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奸雄天下 作者:大羅羅 (已完成)

 
regn13 2017-12-26 18:01: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77423


【作者概要】:大羅羅,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奸乃奸惡,雄乃豪雄。
  治世為權奸,亂世為梟雄,身處末世,則為天下之仰望,是為奸雄。
  因為一場事故,某大型遠洋輪船二副陳國棟拋下大好前程,魂邁千年,穿越到了天下將亡而未亡的南宋末年。
  前方是鐵馬金戈,身後是萬丈深淵,放眼寰球,又是大有可為之世,且看一代奸雄陳德興如何在狂瀾即倒之時,力挽民族的千年沉淪……

【其他作品】:《天下豪商》 、《崛起之第三帝國 》《天朝之夢》 、《修仙文明傳》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2-28 19: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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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1
第一章 宛如夢幻 拜求收藏

  「這是夢,這不是真的,這是夢,不是真的……」

  陳國棟喃喃自語著,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再次睜開。清晨的霞光毫不吝嗇的散出光芒,刺在他的眼球上隱隱作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荒原,平整的好像是一張桌面,沒有看到樹木,只有各種低矮的綠色植物在風中輕輕搖動。四週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沒有昆蟲鳴叫,也沒有鳥獸驚擾的聲音。只有成片的低沉而有力的呼吸聲,彷彿有成千上萬的人在低聲呼氣。

  就在這片呼吸聲中,一聲淒厲的號角聲突然劃破天地。陳國棟猛然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正前方望去。接著他的眼神一下變得僵直,露出絕望和無奈的神情。

  在他的正前方,遠處的天地相交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幾面好像是白色的旗幟,然後是一頂頂尖尖的頭盔,接下來便是頭盔下的面孔、身體和身體之下騎著的戰馬。因為距離遙遠,陳國棟沒有辦法看清楚面孔上的五官,但是卻能看清楚他們身上穿著的黑色皮甲,脖子以下,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黑色的皮甲之中,連胯下的戰馬也同樣披了甲冑。

  這些馬上的甲士手中都握著長槍,金屬製成的槍尖在陽光下閃動著凜冽的寒光。遠遠望去,彷彿一片長矛組成的森林。無聲的,緩緩的,向陳國棟所在的地方壓迫過來。

  騎馬的甲士是那樣的多,源源不斷出現在天邊,然後彷彿又改變了隊形,組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騎兵方陣,開始將曠野的兩邊延伸,很快就鋪滿了整個大地。放眼望去,儘是迎風招展的旗幟和手持長槍的騎士,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北虜!他們就是北虜的騎兵!』

  一個聲音在陳國棟心中吶喊,充滿了恐懼,怨恨和悲涼。然後便是令人顫抖的畫面浮現在陳國棟的腦海之中。

  先是滔天的巨浪呼嘯著撲來,似乎要將自己整個壓扁!緊接著畫面就迅速變換,成了無數騎馬甲士,揮舞著長槍馬刀,吶喊著猛衝而來!再接著便是地面迅速遠去又急速的迎面撲來……最後又是一個眉目清麗的古裝少女,眨著紅通通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這不是夢,是真的,這是穿越重生,這竟然是真的,可是這不科學啊……」

  陳國棟還在喃喃自語,似乎人類有史以來最不科學,最不可思議的奇蹟靈魂穿越,竟然讓他給遇上了!

  「我是誰?我是誰……」他突然大聲地問著。

  「二郎!二郎,您這是怎麼啦?您快醒醒啊,這裡是戰場……」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陳國棟耳邊響起。

  陳國棟扭頭一看,是一張又黑又瘦的面孔,面孔上生著一隻朝天鼻和一對三角眼,透出來的全是擔憂和焦急。

  「二郎,您可別嚇唬俺啊,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俺怎麼去和大官人交代!」這張面孔大聲地對陳國棟說著一種口音極重的漢語,陳國棟一時想不起是哪裡的方言,但是偏偏能夠聽懂!

  「我是誰?你說,我是誰?」陳國棟再開口,居然也是同樣的語音。

  那張面孔扭曲了一下,重重嘆了口氣,「您是大宋武銳軍中軍訓練官陳德興,表字慶之,淮西安豐軍人士,官拜從九品承信郎,年二十歲,生辰是大宋嘉熙二年九月初九辰時三刻……」三日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番話兒了。

  「那今夕是何年?」陳國棟又問。

  「乃是大宋寶?六年九月……」

  「大宋寶?六年,那是……」陳國棟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地道,「那麼說來,我真的是穿越了!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二郎,您快醒醒吧,馬上就要打仗啦!您不能這樣……」那張面孔急得都快哭起來了。

  就在這時,沉悶的鼓聲突然響起,隱約能看到密集如林的長矛再一出現在了天邊。

  不過這一次,持矛的不是騎馬甲士,而是穿著黑色皮甲的步卒,從那些騎兵方陣的缺口處湧出,然後在曠野上排出一個又一個嚴整如林的步陣。如果仔細觀看,就會發現這些步兵並不人人手持長矛,也一些人舉著圓盾,持著長弓。一面面繡著漢字的軍旗就在這些步兵方陣前面飛揚,陳國棟定睛看了一會兒,發現上面分別是「張」、「李」、「董」、「嚴」、「史」、「蕭」等繁體漢字。

  『這是北虜的漢軍世侯,助紂為虐,最是可恨!』一個聲音又在陳國棟心頭響起,充滿恨意。『殺光他們,全都殺光……』

  「兒郎們,樞密相公傳令:今日一役,關係大宋天下,本樞密誓與揚州共存亡,望諸君奮勇殺敵!不負官家厚恩,不負百姓所養!」這次似乎是幾個大嗓門同時吼了起來,應該是在傳達那個什麼樞密相公的命令,也不知道這個樞密相公是哪位?

  陳國棟的腦筋剛剛轉到這裡,一個讓他的下巴差點兒點在地上的名字就浮現在他腦海中了,這名字是賈似道!大宋端明殿學士、參知政事、知樞密院事、兩淮安撫大使、揚州知州、臨海郡開國公賈似道!就是那位史書上不學無術,斷送了大宋江山的大奸臣蟋蟀宰相賈似道……

  「樞密相公有令:今日戰歿者,加賜會子百貫!」

  「諾!」彷彿有無數將士齊聲吼道。

  陳國棟有些茫然的四下張望,自己這邊,果然也有無數身穿鱗甲的軍士,列出了一個個同樣嚴整的方陣。這些方陣都是由盾手、長槍手、弓箭手、神臂弓手和刀斧手組成的。其中最前方是手持巨盾的盾牌手,盾牌之後則是兩排單膝跪地的長槍手,一根根長約四米的長槍就架在盾牌邊緣的卡口上,微微向上直著前方。長槍兵之後則是三排弓箭手,人手一張步弓,腰帶上還掛著兩匣羽箭。弓手之後則是三排弩兵,使用的便是在後世也大名鼎鼎的大宋第一利器神臂弓!神臂弓之後,便是壓陣的一排刀斧手,環首大刀寒光閃閃,斬得不僅是胡虜賊寇,還有臨陣脫逃的大宋軍士!

  「樞密相公有令:凡不得令而退後者,殺無赦!」

  「樞密相公有令:斬北虜之首一級,轉一官,三級,轉兩官,六級,轉三官,十級,轉四官,十五級轉五官……至武功郎止!」

  「樞密相公有令:斬北虜漢軍之首一級,賞會子五十貫,三級,轉一官,六級,轉兩官,十級,轉三官,十五級轉四官……至武功郎止!」

  「諾!」戰場之上,大宋官兵齊聲大喝,顯然賈似道開出的格賞還是頗有吸引力的。

  陳國棟,哦,應該是陳德興此時也收束起了心神他本是21世紀中國遠洋公司的一名高級海員,一艘巴拿馬型散貨輪的二副,絕對屬於人到中年,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如果不是那場在百慕大海域憑空出現的大海嘯,這會兒他應該已經抵達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新奧爾良港,而現在……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他都已經在這個南宋末世生活了整整三天,而且還在昏昏噩噩之中上了戰場。

  一副不曉得有多少個鐵片紮成的重甲,現在已經披在了他的身上,一頂擦得鋥亮的鐵盔也扣在了他的腦袋上面,背上傳來了沉甸甸的感覺,他隱約記得是背著一把祖傳的寶刀,而他的右手上面還拎著一張長長的步弓,兩匣羽箭就掛在他的腰間。而他所在的位置就是某個步兵方陣的第一排弓箭手的最左側,而那位管他叫「二郎」的高瘦漢子就立在他的身邊,也是同樣的裝扮。

