的心思,笑著點破:

    「只有每月月圓之夜,陰力充足的時候,她才能化身為成女一晚。」

    咣鐺一聲,司諶從椅子上滑坐在地。

    朱、高二人大笑起來。

    左馗望著他,面無表情。

    司諶嘴唇顫動,已經說不出話來。

    「狐妖並非人屬,有了愛慾,也不懂得矜持控制。但胡小慕少女心思,這近百年來,從沒有過看上的人選。」

    「所以說,胡小慕對諶小哥一見傾心,你們兩人又都是初交魚水。如今世道紛亂,不是十分可喜可賀嗎?」

    司諶癱在地上,幾乎沒了意識。

    胡小慕在左靜身上趴著,不知什麼時候睡熟了。

    左靜想把她放下,可是胡小慕在睡夢中都死死摟著她的脖子。

    左靜無奈,在胡夫人家裡歇了下來。

    胡夫人這才對左靜有了些客氣的臉色。

    「胡夫人,這丫頭到底什麼情況啊?」

    胡夫人並不想和左靜多聊什麼。

    可胡小慕現在這樣依賴她,胡夫人心有歉意。

    況且她是左馗的妹妹,早晚也會知道。

    胡夫人把事情告訴左靜,左靜比胡夫人的反應太大。

    「媽個雞啊!這個渣男!還敢他媽先上車後買票,還提褲子不認賬!還尼瑪連小孩子都不放過,這個死變態!」

    左靜壓著聲音,怒喝道。

    「我他媽閹了他!」

    左靜的義憤填膺倒是讓胡夫人對她有了些好感。

    胡夫人嘆息之餘,摸著胡小慕的頭,眼神變得落寞。

    「可嘆,我輩狐妖,自古大都被困在一個情字上。獸屬都羨慕我們在獸妖中天賦過人,誰能知道慧極必傷的苦楚」

    左靜望著胡夫人,嚥了下口水。

    妖狐,在人間幾乎是多情的代名詞,常與沒人和百轉千迴的愛情故事為伴。

    左靜心中的八卦之火開始熊熊燃燒,她絞盡腦汁,小心措辭:

    「那個,胡夫人,想必,你也是有情傷的,哦?」

    胡夫人的眼神變得空洞,思緒彷彿脫離了現實。

    她就這樣,輕輕點了點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4
第55章狐譚6

    胡夫人的家族有許多親戚,男的玉樹臨風,女的不可方物。

    胡夫人還不能變化成人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姐妹乃至七大姑八大姨們,去人間遊歷,享受男歡女愛。

    妖狐們對於人間的看法,大都不同。

    差異到幾乎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的地步。

    情這一字,本來就難以言喻。

    似是從無端而起,莫名牽掛。

    又不知如何終了,或是百轉柔腸,或是撕心裂肺。

    每個人的感受,都不相同。

    妖狐們不同的經驗讓後輩們很是迷茫。

    對於男女之事,他們又好奇又害怕,又渴望又猶疑。

    不過,初開靈智的妖狐,就像情竇初開的人類一樣。

    那絲好奇心和心底對的渴望,是未經世事的幼小心靈所無法拒絕的。

    胡夫人不知道該怎麼做,姐妹們七嘴八舌的看法和建議,令她頭暈。

    她要自己去看看凡人們是怎樣做的。

    胡夫人居住的山下就是鄉村,前輩們化人而去,都要經過那裡。

    村裡的農夫居多,胡夫人覺得他們土裡土氣,不太有好感。

    下鄉收租的夥計,看起來利落了很多。

    胡夫人跟著他,去了一處鎮子。

    夥計回到了一處富戶家中。胡夫人跟著他,被這家富麗的裝潢所吸引。

    她夜裡找到狗洞,悄悄溜了進去。

    院子裡的看門狗被胡夫人輕鬆迷暈,她敏捷地在富家院子裡穿梭著。

    廚子太醜,管家太臭。

    老爺和族裡的長老一個模樣,讓人提不起興趣。

    夜幕深黑,萬籟皆寂。

    整個院子一片漆黑。

    卻有一處偏房,掌著燭火。

    胡夫人過去,透過窗戶上破損的一絲縫隙,向裡面看去。

    年輕的公子,正在秉燭夜讀。

    他唇紅齒白,少年風流。

    胡夫人開始相信,那些說少年書生惹人愛的前輩,說得都是至理名言。

    她搖身一變,現出一副傾國的面孔。

    二八佳人,秋波勾魂。

    什麼樣子能夠讓凡人魂不守舍,這可是無前輩們前赴後繼,總結出的經驗。

    胡夫人敲敲門,公子疑惑地開門。

    他站在那裡,立刻就被胡夫人的模樣和妖氣迷得神魂顛倒。

    為什麼深夜會有這樣的姑娘站在他門前?她從哪來?姓甚名誰?

