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20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31 07:11
第十五章 送貨上門

  桑托斯港,位於聖保羅東南方六十公里,是整個拉丁美洲最大的港口。

  這裡,自然也屬於吉梅內斯家族的勢力範圍。

  只要是他們家族的貨物,當地的行政部門完全不會去檢查,非但如此,他們還可以明目張膽地給某些貨物配備專門的押運人員,讓自己的私人武裝荷槍實彈地在海陸來回。

  這……幾乎是等同於聯邦直屬行動機關的權限;但因為是在南美,只要背靠「吉梅內斯」這座大山,就可以辦到這種隻手遮天之事。

  而在吉梅內斯家族需要「重點看護」的所有貨物中,有那麽一批,顯得尤為特別。

  那是一艘往返於「未知目的地」的貨船,每個月的倒數第三天,這艘連名字和識別號都沒有的貨船都會從桑托斯港起航,並在該月的最後一天淩晨返回。

  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員以及武裝護衛都是吉梅內斯家內部的人,無論是在裝貨還是卸貨時,工人們都是在封閉的場所內進行操作,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運的是什麽。

  當然了,這畢竟是個大港口,日子久了,即便沒人知道他們在搞什麽勾當,也肯定會有風言風語。

  有人說他們是在走私製毒的原料,有人說是在運軍火,還有人說是在買賣人口,總之……人們基本把法律不讓買賣的幾樣嚴重違禁品都猜了個遍。

  可惜,沒有一個是猜對的。

  因為……三觀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事實上,這艘貨輪真正在運送的貨物,是一些「奢侈品」,一些即使你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的特殊奢侈品。

  二十年多前,老吉梅內斯還在世的時候,在桑托斯港東面約三十海里處的一座人工島內部,建立了一個全世界絕無僅有的場所,並將其很直白地命名為——「人類農場」,從這天起,這條特殊奢侈品的「供應線」便誕生了。

  每個月的倒數第三天,吉梅內斯家的貨船都會運一批補給和活人到島上,補給品不必多說,至於那些活人……有他們家族的敵人、有欠下巨債無法償還的賭棍、有「不識時務」的警務人員、有流浪漢、有死刑犯、還有被拐賣的婦女兒童;若趕上需求量大的時候,連無辜市民也可能遭殃。

  這些人被帶到島上以後,就不再被視為「人」了,他們會被當作家畜一樣,受到非人的待遇。

  島上有專門的技術人員,會根據「客戶」的需要來調配這些「貨物」的飲食、睡眠時間、還有日常活動等內容。

  他們從不擔心「貨物」會不配合,在「不把人當人」這一前提下,他們有無數種方法能讓對象服從命令;若實在遇到難啃的骨頭,他們就會把那人扒光了固定在一個特殊的支架牢籠裡,將混合了大量激素和抗生素的飼料通過一根餵食管直接插進其胃裡進行「餵養」。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說是這個農場裡的日常。

  最後,農場裡產出的「商品」,包括、但不限於……肉類、內臟、乳製品、糞便、工藝品、以及一些特別訂製的物件等等。

  或許有人會奇怪,這些東西真會有人要嗎?

  答案是肯定的。

  人的欲望沒有界限,且常常會因為膨脹而變的扭曲、畸形……

  在聯邦上層,有這樣一群人……他們的財富已經累積到了合理使用怎麽也用不完的地步,但又有很多比較張揚的揮霍途徑他們不能染指,所以他們中有些人,或者是這些人的子嗣、裙帶……會去追求一些超出普通人認知的「獨特享受」。

  有的人喜歡品嘗特定口味的人類糞便,有的人喜歡嘗試各種「人料理」,還有的人喜歡骨頭、皮膚、毛髮或者風乾的內臟等加工而成的工藝品。

  「人類農場」就是為這些「客戶」服務的,這幫人會花讓人匪夷所思的價格去購買這些「珍品」,有時還會提出各種要求,比方說指明要嬰兒或處女作為原料、或者用多少個不同的人的骨頭湊成一副國際象棋等等。

  這個農場在運作的生意、以及這裡每天在發生的事情,如果拍成一部紀錄片,恐怕要比歷史上任何一部臭名昭著、喪心病狂的恐怖片都更加令人震撼和毛骨悚然,說這座農場是「人間地獄」也毫不為過。

  但它確實存在著,並存在了整整二十多年。

  …………

  2218年,11月28日,晨。

  桑托斯港,「那艘遊輪」的貨艙內。

  一個身穿黑西裝、拿著衝鋒槍、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男人,正在跟一名工頭說著話。

  「都在這兒了?」

  「啊,總共十六個人。」

  「你確定嗎?」

  「哈?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一任工頭為什麽被撤職嗎?」

  「為什麽?」

  「有一次裝貨時,他看上了貨物當中的一個年輕姑娘,結果就將其藏了起來,虛報了貨物數量。事後,他悄悄把貨帶回了自己家的一間密室裡,自以為把人藏那兒就神不知鬼不覺,可以慢慢玩兒個痛快。」

  「哼……色膽包天啊。」

  「包不包天我不知道,但事情敗露後,他自己也被送上了島,說不定已經被做成餅皮用來包餡兒了……」

  「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種色迷心竅的蠢貨,尋花問柳的事兒……花點錢不就行了,幹嘛要冒那種風險。」

  「我只是用最近的一個例子提醒你一下罷了,除了我說的那個蠢貨之外,之前也有對貨物動了惻隱之心而放人的傢伙,但無論動機是什麽……他們的下場都差不多,希望你能引以為戒。」

  「那我就多謝你的提醒了……」

  兩人一邊做著貨物交接,一邊聊著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內容。

  聊到一半時,西裝男的視線忽然定在了籠子裡的兩個「貨物」身上,猶豫了兩秒後,他問道:「嘿,那兩個人……是什麽情況?」

  工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兩名肩靠肩、背靠牆坐著的中年男女。

  他皺了下眉頭,應道:「哦,那兩個啊,前幾天剛抓到的;聽負責抓捕的人說,這對活寶居然敢手無寸鐵地摸進四號大麻種植場,但被巡邏的發現之後,他們倒是立刻投降了。四號場的幾個人輪番審問了他們好幾天,什麽都沒問出來,搜身後只找到了兩張從臨沂飛聖保羅機票存根,還有兩張做得非常真的假身份證,就是那種……真到連機場的電腦都識別不出來的水平,但咱道兒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門道。」

  聽到這兒,西裝男拉著工頭往一旁挪了兩步,壓低了聲音道:「這不太對勁兒吧……我聽你這描述,怎麽感覺這倆像是臥底啊?」他頓了頓,「你看這兩人的表情神態,也和周圍的人不一樣……」

  他說得沒錯,這一男一女,雖然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就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四五十歲的中年夫婦,但作為兩個受過了酷刑、被非法拘禁了將近一個月,並且即將被帶到某個未知地點去的人來說,他們的表情顯得過於淡定了。

  他倆身邊的其他人,要麽是已經被虐的生無可戀、面如死灰的狀態,要麽就是擔驚受怕的神色,唯有他倆……不喜不悲、不怒不懼、不卑不亢,那神情……宛如兩個正在待機狀態的機器人,或者是在數學課上假裝聽得懂老師在講什麽的學渣。

  「呵……瞧你說的,就算是臥底,去了『那裡』,還能出得來?」工頭瞥了那兩人一眼,隨即接道。

  「嗯……」西裝男沉吟一聲,心中念道,「也對……假設這兩人真的是某個組織派來的探員,他們肯定也不知道此行是要去哪兒,如果知道的話,恐怕他們早就亮明身份跟我們談條件了……反正一旦到了島上,就由不得他們了,進去的貨……全都只有死路一條。」

  念及此處,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只是點點頭,在手中的I-PEN界面上簽了個名,完成了貨物的移交。

  不過,出於謹慎,在移交手續完成後,西裝男還是特意在這兩人的資料旁邊分別寫了條備註——「盡快、優先作為肉類處理」。

  這樣一來,快的話,當天晚上這兩人就會死;不管他們是哪路人馬,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做完備註,西裝男的心中又定了幾分,不久後,貨船便出港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2 00:4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1 03:02
第十六章 安排

  2218年,12月2日。

  雄鷹郡,維也納。

  橘色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入,慢慢攀上床沿。

  直到那光線一路摸到了臉上,影織才從一陣呢喃中打著哈欠醒來。

  她的樣子,和在網戒中心時大不相同,當時的她為了潛伏,長期戴著一張半植入型的纖維面具,那張臉看起來大約十六七歲、稚氣未脫、相貌平平,結合一頭油膩的馬尾髮型,任誰都不會多看她一眼;但這會兒,摘去面具的她,看起來二十出頭,有著一張輪廓鮮明的、姣好的面容,那嬌小卻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一頭精心打理過的秀髮,讓她走到哪裡都有很高的回頭率。

