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反常的搭訕
舞台上,兩個高高的架子,各架著一個玻璃櫃子。櫃子不大,只能勉強容得下一個人在其中站立,相距五米左右。
台下的觀眾,都在凝神屏氣地看著台上那個穿著白色西裝,身材挺拔的年輕人,期待著他即將為自己帶來的精彩表演。
江逍微笑著一步步走上前,彎下腰對著台下一躬身,旋轉了半圈,招了招手,隨後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了一塊黑布。黑布同樣也不大,將將也就能夠將人包裹在其中而已。
江逍雙手撐起了那塊黑布,前後翻轉了一下,向觀眾示意黑布的正反面都沒有什麼異樣,微笑道︰「那麼,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來了!」
江逍一步步走上了左邊的玻璃櫃前,再度向著觀眾一躬身,隨後拉開了櫃門,走了進去。
兩個玻璃櫃,都是六面透明,懸在空中,從上到下沒有任何遮掩。從江逍打開櫃門開始,再到走進,再到關上門,都始終能將江逍看得一清二楚。
隨後,江逍緩緩張開雙臂,撐起了那塊黑布,慢慢下降蒙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他英俊的臉龐被黑布覆蓋前的最後一剎那,江逍露出了一抹觀眾早已習以為常的燦爛笑容。
那張薄薄的黑布蒙在了江逍的身上之後,便成了他與台下觀眾之間唯一的視線阻礙。按照常理來說,江逍根本沒有機會,再做出什麼反應來。
然而,魔術表演之中,是沒有常理的。
在被那塊黑布覆蓋之後,江逍原本挺拔的身形,卻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矮了下去,就像是被流沙或沼澤吞沒一般,被玻璃櫃的地板吸了進去。
但那通體透明的玻璃櫃,還是被鋼架撐在半空之中,離舞台的地板尚有半米多高,又哪里還會有一個大活人的藏身之處?
更令人驚異的,是右邊相隔五米之外的另一個玻璃櫃中,一個身影正在緩緩升起。
右邊那個玻璃櫃中,原來早已也鋪上了一塊黑布。而現在,那塊原本平鋪在底部的黑布,正出現了一個隆起,並且還在一點點上升。而上升的速度,正與左邊玻璃櫃中江逍下降的速度一般無二,此消彼長。
台下的觀眾發出了一陣齊刷刷的驚嘆之聲。
不過區區半分鐘,左邊玻璃櫃中的那塊黑布,已經徹底失去了支撐,落在了櫃底。而右邊的玻璃櫃里,黑布已經被撐起了一人高。隨後,一雙手輕輕從里面將其捏住,重重地一甩,將黑布自下而上掀開。
穿著白色西裝的江逍,臉上依舊帶著那燦爛的微笑,向著台下觀眾張開雙臂,驕傲地宣誓著自己的存在。
當江逍緩步走出玻璃櫃,站在舞台正中,向著台下觀眾鞠躬致意時,整個場館中早已掌聲雷動。
如此神奇的魔術,幾乎是眾人平生僅見!雖然都早已知道,江逍這名新晉的年輕魔術師最近聲名鵲起,但在這樣幾乎沒有任何遮蔽的舞台上,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表演,依舊是超出了現場觀眾的預料。
在觀眾如潮的掌聲之中,江逍謝幕退場,走下了後台。
演出結束之後,江逍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向著舞台的其余工作人員微笑著告別,快步從內部通道走向了停車場。
他的座駕是一輛純電驅動,造型流暢的白色特斯拉。只是江逍此刻的眉頭,卻微微一挑。
一個女人,一個穿著淺灰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正斜斜靠在他那輛特斯拉的前蓋上,望著正走來的江逍,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又是……一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江逍在心中暗暗這麼想著,腳下的速度絲毫不變,臉上也同樣回應了一個微笑,向著那女人走去。
自從成名之後,這樣的女人並不少見,甚至在停車場等他,只能算是比較溫和的方式了,江逍早已習以為常。只是——自然並非每一個主動前來搭訕的女人,江逍都會接納。
待到走近了車前,江逍才看清那女人的模樣。她的五官都完美得如同雕塑一般,即便是在江逍平生所見之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尤其是一雙眼楮,更是平靜深邃,猶如初夏的湖水,半是柔媚,半是清澈。但再配上一雙斜飛入鬢的雙眉,卻又平添了一股英氣。
「你好,江先生。」
在江逍距離她還有五米時,那女人從車前蓋上挺直了身子,向著他迎上了兩步,微笑著伸出了手。
「你好。」江逍伸出手握了一下,卻覺得這女人的手雖然細膩柔嫩,但卻絲毫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嬌弱,而是沉穩有力,一時間心中有了些異樣的感覺。
「我的名字叫紫煙。方才在台下看到了江先生您的表演,很是驚嘆。以前雖然也听說過江先生的名號,但卻從來沒有在現場親眼見證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那女子淺淺一笑,收回了手︰「我想,此刻莫說是國內,便是放眼全世界,能像江先生這樣神乎其技的魔術師,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紫煙……?