    這些問題,公子早就拋諸腦後。

    一番你儂我儂,談情說愛。

    胡夫人半推半就地和公子吹燈就寢。

    大抵不是什麼東西都需要學。

    尤其是男女之事,人也好,獸也罷,總有本能。

    胡夫人朝去暮來,和公子郎情妾意,盡情縱慾。

    她心也甜蜜,身也舒爽。

    公子一介凡人少年,不出半個月,已然虛得脫相。

    家裡人發現,著慌地燉補品、請大夫。

    公子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胡夫人從沒想要害公子。

    對公子的狀態,胡夫人也很心焦。

    她總是勸說公子,為重,愛惜身體。

    只是燈一吹,又被公子勸服,上床就寢。

    人情並不總能說得清是非。

    胡夫人的事情終於被家裡的傭人發現。

    大家恍然明白,家裡鬧了妖怪,纏上了公子。

    家裡請來了各路高人,都被胡夫人戲弄驅趕。

    胡夫人雖然初出茅廬,對付一些江湖混混,還是綽綽有餘。

    終於有一天,一位遊方的修家主動上訪,聲稱他能除妖。

    他非僧非道,是個無名的門派。

    但家裡人早已六神無主,即刻請入。

    胡夫人夜裡又來,被一聲巨響嚇呆。

    幾隻玉製的卡子憑空而降,將胡夫人箝制在地上,動彈不得。

    燈火齊亮,大院裡的人全都出來觀看。

    胡夫人的原形如驢一般大驚呆了所有人。

    「快!打死這只妖精!不要讓她再害人!」

    鋤頭鐵鍁,大抵開了刃的工具,都被人拿在手裡,慢慢為了上來。

    「慢。」

    修士說著,走進人群。

    「這狐妖並無殺生害命之意,她不懂人情世故,一切出於本能。有道是不知者不罪,還望能放她一條生路。」

    老爺是一萬個不情願。

    可是修士的手段,讓他不敢反駁。

    萬一修士發起火來,一步高興放了狐狸,那可夠他們受的。

    老爺沒轍,答應下來。

    修士將一件玉項圈戴在胡夫人的脖子上,之後收了玉卡子。

    胡夫人一獲得自由,撒腿就跑。

    修士手上掐住印,胡夫人倒了下來。

    她渾身麻痺,動彈不得。

    「跟我走吧,好生修行。」修士道:「拼卻,能得正果。」

    胡夫人無奈,只好跟著修士離開。

    臨走,她回頭望著公子的房間,淚如雨下。

    修士修行的門路很奇特。

    他的術學,是發掘並製造擁有靈力的玉器。

    以此為媒介,能施展精深的奇術。

    他每天教授胡夫人道德義理。

    胡夫人壓根聽不進去。

    他又教胡夫人造玉的手段。

    胡夫人也草草敷衍。

    人服心不服,胡夫人完全沒有好好修行的心思。

    修士有些無奈,終於在某一天,解下了他脖子上的束縛。

    「你走吧,或許你應該先入世,再出世。」

    他說。

    「只是你要記得,人妖有別。所有能滿足你**的事情,一旦過度,必有損傷。傷得大了,神仙難就。這些日子我給你講的道德義理,也不知你記了多少,願你好自為之。」

    胡夫人對修士的話似懂非懂。

    但她知道,她自由了。

    她轉頭離開了修士,快如閃電,並且沒有半點留戀。

    修士搓著手裡的一塊玉珮,悵然若失。

    修士的教導,也並不算全無作用。

    至少胡夫人來到城裡,開始有了打算找些事做,像人類一樣生活的想法。

    胡夫人不明白市井行當,她東瞧瞧西看看,逢人就問,自己能想做事賺錢。

    有人以為她腦子有病,有人因為她的姿色,說要她做老婆,好好養著她,有的是錢花。

    胡夫人嫌棄他們。

    修士教給她,做人要學會自食其力。

    也不知為什麼,胡夫人總會記得那些他從不專心聽的教導。

    最後,她遇到一個打扮豔俗的中年女人。

    女人看著她,眼中閃著精光。

    胡夫人的姿色,讓她口水直流。

    「有有有!」中年女人興奮地笑道:「我們這,還真有又輕鬆又舒服,還又掙錢的活計!」

    胡夫人聽了,喜笑顏開。

    都說做人難,做人有什麼難的?