  影織起床的姿勢有點像是在做仰臥起坐,不同點在於她的手是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的;她僅靠著自己那纖細、柔韌的腰肢便輕鬆撐起了輕盈的身體,而其胸前那一抹高聳的弧線,則撐起了蓋在她身上的絲絨床單。

  坐起來的影織,剛想舒坦地伸一個懶腰,她那還未完全清晰的視線中就出現了一些本不該出現的東西。

  瞬間,她就驚得睡意全無,並本能地用手摁住了正從胸前滑落的床單。

  「你是怎麽進來的?」她的聲音和表情幾乎都在剎那間變得殺氣騰騰。

  「這很重要嗎?」子臨回應時的語氣卻顯得很悠然。

  此刻,他正坐在一張距離影織的床尾不足兩米遠的沙發上,手裡拿著這間酒店房間裡自帶的平板,瀏覽著網頁。

  「哼……」影織也覺得自己的第一個問題並不重要,所以她冷哼一聲,換了個問題,「那好……你來幹什麽的?」

  「反正不是來看你裸睡的。」子臨回道。

  某種角度來說,他這也是實話,從影織起身到現在,子臨還未曾正眼瞧過對方。

  「所以……」一秒後,還沒等影織回應,子臨就接著說道,「我建議你先把衣服穿上、收拾收拾,我們再聊。」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建議當作放屁,現在立刻衝過去把你給宰了?」影織這會兒顯然是非常得不爽。

  「殺我的理由呢?」子臨問道。

  「就憑你『溜進我的房間』這一條……就已足夠了。」影織回道。

  「哦。」子臨隨口應了一聲,接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影織聞言,愣了一秒,然後就想起……那回是自己先溜進了子臨的房間。

  「兩碼事!」影織即刻高聲嗔道。

  「是嗎?我怎麽覺得是一回事呢。」子臨道,「你是不是覺得脫光了就能玩雙標啊?那我也脫了好了。」

  話到此處,他居然真的開始解襯衣的扣子。

  「你給我停下!」影織真是氣得想跳起來,但跳起來就便宜對方了,因此她只能忍著,「你先轉過身去!」

  「好啊。」子臨說著,就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

  按理說,影織完全可以趁著這個時機直接從其背後發動攻擊的,但她並沒有那麽做。

  其一,她的確沒有充分的理由非殺子臨不可。

  其二,她知道對方找她必有原因,想先了解一下情況。

  其三,作為當事人之一,她自然是看過幾天前臨沂那邊的新聞報道的,雖然官方公布的消息水分較大,但她依然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推測出子臨是一名相當強的能力者,真打起來……她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

  綜上所述,還是穿上衣服再說吧。

  「不許偷看,我不叫你轉身不許轉!」在穿衣服的同時,影織還一刻不停地瞪著子臨,用忿然的語氣提醒和警告著對方。

  「睡得又死、睡相又難看,現在又說這種話。」子臨聳肩,面壁應道。

  「這和我睡得怎樣有關係嗎?」影織又問道。

  「那我換種說法吧……」子臨接道,「我進來的時候,你的被子沒有蓋好,是我幫你蓋好的。」

  呼——

  他話音未落,一條雪白的大腿便擦著他的臉頰掠了過去。

  此刻的影織,已穿好了貼身的衣物,並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絲質浴衣,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的她終於忍無可忍,突然從背後給了子臨一記飛踹。

  而子臨卻似是早已猜到了會有這麽一齣,他只是稍一歪頭,便輕巧地避了過去。

  影織不依不饒,插眼鎖喉撩陰腿,一套連打就跟了上去。

  但子臨招架得十分輕鬆,在有限的空間內,他僅是微移寸步,連消帶閃,就將影織的攻擊統統化解,那舉重若輕、遊刃有餘之感,讓影織很快就意識到了兩人間差距,停止了進一步攻勢。

  「我警告你……」影織收手後,整了整衣衫,冷冷道,「別以為之前幫過我一次,就能在我面前得寸進尺。」

  「我也已經說過了,那次不算是我『幫你』,而是大家各取所需。」子臨回道,「另外,我也從來不會『得了寸』才『進尺』,我這個人一向是有多少尺就進多少尺,一分一毫都沒打算留給別人……因為我全都要。」

  「切……」影織雙手相錯、環抱胸前,撇嘴道,「聽你這意思,就是訛上我了對吧?」

  「呵……來找你談合作嘛。」子臨又走到了另一張沙發那兒坐下,「幹嘛說得好像我一定會坑你似的?」

  「我不相信你。」

  「哦?為什麽?」

  「女人的直覺。」

  「這個理由……呵,我確實無法反駁呢。」子臨笑了笑,又道,「那就當我是來訛你的吧,要不要聽聽任務和條件?」

  「聽到了我還能拒絕嗎?」影織很敏銳,她知道道兒上的規矩。

  「怎麽……你覺得不聽就能拒絕了嗎?」子臨這句反問卻是蠻不講理。

  「看來你這任務的人選非我不可囉?」影織道。

  「也不是。」子臨否定了對方的推測,「選你,是因為你的能力比較合適,比起讓別人去,可以事半功倍,其次呢……我也想借此測試你一下,看看以後是否能跟你長期合作。」

  「我可不想跟你這種人扯上關係,更別說什麽長期的關係了。」影織沒好氣地接道。

  「和我扯上關係怎麽了?我又不是要跟你結婚。」子臨靠在沙發上,用調侃的口吻接道,「再說了,要不是跟我扯上了關係,你現在還住在網戒中心的破屋裡、睡著硬鋪、啃著窩頭呢……什麽豪華酒店、高級西餐、各種音樂會……夢裡都沒有啊。」

  「少廢話了,說吧,要我做什麽?」影織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在說任務之前,我想先說條件。」子臨接道,「這樣你可能會更好接受一點。」

  「哼,既然你這麽說,那我還非要先聽任務了。」影織這就開始抬杠了。

  子臨微笑著回道:「我要你在24小時內趕往『克里斯托城』,潛入一個聯邦高層的會議,並代表『我』,跟他們談一筆交易。」

  「哦。」影織的反應倒是出奇得鎮定,「就是要我死唄?」

  不知道為什麽,她說這句話時,一種十分紮實的鄉土口音冒了出來。

  「這件事辦完以後……」而子臨的話還沒完,「你應該會被逮捕,並被送往一個聯邦政府專門關押能力者罪犯的監獄;但你不用慌,兩個月之內,我就會親自率領一幫兇神惡煞攻進來救你,到時候我們會設法與你取得聯繫,你跟我們裡應外合……」

  「好了你不用說了。」影織道,「你的鬼話我半句都不想再聽了,這種形同自殺的買賣我是絕不會接的,你開什麽價我也……」

  「等你從監獄出來後,我就安排你和姐姐見面。」子臨用這突兀的一句話又反過來打斷了影織。

  「你說什麽?」那兩秒間,影織的神情有了明顯的變化。

  「人活一世,總會有一些想做的事、一些放不下的人、或一些難以割捨的東西……」子臨淡然接道,「你的情況我本就調查過,結合冼小小的能力,我很快就推理出了你帶走她的目的……最後,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呈現在我面前。」他頓了頓,「所以,我在此跟你明說,比起把期望寄托在一個極不穩定的新手能力者身上,找我……成功率要高得多;我絕對有能力和資源幫你找到姐姐,但前提是……你得先滿足我的要求。」

  影織望著子臨,蹙眉沉思片刻。

  期間,她的眼中閃過了猶豫、懷疑、退縮、衝動、以及……一絲希冀。

  「就兩個月?」她妥協了,相信了,即使這是一次豪賭,她也願意冒險,因為……正如子臨所說,人活在這世上,總會有什麽眷戀的東西的,也許對別人來說是無足輕重的事物,但對當事人來說……付出再多也值得。

  「放心吧,順利的話,用不了兩個月。」子臨道,「你也不用擔心自己被捕後會吃什麽苦頭,聯邦那邊……我也都安排好了。」

  說著,他就從自己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支I-PEN,準備將一些資料交給對方。

  影織則是走到吧台旁,給自己倒了杯加冰威士忌,喝了一口,定了定神。

  「對了……」冷靜下來後,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任務的時間那麽緊,你為什麽不早點叫醒我呢?」