  題外之話:說說宋軍的戰鬥力,羅羅知道,網上是有不少宋粉在拔高宋軍形象的。而為了寫這本書,羅羅也翻看了不少史料。所得到的結論就是,南宋特別是南宋後期,蒙宋戰爭中宋軍的戰鬥力的確不弱。什麼叫不弱呢?就是可以和蒙古在京湖(京西南路加荊湖南北路)、兩淮、四川長期拉鋸,前後打了四十多年!注意,是拉鋸戰,不是一味死守城池。宋軍有守城,有野戰,還有主動進攻蒙古盤踞的城市。而且頗多勝級。不僅擊斃過蒙古大汗蒙哥,還擊斃過窩闊台汗的繼承人闊出(孟珙的戰績),孟珙還將兵收復襄陽,收復四川,從夔門一路打到漢中!至於餘?、賈似道兩位閫帥,同樣在同蒙古作戰中有不錯的戰績。就連蒲擇之這樣的軍事外行,也曾經指揮部隊進攻蒙古軍盤踞的成都(當時成都是廢城,成都府志在雲頂山城)府城,並且將之攻破,在巷戰中擊斃了蒙古都元帥阿胡答。這就是宋軍!南宋末年的宋軍,和明末的明軍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也就是遇上蒙古這樣的超級帝國,要換成阿哥們的後金或是大清,絕對是打不過的。當然,宋軍最後還是失敗了,不是敗給蒙古,而是敗給了他們自己的朝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2-28 22:28 編輯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2
第二章 真殘酷 求收藏、求推薦
    新書是今日開張,從明日起一日三更,上午7點,下午1點,晚上7點,當然只能大約,因為新書的定時發行很不靠譜。請大大們見諒

    從黎明前開始,集中在大宋兩淮安撫使司駐地揚州城周圍的數萬宋軍士卒,就陸續進入戰場,在開闊地上列好陣型,迎接他們同南侵的蒙古軍隊間的第一場大戰。

    同樣一大清早就離開軍營趕赴戰場的,還有對面的幾萬蒙古軍兵。他們是計畫當中討伐殘宋的四路蒙古大軍中的東路軍,由諸翼蒙古都元帥也柳干統帥,九月初渡淮南下,一路燒殺搶掠著就席捲到了兩淮安撫使司駐地揚州城下。今日這一戰,便是他們能否順利對揚州實施大包圍的關鍵一役。

    太陽慢慢攀上了空中,清晨的寒氣在陽光下慢慢散去,戰場上的溫度緩緩上升。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的在加快。陳德興緊緊握著手中的步弓,努力平復著心緒。他不是為將要到來的廝殺而興奮,而是非常非常的害怕,同樣也非常非常的迷茫。

    雖然前世的他有時候也會閱讀一些無聊的穿越小說,以打發海上航行中的閒暇時光,對靈魂穿越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情也有一點兒認識。但是當這種噩夢般的經歷真的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真的寧願就在那場海難當中完全死去。

    「二郎!二郎……」那個高瘦漢子又開始低聲呼喚陳德興了,只是這稱呼怎麼聽都有些變扭。

    陳德興應了一聲,又眯著眼睛思索了一番,終於在自己亂成一團的腦海中找到了一些關於這個男子還有自己這個新身份的一些信息。

    此人姓劉,名叫和尚,是陳家,也就是陳德興家的管家。再早先,則是陳德興養父同時也是親叔父陳淮安的親兵,現在則是陳德興部下的一個教頭也是心腹。而這陳德興原來還是個將門子,祖父陳虎山是端平初年跟隨淮東安撫置制使趙葵從軍的效用,此後戎馬十幾年,在十幾年前的壽州之役中殉國。此時陳虎山的官階已經升到了橫行官(從七品右武郎到正五品通侍大夫間的二十五階皆稱橫行官),正七品的武翼大夫,還是一軍都統制。

    同陳虎山一起陣亡的,還有陳德興的養父(親叔父)陳淮安,陣亡時的官階是大使臣階(從正八品修武郎到從七品武功郎等十階皆稱大使臣)的從七品武經郎。

    而陳德興正是得了祖父的「難蔭」(因為戰死殉國而得萌補子孫做官)才做了承信郎這個小使臣階(自從九品的承信郎到從八品的從義郎等八階皆稱小使臣)的武官……如果在天下承平的北宋(南宋人管北宋叫「承平時」),一個小使臣倒也能衣食無憂,舒舒服服過上一輩子。可是在眼下這個神州將傾的亂世,當一個隨時可能出戰的從九品武官哪裡是什麼「難蔭」,明明就是「劫難」啊!

    「二郎,二郎,您可別忘了校射!」劉和尚有些擔心地看著陳德興。校射一詞,一般是指比式射術,不過用在眼下這戰場之上,則大約是測距的意思。每部弓箭手都會安排一名射技出眾者在作戰中射出第一箭,如果能射中敵人,則萬箭齊發。而這個職責,在武銳軍中便由教頭或訓練官負責。

    而陳德興自幼就跟隨父親陳淮清習武,早就練得一身好武藝。能開一石五斗的硬弓,百步穿楊不敢說,但是百步開外射人射馬還是毫無困難的。不過那是真正的陳德興,而不是現在這個西貝貨……

    陳德興皺了皺眉,剛想讓劉和尚替自己校射的時候,忽然就聽見有人高聲罵了起來。

    「直娘賊!狗韃子都不是好漢子,自己不敢衝殺,盡驅些漢兒來送死,如今竟掠了我大宋的百姓上陣……他娘的也柳幹到底有沒有卵子!」

    陳德興一怔,昂首向前望去,就看見不計其數衣衫雜亂的老百姓,扶老攜幼的從對面蒙古軍軍陣之間的空隙被驅趕了出來!

    「這是……」陳德興失聲道。

    「是俺們大宋的百姓!」旁邊的劉和尚跺著腳嚷道,「狗韃子的老套路了,驅百姓掠陣撲城,耗俺們的箭簇,墮俺們的士氣!甚蒙古鐵騎,依俺看也不過是沒蛋的縮貨,就知道欺負平民百姓!」

    「驅百姓掠陣!?」陳德興不知怎的,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那我們怎麼辦是好?」

    被驅趕出來的平民百姓越來越多,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就看見被蒙古軍的兵將用刀槍弓箭威逼著緩緩向前,離宋軍的前沿越來越近了。陳德興彷彿已經看見了一張張或麻木、或痛苦、或充滿絕望表情的面孔,全都是漢人百姓的打扮。其中有垂垂老者,也有稚齡兒童……

    現在正是兩軍對壘的關鍵時刻,擺在戰場上的宋軍戰陣就多達十八個,分別屬於六個軍,總兵力超過四萬,排出的陣列就長達十華裡。而在宋軍對面,是人數不在其下的蒙古大軍,其中光是身披重甲手持長槍的蒙古重騎兵就不下八千!宋軍全靠陣列嚴整和強弓硬弩方能與之對抗,如果陣形被這些大宋百姓擾亂,這八千蒙古鐵騎一個衝鋒,恐怕就能把四萬宋軍打崩!

    「能有甚辦法!只能亂箭射殺了……」劉和尚咬著牙答道。

    陳德興心頭又是一震,「那可是我們大宋的百姓啊!」

    劉和尚露出苦痛的神情,壓低聲音道:「何止是大宋的百姓,這些都是揚州左近的百姓,說不定還有諸軍將士的家小!」他沉默一下,一咬牙,「可是不射殺了,俺們就會兵敗,一旦兵敗,整個揚州,整個江南的人都會叫韃子屠盡的……」

    「傳樞密相公令:賊驅百姓至一百二十步,萬箭齊發!」

    傳令官的喊叫聲伴隨著陣陣馬蹄聲響徹了戰場,這是賈似道的命令,雖然殘酷不近人情,卻是唯一可行之法。在這一刻,陳德興彷彿看見無數昂首挺立的宋軍將士眼中流淌出了淡紅顏色的血淚。

    被驅趕上戰場的大宋百姓離陳德興所在的軍陣越來越近了,他們背後的彎刀、皮鞭也愈加瘋狂的抽動揮舞起來,慘叫聲、哭喊聲、哀求聲、咒罵聲、呼救聲都合在了一起,順著西北風傳到了陳德興和其他宋軍將士們的耳中,彷彿是一陣陣來自地獄的魔音。

    陳德興瞪大了眼珠子,張著嘴,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腦海中一片空白。這不是後世的史書上面一串串無關緊要的數字六千萬或是兩個億(被蒙古人屠殺的人口)……在後世的正史看來,這不過是民族融合或是文明交匯所應該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價!這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就在陳德興面前,人山人海,被蒙古人用屠刀驅趕著走進屠場。

    其中有用身體保護著孩子的母親,有攙扶著老人的少年,有天真爛漫還不知道很快就要大難臨頭的孩童,有穿著已經破碎的綾羅綢緞在瑟瑟發抖的土財主,也有滿臉麻木表情的農夫,還有頭戴東坡巾的士子……構成一個民族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幾乎都出現在這個地獄般的戰場之上,等待著死神降臨。

    「繃!」陳德興耳邊響起一聲輕微的響動,那是弓弦彈出羽箭時發出的特殊響聲,陳德興的記憶中,這聲音幾乎就是伴隨他長大的,可是現在聽來卻禁不住心頭震顫。

    射出這一箭的是劉和尚,因為這些被驅趕的大宋百姓已經有人到了離開宋軍戰陣前排不到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上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2
第三章 屍遍野 求收藏、求推薦
    在劉和尚射出第一箭的同時,附近的幾個宋軍軍陣中也有人射出了象徵死神降臨的一箭能在戰場上被委以校射之責的,大多是久經戰陣的廝殺漢。如今天這樣的場面,他們誰不是一再經歷過,早就練出一副鐵石心腸了。

    「發!」

    隨著一聲聲冷酷的沒有絲毫情感的軍令,密集的雨點般的羽箭弩矢從宋軍各軍的陣列上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弧線,越過後加速滑落,霎那間覆蓋了前方的大宋百姓。這一幕,將在往後的歲月中,一再出現在陳德興的噩夢當中。一百二十步內,所有的百姓,無輪男女老幼,都被毫無差別的射殺了!倒伏的屍體,頓時佈滿了宋軍前沿,接著鮮血從垂死的軀體中流出,染紅了大片的泥土。

    目睹了宋軍的決絕之後,還沒有靠近宋軍軍陣的百姓頓時就聲嘶力竭的哭喊起來,拒絕前進了,還有些人在臨死之前鼓起了全部勇氣,想和驅迫他們的蒙古軍兵搏鬥一番,只是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何鬥得過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禽獸?戰場中央,頓時就變成了屠場!而被蒙古人驅趕著再次靠近宋軍軍陣的百姓,又被一陣陣亂箭射倒,發出了一聲聲垂死的吶喊!