    她想著,欣然跟著中年女人走進一家裝潢花哨的大店。

    店舖的名字叫作「春芳樓」,是這城中最大的青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5
第56章狐譚7

    短短兩年的時間,胡夫人就成了春芳樓的花魁。

    胡夫人詫異那些被賣進青樓的女子,一個個不知道為什麼都要尋死覓活。

    這裡有男人,有錢,還有無數人給她們關注和讚美。

    胡夫人在紙醉金迷中,縱情體驗著情與欲的歡愉。

    男人們對她逢場作戲,一擲千金,讓胡夫人獲得滿滿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青樓裡當然也教習房中之術。

    和胡夫人**過的男子,更加貪戀她的**。

    而她以此為榮。

    她不像凡人的女性一樣,有著三從四德的心理束縛。

    胡夫人沉淪慾海,樂在其中。

    男人們對其流連忘返。

    鴇娘數錢數到手抽筋。

    胡夫人在坊間的惡評如潮。

    在市井女人們的口中,她「不要臉」「狐狸精」。

    女人們的妒火,把胡夫人的流言煮得鼎沸。

    這些,當然絕大多數都是無法留住自己丈夫的女人所為。

    嫉妒和憤怒,多數都處源於對自己的無能痛恨。

    當然,這些東西暫時還無法對胡夫人造成傷害。

    青樓對她來說,是小小的天堂,是她的象牙塔。

    儘管這裡物慾橫流。

    名妓的名號遠播開來。

    四方的名流商賈、風流才子,紛紛聞名而來。

    他們為博胡夫人一笑,一擲千金,舞文弄墨。

    多少人想要為她贖身,被胡夫人一笑拒之。

    她喜歡青樓的生活。

    胡夫人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了好多年,漸漸開始感到有些疲憊。

    她想歇歇,但卻沒有人允許。

    鴇娘威逼胡夫人,但她如何是妖怪的對手。

    於是,又使出各種利誘和苦肉計。

    比如哭爹喊娘的訴說自己對胡夫人的知遇之恩,開店的不易。

    比如威脅胡夫人,只要她敢走,就打死她的姐妹們。

    胡夫人沒有見識過人心的這種險惡。

    這些手段唬住了她。

    但她心中倦了。

    心倦了,舉手投足就都是敷衍。

    客人們開始對她的服務不滿。

    聞名而來的外地人,覺得名不副實,再也不來。

    鴇娘這下沒轍了。

    不聽話,她有辦法威逼利誘。

    心裡不服,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

    鴇娘只能壓榨胡夫人的剩餘價值,並且開始力推其他的姑娘,力爭彌補胡夫人造成的損失。

    一位風流的才子造訪春芳樓,他的才情,給了苦悶中的胡夫人一縷清風。

    胡夫人對他依賴,牽掛。

    會因為他的哭而哭,會因為他的笑而笑。

    胡夫人真真正正墜入愛河。

    為了才子,她不再接客。

    她用自己積累的財富供養才子。

    鴇娘對這種行為厭惡之至。

    但她不動聲色,一點點找理由,挖空了胡夫人的積蓄。

    終於,胡夫人一貧如洗。

    才子安慰她,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過平淡的生活。

    胡夫人卻不能忍受,她不希望自己心愛的人享受不到奢靡的生活。

    她又開始接客,熱情滿滿。

    但她的心不在,水平也就永遠無法發揮到原來的程度。

    掙來的錢,被鴇娘剋扣之後,也就勉強度日而已。

    才子對胡夫人的行為稍有怨言,但很快就不再多嘴。

    過了些日子,才子告訴胡夫人,他想要上京趕考,拜託胡夫人給他些盤纏。

    他捧著胡夫人的臉,深情款款道:

    「等我高中,謀得一官半職,必定替你贖身,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胡夫人的心,幾乎跳出了心臟病。