  聞言,子臨莫名流露出些許悵然之色,輕嘆道:「不忍心啊……」他的眉宇間若有所思,「能睡著……多好啊。」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9:2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4 11:57
第十七章 赴約(上)

  2219年,1月4日。

  龍郡,魔都。

  這裡,本是一個東海邊的小漁村,有那麽一些年,它曾被人稱之為東方巴黎;又不知從何時起,這座城市有了一個聽上去像是少年漫畫中反派大本營的稱呼。

  人類所建造的城市,和人類所建立的那些王朝一樣,都會在歷史的長河中因各種因素而起落浮沉,歷經興衰榮辱。

  不過,最近的兩百年裡,魔都的變化不大;在聯邦治下,它仍是全球最大、最繁華、人口密度最高、城市資源最緊張的城市之一。

  魔都給人的感覺是矛盾的,住在這裡的居民們享受著各種大都會的便利以及優惠政策,但也忍受著來自多方面的巨大壓力。

  要比喻的話,魔都就像是一個你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有錢親戚,他慷慨地資助你上了大學,但同時又老是一有機會就對你動手動腳。

  對於那些真正處於社會上層階級的人來說,魔都絕不是一個他們願意久居的地方,水晶郡才是;但魔都……確實是有著一種獨特的魅力。

  它就像一張屬於投機者和冒險家們的巨大賭桌、一片無人可以完全掌控住的灰色地帶……金錢、權力、才能、美色……無數的欲望和資本在此交織;人們將自己的人生押在這桌上,然後互相撕扯、傾軋、吞噬、直到燃盡最後的一絲價值。

  委身於這片黑暗世界者,勝,則在高處俯瞰霓虹璀璨;敗,則在黃埔江底與泥沙為伴。

  今天,便有一名職業賭徒,來到了魔都這趟渾水中。

  他的名字叫榊無幻,人稱——「禍榊」。

  雖然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人口遷徙已是相當普遍和便利的事,但榊卻是一個從小就沒有離開過櫻之府、甚至很少走出花月町的人,這次他來龍郡,可說是破天荒頭一遭出了遠門。

  而他此行的目的……卻是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

  兩天前,榊手頭那張印有「逆十字」標誌的黑色卡片突然發生了變化,原本印著十字的那一面上,竟浮現出了一幅地圖、以及一排細小的數字——「221901050000」。

  數字好理解,一看就明白是指日期和時間;但那地圖,就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在哪兒的了。

  好在,這個時代的電子地圖功能都很強大,像這種情況,只需要把圖片拍下來,隨便拿到哪個有衛星定位服務的軟件裡搜一下,就能在全球範圍內檢索與之匹配的地點。

  因此,榊很快就查明了這是一張魔都中部加西南部城區的俯視圖;由此推測,卡片上浮現的信息應該是在告訴他:2219年1月5日的零點整,在魔都的這片區域裡會發生某些事情。

  懷著忐忑和好奇的心情,榊最終還是買了張機票……

  在花了一天的時間打點事務、收拾行李後,他便踏上了這趟前往龍郡的旅途。

  他也不知道此行究竟會遇到什麽,更不能確定是否可以找到當初把自己從海裡救上來(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的人……但無論如何,走一趟也無妨,即便一無所獲,就當是旅遊好了。

  …………

  榊抵達的時候是4號的下午,由於魔都的機場非常繁忙,取行李、排隊等出租車就花去了榊一個多小時,等他來到酒店、擱下行李,窗外的天色已是薄暮冥冥。

  不料,他剛在床上躺平,準備喘口氣兒,床頭櫃上的電話就響了。

  榊想了兩秒,翻身滾到了櫃邊,因為是酒店的內線電話,他也沒看來電顯示就直接接了起來:「你好?」

  「您好,這邊是前台,請問是1203室的沈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了前台小姐甜美又不失禮貌的說話聲。

  「是我。」榊本就是個謹慎的人,在跟「勝負師」打過交道後,他變得更加小心了,所以他這次過來無論是買機票還是住酒店用的都是一個叫「沈強」的假身份。

  此處說個題外話,可能有人會奇怪,為什麽在這個時代用假證件住酒店乃至乘飛機都好像很容易的樣子?似乎本書中已不止一個角色做過類似的事情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

  其一,因為在這個宇宙的地球上,乘飛機這件事,跟乘公交車的性質已經差不多了。

  先進的安檢和調度系統,讓值機時間大幅縮短(當然,在那些客流量大的機場,你還是得排隊),航班延誤率也已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這使得絕大多數公民都將飛行作為了跨城市出行的首選出行方式。

  在這種前提下,將登機手續變得從輕從簡是勢在必行的……那怎麽從簡呢?用三個字來概括就是「自動化」;原本靠人工來完成的證件檢查和行李托運工序,現在都是由乘客自己在機器前搞定了,反正整個星球都是聯邦的領土,根本沒有「簽證」一說,也不存在「偷渡」的問題……任何人只要買了票,都是想飛去哪兒就飛去哪兒,所以,這一塊的監管,久而久之就自然地鬆了下來。

  其二,在這科技發達的未來,各種造假的技術也是與時俱進。

  假貨和真貨一樣,也是一個「一分錢一分貨」的市場;你若要貪便宜,買來的假證件連機器都騙不過,但你要是肯花錢,就能弄到連人工都很難看出問題來的好貨色。

  榊好歹也是在道兒上混了多年的高手,人脈還是有一些的,搞幾張優質的假身份證,自是不難。

  「是這樣的,沈先生……」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前台小姐便詢問道,「剛才有人送了一個信封到前台,說是給您的,請問您是自己下來取,還是我讓服務員給您送到房間來?」

  「信封?」聞言,榊的心中即刻生疑,他微頓一秒,問道,「是什麽樣的人送來的?」

  「是一名大約十五六歲的男生,瘦瘦的,看長相像是龍郡本地人。」前台小姐回道。

  因為人口流動比較頻繁,在這個宇宙,無論你身在哪個洲,跟人描述別人外表時,捎帶說一下人種也是常見的做法。

  「嗯……我知道了,我馬上下來拿,謝謝你。」榊說完這句,就掛斷了電話。

  接著,他默默思索了片刻,並拿出了那張自己隨身帶著的黑色卡片,望著其念道:「分明已經確認過自己沒有被人跟蹤了,但還是一住下就被找上了門……嗯……隱隱嗅到了一股子鴻門宴的味道呢……」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9:23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6 10:17
第十八章 赴約(下)

  掛掉電話後,榊沒有急著走出房間。

  他先是打開行李,換了件顏色不同的外套、戴上了一頂鴨舌帽,再將酒店房間裡贈送的一份紙製旅遊指南揣進了兜兒裡。隨後,他又輕啟一條門縫,確認了一下走廊裡是否有監視或埋伏。接著,他才走出門去,繞開電梯,通過樓梯一路下到了一層。

  到了一層之後,他也沒有直奔前台,而是在往來行人的掩護下,沿著條不起眼的路線溜進了酒店大堂,並來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他一邊低頭假裝看旅遊指南,一邊觀察著大堂裡的情況;看了大約十五分鐘,基本確定了沒有人在盯梢後,他才走向了前台。

  榊向前台的小姐出示了房卡、表明了身份,對方很快就將信封給了他。

  他再度詢問了一些關於那名送信者的特徵,比如衣服的顏色、髮型等等,可惜……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幾分鐘後,榊拿著信封,來到了一樓的自助餐廳。

  他找了個半徑五米內沒有其他人的位置坐下,便準備拆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麽。

  之所以選擇在這種公共場合開信封,是因為他擔心這裡面會有機關之類的東西;萬一他一打開就被微型炸彈或者某種有毒氣體給傷了,附近的人很快就會發現,並將其送往醫院。

  「嗯……貌似是沒什麽問題……」榊坐在那兒,將那信封搖了搖、聞了聞、聽了聽、又透過光線看了看……並沒有察覺任何可疑之處。

  於是,他就將信封拆開了。

  裡面的確是沒什麽異常的東西,有的只是一張紙。

  紙上的一面上印有一張地圖,圖上有一個用逆十字圖案標記出的坐標,另一面上則寫著一句話——「今晚八點,所有的答案、一切的源頭,皆在此匯聚、皆在此揭曉。」

  榊一眼就看出,這張地圖和自己那張卡片上的浮現出的地圖是一致的,只不過這張地圖更大、更細致,而且還給出了具體的路名和坐標。

  「八點嗎……」榊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這個距離……考慮到魔都的交通,我馬上就得出發了呀。」

  他可以理解為什麽對方在時間所剩無幾的情況下才把具體坐標交到自己手上,因為這樣能防止他提前跑去目標地點。

  但他還是心存疑慮……萬一自己沒有及時看到信封裡的內容,錯過了時間呢?難道對方就這麽有把握,認定他一定會在半小時內取信封、並且拆開查看?