    「俺們是大宋的百姓……」

    「救救俺,俺不想死!」

    「哥兒,快跑,快跑……」

    「娘親,俺痛……」

    「賊老天,睜睜眼吧!」

    看見這一幕,聽到這樣的聲音,宋軍陣中不知道有多少血性男兒咬碎鋼牙,想要上去救人。可就在這時,傳令官的大嗓門又在各軍陣後響了起來。

    「傳樞密相公令:各軍鎮守不動,敢無令妄進者殺無赦!」

    宋軍的戰陣就是一個整體,發揮的從來不是個人的勇武,而是集體的力量。妄自出擊,就會破壞宋軍戰陣的完整,是蒙古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陳德興此刻已經舉起了自己的步弓,熟練的張弓搭箭瞄準了一個正在揮舞馬刀砍殺大宋百姓的蒙古人。雖然他的前世從來沒有學過射箭,但是對他今生的軀體而言,射箭早就成了一種本能出身將門的陳德興,剛學會爬行就選擇了刀弓伴隨自己一生,和那些長在草原上的男兒一樣,沒有學會走路就開始騎馬,還沒學會拿勺子吃飯就在拉弓。將近二十年的打熬苦練,已經將他變成了一台殺人機器!

    「繃!」一聲輕響後,鋒利的羽箭彷彿閃電一般拋射而去,一瞬間就化成了個小黑點,那名將近一百三十步開外蒙古武士的面孔上,頓時就插上了半截箭桿,整個人彷彿觸電一般顫抖著倒了下去!

    陳德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射術牛逼到這種程度,將近200米的距離拋射也能命中!他稍稍愣了下,忽然就想道:『那人死了?我殺人了,我殺了人!不過……真是解恨啊!』

    也許是因為離得遠沒有看到血淋淋的場面,也許是因為這具軀體也已經將殺人當成了本能,陳德興在這一刻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快感和興奮,順手摸出一枝羽箭又準備射出去,卻被身邊的劉和尚一把拉住了。

    「二郎,莫著急,韃子還遠,不容易中,而且耗力太多!韃子驅百姓掠陣就是想耗盡俺們的氣力!」

    『耗力太多?』陳德興的腦海中立刻又閃出一個戰場上的常識力氣必須省著些使,因為宋軍的陣戰是一種極耗力氣的戰術。由於缺乏戰馬,不能組成強大的騎兵團掩護步兵。宋軍的步陣一旦在戰場上擺開,就很難有休整或是輪替的機會,往往要在對方騎兵的虎視眈眈下,時刻保持作戰狀態,從清晨一直熬到黃昏,最後在夜色掩護下方能安然撤離戰場。

    而且射箭,特別是用八九斗甚至是一石的硬弓射箭,絕對是一件力氣活兒。哪怕是身長六尺(一米八十幾),膀大腰圓的陳德興,連著開硬弓二十次也要好生休養按摩上一番,否則起碼是個肌肉拉傷。而為了射殺這些被蒙古人驅來的百姓,武銳軍的弓弩手起碼得來上四五輪的齊射……

    「二郎,看來韃子要猛攻咱們武銳軍了,今日該有苦戰了。」劉和尚望著戰場,面色有些沉重。

    陳德興昂起頭,望著眼前的遼闊戰場,看著黑壓壓湧來的百姓,果然都是朝他所在的軍陣和附近兩個軍陣撲來的。

    這三陣宋軍的軍號都是武銳軍,乃是賈似道調任兩淮後命撫司參議李庭芝所募集的新軍南宋軍的組成已經和北宋時候大不一樣了,被北宋倚為長城的禁軍在南渡之後就淪落到了原先廂軍的地位,此時更是空有名號官員,沒有戰士,成了安置閒散武人的虛銜了。而南宋初年軍隊的主力,則是半軍閥化的御前諸軍,最早是由岳飛、韓世忠、張俊、吳麟等中興諸將拉起來的軍隊,後來被南宋朝廷控制后冠以御前諸軍(也叫御前駐屯大軍)的名號。

    不過,這些個御前諸軍卻有戰鬥力不斷衰竭的毛病。往往新立之時,眾志成城,上下用心,部隊的戰鬥力也最強。而天長日久之後,封建軍隊的種種弊端也就一一顯現,部隊的戰鬥力自然一落千丈。在權相韓佗胄發動的開禧北伐中,御前諸軍就出盡了洋相。

    所以從開禧北伐失敗後,南宋前線各地的守臣們便紛紛開始招募新軍以取代原先的御前諸軍。很有一點清末地方大辦團練武裝的意思。當然,這些新募軍也是一樣的半軍閥武裝,同樣有戰鬥力隨著時間不斷衰減的毛病。因而一旦前線告急,守臣就招募新軍以應急已經成了南宋兵事的慣例。而新募之軍在經過一段時間訓練之後,往往就是抗蒙戰場上的主力。等到新募軍的將領軍官們都吃飽撈足開始腐化後,部隊的戰鬥力又開始衰竭變得不大堪用了。而武銳軍就是這樣的武裝。

    號角聲在遠處響起,撕破了戰場上的哭喊哀嚎,直直撲向武銳軍的軍陣。這號角聲音,意味著蒙古漢軍步兵的進攻開始了!

    陳德興昂首向前眺望,就看見千步之外的蒙軍大陣中央樹起一面巨大的白色旗幟,旗上還有九條飄帶,迎著北風獵獵飄揚這是一面象徵著蒙古帝國赫赫軍威的九游白纛,蒙古人稱之為「查干蘇力德」。陳德興在後世去鄂爾多斯旅遊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旗幟,那時聽蒙古族的導遊介紹,這旗幟只有蒙古大汗可以使用。

    難道蒙古大汗蒙哥到了揚州城下?

    「這是也柳幹那廝的旗號!」劉和尚緊皺著眉頭,「就在俺們的正對面,北虜要猛攻俺們這裡啦!」

    原來這九游白纛並不只有蒙古大汗能用的,成吉思汗曾經將此授予經略中原的征金大元帥、太師國王木華黎。而諸翼蒙古都元帥也柳干受命督軍滅宋之時,也從蒙哥大汗處得到了一面九游白纛以壯聲威。

    伴隨著聲聲號角,三個龐大的步兵方陣從蒙軍戰線的左翼開進戰場中央。他們的裝備與宋軍大致相當,整齊地戴著頭盔,身上披著厚重的皮甲,手中不是長矛,而是一面圓盾和一把三尺多長的環首刀。與此同時,另有約兩千多蒙古甲士已經下了戰馬,持著弓箭排出了四列橫陣,似乎是要用弓箭掩護蒙軍重步兵的進攻。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2
第四章 金鼓聲聲 求收藏、求推薦
    「武銳軍都統令:賊至一百二十步,萬箭齊發!」

    這回傳令官傳達的是右武大夫、武銳軍都統制盧兆麟的將令。陳德興的腦海中浮出了一個上了些年紀的軍漢,鬍子已經有些花白,臉孔曬得黝黑髮亮,一對豹眼散著凶光,顯然是久經戰陣的宿將。他就是被陳德興稱為「盧世翁」的盧兆麟,也是安豐軍(壽州附近)人士,和陳德興算是同鄉,三十年前和呂文德、陳虎山等人一起應募從軍,如今已經是一軍都統制了。

    宋朝實行的是文武殊途,雖然武銳軍是李庭芝募集的軍隊,但是李庭芝是文官,不能直接帶兵帶兵的武將要防,帶兵的文官同樣是皇帝防範的對象!於是賈似道和李庭芝便在淮上諸軍中挑選了一位宿將為帶兵官,又選武藝高強的諸將子弟或諸軍老卒為基層軍官。陳德興的訓練官也是因此而來的。

    哭喊的聲音,又一次的如漲潮一般的席捲而來!