    胡夫人攢了許多日子錢,終於攢夠,給了才子,送他離開。

    之後,她不再接客。在青樓裡做些刺繡,住最破的柴房。

    但她很開心,心中滿懷期待。

    這一等,就是三年。

    胡夫人沒有等到才子。

    但她堅信才子會來娶她,依舊痴痴地等。

    紅牌姑娘勾心鬥角,看到往日的花魁落魄到這種地步,經常落井下石刁難她。

    有一天,外地的客商帶來了一個消息。

    姑娘們聽了,一個個幸災樂禍地笑著,找到胡夫人。

    她們圍著胡夫人,旁若無人地聊天。

    「哎喲!今天的那個客人是從京城來的,聽說如今的吏部侍郎,當官不過三年呢!」

    「那當然,人家是高中的狀元,丞相的女婿,做得高官,一點都不奇怪!」

    胡夫人瞭解她們的套路。

    她們說的話,讓胡夫人的心跳加速起來。

    「那個侍郎他叫什麼?」

    姑娘們說出的名字,讓胡夫人如墜冰窟。

    她們看到胡夫人的反應,一個個摀嘴竊笑。

    「我不信」胡夫人喃喃道。

    當天夜裡,她現出原形,飛一樣趕往京城。

    她一路奔波,到達京城,詢問了侍郎府邸的位置。

    夜裡,她跑進了侍郎府裡,看到了才子與他的妻子同床公寢。

    她撞破窗戶,站在才子床前。

    才子和妻子被驚醒,嚇得蜷在床上。

    胡夫人渾身都在顫抖。

    才子驚道:「錦錦淑?!你怎麼」

    「你不是說要娶我麼?」胡夫人步步向前緊逼,淚流滿面。

    「你不是說要給我贖身麼?不是說要八抬大轎」

    才子一個耳光抽在了胡夫人的臉上。

    「賤婦!我豈能娶你一介娼妓為妻!」

    才子大罵道。

    「來人!快來人!」

    巡夜的護院們很快趕來,一個個對於胡夫人如何進入這裡感到好奇。

    「把這賤人給我亂棍打死!」才子大喝道。

    護院和家丁稍一猶豫,開始上前去拖拽胡夫人。

    胡夫人擦了一把眼淚。

    她的瞳仁變得豎直,像一把利刃。

    她現出原形,大開殺戒。

    房間中一片血腥。

    一夜之間,侍郎府滿門被血洗。

    胡夫人在血泊之中,面目猙獰。

    她望著無垠的星空,欲哭無淚。

    她心如刀絞,不知道該如何拯救自己。

    胡夫人就這樣保持著原形,茫然地走在無人的大街上,慢慢出了城去。

    她心寂如死,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完全感知不到周圍的一切。

    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人類抓住了。

    人類想要處死她,她木然地等待著發落,並不反抗。

    夜裡,有人打開了關押她的籠子,對她道:

    「錦淑,一向安好?」

    胡夫人一愣,抬頭去看。

    月光下,修士的臉龐,慈祥而溫和。

    胡夫人的眼淚如泉水般湧了出來。

    她在撲在修士身上,現出人形,嚎啕大哭。

    這一刻,修士教給她的種種道德義理,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胡夫人頓悟了。

    「弟子罪孽深重」胡夫人跪在地上,向修士懺悔。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修士道:「隨我回山中修行吧。」

    胡夫人深深叩首,跟著修士走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5
第57章狐譚8

    一時的痛徹換來一時的醒悟,永恆的秉性注定難以平靜。

    即便開悟,胡夫人的心,依舊每天都疼。

    她在山中跟隨修士修行,晨鐘暮鼓,努力讓自己的心思沉寂。

    無非是用忙碌的神思填充自己的空虛,讓自己暫時忘卻情傷。

    治標不治本。

    她經常會站在高處,望著山下的景色發呆。

    修士總是默默看著她,並不打擾。

    胡夫人開始喜歡上製玉。

    那種沉浸和忙碌的感覺,讓她能更加徹底地忘記傷痛。

    她和修士相處在一起,每一天,從早到晚。

    他們一起做功課,一起吃一日三餐,一起遊方尋石,一起雕琢玉器。

    修士溫潤如玉,心境超然。

    對於胡夫人,像一道溫暖的光華,不知不覺佔據了她的整顆心。

    情傷讓胡夫人對修士的接觸小心翼翼。

    修士這樣的德行,會不會接受她的感情?

    才子對她做的事情,是否又會再次發生?