  諸如此類的問題,恐怕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是無法得出切實的結論的;或許真如那張卡片上所說——所有的答案都在那裡,只有去了才能知道。

  …………

  榊走出酒店的時候,太陽已完全落山了。

  魔都是一座夜晚比白天更有活力的城市,夜幕初臨之刻,方是其甦醒之時。

  而榊,也是一個習慣於晝伏夜出的人;作為一名活在黑暗世界中的賭徒,他和這座城市有著相當高的契合度。

  僅僅是呼吸一口魔都夜晚的空氣,他就有種如魚得水之感。

  在酒店門口打車是很容易的,不需要用手機軟件,直接攔招就行。因此,榊隨手攔了輛出租車,並把地圖交給司機看了看,就上路了。

  一路無話,大約一小時後,車便來到了市區西南方某地。

  魔都的市區很大,榊的目的地雖然不算是郊區,但比起市中心來已是相對偏僻了。

  晚上七點四十分,司機把車停在了一條冷清到有些詭異的小街上,停在了……一家書店的門前。

  「到了。」司機把車停穩,如是說道。

  「好的,我付現金吧。」榊沒問「多少錢」這種廢話,自己掃了眼計價器,就直接告知了支付方式。

  不料……

  「不用了。」司機回這句的同時,竟還順手熄了火、拔了鑰匙(除了部分高端出租車外,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公共交通用車仍然使用傳統的鑰匙解鎖方式;因為司機們經常要輪班換班,換線路乃至換單位也很常見,反覆登記和修改指紋記錄會很麻煩),並給自己點上了一支雪茄。

  別說是榊了,隨便來個人也能看出這情況不對勁兒。

  「不用了……」榊在重複這三個字時,全身都是緊繃著的,就好似自己的座椅隨時會爆炸似的,「……是什麽意思?」

  「我本來也要來這兒,只是順路捎上你而已。」司機抽著雪茄,語氣平靜地回道。

  「不對吧……」榊接道,「是我主動攔招的你,地圖也是我給你……」

  嘀——

  這一瞬,司機的手邊發出一聲輕響。

  榊還以為對方掏出了什麽自動化武器要丟過來,但他循聲望去,卻發現對方只是按了一下駕駛席前的觸屏。

  數秒後,一段由電子合成音敘述的,來自出租公司通訊頻道的錄音從那裡傳出:「再過五分鐘,街對面的酒店裡會有一個穿深色外套、戴鴨舌帽的男人走出來。你把車開過去,他會攔招你,並給你看一張地圖,地圖上的坐標就是你赴約之處。」

  「瞧,我沒騙你吧。」錄音結束後,司機又接道。

  榊又不是傻瓜,這種錄音很可能是這司機的同夥在他們行駛過程中錄下傳過來的,他自不會輕易相信:「嗯……那我姑且多問一句,您來這裡是為了?」

  聞言,司機把雪茄換到左手上,用右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卡片,並朝著右側舉起(龍郡的出租車駕駛座靠左,且有玻璃擋板阻隔,故而只能往右遞東西,且用左手遞不方便),向榊展示了一下。

  「我還想問你呢。」司機給榊看的卡片,毫無疑問,也是一張黑色的逆十字邀請卡,而他那張卡上的號碼是——「3」。

  「呵……」不知為什麽,看到這一幕,榊不禁笑了,「我猜猜……你不是什麽正經司機吧?」

  「『擺渡人』……孟夆寒。」孟夆寒邊作自我介紹,邊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了,轉過頭去看向了榊。

  由於榊是坐在後座兒上的,上車之後也沒怎麽在意司機的長相,到了這會兒他才看分明……這司機的樣貌還是挺特別的:其帽子下,藏著一頭過肩的黑髮,還特意戴了個髮箍將瀏海束成了背頭,以免額前的頭髮從帽檐下露出去;他那張臉也是長得頗為秀氣,看起來有那麽幾分陰柔,若不是明顯的喉結和男性嗓音,恐怕榊都要懷疑對方的性別了。

  「『禍榊』……榊無幻。」榊回話時,也拿出了自己的卡片,將那個數字「13」在對方視線中晃了晃。

  「有幸~有幸~」

  「客氣~客氣~」

  「敢問兄弟在哪條船上討生活?」客套完之後,孟夆寒先問道。

  「好說,寶案(黑話,就是賭桌)上混口飯吃,兄弟你呢?」榊回答完,也提問道。

  「好說,一十九行唱鳳凰(三十六行由『一耕二讀三打鐵』開始,到第十九行是『十九道士唱鳳凰』)。」孟夆寒接道。

  這倆就用諸如此類的行話,彼此試探了幾句;確認過眼神,都是出來混的人……這才雙雙鬆了一口氣。

  這年頭,不怕遇上同行黑吃黑,就怕摸不清對面什麽路數;眼下大家都亮明了身份,知道都是出來坑蒙拐騙的,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又聊了幾句場面話之後,眼瞅著時間也快八點了,兩人便一同下了車。

  「請。」

  「請。」

  裝模作樣的互送一個「請」字後,這倆老奸巨猾的傢伙幾乎在同一秒推開了自己左手邊的車門下了車。

  「請。」

  「請。」

  走到書店門前時,他倆又來一遍。

  但這回……因為這書店的門比較窄,一次只能通過一個人去,兩人皆沒有率先邁步。

  「要不……」榊面帶三分笑地看著孟夆寒,「……咱們賭一把,誰輸了誰先?」

  「不不,時間緊迫,我看……」孟夆寒說著,就把手伸進懷裡開始掏東西,「……還是由我算一卦,看誰先比較合適。」

  「不不不……賭一把用不了多久。」榊也趕緊開始就地取材,四處張望,想找些可以利用的玩意兒;實在找不到,賭一賭下一個出現在街口的人是男是女也行啊。

  但他終究是不如孟夆寒那麽快,那自稱道士的傢伙還沒等自己的話撂地下,便已然把一個八角形的小羅盤拿在手上,開始掐訣念咒了。

  數秒後,孟夆寒兩眼圓睜,輕喝一聲:「好!有了。」

  榊無奈地虛起眼,準備聽這個神棍扯淡一番,然後講幾句忽悠自己先進去的台詞。

  沒想到……

  「卦象分明,這裡必須是我先!」孟夆寒竟然來了這麽一句。

  「哈?」榊愣了兩秒,「你真算吶?」

  「可不是真算嗎?」孟夆寒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

  「不……我的意思是……」榊搖了搖頭,「你算完了還真信啊?」

  「廢話,你賭完了難道不認嗎?」孟夆寒反問道。

  「呃……」榊一時語塞,雖然他認為賭博和算卦是兩碼事,但此刻的這個問題好像是關於職業操守而不是業務性質的。

  「那不就得了?」孟夆寒道,「我也是專業的,相信我,這裡就該我先。」

  說罷,他也不等榊回話,邁步推門就進。

  見狀,榊猶豫了一秒,在腦中將「這傢伙是不是送卡片給我的人請的托兒啊」這個問題迅速思考了一遍,然後聳聳肩,趁著那門還沒完全關閉時,用手擋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然而,緊接著,異常就出現了。

  當榊邁進那扇門的剎那,其眼前的景物就突兀地發生了變化。

  孟夆寒的背影消失了,在門外時還能看到的書架、書堆、牆壁等等事物也全都消失不見。

  榊的視線中,剩下的只有一片空闊的黑暗,唯一能讓他感受到空間感的東西就是從背後的門外照進來的些許亮光。

  「不好!」驚覺有詐的榊猛然轉身,想要逃出門去。

  但當他回過頭時,卻發現門和他之間的距離竟然變遠了,就好像……那扇門的下面長了兩排他看不見的輪子,並以上百公里的時速飛快地朝遠處開去。

  短短幾秒後,連最後的一絲亮光都已消失……

  榊的眼裡,看到的只有黑暗;耳邊,聽到的只有寂靜;慢慢的,他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聽不見了;其觸覺好像也開始變得模糊。

  一種奇特的感覺拜訪了榊,讓他感到……榊無幻這個「存在」,彷彿正在從這個世界上被抹除。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6 11:46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8 11:37
尾聲 Intersection