    蒙古漢軍的三個重步兵方陣已經和戰場中央殘存的大宋百姓撞在了一起,三尺長的環首大刀毫不留情的斬下,帶起一片片血光!比起方才用彎刀皮鞭驅趕人群的蒙古人,更是凶殘決絕了幾分。似乎被斬被殺的,不是他們的同胞,而是毫不相干的外族人……

    他們……還是要驅趕百姓撲陣!

    陳德興腦海中的軍事知識分明告訴他,這樣的戰法不僅是蒙古軍所慣用,在中原內戰中也屢見不鮮裹挾老弱為前驅,以精壯之兵壓後,以撞敵陣,蟻附撲城!這就是戰術,這就是兵法……兵法的精髓就是:為了取勝,可以不擇手段!

    「二郎,百二十步快到了!」劉和尚催促的聲音傳來了。上一次,是他替陳德興校射了一箭。而這一次,該陳德興自己射了……自古,慈不掌兵!陳德興是武將,絕不能有慈悲之心!否則就是害人害己,還會誤了家國天下!

    「二郎,快射吧……盧右武和李寶文都在看吶!」劉和尚又催了一聲。

    盧右武是指盧兆麟,他的官階是右武大夫,簡稱右武。李寶文則是指李庭芝,他此時的官職是奉直大夫、直寶文閣、知濠州兼兩淮安撫司參議,其中奉直大夫是散官階(決定官位高低),直寶文閣是個館閣職,理論上的工作應該是管理仁宗、英宗(寶文閣是為仁英二宗所建的)留下的一些圖書文件之類的瑣事。而實際上卻是一個文官的榮譽職銜,意味著可以得到重用。所以宋朝的高級文官都有類似的「館閣職」,賈似道現在的館閣職就是端明殿學士。後世大名鼎鼎的包拯包青天則有一個直龍圖閣的館閣職,所以被人尊稱為包龍圖。

    而陳德興的便宜老爹,陳大官人陳淮清,雖然早在二十三年前就高中武進士,但因為不是文進士,連得到館閣職的機會都沒有宋朝的武進士基本上不會從軍,都會轉文資去當個前途不大好的小文官至今不過是個從八品的承務郎,在國子監管轄下的武學當個混日子的博士,同時還在日夜苦讀四書五經,準備參加明年的文科舉……如果大宋朝還有明年的話!

    陳德興望著被驅趕過來的老弱婦孺,臉色鐵青,咬著牙舉起了步弓,張弓搭箭,「操你娘的成吉思汗,老子總有一日要刨了你的墳頭!」

    罵完街,便一閉眼,將一枝鋒利的羽箭射向了密集的人群!

    此時宋軍的戰術便是校射中,則萬箭齊發!校射的目的是測距,能射中便意味著敵人進入了有效射程。可以萬箭齊射,靠火力密度覆蓋敵軍了!

    「發!」

    弓手、弩手自有部將和隊將們指揮,這些基層小軍官不是諸將子弟就是久經行伍的老卒,自是鐵石心腸,在戰場上不會有絲毫的猶豫。至於射箭的士卒,則有嚴厲的軍法約束哪怕是射箭的速度較慢,也會被處以斬首之刑!後世只知道強秦軍法如山,哪知弱宋之兵同樣有紀律森嚴的時候,只是他們的紀律並不能維持太久……

    如雨般的箭簇又一次落在了只有布衣遮體的老弱婦孺身上!陳德興射完一箭沒有再加入這場毫無人性的屠殺,只是默然不語,昂首看著前方。

    老弱婦孺們的身後,是列陣而進的蒙古漢軍重步兵,打著一面「史」字軍旗。陳德興知道,那是蒙古漢軍五路萬戶史天澤的旗號!來得不是史天澤本人便是他的兄弟。大興永清史家乃是蒙古汗軍中三大萬戶之一,領有五路之地,治下戶口百萬,掌控數萬精銳!

    而史家精銳身後,則是隊形稍顯散亂的蒙古弓箭手。下馬射箭,上馬衝擊,乃是蒙古鐵騎縱橫歐亞的最基本戰術。列陣步戰從來不是蒙古人的強項,他們也不屑為之。因為敵人的步兵在他們面前永遠都的被動挨打!

    就在這些蒙古弓箭手的兩翼,兩個千人隊的蒙古重騎兵已經列陣待命,一旦宋軍軍陣散亂,他們就會踐踏而來。這樣的戰術簡單而實用,直到後世的線列步兵時代,仍然遵循著類似的原則混亂的步陣抵擋不住騎兵的衝擊,同樣也當不住陣形嚴整的步兵衝擊。所以宋軍面對被驅趕而來的己方百姓,只能選擇殺戮而不是施救……

    「咚咚咚……」戰鼓聲中,蒙古漢軍列陣向前,彷彿是移動的城池,這是真正的精銳!

    用後世的眼光看,他們是漢奸軍,但絕非是抗日戰爭中那些槍響人散的偽軍。如今並不是民族主義興起的時代,這些為蒙古人賣命的北地漢兒是只知有家有主公,不知有國有民族的。

    「繃繃繃繃……」

    弓弦彈射的聲音響成一片,戰場之上,萬箭齊發,將撲向宋軍的蒙古漢軍甲士和大宋百姓整個兒覆蓋到箭雨當中。宋軍素以強弓硬弩聞名,在南宋軍中,弓弩手所佔比率高達六成。其餘的長槍手、盾牌手、刀斧手,俱是保護弓弩手的輔助兵種。

    僅僅三輪齊射,對面已經沒有一個站立的大宋百姓!就連身披重甲的史家銳卒也倒下了一片,方陣顯得有些稀疏皮甲的防護力終究不如鐵甲,而且配屬給漢軍的皮甲也不如蒙古人自用的皮甲那麼堅實,皮甲之內也沒有可以纏住箭簇的絲綢內衣,很難抵擋宋軍的弓弩。不過這些史家銳卒仍然蒙頭向前,沒有絲毫停步。

    而此時,蒙古人的弓箭手也開始拋射羽箭了!他們手中持有的是蒙古角弓,是一種用多種材料共同製造而成的復合弓,威力和宋軍的步弓類似(宋軍的弓也是復合弓),拋射的極限距離在二百步以上,不過那是使用沒有破甲能力的輕箭才能取得的射程。在戰陣之上拋射重箭的話,一百二十步內才具有殺傷力,但是仍然很難摧破宋軍的步人甲。

    叮叮噹噹的一陣脆響,從天而降的箭雨落在了前排宋軍重甲步兵的身上,只是濺起些火星,似乎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陳德興身上也中了一箭,羽箭插進了盔甲的縫隙,掛在了他的身上,不過並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在弓弩的對抗中,宋軍似乎佔了上風,但是冒著箭矢逼近過來的史家步卒,還是讓武銳軍陣前的空氣陡然緊張起來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2
第五章 漢家鐵騎何處有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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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鼓之聲震天動地而響,似乎在下一刻,整個地面都會轟然崩塌。週遭戰場所有一切,都籠罩在這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當中。

    當史家銳卒挺進到宋軍陣前不足三十步的時候,原本跪蹲在地的三排甲士便在軍令聲中轟然起立。

    「兒郎們!結陣向前!」一名宋軍正將聲嘶力竭的大吼,揮動手中的大刀,驅使著由盾兵和長槍兵組成的橫陣向前。如果站在高處俯瞰,就能發現,戰場之上,兩堵由披甲武士組成的移動城牆,快速地碰撞在了一起!宋軍的長槍刺入了史家士卒的胸膛,史家士卒的大刀劈向了宋兵的頭顱……

    陳德興又一次拉滿了步弓,他雖然是軍官,但是沒有歸其指揮的士卒,在這戰陣上不過是一名特殊的戰士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狙擊手,有相當的自由度這一次,他將箭簇瞄準了一名一手持盾,一手武刀的巨漢,這漢子足以一米九的身高,怪叫著撞入了宋軍甲士的橫陣,弄出了好一陣紛亂。

    「繃」的一聲輕響,羽箭如流星趕月,飛射而去,鑽入了那巨漢的臉頰,銳利的箭頭射穿顱骨,從後腦鑽出,還帶出了些粉紅顏色的腦漿子。巨漢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一頭撲倒在地。

    『已經是第四人了……』陳德興心中暗道,這是他重生以來殺掉的第四個人,其中當有一人是手無寸鐵的老弱!連殺四人,在後世已經夠得上殺人狂的標準,不過陳德興的神經卻粗大的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也不知道是前世的他就有當變態殺人狂的潛質,還是魂穿附體之後繼承來了一副鐵石心腸!

    「繃!」又是一枝羽箭彈射而出,這次的目標是個大呼酣戰的史家小將,同樣也是箭至人亡!

    『第五人……』陳德興眯著眼睛掃視戰場,想要尋找新的獵物,卻聽見「叮叮咚咚」的金屬敲打聲傳來。

    這就是鳴金?聞鼓而進,鳴金而退,再輔以號角口令旗幟燈火,便能將一支軍隊調度得井井有條。在陳德興的腦海中,有大量關於戰陣調度的知識。都是他那個一心要考個文進士來光宗耀祖的便宜老爹傳授的……

    鳴金而退的是史家的銳卒,比他們氣勢洶洶殺來的時候少了約有一成半!再不退就要崩潰了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軍隊在一場戰鬥中能承受的傷亡率也就是兩成左右,只有置之死地的部隊才能承受三成或三成以上的傷亡。所以將帥在指揮作戰時決不能把麾下的部隊往死裡消耗,否則在戰場崩潰起來,可就是兵敗如山倒了。因而在戰陣之上,將帥必須掌握好進退的節奏,及時將損失較重的部隊撤下。而掩護步卒後撤或是掩殺對手的敗兵,又是騎兵的工作,宋軍在這方面又有無法彌補的短板!