這種一听就不是真名的名字,以及她的口氣……
江逍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同時心里也暗暗有了些與平時不同的疑惑。
面前這名叫紫煙的女人,開口的語氣和內容,卻並不像之前那些主動撩上他的粉絲一般,或是狂熱,或是主動勾引,而更像是……
——更像是社交場合,甚至洽談合作時的感覺一般。
而她面上的表情,那淡淡的微笑,也同樣沒有摻雜著半點男女之情的模樣。
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時候,江逍永遠不會多說太多。此刻無論是坦然承認,還是故作謙虛,都不合他的性子,不如干脆等著對方,繼續將來意托出。
「不知道江先生的魔術,師承何人?」紫煙的一雙妙目,在江逍的上下輕輕打了一轉,巧笑倩兮道。
「世界那麼大,總有幾個自學成才的人吧。」江逍欠了欠身,淡淡笑道。
紫煙伸出手,半轉過身,在江逍的車蓋上輕輕敲了敲,點頭道︰「確實正如我此前心中所想。像江先生這樣的表演,既然此前從來沒見過任何人表演過,甚至哪怕連接近的都沒有,如果說不是自學成才,那反倒還奇怪了。只是……」
紫煙說到了這里,頓了一頓,沒有再繼續往下說,而是望著江逍,突然轉過了話題︰「就在這停車場里說話,是不是太奇怪了點?不知道江先生現在有沒有閑暇,與我同去喝一杯酒呢?我知道有一處地方,不但清淨,酒也算得上不錯。」
「抱歉。」江逍搖了搖頭,拒絕了紫煙︰「剛表演完,有些累了,只想回家好好沖個澡。如果喝酒的話,我更喜歡在自己的家里,那樣會更舒服自在些。而且……我家里的藏酒,只怕也更好些。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吧。」
說完,也不待紫煙再多說,江逍已經沖著她笑了笑,走到車左側拉開了車門︰「如果不介意的話……」
紫煙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半分被拒絕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笑,讓開了江逍的車前,望著江逍坐進車內,隨後緩緩向著出口開去。
待到江逍的車消失在視線之中時,紫煙的臉上才再度露出了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
「瞬移麼……只不過好像血統還沒有完全覺醒的樣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屬于哪個職階的。不過……還是再試著接觸一下吧。」
江逍一路向著東郊開去,心中雖然微微有些不快,但很快就被車窗中吹入的夜風所吹散了。
紫煙確實是個令人驚艷的美女,即便是在他生命中所接觸過的各色女性之中,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如果換了平日里,哪怕並不期待什麼肉體接觸,單單只是看著,也足夠養眼了。
但江逍卻實在不願意再與她多做些什麼接觸。
因為只要觸及到,他所表演的魔術這一話題,總會讓他自心底產生出抵觸與不悅來。而這種抵觸和不悅,縱使是再美麗的容顏也難以將其消除。
半小時後,江逍回到了自己在東郊的家中。快速地沖了一個熱水澡,披上了浴袍,重新走回客廳之後,江逍才將方才因紫煙的探尋而生出的不悅感徹底消除。
江逍走到酒櫃前,上下掃了兩眼,挑了一瓶來自RB的Nikka竹鶴21年威士忌,給自己倒了半杯,坐在沙發上,輕輕搖晃著酒杯,听著酒液在其中的響動,
江逍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非常滿意。
出道不過兩年的他,卻在魔術界刮起了一陣不可置信的旋風。在短短兩年之內,在別人口中的稱謂,已經從「後起之秀」變成了「天降奇才」。而現在,甚至已經偶爾有人會用「魔術大師」來形容他了。
年少多金,聲名 赫,再加上英俊的外貌,江逍的身邊也從來沒缺少過主動投懷送抱的美女——只是他卻始終有著足夠的節制——可以偶爾的一夜風流,但卻從沒有真正發展過任何一段穩定的關系。
自從他十八歲之後。
因為一段足夠親密的關系,必然會讓女孩子忍不住開始向江逍探尋一個問題——你那些神乎其技的魔術,究竟是怎麼表演出來的?
而這個秘密,卻是江逍絕對不可能透露的。無論對誰。
江逍將自己整個人陷在沙發里,輕輕抿了一小口杯中酒,感受著混合麥芽調和式威士忌梅干和橡木混合的香氣,同時在腦海中重溫回味著自己今晚的完美表演。CD里播放著the ink spot的老爵士樂《I don’t want to set the world on fire》,悠揚綿長。
這是一個輕松悠閑的完美夜晚,是江逍每一次演出之後,都會度過的夜晚。
只可惜,這種享受被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
江逍皺著眉頭,不情願地拿起面前茶幾上的手機,發現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而他的手機上,很少會有陌生的號碼打來。
猶豫了片刻,江逍按下了接听︰「你好。」
「你好,江先生,我想,現在你應該已經洗完了澡吧?」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清冷而優雅,但卻從語音深處,透著一絲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的性感。
而這聲音的主人,正是江逍剛剛才接觸過的紫煙。
江逍的眉頭微微皺起︰「紫煙小姐,這種時候打來電話,只怕不太禮貌吧?而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剛才似乎已經拒絕過你了。」
「當然,我還記得。」電話那頭的紫煙輕笑了一聲︰「我被拒絕的次數不多,而江先生你,恰好是其中一個,我又怎麼會忘記?只不過,江先生你只是拒絕了我出去喝酒的提議,卻沒有說過,不歡迎我上門來拜訪吧?」
江逍猛然一陣錯愕,還沒來得及回話,已經听見了輕輕的兩聲叩門聲,同時從門口與電話听筒中傳來。
「江先生家中的藏酒既然那麼好,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品嘗一下?」
江逍的眉頭,終于真正擰了起來。
竟然找上了門來?
紫煙這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在短短時間內就找到自己的電話號碼,已經不算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了,而現在又出現在自己的門口,更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紫煙的舉動,已經讓江逍心中生出了滿滿的警惕。
「江先生,讓一名淑女在外面等得太久,這樣可是很失禮的哦。」听見江逍的沉默,電話那頭的紫煙淺笑道。
江逍輕輕地深吸了一口氣,掛掉了電話,走到了門前。
打開門,玄關外站著的,正是半個小時前剛剛見過的紫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