  幹我們這行的人,有很多都是由於被行家給收拾了……覺得不服氣,這才下水的。

  我很幸運,並沒有過那種經歷。

  有些老賭棍跟我說,像我這種沒有當過「水魚」的賭徒,是很難得的。

  他們說,從未失過態、露出過敗相的人……才具備成為「傳說」的資質。

  我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因為我知道,只要能一直贏下去,無論有沒有汙點,你都會成為「傳說」的;等你成為了「傳說」之後,即便有什麽黑歷史,也會被那些膜拜你的人所抹去。

  不過,我現在也算是有黑歷史的人。

  成為職業賭徒這麽多年來,我上過最大的一次當,就是著了月下部光秀的道兒。

  好在那次也不算太慘,我最後終究是活下來了;一沒有斷手斷腳、二沒有傾家蕩產,對一名敗陣的賭徒來說,這簡直就是奇蹟。

  然而,眼前這一遭,總感覺……比那次更加兇險。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誰打交道,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單純是要錢、或者要我的命,應該不會這麽玩兒。

  剛才那個自稱道士的傢伙到底是對方的同夥,還是和我一樣在進門以後遭遇了這番變故……我也不得而知。

  此刻我能做的,就只有沿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這條走廊前進。

  不管前面有什麽在等著我,我都得去面對。

  …………

  我的記憶一定是被調整了。

  這裡是哪兒,我是怎麽來到這裡的……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是何年何月。

  最後的記憶片段還停留在南美的雨林裡、在我試圖攻擊那個尖頂的瞬間。

  莫非我是死了嗎?這些走廊是通往地獄的通道?還是說……我已經身在地獄?

  誰知道呢……

  我能確定的是,自己還在呼吸,還有心跳,身體狀況甚至可以說還不錯。

  我身上穿的衣褲顯然不是在雨林的那一套,它們都是新的,而且很合身;上衣口袋裡放著一張黑色的卡片,一面印著逆十字標記,另一面則寫著個數字「12」……意味不明。

  總之,待在原地是無法找尋到答案的,既然眼前有路,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

  我該不會又穿越了吧?

  這種有很多事記不起來的感覺真是討厭吶。

  我現在到底是厲小帆、還是「祭者」、亦或是別的什麽人?

  呵……不對,不能這麽想。

  不管穿越多少次,我都是厲小帆。

  要是連這點都動搖了,可能會發瘋的。

  身體的感覺沒變,姑且還是先排除「穿越」這種小概率的可能性,考慮一下……是不是蘭斯這貨對我做了什麽呢?

  誒?這是什麽?為什麽我口袋裡會有這個?

  「11」嗎……

  好像被拉進了某種奇怪的遊戲裡呢……

  蘭斯這人渣該不會是想「審判」我吧?

  …………

  哼!愚蠢的相位技術和記憶調整。

  還往我身上塞了張莫名其妙的卡片。

  憑我的大腦能力在二十四小時內必然能修復缺失的記憶鏈。

  等我查明了是誰把我扔進這破地方的,我一定要讓你們好看!

  …………

  讓我在九點二十分這種微妙的時間準時到……是什麽意思呢?

  話說九點的時候走進去的那傢伙是個侏儒嗎,但看體型不像啊……臉是中年人的樣子,但身材和我差不多,莫非是個能力者?

  算了,來都來了,姑且進去看看吧,這麽小的書店,還能藏下一支軍隊不成?

  再說,對方真要害我的話,在休倫湖邊就下手了,沒必要等到現在。

  …………

  【已抹除】

  …………

  那之後到底過了多久呢?

  有十幾年了吧,或者……只是幾年而已?

  還是老樣子啊……這書店。

  只是我上次光顧時,它可不是在這條街上的,甚至不是在這座城市裡的。

  但毫無疑問,這就是我第一次遇見「天老闆」的那家書店;這獨一無二的氣場、彷彿遊離於整個世界之外的怪誕感……確是當年的我所無法洞悉的。

  那麽……為什麽,又要邀請我回到這個即便是回溯時間也無法再度找回的地方來呢……

  …………

  十點二十分。

  命令執行。

  化身……「影織」——伊如夢。

  DNA校準、記憶校準、肉體生成、擬態服裝生成……

  命令執行。

  加入「審判」。

  …………

  一直等到指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才把坐標交給我,一定是有原因的。

  雖然想在外面多觀察一會兒,但進去晚了可能又會節外生枝……

  聽保安說,來給我送信的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那想必就是網戒中心事件後失蹤的眾多青少年之一了……

  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人質這玩意兒要多少有多少」嗎?

  還是因為他手上掌握著我殺死湯教授的鐵證,所以就認定我不敢叫增援、只能孤身前來?

  不……他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他只是對自己的實力和智略都有絕對的自信,故而根本不在乎我會玩什麽花招。

  有意思……

  能在這種人的布局中擔當重要的角色,哪怕是被算計的一方……也很有意思。

  …………

  這個地方很危險。

  比我曾到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危險。

  我已跟「死亡」打了無數次交道。

  但這扇門後的世界,就連「死亡」都要對其望而卻步。

  想要退縮,想要逃走。

  就好像自己的靈魂在扯著自己遠離這裡。

  身為「人類」的某個部分正在嘶吼著告訴我,一旦踏入了那扇門,就邁出了永遠無法折回的一步。

  但正因為如此,我相信了。

  一切的「答案」,或許真的就在那裡,在與我一門之隔的那個地方。

  …………

  道法自然,符箓參玄。

  誅邪伐偽,正一為真。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見者不明,是者不彰。

  開!

  嗯……又是這種亂七八糟的卦象……

  這地方無論怎麽占都看不出吉凶和路數,卦象詭異失常,無可取、無可信、無可定。

  這是要死啊……

  「不見鬼神見天祇,十字門下罪歸一。」

  聽師父說最後一代得道的嫡傳掌門關於道法方面的經典啥都沒留,但卻留下了這兩句話。

  之前拿到卡片的時候也沒往那處想,現在想來……今兒該不會是被我給撞上了吧?

  嗯……

  佛祖、穌哥、穆爺、飛天意麵大佬……以前多有得罪,哥兒幾個多擔待,要是老君他們這次幫不了我,小弟還得仰仗各位……

  望各位看在我這些年來鋤強扶弱、劫富濟貧的份兒上,給條活路,小道我感激不盡。

  …………

  人都來得差不多了,看來我也該去準備準備,然後像個無辜的笨蛋那樣登場了。

  雖然一直以來我都活在謊言裡,但這次的這齣戲,還真是讓我有點兒緊張。

  所有喜劇的內核都是悲劇,當有人快樂的時候,就會有另一些人受到冒犯、受到傷害、經歷痛苦……

  而悲劇則是一個更為純粹的「破壞者」,它將一組「毀滅人生中有價值的東西的過程」直接展現在人們的眼前。

  我無法定義自己馬上要去出席的這次審判到底是一齣喜劇還是悲劇。

  在我看來它更像是一段冗長的序幕,通篇都充斥著讓人不快但又意猶未盡的bathos時刻,並最終也將在這樣一種氛圍中結束。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關係。

  呵……反正演砸了也不是我的責任,而是子臨這個導演的問題。

  …………

  午夜,我按照提示來到了目標地點。

  從外面看,這裡只是一家普通的書店,但我知道,一旦踏進去,任何超乎常識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來到店門口時,通過門旁的櫥窗,我又一次照了照自己的樣子。

  模仿燕無傷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他是強級能力者,我也是;他有自癒能力,我也有。

  除了外表上的複製之外,他的舉止、神態、包括一些細小的習慣……我都通過前段日子對他的觀察學到了八九不離十。

  再者,根據珷尊大人所說,我這次任務會遇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和燕無傷見面,想來他們也看不出什麽端倪。

  將情緒調整一番後,我走進了那家書店。

  異常果然發生了,邁入大門的剎那,周圍瞬間變得漆黑一片,我的五感開始漸漸被抽離。

  但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我並沒有慌亂。

  不知過了多久,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條無人的走廊中。

  恢復知覺的那幾秒,一股劇痛突然湧了上來,就好像有人把我的身體撕成了碎片一般,驚得我立即跪倒在地上,捂住了胸腹。

  但當我低頭看時,那感覺已然煙消雲散,我的身體和衣物也都完好無損。

  是錯覺嗎?