    因為宋軍沒有可用的騎兵,史家銳卒的後撤相當輕鬆,宋軍的甲士只是追了十幾步,便一邊差人砍了倒臥戰場的史家兵的腦袋,一邊在歡呼聲中結陣而退了。不是他們不想追,而是蒙古人部署在兩翼的重騎兵已經蠢蠢欲動!如果宋軍不能及時恢複列陣而戰的狀態,他們只消一個衝鋒,就能破了沒有了長槍大盾遮護的宋軍軍陣!至於在戰場上散亂開來追敵的宋軍甲士,則根本禁不住蒙古騎兵的一沖。

    「唉,要是有五百精騎,史家的這些甲士就垮了!」劉和尚方才射出了七枝羽箭,這會兒正甩著有些發脹的胳膊在搖頭嘆息。

    『戰爭要這樣打下去,南宋終究是頂不住的!』陳德興微微搖頭,濃眉已經擰成了一團。

    他腦海中的歷史知識和戰陣之學都告訴他,剛才這一陣看似是宋軍取勝,實則是蒙古佔優!宋軍列陣而守,又有弓弩之利,打退史家銳卒的進攻再正常沒有。這不是勝利,只是交戰的開始……就好比後世**時代的陣地戰,攻方也絕少有一次進攻就突破對手防禦的,往往要反反覆覆打上許多次,慢慢耗盡防守方的力量,才能佔領陣地。

    而對沒有騎兵可用的宋軍而言,擊退對手後無法乘勢掩殺擴大戰果。而一旦被對手擊潰,則會被蒙古鐵騎盡情踐踏!更糟糕的是,在幾千蒙古鐵騎的虎視之下,賈似道和李庭芝甚至很難調度戰線各處的部隊,因為只要部隊在調動過程中出現一點兒混亂,就有可能遭到蒙古騎兵的衝擊而引發崩潰!

    相反,蒙古一方的步兵,哪怕在戰場上躺下來睡覺都沒有問題!因為宋軍根本不可能派出步兵去攻擊他們。

    此時,蒙古人用來調動軍隊的號角聲再次響起!又有三個步兵方陣從蒙古軍大陣中開了出來!目標仍然是陳德興所在的武銳軍。這次開上了的還是蒙古漢軍,同樣皮盔皮甲,手持刀盾。在三面「張」字將旗的引領下大搖大擺走在戰場上。剛才負責射箭的蒙古人也退了回去,換上來的是另外兩千蒙古騎兵蒙古騎兵不僅善於縱馬衝擊,同樣善於射箭,人人都配有步弓和馬弓,前者用於下馬步射,後者則是騎射時使用的。當然,蒙古人的胳膊也是血肉做的,同樣會酸會痛,因此他們採取了輪番上陣射箭的戰術。

    這是要用車輪戰耗盡宋軍的體力!

    陳德興深吸了口氣,知道蒙古人的圖謀又能如何?他又不是統帥全軍的樞密相公賈似道,不過就是個掛著從九品官銜的戰士而已!而且,就算他是賈似道,就能想出克制蒙古鐵騎,挽救大宋江山的錦囊妙計麼?就算有這樣的辦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見效果的。

    還是先想法子度過今日這一關再說吧。

    想到這裡,他開始全神貫注地看著正一步步靠近的蒙古漢軍步卒了。前世是高級海員的他,對測距並不陌生。而且他也通過網絡知道宋朝的一步相當於後世的1.5米左右,一百二十步就是180米。這樣的距離,光靠目測他也能測個八九不離十。

    「繃!」一聲輕微的弓弦響動後,陳德興又射出了一枝羽箭,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拋物線,好像長了眼睛似的一下插在了一名魁梧步卒的面門之上,那人慘叫一聲,便一下撲倒在地了!

    「好!好箭法!」

    此時此刻,在宋軍大陣後方,保障河(揚州護城河,後世的瘦西湖)畔的一處用木料搭建的高台之上,一位身穿紫色公服,頭戴長翅官帽的中年男子,輕輕的拍了拍巴掌,一對狹長的眼中精光閃動,顯露出沉著的神態和勃勃的慾望。在他的身旁,環繞著幾個或甲冑俱全,或青袍翅冠的文武官員,也有幾個沒有穿官服的布衣文士,都擰著眉頭在眺望戰場。

    「祥甫,那壯士是武銳軍的軍將吧?可有官職?」

    一名身披綠袍,長相有些粗豪的文官員上前一步,躬身道:「相公,那人名叫陳德興,是萌補的承信,現任訓練一職。」

    「已經有官身了……」這位被稱為樞相的中年人,便是此時戰場之上四萬宋軍的最高統帥賈似道。只見他露出一絲可惜的神情,微微點頭。

    被賈似道喚作「祥甫」之人,乃是武銳軍實際上的主將李庭芝。李庭芝原是孟珙門下出身,孟珙是他的舉主,因而在孟珙死後,他為之服喪三年這個時代,舉主和被其舉薦之人的關係類似主從,即便是李庭芝後來高中進士成了文官,也仍然是孟珙這個武人的門人。

    而賈似道方才之所以露出可惜的神情,便是因為陳德興已經有了官身,若是個白丁,他只需一份薦表便能將之攬入門下。如今已經是兵戈亂世,陳德興這樣赳赳武夫可不像承平時那麼不招人喜歡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2
第六章 壯士功名不易得 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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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這陳德興乃是武學陳博士之子。」賈似道身邊,一個相貌清雅,身材矮小,和李庭芝一樣綠袍翅冠的中年男子這時提醒道。

    賈似道聞言灑然笑道:「怪不得生的虎背熊腰,原是武學那個賽雲長的兒子,倒是故人之子。」

    那人又道:「相公,可要喚他上來拜見?」

    賈似道淡淡道:「不必了,若他此戰不死,可轉兩官,任一部之將,到時候再見不遲。」

    賈似道的這話聽著有些滲人了!不過也並非他在信口開河。這位史書上的大奸臣自淳?元年(1241年)起的差遣就沒有離開過軍事,至今已經「從軍」十七八年,而且一直呆在和蒙古爭戰最前線的兩淮和京湖來回奔忙,同不時南侵的蒙古大軍周旋這年頭大奸臣也不好當啊!

    這麼多年在行伍上廝混下來,戰場上的凶吉趨勢,他當然是一望便知了。現在蒙古人的意圖就是集中兵力,輪番用步軍攻擊宋軍戰線的中央就是陳德興所在的軍陣和其左右兩陣!一旦宋軍抵擋不住,蒙古鐵騎就會趁勢踐踏過去,這三陣宋軍能活多少真不好說了。而且武銳軍經此一戰,肯定元氣大傷,不知道要空出多少個部將的缺兒,如果陳德興能活下來,以他的武藝和從九品官身自然有資格去當部將了。

    那相貌清雅的官員瞳孔中閃過一絲擔憂,「陳家兩代皆歿於王事,就不知道此子有沒有福分了。」

    賈似道笑道:「將有武運,文有官運。有才而無運,終是無用。想那陳君直(陳淮清)善武藝,通兵事,臨安孰人不知?就連官家都聽他講過兵法,若是科場有運,今日就該他督師兩淮,如何只得一博士爾?」

    好像陳德興的便宜老爹在臨安還是個知名人士,不僅賈似道認得他,連大宋官家都聽他說過兵法……就是考不中一個進士(文進士)。

    賈似道望著那官員放沉語氣道:「群玉,吾知乃和陳君直私交甚厚,欲全其子性命。但其子既上戰陣,就須自安天命,其子若是有福之將,吾安能不提攜一二?」

    群玉乃是這文官的字號,他姓廖名瑩中,是賈似道的心腹幕僚。在臨安太學求學的時候和時任武學諭的陳淮清交好。雖然入仕卻比陳淮清晚了好些年,但是官運卻好了不少,現在的散官階已經是正七品朝請郎,新得到的差遣更是肥得流油的太府寺丞(太府寺掌財貨、廩藏、貿易,總京都四市、左右藏、常平七署)。之所以如此,除了賈似道的提攜之外,便是他的科場福運遠比陳淮清好,中了文進士,成了站在士大夫階級最頂峰的那麼一小撮人中的一員。

    廖瑩中躬身一禮,「相公教訓的是,學生唐突了。」然後便伸長了脖子觀戰,沒有再替陳德興說話了因為他知道,他要再多說一句,賈似道一定會把陳德興從戰場上召回,但是這樣大的面子賈似道是不會給他幾次的,一定得省著點用……

    賈似道的目光也回到了戰陣之上,由武銳軍士卒組成的三個軍陣又一次擊退了蒙古漢軍的攻擊。但是本身也蒙受了不小的傷亡!戰陣前排的盾手和長槍手已經顯得有些稀疏了。而蒙古人的第三波攻勢也已經展開,打著董字旗號的甲士和兩千蒙古弓箭手正在一步步迫近宋軍!