    兩人如此相守了許多年,直到修士走到生命的盡頭。

    修士不是妖類,道行再深,始終是凡人。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胡夫人握著他的手。

    兩人相顧無言。

    一個哀傷落寞,一個苦笑輕喘。

    修士從懷裡摸出一塊玉珮,放在胡夫人的手心裡。

    那是修士貼身的寶玉,從來不離身半步。

    修士握著胡夫人的手,終於閉上眼睛。

    胡夫人放聲痛哭。

    她猶疑了這麼多年,終於錯過。

    胡夫人將修士的遺體火化,下山去了。

    對於情與愛,她依舊迷茫。

    經歷過濫情與背叛,也經歷過痛失真愛。

    胡夫人決定,下山去為自己尋找答案。

    這一去,便是數百年的光陰。

    或是踽踽獨行,或是找到中意的人,伴其一生。

    幾百年來,胡夫人始終再沒有碰到一個人,讓她有當初對才子和修士的感覺。

    她有些累了。

    胡夫人回到自己出生的山中。

    幾百年下來,這片人跡罕至的環境也沒有太多變化。

    新生的不知多少代的小狐狸們把她當成老前輩,好奇地和她問東問西。

    胡夫人慈祥地和他們聊著,恍如隔世。

    胡夫人化成狐狸,打算在這裡終老。

    她有了同族的伴侶,生下了一胎子嗣。

    這便是胡小慕。

    胡小慕有意無意之間,便化成少女一般的體型。

    這讓胡夫人有些詫異,也讓同族的小狐狸們羨慕不已。

    「回人間去吧,錦淑。」族中的長老道:「既有人身,當有人緣。小慕得此天賦,是天意你塵緣未了。」

    胡夫人深思了一些日子。

    她摩挲著修士留下的玉珮,在山澗中發呆。

    胡小慕歡快地唱著歌,在她身邊嬉戲。

    最後,胡夫人嘆了口氣,將玉珮掛在胡小慕的胸前,自己化出人形。

    既然塵緣未了,就再回塵世了卻塵緣吧。

    胡夫人站在山道上,抱著胡小慕和族人道別。

    她終於再次下了山。

    胡夫人帶著胡小慕在人間漂泊了數十年,遊歷了許多地方,最終獲知有妖街這處地方。

    胡夫人很詫異。她來到這裡,發現各種妖靈在這裡安居樂業、有序生存的時候,心中很是感動。

    她相信,在這裡,她能找到自己的塵緣和歸宿。

    胡夫人開起了自己的玉器行,遵守著妖街的秩序,做著買賣。

    她和妖街上的老闆們熟絡起來,在行中也漸漸有了地位。

    一個青年道士來到胡夫人的玉器行裡買賣,對她一見傾心。

    胡夫人並不覺得有什麼。

    她的妖豔,千年中降服的男人,數都數不過來。

    上到王孫公子,下到地痞乞丐。

    對她痴心一片,一點也打動不了她。

    對於胡夫人來說,這種人一句話就可以打發掉。

    「想要我?你這種小屁孩可不行。」胡夫人調笑著對他說:「除非你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出人頭地,能讓我事事依賴於你,或許我會動心。」

    青年道士帶著熾熱的感情,離開了這裡。

    「出人頭地」這個想法,讓他迷失了自己。

    他不再好好修行,不再量力而為。

    他像個神經病一樣,每天想著如何發家致富,揚名立萬。

    胡夫人聽說這些,有些嘆息。

    但她沒有放在心上。

    一時的激情,她見得多了。

    這樣的人,等他累了,自然就不折騰了。

    無法踏踏實實做自己的業務,道士越發一事無成。

    是失敗刺激自己迷失,還是迷失讓自己越發失敗。

    又或者是個惡性循環。

    道士從青年變成中年,始終沒有半點長進,並且一事無成。

    他是善良的。即便自己為情所困,生活困難,他依舊收留了一個流浪的孩子,並且認他為徒。

    道士對徒弟很好,他的熱情與執著也在感染著徒弟。

    不諳世事的小道士,把師傅當成自己的榜樣。

    兩人沉迷於自己的小世界,不願意自拔。

    胡夫人看著他從青年執著到中年,慢慢開始動容。

    時不時,她也會主動打聽道士的近況。

    一樣的失敗,一樣的想要「出人頭地」。

    胡夫人覺得對他很是虧欠。

    當她聽說,道士接取了一件異常兇險的委託時,她心中一顫。

    她猶豫了很久,終於趕了過去。

    道士已經被重創了內臟,奄奄一息。

    小道士抱著他,無助地嚎啕大哭。

    胡夫人默默望著這一切,心中悸動不已。

    道士摸著小道士的臉,吃力地說著遺言。

    「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功成名就」道士說著話,目光開始渙散:「只有那樣你才能做到你想做的事,守住你想守的人」

    他望著星空,意識越發模糊。

    「這個世界,弱者空有愛的權力,卻沒有被愛的能力若有來生,我寧願一世孤寂」

    胡夫人看著他閉上眼睛,心中黯然。

    她默默流下清淚,返回了自己的店裡。

    只留下似懂非懂的小道士,哭得聲嘶力竭。

    道士最後的話語,成了小道士的心魔。

    直到打街失敗,才讓小道士清醒過來。

    胡夫人望著小道士離開的身影,默然不語。

    她的塵緣,又多了一層。

    胡夫人的經歷,讓左靜有些後悔自己這樣八卦。

    她的心,現在好疼。

    左靜努力思考著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來緩解這樣沉重的情緒。

    「那老混啊不,那痴情道士怎麼沒像他徒弟一樣來打街?」

    胡夫人撫摸著胡小慕的頭,淡淡道:「他知道自己沒有打街的本事。如果失敗,這輩子都無法再進入妖街,也就意味著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我。」

    「墮入情網的人,會迷失自己。但對於那個讓他們傾心的人,反而會加倍清晰。」

    胡夫人閉了一下眼睛,輕輕自語:

    「情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5
第58章狐譚9

    不知什麼時候,胡小慕的手已然鬆開了。

    屋子裡卻沒有人動。

    胡夫人似乎陷在回憶裡,畢竟那裡有千年中無數的情思。

    左靜抱著胡小慕,被一股沉重的情緒所束縛。

    沒心沒肺的人,大都是因為受夠了沉重,習慣性地開始避開。

    她沒想道,胡夫人的八卦有這麼沉重。

    終於,左靜注意到了胡小慕的狀態。

    她和胡夫人一起把胡小慕安置好,告辭離開。

    臨走時,胡夫人送給她一塊玉。

    左靜有些不解。

    「謝謝謝謝,不過這是什麼意思?見面禮還是安慰獎?」

    「妖街中,出進均衡。你替我安撫小慕,我自然要付出等價的代價。」胡夫人說:「你如果真能留在這裡,慢慢就會理解。」

    左靜不太明白,但她不好意思多問,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這塊玉一點也不特別。

    它通體翠綠,沒有一絲雜質和瑕疵。

    它的形狀像是一塊醒木,長短有左靜的巴掌伸開那麼長。

    大概適合刻個印章,否則無論是長短還是觸感,都不如根黃瓜。

    左靜掂著這塊玉,撇著嘴想。

    她謝過胡夫人,離開了玉器行。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左靜收起手機,一抬頭便看見朱老闆店舖的台階上,坐著一個人。

    那是司諶。

    「喲!」左靜剛一拔調門,自己的聲音便打破靜謐,在空曠的街道上產生巨大的迴響。

    她趕緊壓了壓脾氣和語調,站在司諶面前,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瞧瞧這是誰呀?讓我看看,好像是某個吃完了抹嘴就走的王八蛋吧?」

    司諶抬起眼皮看她,連頭都懶得動。

    他醉眼朦朧,雙頰通紅。

    「你懂個屁!」司諶對左靜大罵道。

    左靜一愣,瞬間火冒三丈。

    她擼起袖子,拽住司諶的領子,一巴掌扇了下去。

    司諶雖然酒醉,但功夫尚在,一下接住了左靜的手。

    但也因為酒醉,他的功夫大打折扣。

    兩個人像街頭鬥毆一樣扭打起來。

    一個美人,一個修士,肆意地毀壞著自己的形象,在空曠的街道上打得滾來滾去,互相咒罵。

    「渣男!老娘廢了你!」

    「放屁!不是我睡的她!是她睡的我!」

    「我去連這種顛倒是非的話你都說的出來?!我他媽今天非踹爆了你的老二不可!!」

    「你這婆娘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跟女人講道理,你腦子裡有他媽泡吧?!」

    「這是在玩什麼呀?看起來好開心的樣子?」

    朱老闆從雜貨店裡走出來,看著兩人笑道。

    左馗跟著他走出來,看到這副畫面,嘆口氣搖了搖頭。

    左靜和司諶看了他倆一眼,接著繼續打。

    朱老闆笑著一扇蒲扇,兩人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分開了。

    左靜和司諶渾身的衣服凌亂不堪,遍佈污跡。

    他們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我要閹了這個渣男!」左靜氣道。

    左馗無奈地扶起她,拍打她身上的污跡。

    「你有很多事不明白,不要多嘴了。」他說。

    朱老闆扶起司諶,把兩塊玉珮交到他手裡。

    那是胡小慕摔成兩半的玉珮。

    朱老闆把它們製成了兩個掛件,卻不妨礙拼成完整的一個。

    「諶小哥,剩下的事,要你自己來選了。」

    朱老闆笑著,回店裡去了。

    司諶不理會滿身的污穢,他看著手中的一雙玉珮在月色下泛著清冷的光澤,迷離的眼神開始聚焦。

    「我是不是應該負責任?」司諶道。

    他語音縹緲,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左靜愣了一下,不明白司諶為什麼會突然就想通了。

    她也趕緊順水推舟道:「那是當然!睡了人家憑什麼不負責?」

    左馗敲了一下她的頭。左靜撇撇嘴,不再說話。

    「你要怎麼做,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左馗說:「只希望你捫心自問,對胡小慕有沒有感情她如今的童女身軀,是不是你心中芥蒂的根源守候胡小慕是不是違反天道公義,還有」