  不,由我嘴角滲出的那一縷鮮血,告訴我不是這樣的……

  但眼下,我沒有時間去思考那些。

  因為當我再度抬頭時,一扇門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就在兩秒前,那裡明明還沒有門的……

  我明白,這是有人在催我快點兒進去了。

  於是,我抹掉了嘴角的血漬,轉動門把,推開了門……



  p.s(應該算是)第一卷的〈罪徒〉,我發現我漏了一章(第九章),現已補上,目前前面章節已檢查一遍,大概沒錯字了……吧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20 22:27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10 11:34
〈群魔出淵〉 第一章 第四次投票

  傑克把文檔念完了。

  放下手中的I-PEN時,他掃了薛叔一眼。

  「我之前有嘗試過殺你?」緊接著,他就問了一個好像沒頭沒尾的問題。

  「試過。」薛叔回道,過了一秒,他又補充道,「但沒成功。」

  「他殺你的理由咱們暫且不管……」這時,一號陪審員插嘴對薛叔道,「我就想問問……這是你第幾次來開這個會了呢?」

  「第一次。」薛叔實話實說,解釋道,「雖然我的確已做過一次短時間的回溯,但那不是為我自己,而是因為四號把十號給殺了,且電話那頭的傢伙明確要求我通過回溯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什麽!」博士一聽,當時就咋呼起來,「幾個意思?你竟然敢殺我?」他指著傑克嚷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毀掉了一項全人類共有的重要財富?」

  「大家都看到啦……」薛叔有氣無力地接了一句,「這位被殺的理由不用我再解釋了吧。」

  「我覺得你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傑克卻道,「即便十號很欠揍,我也不至於僅因為這個就動手殺他。」

  「但我告訴了你以後,你再殺他一次咋辦?」薛叔問道。

  「嗯……」傑克沉吟數秒,「這樣吧,如果我聽完以後還是打算殺他,我可以等到不會給你造成額外麻煩的時候再動手。」

  「喂!你們兩個自說自話的!當我死人啊!」博士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但沒人理他……

  薛叔思索了幾秒後,接道:「好吧……」他聳聳肩,對傑克說道,「你上一次殺他時,他正高調地宣稱自己認識在座的絕大多數人,並準備把你的名號給報出來。」

  「哦。」傑克一聽,當即就推測到了什麽,他的視線轉向了博士,言道,「明白了……你是『富蘭克林博士』吧?」

  光憑「外表」或是光憑「對方知道很多人的身份」都不能確定什麽,但如果這兩點結合在一起,傑克便能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富蘭克林博士了。

  「是又怎麽樣?」博士不爽地反問道。

  「殺一個抓活人做實驗的、臭名昭著的瘋子……有什麽不妥嗎?」傑克用反問回答了一個反問。

  「笑話!你一個收錢辦事的殺手,跟我談伸張正義?」博士的性格也是相當火爆,嘴上完全不落下風。

  此言一出,傑克確是微微一怔。

  他沒有回答博士,而是再度看向了薛叔,說道:「順便問一下,回溯前,我攻擊你又是為了什麽?」

  「由於能力的屬性類似,你殺十號的時候我看破了你的異能,並下意識地對你放出了能力和些許的敵意……」薛叔靠在椅背上,略顯無奈地回道,「當然了,我要是知道你這傢伙的反應如此果斷和激烈,我肯定會控制住自己的。」

  「說了半天……」此時,孟夆寒打斷了他們對話,「四號老哥,你到底是誰啊?」

  由於回溯過時間,關於傑克的那篇文檔只有薛叔還記得,除了本就認識他的幾人,其他人並不知他究竟是誰。

  「喂喂……兄弟。」下一秒,蘭斯又搶過了話頭,「還沒投票呢,你急什麽?一個一個來,假設下次投票也沒能通過,那要被揭露身份也是你才對吧?」

  「那就……」傑克沉穩的嗓音再度響起,他的神情與之前相比也有了一絲微妙的不同,「投票吧。」

  話音落時,他已將右手作掌、擺到了桌面上。

  根據先前的規矩,放右手即是「有罪」,放左手則是「無罪」。

  「呵……怎麽?被我說了兩句,良心發現啊!」博士看到此前始終沒有投票的傑克竟投了有罪票,便順勢噴道,「你這『有罪』是不是投給自己的啊?」

  「是,是。」不料,傑克居然一臉淡定地回了他兩個「是」。

  這下反倒是博士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愣了幾秒後,嘴裡嘀咕了兩句誰也沒聽清的髒話,然後也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悻悻然地喝道:「煩死了!有罪!」

  最終,這一輪中,二號蘭斯,四號傑克,七號薛叔,十號富蘭克林博士,十二號索利德,都很快地投了有罪;化身為影織的六號暗水,五號車探員,也在等待了片刻後,加入了他們行列。

  投「有罪」的票數,從上一輪的三票,一下變成了七票,已經過半了。

  而其他陪審員,則仍是全體投棄權票,沒有人投無罪。

  待他們全都投完之後,桌上的電話鈴又響了,傑克一言不發地把那部老式電話推到了車戊辰的面前,車探員也是理所當然一般將其接了起來。

  「喂?」在說完這個字之後,車探員默默地聽了一分鐘,然後就掛上了電話。

  「三號,『擺渡人』,孟夆寒,自稱是正一道門下的道士,與多起詐騙和盜竊案有關,雖然聯邦官方沒有發布任何關於他的通緝令,但有不少聯邦高層都在不遺餘力地試圖暗中將其抓住。」車戊辰沒有半句廢話,直接就報出了三號陪審員的身份。

  在說這段話的同時,他已經用剛才收到的密碼解鎖了自己手中的I-PEN,並打開了一個文檔。

  「各位沒什麽意見的話,我要開始念這第五份文檔了。」

  接著,他就開始讀了。

  車戊辰花了十分鐘左右將這篇文字讀完,讀的過程中沒有遺漏、也沒有什麽異常。

  但當他放下I-PEN的時候,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立刻忽略了剛才聽到了什麽。

  他們也不是「遺忘」了那些內容,只是莫名地對其感到不在乎……

  我們的大腦,每天都會接收海量的信息,就在此時此刻,你視線範圍中的每一個細節,以及你聽到、聞到、嘗到、觸到的所有聲、味、感……其實都傳入了腦中,但這些信息的95%以上都被視為垃圾信息給過濾掉了。

  舉個例子,你去街上走一圈,回來的時候,除了你刻意去記的、以及那些能讓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東西,其他你什麽都不會記得。

  這一路上你經過了多少個信號燈、多少個垃圾桶、有多少行人跟你擦肩而過、你每天都經過的路上有多少個窨井蓋……這些信息全都曾進入過你的大腦,但也全都像從沒來過一樣無跡可尋。

  這種過濾機制,是一種保護措施,因為我們普通人的大腦無法時時刻刻都去處理如此龐大的、不斷湧入的信息量。

  但眼下,陪審員們對這「第五篇文檔」的忽視,卻與他們本身的大腦機能無關,而是某個人的「能力」所致。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21:2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13 11:56
第二章 打雜的

       時過午夜,荒僻的小街上早已空無一人。

       在魔都,你行走在冬夜的冷風中,飄散的、踩碎的絕對不是夢,而是一些別的東西,比如霧霾、垃圾、痰、或者狗屎……

       潮濕的空氣是這座沿海城市的特色之一,它能在夏天帶給你難耐的黏熱,也能在冬天給你送來徹骨的陰寒。

       不過,今晚,有那麽幾個人,好像也並不介意到這濕冷的夜裡走上一遭。

       凌晨一點,兩道人影齊身出現在了街上。

       走在左邊的那位是個黃種人,男性,其身高接近兩米,長了一張如同鬼神般兇悍的臉;他穿著一襲扎眼的白西裝,全身上下那魁梧堅實的肌肉彷彿要把衣褲都撐開般隆起著……別說是在晚上了,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看到這麽一位從街對面走過來,你也會有點兒發怵。

       而走在右邊的那位,是一名小個子白人男子,其身高只有一米六出頭,身穿一套十分合身的茶色小西裝;雖然他的衣著品味讓人不敢恭維,但和左邊那位一比,至少在外表上,他絕對算是個平易近人的正常人了。

       夜色下,這兩人以不同的步幅和步率前進著,但卻保持著完全相同的速度。

       不多時,他們便接近了位於小街中段的一家書店。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那扇緊閉著的書店大門和印有「CLOSE」的掛牌顯然無法讓他們停下腳步。

       但,就在他們距離書店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時,突然出現的另一道人影,迫使他們停下了。

       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留著絡腮鬍的男人;即便穿著外套,你也能看出他身上的肌肉輪廓來,要形容的話……他簡直就像是個從格鬥遊戲中走出的人物,僅看體型和站姿就能知道他十分能打。

       「『喧嘩師』,花冢葬我……」絡腮鬍的視線先是在左邊那位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繼而又看向了右邊的那位,「『辛迪加』,保羅·阿克蒙……」他報完那兩人的名和號後,微頓半秒,再道,「這三更半夜的,二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吶?」