    「二郎,還行嗎?」劉和尚雙手拄著步弓在那裡喘著粗氣,今日黎明之時他就披上了重達六十斤的步人甲,還帶著兩匣箭、一張弓、一口刀、一袋水和一包乾糧上了戰場。整個的負重差不多有一百斤!光是站著,對體力都是一個極大的考驗了。

    「沒事,俺不累!」陳德興感到自己從來就沒有這麼有精神過前世的他雖然身體不錯,但畢竟到了中年,也不算怎麼強壯。

    而今他卻託身成了個年僅二十歲的肌肉男,渾身上下都是力氣,兩陣打下來還真不覺得吃力。不過他也知道這年頭當個武夫既是個力氣活兒又是個技術活兒,如果不是從小打熬訓練,根本當不了合格的武夫。

    如果要在後世找個最類似的職業,恐怕不是軍人而是職業運動員!還不是單一項目的運動員,而是騎馬、射箭、格鬥、耍大刀、投擲各種物件、各種水上項目等多項全能,差不多就是鐵人多項賽的運動員。

    另外,如果想當一名合格的軍官,還需精通各種兵法戰陣,還需要有高超的馭下手腕。根本就是體力、技巧和頭腦缺一不可……這行當本就不是隨便找些農夫便可以勝任的。連年輕時候當過兵,這些年也沒有把武藝放下的劉和尚,因為年紀有些大了,兩陣下來便有點吃不消了。至於戰陣之中的其餘人等,大都已經氣喘吁吁,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這樣下去要敗了!蒙古人只要再攻個兩三陣,累都要把人累垮了!』陳德興將目光從週遭的戰士身上收回,又回頭看了眼後方巍峨的揚州城牆就在千步之外佇立,在寬闊的保障河邊,已經搭建起了一個高台,上面一面賈字帥旗正獵獵飄揚。兩淮宋軍的最高指揮官樞密相公賈似道應該就在那上面督戰。高台之下,衣甲鮮亮的親勁簇帳軍已經展開了兩個軍陣,五千精銳便是此戰最後的預備隊!

    『此戰竟是背城背水!』兩陣廝殺下來,陳德興暫時忘記了魂穿附體之事,全身心融入到自己的「新生活」中去了,腦筋一下子變得敏銳起來。開始仔細觀察其週遭地形和宋軍的部署了。

    除了背城背水,宋軍陣線兩側,都已經用大量的拒馬加以封鎖。倒不怕蒙古騎兵側擊,武銳軍三陣如果潰了也只能退到護城河邊,大家想要活命只能拼了!只要賈似道不退,親勁簇帳軍能頂住,兩翼的部隊能及時向中間靠攏,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

    「二郎,北虜上來啦!」劉和尚又一次高喊起來。陳德興回頭一望,果然一個重甲步兵陣已經到了一百三四十步開外了。

    「和尚!」陳德興望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忠僕下屬,壓低聲音道,「若是不敵了,一定要跟著我,我們一起退到河邊再尋活路,千萬不能往樞密相公那頭去。」

    「俺知道了。」劉和尚點點頭。這點常識他也是有的,蒙古人若破了陣,必直取賈似道的中軍,到時候那頭少不了一番血戰!而且……也不能指望賈似道的親軍優待前方跑下來的潰卒,搞不好就讓他們砍了腦袋以正軍法了!

    「繃!」陳德興的步弓再次拉響,一枝羽箭如流星般激射出去,又是箭無虛發,當場就射死了個北軍的壯漢。他的這一箭就是信號,一千多張強弓硬弩同時拋射出箭簇,如雨注般將漢軍世侯董家的甲士覆蓋其中了,頓時便有數十人慘叫著撲倒在地。不過餘下的戰士卻毫不理會不斷落下的箭雨,仍然齊步向前,好似一座移動到刀槍叢林。

    慘烈的肉搏,很快就在漢家兒郎之間展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2
第七章 殺人狂的養成
    戰場之上,殺聲震天!蒙古漢軍的第三陣衝擊終於有了效果,衝破了陳德興所在的宋軍軍陣,同宋軍混戰成了一團!

    陳德興揮舞著一柄沉甸甸的鑌鐵環首刀,瞪著一對環眼,大喝一聲,便砍向一個董家萬戶的小將,猶如殺神降世!

    刀起頭落,鮮血好像火山噴發一樣飆射出來,濺了陳德興一臉。這血還帶著體溫,最是新鮮不過,味道微微有點腥。那無頭的身體還沒有倒下,兩隻胳膊拚命舞動,好像想將掉了的腦袋再抓起來按在脖子上面。

    『我真的是變態殺人狂吧……』陳德興微微有些奇怪,自己一個來自21世紀安分守己的良民,才魂穿幾日,竟然就會砍活人的腦袋,而且一點都不覺得害怕,還感到無比的暢快。『看來是兩份記憶融合的後果吧?原來的陳德興就是個變態!』

    沒錯,是變態!陳德興的腦海中有太多可以和變態掛上鉤的畫面了!當然不是那種用繩子捆日本女人的圖像,而是殘殺各種動物的場面……先是殺貓殺狗,那時候陳德興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然後是殺豬,就像現在殺人一樣,用大刀活生生砍下豬頭!那時,陳德興不過十三四歲!而把陳德興變成這等變態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生身之父陳淮清是個除了面皮不是紅的之外就和關雲長得差不多的老變態!

    老變態還振振有詞:「爾乃堂堂武人,生於兵戈之世,早晚要上陣廝殺的,戰陣之學必是自幼打熬,日後建功立業之時,便知為父今日苦心……」

    『苦心個頭!』陳德興又在心裡罵了句老變態,便揮舞著大刀向另一個董家甲士撲過去了。話說回來,陳德興在老變態訓練下還是打熬出了一點真功夫,三下兩下又把人家給砍死了。

    不過這個武銳軍中並不是人人都有變態老爹的光變態還不行,還得有錢有本事!老變態有個做都統制的老老變態當爹,自己也是個武進士出生的文官,家裡面當然是地主老財,光是在揚州城東運河對岸就有上千畝地和幾十家佃戶。這才有財力培養出陳德興這麼個變態殺人狂!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窮文富武,意思是窮人可以學文,可以頭懸樑錐刺骨,可以鑿洞取光,可以逮螢火蟲裝個小紗袋夜讀雖然窮人學文多半也考不中功名,但是總歸可以學。但是學武必須得是有錢人……當然,這個學武不是武俠小說裡那樣的,也不是江湖賣藝。而是學戰陣之術,騎馬、射箭、各種長柄兵器還有兵書戰策等等。光是養馬和置辦各種器械的開銷就不是普通農家可以承擔的。

    而且,武功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練的,所謂場上十分鐘,場下十年功。今天陳德興可以在戰場上當變態殺人狂,那是十幾個寒暑苦練出來的。他從小到大,除了練武之外就是讀些兵書,從來就沒有參加過生產勞動,活脫脫一個剝削階級的大少爺。那些終日勞作,一年到頭連飽飯都吃不上幾頓的農夫,是很難練出一身戰場上的好本事的。這也是農耕民族難以養成和保持強大武力的一個原因,相比之下遊牧民族因為生產生活都貼近軍事離不開弓馬殺戮,就非常容易形成強大的武力。一旦讓這些奪取了可以大量製造兵器生產糧食的農耕民族的地盤,就很容易在短期內形成強大的戰鬥力。

    蒙古帝國便是這樣形成的!

    諸翼蒙古都元帥也柳幹此刻正騎在一匹足有五尺高的西域駿馬之上,穿著由燕京最好的甲冑工匠打造的鎧甲,鎧甲之內還有華麗的絲綢衣衫,他的腳上還蹬著小牛皮精心縫製的靴子,腰上還挎著用烏茲鋼打造的削鐵如泥的寶刀,刀鞘之上鑲嵌著各色寶石。

    這位都元帥是典型的蒙古人,身軀高大魁梧,有一張大餅似的臉盤子,顴骨微凸,配上細小而冷厲的雙眸,總給人一種陰霾的感覺。他望著正在廝殺的戰場,嘴角邊上滑過不易察覺的冷笑。突然開口,卻是嘰哩咕嚕的蒙古話。雖然他很早就跟隨太師國王木華黎到了漢地,手下的將領大多也是漢人,但他卻不屑學說漢話。

    「攻了三陣都沒有勝,漢兒果是無用!」他的細眼往左右一掃,幾個穿著漢服卻帶著貂裘帽子的漢軍將領都面無表情,好像聽不懂蒙古話似的。這裡並無一位萬戶世侯,也柳干在漢軍中的人緣很差,動輒辱罵毆打,各家世侯惹不起他自然只能躲著了。於是大都派了不大重要的家將帶兵跟他侵宋,而且派出來的兵也不會真個賣命,人人都是應付差事的心思。

    相比之下,那位蒙古合罕的四弟,總領漠南漢地事務的忽必烈大王就好相處多了,各家萬戶世侯都願意去捧金蓮川幕府(位於金蓮川草原,是金朝皇帝的避暑之地,忽必烈在此開府,管轄漢地事務)的場。

    當然,也有例外的。益都行省相公李?就不怎麼願意和忽必烈相交,對金蓮川幕府的命令也一直不大理睬。不過這次他卻很熱心的讓義子李雄和女兒李翠仙帶著六千大軍南渡淮河,據說是要替他老子李全報仇李全是金末山東農民起義軍紅襖軍的首領,趁著金末亂世佔據了山東大片地盤,以二府九州之地歸宋。但是南宋卻把以文御武的一套加在了他這個軍閥身上,結果惹出了一連串的變故。李全更是投靠蒙古發動叛亂,公開和宋朝敵對,最後敗死在揚州城下。這場變故史稱李全之亂。不過李全之死並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因為李全之子李?繼承了父親在山東的地盤、軍隊和官職,繼續給蒙古人當益都行省相公,統治大半個山東已經二十多年,而且頗能治事。現在擁有精兵七八萬之眾,是一眾蒙古漢軍世侯中地盤最大,兵力最強者。還在不久之前娶了成吉思汗幼弟斡赤斤的孫女為妻,同統治東北的蒙古宗王塔察兒結成了郎舅之親。這次更是想借助蒙古人之手,替父親報仇雪恨!