    左馗停頓了一下,深沉道:「以及,你是否願意和她在一起。」

    司諶拿著玉珮,站在路中間發呆。

    左馗拉著左靜回六方齋去了。

    「什麼情況啊?你們給他灌了點馬尿他就轉性了?」左靜詫異道。

    左馗躺進了棺材裡,淡淡道:「並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鬼,說啊說啊說啊」

    左靜機關槍一樣不停的嘴,讓左馗沒轍。

    他道:「司諶在意的,只是表象,他心中其實很喜歡胡小慕。否則胡小慕的魅術還不到家,不會對司諶產生那麼大的作用。」

    「我擦!」左靜大驚道:「這麼說這貨還是變態戀童癖啊?!」

    左馗道:「你和他一樣,都執著於表象。也許吸引司諶的,不是年齡,也不是體型,而是他們的緣分。」

    左靜看了左馗半天,道:「我不懂有什麼區別。」

    「如果胡小慕僅僅是個十歲孩童,司諶可能就不會喜歡上她了。人的眼睛雖然會被矇蔽,但心中所感,往往十分真實。」左馗道:「你能明白就明白,不能明白,我也沒有什麼語言能夠來解釋這件事了。很多東西,可以意會,難以言傳。」

    左靜扒著棺材,若有所思。

    左馗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道:「好好看店吧。今天是你最後一天的考驗,如果你失敗了,就不可以留在這裡了。」

    左靜一愣。

    一些壓力,開始真切地壓迫她的神經。

    她回到櫃檯後面趴著,默然無語。

    左靜胡思亂想,一夜未眠。

    天漸漸大亮,左靜居然都沒留意街上何時變得熙攘起來。

    她坐得有些累,站起身靠著門框,看著來往的行人發呆。

    司諶站在玉器行的門口,似乎在等待什麼。

    看起來,他不但也是一夜沒睡,更好像已經做出了決定。

    終於,他走進了玉器行。

    左靜趕忙也跟了過去。

    胡夫人正盤點著欄櫃上的玉器,對司諶視而不見。

    司諶鼓足了勇氣道:「胡夫人,我想見小慕。」

    胡夫人瞪著他,眼神如刀。

    她還沒說話,胡小慕就從後院跑了進來。

    她望著司諶,淚眼汪汪。

    胡夫人不敢妄動。

    司諶蹲下身子,單膝跪在胡小慕面前,溫柔道:

    「我不太動怎麼和女孩子相處,我的年齡還沒有你大。」

    左靜差點沒忍住踹他的**。

    得有多腦殘的男人才會和女人說這樣的話。

    「我是個凡人,你的這副姿態,讓我心中總有隔閡。但是高老闆他們告訴我,兩年後,你滿百歲,就可以身化成人」

    司諶說著,將半塊玉珮輕輕放在她手裡。

    「到時候,如果你還願意,我就娶你為妻。」

    胡小慕大哭著,投進了司諶的懷裡。

    淚水洋溢著幸福,浸濕了司諶的衣裳。

    司諶抱著她,滿臉的寵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26
第59章陰差1

    左靜磕著瓜子道:「總歸還是個ppn,哦?」

    「這下你滿意了麼?」朱老闆笑道。

    左靜「切」了一聲,搖頭晃腦。

    倒是掩飾不住她的開心。

    「按你們這的規矩,婚禮要用什麼形式啊?我要當伴娘!」她興奮道。

    朱老闆想了一下道:「這我可真不知道,大概他們喜歡什麼樣的就用什麼樣的吧。」

    「你們這個圈子,沒有更特別的婚禮了嗎?」

    朱老闆大笑起來,道:「你見過野獸辦婚禮的嗎?還不都是和人類學的?」

    左靜愣了一下,道:「還真是。你們都這麼神通廣大,我總覺得你們什麼都高人類一等。 」

    朱老闆笑道:「如果是那樣,何必還苦修求個人身呢?」

    左靜刻著瓜子,默默點了點頭。

    朱老闆收斂笑意,道:「左小妹,今天是你看店的第三天了吧?」

    「嗯。」

    「小心了哦。」

    朱老闆的笑容變得有些深邃。

    左靜吐了一口瓜子皮,回店裡去了。

    她有些緊張。

    壓力越發真切,成幾何數增長。

    對她來說,每一個從門前走過的行人,都有著定時炸彈般的威懾力。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等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告訴你你可能在某個時間之前會死,但又不知道怎麼死。

    左靜有點忘了她不想離開這裡的原因,本能地因為緊張而緊張。

    時間悄悄過去。

    一晃到了傍晚,妖街上的行人開始稀少。

    左靜的瓜子早就刻光了。

    她盯著店門口,眼睛因為過少地眨動,變得通紅。

    一隻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高聲尖叫。

    左馗皺著眉道:「你怎麼了?」

    左靜一拍桌子,大罵道:「奶奶個圈的!你他媽想嚇尿我啊!醒了就不會先說句話?!」

    左馗搖搖頭,把左靜驅離了自己的座位。

    左靜拍著胸口,灌著飲料。

    驀地,店舖後面傳來一陣聲響。

    左靜的動作都僵住了。

    她拚命指著後院,讓左馗去看。

    左馗沉吟了一下,突然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左靜躲在他背後,露出一隻眼睛觀看。

    不知什麼時候,燈老浮在了空中。

    他還在打著呼嚕,但燈籠中的燭火卻旺盛地燃燒著。

    他就這樣,在睡夢中向後院飛去,彷彿夢遊。

    左馗愣住。

    他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左靜,兀自喃喃道:

    「不會吧」

    燈老的出現,讓左靜既興奮,又害怕。

    她死命咬著左馗的大衣,努力不讓自己叫出來。

    左馗的大衣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左靜很快吐了出來,低聲乾嘔了幾下。

    「什麼情況!」她壓著聲音問道:「這是燈籠精嗎?你養的?」

    左馗不說話,走向後院的倉庫。

    左靜寸步不離,眼睛一直盯著燈老。

    燈老在空中緩緩自轉了起來,提干與燈籠之間的連線開始絞得緊繃。

    終於,連線擰到了極限,開始風車般反向轉動。

    燈老的嘴巴大張,噴出大量的火焰。

    火焰就地形成巨大的漩渦,將燈老整個裹了起來。

    片刻後,火焰退去,漩渦消失不見。

    院子裡只剩下一扇立著的門。

    左靜呆呆地看著這扇門,好奇心大起。

    這有點像是漫畫裡的任意門。

    有框有腳,站在地上。

    但這是一扇雙開門,而且顏色大紅。

    左靜觀察了半天,突然明白過來。

    這扇門是燈老變的。

    他的把手化成了框和腳,口眼化成了樑和門。

    左靜圍著這扇門轉了好幾圈,驚嘆道:

    「有點小牛逼啊!」

    她招呼左馗道:「哥,你是怎麼搗鼓出這個的?你要幹嘛?」

    左馗的聲音從倉庫中傳來:「這不是我造成的,是它自己動的。」

    沒等左靜明白過來,左馗抱著一副奇特的長桿走了出來。

    左靜仔細觀察,才發現那不是什麼長桿。

    看起來,似乎是某種支架。

    木質,高一米八,有腳,頂端還有一個小小的四方型卡槽。

    似乎是放什麼東西用的。

    左靜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左馗支使道:「去把它放在街上,路的正中央。」

    「我靠,那不擋路嗎?城管來拆了怎麼辦?」

    「快去。」左馗皺眉。

    左靜扛著支架,罵罵咧咧地走出店,把支架在街當中擺好。

    一瞬間,左靜感覺背後的汗毛倒豎。

    她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所有的老闆都在望著她。

    包括胡夫人和毛老太,還有高老闆和朱老闆。

    接著,所有人開始慌張地收攤,速度快得就像受過專業的防空訓練。

    片刻之間,所有的店舖關門上板。

    空蕩蕩的大街上只剩下扶著支架的左靜,還有時不時吹過的微風。

    「什麼鬼」左靜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立好支架,看到左馗從店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隻白色的燈籠,插在門框上。

    「哥,這到底是在玩啥?我真的看不懂誒!」左靜不爽道。

    「閉嘴。」

    左馗冷聲道。

    左靜一愣,不再言語。

    左馗收拾好一切,來到支架前面,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易山盡的腰牌。

    腰牌放在支架上,正好卡進卡槽裡。

    左靜恍然:原來是乾這個用的!

    腰牌的材質似乎是一種古老的粗糙玉石。雖然磨得很平整,但依舊沒有美感可言。

    它被嵌入卡槽之後,突然閃了一下。

    左靜一愣,還以為是幻覺。

    接著,腰牌發出微弱的光芒。

    光芒太過微以至於在夕陽的照射下,幾乎難以辨別。

    「你聽好。」左馗對左靜道:「這些老闆躲掉的原因,是因為今天是陰差回陰間的日子。」

    左靜打了個哆嗦,道:「陰什麼?」

    「陰差就是鬼差,他們在凡間抓捕惡鬼和冤魂,送回冥府。鬼差的種類有很多,但是行走在陰陽兩界的,就叫做陰差。六方齋本來就是中轉站,附近有陰差要藉道回冥府,所以燈老有所感應,打開了陰陽路的大門。」

    「那玩意兒叫燈老啊」左靜自己嘟囔道。

    驀地,一個想法在他腦中閃過。

    但是沒等她抓住,就被左馗打斷了。

    「陰差回府的日子不太有定數,一般都是什麼時候抓夠該抓的鬼屬,完成了任務,隨時可以回去」

    左馗頓了一下,突然表情凝重起來:「但是今天是你看店的第三天,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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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