       「呵……」辛迪加冷笑一聲,應道,「我們還沒進去呢,談何『光臨』?」他舔了下嘴唇,「亦或是說……你們『逆十字』的待客之道,就是讓客人站在街上吹冷風?」

       「你說的……」絡腮鬍若有所思地念道,「……沒錯。」他用很正經的表情點了點頭,「我們對待不速之客,一般都是先站在街上跟他們聊會兒,然後再請他們去參觀養豬場。」

       「嗯……雖然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聯……」辛迪加不想順著對方那莫名其妙的思路聊下去,故而轉變話題、試探道,「但我還是尊重你們的習慣……總之,咱們先來聊聊閣下的身份如何?」

       「我叫CC99,你們可以叫我凱九。」凱九回道。

       「哦。」辛迪加道,「不知凱兄在『逆十字』是……」

       「打雜的。」還沒等對方問完,凱九就搶著說出了這三個字。

       「這樣啊……」辛迪加也不跟他客氣,「既然只是個打雜的,那我們還跟你聊個什麽勁兒呢?你進去幫我們找個能話事的出來聊嘛。」

       「你好像沒聽明白。」凱九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雪茄,直接用嘴咬掉一截……並把那截雪茄頭給咽了下去,然後再叼起雪茄、點上火;他的下一句話,與一口嗆人的濃煙同時從其嘴裡冒了出來,「所謂『打雜的』,就是當有你們這樣的雜碎企圖靠近書店時……出來把你們打一頓的人。」

       「那就是沒得談了咯?」辛迪加的臉上浮現了微笑,笑容中透出的卻是毫不收斂的殺意。

       話至此處,雙方確是已經沒什麽好再說的了。

       凱九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兩人來的目的,這兩人也很清楚凱九是不會放他們過去的。

       靠語言不能解決的問題,就用拳頭來解決,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則。

       那一瞬,昏黃的路燈下,卻見……辟夜之光,破雲而升,那是花冢將自身能量外放時所產生的光芒,即「力量」的光芒。

       花冢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用的是全力。

       他並不在乎對方的實力究竟如何,也沒有打算跟對手「較量」,只要能完成任務、避免節外生枝,「殺雞用牛刀」又有何不可?

       霎時,但見拳能爆發,轟凝成軌,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能量的光痕,正中了凱九的胸膛。

       但一秒後……這一拳的能量便消散了;那足以裂山分海的拳能,擊打在凱九的身上時,卻像是一道水柱沖到了水泥板上,柱碎為珠,化向四方,漸歸於無……

       「哦?」看到這一幕的辛迪加,竟是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色,「竟有這種事兒?」

       噹——

       就在他打算自己動手上去會會凱九的剎那,一聲硬物相擊的異響忽從他自己的臉上響起。

       辛迪加的右眼在這一刻突然迸出了幾點火星,他的上半身也因為某種衝擊而朝右後方仰了一下。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摔倒,一息之後他就一使勁兒重新站直了,笑道:「呵……還有個狙擊手在是嗎……」他瞪著充血的右眼,掃視著夜色下的街,「槍法不錯嘛,不瞄心臟、瞄我右眼,用的子彈也是特製的,看起來是想針對我啊……」

       辛迪加無疑是一名能力者,而他的能力就是「硬度」,目前強級的他,全身的皮膚就像一層鑽石盔甲一樣堅硬,骨骼則像是合金一樣結實,即便是他的黏膜組織和內臟,都有著超過普通裝甲板的硬度。

       雖然這個能力並不是「無意識情況下也存在」的,但使用起來也並不費勁,只要付出類似於「攥住拳頭」所需的體能消耗,就能維持住。

       很顯然,早在走近這家書店的過程中,辛迪加就已經開啟自己的能力了,為的就是防止這種突然從暗處殺來的冷槍。

       「幾點鐘方向?」看到同伴的異狀後,花冢立刻沉聲問道。

       「十一點。」辛迪加的回應也很平常。

       但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就比較可怕了……

       在得到了狙擊手的大致方位後,花冢便轉過身來,衝著那個方向稍微走了兩步,接著,他猛然抬起一條腿,高抬過肩,並朝著地面跺了下去。

       他這一腳若是踩實了,其腳尖所對的那個方向整片區域都將天塌地陷:平坦厚實的路面會被撕裂、震碎;建築的地基會被毀壞、房屋會因而崩塌;地下的管道也會斷裂,從中洩漏的瓦斯則會引起連鎖的爆炸和火災……

       這種無差別的破壞是否能殺死那名躲在暗處的狙擊手不好說,但至少能將他逼離原本的位置,繼而暴露行蹤。

       好在……花冢的這一腳,最終沒能踩下去。

       因為凱九在對方的腳落下之際,一個閃身就撲了上去……他用一個擒抱動作環臂鉗住花冢那條抬起的腿,粗壯的手臂剛好橫在了花冢大腿和小腿之間的夾角處;觸身之瞬,凱九巧施推力,將花冢朝後挑翻,使其兩腳離地,隨即再出左手,繞至對手的肩部,將幾乎已經橫在半空的花冢朝地面推摁而下。

       花冢也不是省油的燈,身為「喧嘩師」,他怎會讓對手在肉搏中對自己為所欲為?

       說時遲,那時快!已然體勢全失的花冢在無處借力的情況下,竟然僅憑自身的腰力和臂力,就朝著凱九的腦袋揮出了一記極為猛烈的擺拳。

       那拳威之盛,駭人異常,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鐵打的羅漢被這拳頭打中,怕是也得碎成瓜瓤。

       可凱九的應對卻是泰然自若,他就像理所當然一般歪頭一閃,將這又疾又險的奇襲輕鬆避過。

       嘭——

       緊接著,便是一聲悶響。

       花冢的身體摔在地上的動靜,好似一頭恐龍從高處墜地,其身下的地面都被砸出了裂痕。

       當然了,對花冢來說,這種程度的「摔投」所造成的損傷,跟他自己踩到香蕉皮摔倒的傷差不多……根本不叫事兒。

       比起身體上那連痛楚都算不上的輕微感覺,這一個回合的交鋒,對花冢心理上所造成的衝擊反而要更大一些;花冢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在「打架」這件事上,自己竟被別人壓制住了。

       「給我死!」

       這邊的摔投還沒完,辛迪加那邊已有了動作,他看準了凱九出招後露出的巨大破綻,飛身上前就是一招凌空鞭腿。

       這一腳快若疾風,化為虛影的腿鋒如鑽石般堅硬、又如鞭子般柔韌,大開大合地掃向了凱九的後背。

       辛迪加已確信對方避無可避,故而口中惡狠狠地念出了一句奪命的宣言。

       不料……

       噹——

       就在辛迪加飛身而起、掃腿破空的間隙,躲在暗處的那名狙擊手又朝他放了一槍。

       之前的那一槍,打的是辛迪加的右眼,因為辛迪加中彈時雙腳穩穩站地,故而只造成了他上身的後仰;但眼下這一槍,打得是他的軀幹、且瞄準的是身體的重心所在……由於身在半空、無所借力,身材瘦小的辛迪加縱然不會被子彈打穿皮膚,但整個人還是被那股狙擊彈的衝擊力給推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倒地的花冢也已展開了反擊。

       身經百戰的打架達人,在被人放倒在地時,自是有無數種反打的套路可以選擇;雖然此前的全力一擊被對手硬吃了下來,但花冢對自己的攻擊能力依然有著堅定的自信,他判斷凱九也是用了能力才擋下最初的那波拳能的,要不然憑那防禦力根本沒必要去避開剛才的普通擺拳。

       因此,花冢這次選擇了較為穩妥的戰術,以「命中」為最優先,避開賭博式的進攻方式……他先是用雙腿抵住了對手的腰部,防止凱九對其上半身施展鎖技,隨即就用腰力抬起上半身,保持著一個類似「仰臥起坐做了一半」的身體弧度,在彈指之間就對凱九打出了二十幾發凌厲的刺拳。

       凱九見狀,咧嘴一笑,在用手格擋了幾下後,他乾脆就向後跳出幾米,停止了對花冢的近身壓制:「呵……難纏的小鬼,亂七八糟的歪路子還挺多的嘛。」

       「小鬼」這個稱呼,確是讓花冢有些意外;雖然他知道自己其實挺年輕的(和榊差不多),但因為長相問題,身邊的人都把他當成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叔……沒想到,今天遇上個真大叔,居然剛見面就能看出他其實還小。