    對於別的漢將,也柳干可以蔑視輕視,可是對李?,也柳干卻不敢造次畢竟這位是成吉思汗的親戚,還有一個和蒙古大汗稱兄道弟的大舅哥塔察兒大王。

    「李雄安答,董家之兵看來是力竭了。」也柳干的目光停留在了李?義子,忠義軍都統制李雄的面龐之上,微笑著說道。「下面是不是該李家的兵士上陣了?」

    李?的這個義子是個中年男子,他穿著綢衫,頭戴貂帽,腰間懸著把普普通通的彎刀,貌不驚人,看起來像個庸碌的小吏。他身邊還有個俊俏的「小夥子」,雙眉長長伸出在潔白的臉頰上,彷彿飛翔的燕翅,眼睛明麗之極,抿緊的嘴唇嫣紅動人他,應該是她,便是李?的女兒李翠仙。以男裝跟著義兄的大軍一路南下,據說李?還為她在和某位蒙古宗王談婚論嫁,說不定哪天就是王妃殿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3
第八章 紅襖銀刀踏陣來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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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也柳干的話,李雄卻不回答,也柳幹不懂漢話,李雄則不懂蒙古話。所以只是笑呵呵的扭頭望著自己的義妹,益都行省的三郡主,身著男裝的大美人兒李翠仙。

    「都元帥要俺們紅襖兒郎上陣了。」李翠仙目光流轉,望了一眼正在廝殺的戰場,然後用脆生生的聲音對李雄道,「四哥兒,俺們莫如戰上一場,也不要同時攻南蠻三陣了,匯合六千兒郎突南蠻子中間那陣,定可一鼓而破,餘下兩陣定然膽寒,自任由大蒙古的鐵騎踐踏,沒準那揚州城都可一戰而定!」

    她和李雄是用漢話在說,也柳干身旁自有擔當通事的北地文士,一五一十的譯給他聽。

    也柳乾笑著點點頭,「李璀安答的辦法不錯,李家兒郎只須破南蠻子一陣,其餘就由大蒙古的鐵騎去踐踏吧!」

    李璀是李翠仙的化名,她雖是女兒身,卻也精通武藝戰陣,可以參與軍事政治。只是用女兒之名總不方便,所以她就給自己取了個男子的名諱,還以男裝示人。這種豪放的作風在南朝士人看來自是傷風敗俗,不過現在北地男兒卻是不在乎這些的。益都李家更是如此,想當年李全當家的時候,便是和夫人楊妙真共掌大權的。

    李雄和李翠仙對視一眼,同時躬身向也柳干行禮領命,隨後便去安排攻勢了。

    「大宋,萬勝!大宋,萬勝!」

    這個時候,歡呼聲已經在武銳軍的三個軍陣上空響徹。董家萬戶的甲士已經被武銳軍的戰士逐退,丟下了一成多的性命,亂紛紛的在蒙古鐵騎遮護下退去。

    陳德興和劉和尚二人卻沒有跟著戰士們一同歡呼,而是目光陰鬱的望著前方的蒙古軍陣。如果算上那些被驅趕來撲陣的大宋百姓,武銳軍的戰士們已經連著戰了四陣!大部分戰士都已經耗盡了氣力,剛才和董家甲士的血戰就險象環生。而武銳軍中軍的傷亡率,恐怕已經接近了三成,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嗚……」

    沉悶的軍號聲一陣陣傳來,那是蒙古軍隊調動的信號。隨著這信號,整個兒的蒙古軍陣便是一陣擾動,然後就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

    這一刻,戰場之上,數萬大宋兒郎的心頭都是一震所有人都知道蒙古人的總攻就要開始了!

    『主動權操於敵手,這仗打得窩囊啊!』陳德興微微嘆了口氣,他自然曉得這一戰是凶多吉少了。戰場之上的四萬宋軍會不會崩潰不好說,但是自己所在的這一將武銳軍是肯定要潰了……

    「樞密相公大令:有進無退,誰敢後退半步,殺無赦!」

    「樞密相公大令:武銳軍左中右三軍將士力戰三陣,殺敵無算,皆賞會子二百貫!」

    傳令官的聲音又遙遙傳來,賈似道似乎也曉得不妙,急忙忙的給部隊打氣鼓勁兒了皆賞二百貫會子可不是小數。在陳德興的記憶中,也有關於經濟的。這會子其實就是紙幣,是南宋朝廷發行的。不過自端平年和蒙古開戰後,會子就因為濫發而貶值。如今的二百貫會子折合銅錢,不過十貫上下,但也不是小錢了。現下的一石白米,不過就是一貫半最多不過兩貫的銅錢。

    「大宋,萬勝!大宋,萬勝!」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武銳軍的士氣頓時就達到了高點,但是士氣不等於力氣!

    「咚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如潮水般翻捲而來,漸漸壓住了宋軍將士的歡呼,戰場上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了。

    一片火紅的海洋出現在了陳德興眼前。這次上來的蒙古漢軍甲士,都是紅甲紅襖,多得不計其數。前排的戰士,人人手持紅色的盾牌和閃著銀光的戰刀。幾面火紅的軍旗上,用醒目的黑線繡著斗大的李字!

    「是紅襖軍!益都李家的精銳!」劉和尚失聲道,「都朝俺們這裡開來了,這下糟糕了……」

    他的話音未落,密集的踏步聲就從後方傳來,然後就是一聲大喊:「兒郎們,尚能戰否?」

    「能戰!」眾口一詞。

    陳德興回頭看去,一面盧字將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樹了起來。將旗之下,一員武將持槍而立。鬍鬚花白,面孔黝黑,正是武銳軍都統制盧兆麟。和盧兆麟一起到來的,還有數百名手持環首大刀的甲士,他們都是盧大都統的親兵。

    「兒郎們,結陣……強弩破虜陣!」盧兆麟大吼。

    強弩破虜陣是宋軍戰陣的名稱,弓弩在前,重甲居後,敵至一百二十步弓弩齊發,四箭為止,弓弩後退,甲士向前以刀槍肉搏。之前武銳軍與蒙古甲士相鬥時使用的是重甲御虜陣,是重甲居前,弓弩在後,和強弩破虜陣相反。

    陳德興是陣前校射,自然要隨弓弩手行動,當下就收了大刀,拿起步弓和劉和尚一起向前,站在了六排弓弩手的最前列。在他的眼前,就是一片紅色的海洋!

    『要守不住了!』陳德興已經知道不對了,手中的步弓都被他攥出水來了,敵人太多了,足足有五六千,而且都是生力軍!而自己這邊,還有幾人有力氣再戰?自己是變態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別人呢?武銳軍中大部分的戰士,從軍之前不過是揚州附近的農夫和漁夫……

    他用眼角掃了下身邊的戰士,一張張表情堅毅的臉孔上全都佈滿了汗水,呼吸也顯得急促,不少人還用步弓當拐棍拄著地面。

    『已經力竭了!』陳德興暗自嘆了口氣,又將目光投向了正在逼近的紅襖甲士,他要從他們中間尋找一個射殺的目標!

    『打到現在竟然沒有殺死一個蒙古人……』陳德興又是一嘆,舉起步弓,摸出羽箭,搭上弓弦,然後用力拉成了滿月的形狀。

    「繃!」的一聲輕響,箭簇飛射而去,一名身形魁梧的紅襖甲士頓時中箭倒地。

    「繃繃繃繃……」連續的弓弦彈射聲響起。飛矢如蝗,在紅襖軍陣前掃過,就看見數十個身軀倒伏下去齊射的威力比之前的幾陣已經弱了很多。陳德興清楚的看到不少箭簇明明落在了敵人身上,卻輕輕彈開。不是紅襖甲士的皮甲堅固,而是弓力耗盡,只有神臂弓威力如常。但是拉開神臂弓的弩弦同樣是極費力氣的事情,神臂弓乃是一種踏張弩,張弩時先用腳踏住神臂弓前部的鐵蹬,然後雙手拉動弓弦,用足全身力量才能將神臂弓張開。如果不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根本就張不開身臂弓!在北宋的時候,甚至有多次神臂弓手「臨敵不能張」的記錄,雖然在戰時組建的武銳軍的神臂弓手沒有那麼不堪,但是連番大戰下來,神臂弓手們張弩的速度也已經大大放慢。原本足夠讓神臂弓發生四次齊射的距離,最後只射出了兩輪箭簇,手持銀刀的紅襖甲士已經衝到二十步開外了。

    「弓弩,退後!」

    撤退的命令傳來了,陳德興匆忙收好弓箭,拉起身旁已經力竭的劉和尚就往後方跑去。此時,一個由盾牌手、長槍手和刀斧手組成的方陣已經嚴陣以待。宋軍的弓弩手剛剛退開,這個方陣就在聲聲金鼓的伴奏下向前開動,很快就和對面紅襖甲士組成的大陣撞在了一起!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3
第九章 救命稻草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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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的一聲巨響從陳德興的背後傳來,這是兩支由重甲步兵組成的軍陣撞在一起時發出的聲音!和碰撞同時發生的,還有慘重的傷亡!紅襖甲士的銀刀斬下,大宋軍士的長槍刺出。銀刀帶起片片血光,長槍刺穿了強健的軀幹。垂死的慘叫和瘋狂的吶喊同時響起!

    「殺蠻!」

    「殺虜!」

    可是被殺的既不是蠻也並非虜,全都是漢家的大好男兒……華夏民族最強的武力在自相殘殺,華夏民族的死敵卻在縱聲狂笑。而陳德興只是在奔跑,麻木的奔跑,只想著盡快逃出這煉獄般的戰場,心中沒有一點挽狂瀾,救天下的宏大理想。

    活著,且活著,甚至是苟且忍辱的活著也比死了要好!已經死過一次的陳德興現在只想活著。他很清楚,戰鬥已經打輸了,無論盧兆麟和武銳軍將士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抵擋住幾倍的紅襖軍,甚至……對方只需要一個衝擊,就會把已經打得筋疲力盡的武銳軍甲士擊潰,然後就是追擊掩殺!

    而武銳軍所處的位置,正是整個宋軍戰線的中央,一旦被擊潰,戰場上的四萬宋軍就會被攔腰斬斷!上萬名蒙古鐵騎就可以從缺口處突入,衝擊整個宋軍戰線的側後!之後很有可能就是全線總崩潰,揚州城多半也可能不保,那位賈大奸臣多半也會……不對啊!賈似道現在只是個掛著知樞密院頭銜的兩淮安撫大使,還不是執掌大宋朝綱的一代權奸呢!

    陳德興突然大聲問了起來,「和尚,今夕是何年?到底是何年?」

    這個問題很關健,關係到陳德興的大好性命!

    「二郎,你怎麼又糊塗啦……」劉和尚喘著粗氣,剛想回答陳德興的問題,身後突然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

    「勝了,勝了,紅襖軍勝了……」

    陳德興回頭望了眼,宋軍果然已經潰了!哪怕武銳軍統制盧兆麟帶著親兵督陣力戰,哪怕武銳軍的甲士們都拼了性命戰鬥,但還是擋不住人數和體力都佔絕對優勢的敵人……現在是舞刀弄槍的年代,已經戰了數陣,從黎明開始沒有休息過一分鐘的南宋戰士們早就已經筋疲力盡了。

    當然,陳德興是個例外,他還有力氣再打上幾陣的,因為他是個變態殺人狂!可是今天的戰場上南宋這一方只有很少幾個變態要是賈大奸臣麾下有四萬個陳大殺人狂一樣的戰士,那史書上的賈似道就不是奸臣,而是恢復中原,犁庭掃穴的民族英雄了!可惜賈似道終究是奸的。

    「慌什麼!」

    高台之上,奸臣不慌。賈似道的情緒非常穩定,捋著鬍鬚輕聲一喝,便驅散了身邊一眾幕僚將官們臉上的惶恐。

    「相公,下官請戰。」李庭芝上前一步,躬身一禮。

    賈似道道:「有祥甫出陣,老夫便能在此安坐了。」

    李庭芝行了一禮,轉身便下高台。和宋朝那些「通兵事」的文官不同,他可是真正從過軍的,隨南宋名將孟珙和蒙古人交戰多年,上陣指揮也不是一次兩次。下了高台,便披上甲冑接過了五千親勁簇帳軍的指揮權。

    「相公,還請移駕揚州城內以候佳音。」廖瑩中連忙勸道。

    賈似道哈哈一笑,「有何懼哉?老夫就在此觀陣!」

    「相公,君子不立危牆……」

    賈似道卻笑著擺擺手,打斷廖瑩中道,「群玉勿憂,老夫自有主張。」

    ……

    號角聲淒厲的在戰場之上迴響,壓倒了聲嘶力竭的喊殺,宣告著益都李家的甲士突破了武銳軍的戰陣!不僅武銳中軍潰於一旦,就連武銳中軍兩側的左右二軍,也同樣在武右中軍的帶動下潰不成軍了……

    揚州城外,宋軍陣線的中央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丟棄的兵器盔甲,到處都是哭喊逃亡的士卒,喘著粗氣,好像沒頭蒼蠅一樣的逃亡。戰場上的士卒,最怕的就是失去指揮和組織,失去了指揮和組織的軍隊不是敗,而是潰!是敵人可以不廢吹灰之力屠殺的對象!

    陳德興在這一刻也在逃跑……一手拎著大刀,一手扶著早就氣喘吁吁的劉和尚一起往護城河邊跑。心裡面卻在努力回想著自己在後世所知道的南宋歷史理宗皇帝肯定不是大宋的末代皇帝,之後還有度宗,還有宋度宗的三個兒子。而滅亡大宋傾覆華夏的蒙元皇帝也不是蒙哥,而是他的四弟忽必烈。蒙哥的命運,應該是敗死釣魚城!

    也就是說,這一輪蒙宋之戰,死得不是賈似道而是蒙哥!今日這戰應該還有得打!還不一定會輸……

    「放下俺,放下俺……二郎,俺跑不動了!俺不能拖累你啊!」劉和尚這五尺多的漢子這時一邊哭一邊喊了起來,他實在太累了,氣都喘不過了,腿肚子還在發軟。

    「和尚,別說話,省著些力氣!咱們還有機會!」陳德興吼了一嗓子,丟下唯一的同伴逃命,他還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一個挺重義氣的漢子。

    「完了,完了……俺們過不了保障河了!前面是三十餘丈的護城河!保障河對岸有督戰隊!」跑了沒一會兒,劉和尚又吼起來了。

    陳德興抬頭望前一看,果是如此,就在保障河對岸的揚州城下,不曉得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排手執大刀的刀斧手,一面大旗樹了起來,寫著斗大的「督戰」二字!

    「殺蠻!」

    「殺蠻!」

    背後是紅襖軍震天的喊殺聲,而前方是一條寬打三十餘丈的保障河,保障河東岸則是宋軍督戰隊的刀斧!

    前後皆是絕路!

    退下來的宋軍,都在保障河邊上停了腳步,都在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裡面都是一個念頭沒有活路了!後有敵兵,前有三十餘丈寬的保障河,河對岸還有督戰隊……這天大地大,哪裡還有這裡數千廝殺漢的活路?

    真的沒有活路了麼?陳德興定定的站在保障河邊,望著寬闊的河面,一股難以言表的悲憤頓時浮上心頭。這賊老天要自己魂穿重生做什麼?難道是要自己再死一次嗎?

    不!我不能這麼死了!我要活,還要活得精彩!這一戰宋軍不會輸,一定不會,只要能撐過一時,就有活路!這一刻,陳德興突然覺得自己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直娘賊的,跟韃子拼了!」陳德興大吼了起來,他瞪著通紅的虎目環視左右,「吾乃武銳軍中軍訓練官,承信郎陳德興是也!諸君可敢隨吾一戰?」

    「諸君可敢死中求活!」

    「諸君隨吾殺虜!」

    「殺啊!」

    這麼一個堂堂六尺多的巨漢就在這人人惶恐,人人不知所措的絕境中一聲怒吼。喊出的卻是眾人的心聲!

    沒有活路了!只能死戰!哪怕最後是死,也總要拉一個北虜墊背!

    「願隨承信死戰!」劉和尚第一個怒吼著附和。

    「願隨承信死戰!」一個粗豪的壯年漢子此刻跟在了陳德興身後。只見他穿著沉重的步人甲,頭上頂著鐵盔,手中持著張弓,背上還背著一把大刀,看起來一副宋軍小將的打扮,也跟著一起怒吼起來。

    「願隨承信死戰!」

    「和狗韃子拼了!」

    「殺一個夠本!」

    更多的人發出了怒吼,凡是還有點氣力的赤佬軍漢,在這個時候似乎看到了一點指望。據說普通人到了溺水的時候,連一根稻草都不願意放過,何況是這些全副武裝的軍漢?

    現在,陳德興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而他們也是陳德興保住性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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