       「呸!」凱九一邊說著,一邊粗暴地吐掉了嘴裡的半截雪茄。

       然後,在這場戰鬥中,他首次……擺出了一個頗為認真的格鬥架勢。

       「今天就讓九爺我教教你,真正的格鬥和小混混打架有多大的區別。」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16 23:55
第三章 鏡先生

  就在書店的門口那幾位激鬥正酣時,另一方面,距離書店一公里外的某棟建築天台上。

  「真慢啊……」一名黑人女子正端著望遠鏡,嚼著口香糖,一邊觀戰一邊吐槽道,「撇開保羅那貨不提,本以為花冢君還算是個可靠的男人……結果也被人給壓制住了嗎。」

  話音落時,靠在她附近的護欄上、正抽著煙的一名中年男子接道:「別著急嘛……呋——」他輕吐了一口煙,「別忘了,他們的首要任務是『引出』書店周圍的所有守衛,而『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消滅對手』只是一條次要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花冢他們是在故意放水,以此來試探暗處還有沒有人?」黑人女子問道。

  「我覺得是有這個可能的。」中年男子應道,「你想想,假設對方現在還有其他的暗哨沒有暴露,那他們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現身呢?」他自問自答道,「至少……換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在戰局呈均勢乃至膠著時再出手,務求給敵人來個『突然襲擊』,一錘定音。而如果花冢他們表現得過於強大或者過於弱小,那我八成就不會現身了。」

  「嗯……」黑人女子想了想,「那你又有沒有想過……萬一花冢他們並不是在放水,單純就是被壓制住了呢?」

  「那我們就等到他們快撐不住時再出去支援囉。」中年男子回道,「雖然那樣可能會讓我們陷入被動,但若是敵人的實力真有那麽強,也只能這樣處置了。」

  他們說到這裡,忽然,第三個聲音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可如果……連你們也被逼入了絕境,誰又能來支援你們呢?」

  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語,讓這兩位的頭皮像是炸了一樣……

  他倆從頭頂一路麻到腳底,渾身過電般的一陣激靈。

  那一瞬,他們的嘴裡並沒有蹦出「誰」或者「什麽人」這種台詞,比起說話,他們的行動更快一步。

  黑人女子在聽到說話聲的下一秒就直接「隱形」了;而那中年男子則是立即轉身,召出了數道血色的浮空銘文……那些銘文如雪花般綻列著,停留在比他頭部略高的半空中,發出陣陣血色的光芒,一看就是十分高位的能力。

  「別那麽緊張嘛。」而突然插話的那位,卻是用十分淡定的語氣接道,「既然我主動跟你們搭話,就表明我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至少,現在還沒有。」

  待他把這第二句話講完,黑人女子和中年男子才從最初的驚愕中冷靜下來,並將眼前的來者打量了一番……那是一個全身都覆蓋在黑袍中的人,從聲音判斷,應該是一名頗為年輕的男性;由於其身上的黑袍非常寬大、還附帶了罩帽,所以他的頭髮、手、乃至鞋也全都被遮了起來。

  非但如此,這個男人的臉上,還戴了一張面具——一張鏡子面具。

  「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找我們有何貴幹?」中年男子並沒有放下戒備,不過他也並不介意先用語言去試探一下這個「鏡臉之人」。

  「你們可以稱呼我為『鏡先生』。」鏡先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顯然不是真名,也不是道兒上的「名號」,一般來說,對方給出這麽一個好像是現編的答案來,基本就等同於在對你說:「身份方面我無可奉告,給你個稱呼意思意思,你就別多問了。」

  「至於我找你們的目的嘛……就是想勸你們一句。」鏡先生道,「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衝出去,帶上喧嘩師和辛迪加一起撤退;憑你們二位的能力,在尚未受傷的情況下突入戰局,應該可以救出同伴、並全身而退的。」

  「哦?」中年男子聞言,思索了幾秒,不緊不慢地應道,「你好像很了解我們嘛。」

  他仍在試探……

  「你是『鮮血魔術師』,休·J·歐文……」鏡先生說著,忽地抬起一手,將戴著黑手套的手指向了自己側方的一塊空地,「她是『幽鬼』,阿什·拉緹法……」他頓了頓,再道,「你們今天的任務是,趁著花冢和保羅將書店周圍的守衛全部吸引過去時,悄悄潛入書店,與已經提前混入其中的『模仿者』隋變會合,隨後設法營救出被逆十字俘虜的『朱里奧·吉梅內斯』。」

  這番話,讓休陷入了混亂。

  關於身份被人認出一事,他倒也沒怎麽驚訝,但他和阿什今天的任務內容,是珷尊親自下達的,按理說不可能被外人知道才對。

  可是……眼前這個「鏡先生」,卻將他們的任務內容、參與者、以及每個人的職責都說得分毫不差,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別被他騙了,休。」兩秒後,阿什的聲音忽然響起,雖然她的身形還是無法被肉眼所見,但她的聲音卻如鬼魅的低語般傳入了同伴的耳朵,「這人多半是個『讀心』能力者,他只是讀取了我們的記憶,借此故弄玄虛罷了。」

  經她這麽一分析,休也覺得有道理,當即就冷笑一聲,應道:「呵……原來如此。」他吐掉了嘴裡那已經快要燃盡的煙頭,衝著鏡先生道,「這位兄弟,別再裝神弄鬼了,你也是逆十字安插在書店周圍的守衛之一吧?因為判斷靠武力無法戰勝我們兩人,所以就計劃用心理戰術騙我們撤退是嗎?」

  休以為,自己已識破了對方。

  然而……

  「用武力讓你們撤退也可以喲。」鏡先生卻是從容依舊,「你們若執意認定我是逆十字的人……」他抬起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朝我攻過來好了。」他微頓半秒,再補充道,「放心,我不會殺你們的,我得留下你們去給珷尊報信;但花冢和保羅……我可就管不了了。」

  他的這種反應,讓休和阿什再度緊張起來。

  這位來路不明的「鏡先生」,到底是個虛張聲勢的暗哨,還是某個強大的、他們並不知道的第三方勢力?

  他們必須在短時間內將真相判斷出來,因為……另一邊的花冢和辛迪加,在這幾分鐘之間,已然陷入了苦戰。

  此刻,即便是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出,在狙擊手的掩護下,凱九一個人就快要把花冢和辛迪加擊敗了。

  對方的實力儼然已超出了他們事前的預估,尤其是凱九這個「打雜」的傢伙……看那架勢,就算暗處沒有狙擊手幫忙,他也能以一敵二把戰鬥搞定;若無意外,這凱九至少也是「凶級」的實力,甚至可能更高。

  「我明白了……」片刻後,休終於下了判斷,「我們撤退就是。」

  「什麽?」阿什的說話聲飄然而至,「你確定嗎?」

  「他已經把賬算清楚了。」休還沒回答,鏡先生就先道,「但你……腦筋轉得就有點慢了。」他說話的同時,已是轉過身、準備離去。

  「慢著!」下一秒,阿什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鏡先生的身後,一手抓向了對方的肩膀。

  當手抓住對方的瞬間,阿什那隱遁多時的身形也出現了。

  她自己也很訝異,為什麽在沒有解除能力的情況下,自己的隱形狀態會被解除。

  但這……很快就不再是問題了。

  「唔……」一息過後,阿什悶哼了一聲。

  驚恐的表情還未來得及爬上她的臉,其大腦也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僅僅就是這一息的間隔,阿什的身體和衣物便一同化成了砂礫,隨風散去。

  「你是個聰明人,休。」鏡先生不用回頭也知道,此時的休肯定已是面如死灰,「為什麽我讓她死、讓你活……你應該能想明白。」他揚起一手,對休示意了一下,並留下一句,「後會有期。」這才緩步離去。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7 16:5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18 14:22
第四章 賭一把

       「那麽……投票吧。」念完了手中那份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感到毫不在乎的文檔後,車戊辰直接開口言道。

       短暫的沉默後,上一輪中已經投了「有罪」的二號蘭斯、四號傑克、六號暗水(化身為影織)、七號薛叔、十號富蘭克林博士、十二號索利德、以及五號車戊辰自己,共計七人,很快就把各自的右手放到了桌上。

       又過了數秒,那位始終沒什麽存在感的八號,也把右手放了上來。

       「還有人要加入嗎?」這時,蘭斯掃視眾人,用一種頗為隨意的口氣詢問道。

       「嗯……請諸位稍等片刻。」

       沒想到,還真有人接話,而那個人正是三號孟夆寒。

       「且容我算上一卦。」孟夆寒一邊說著,一邊已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八角形的小羅盤擺到面前,隨即就開始掐訣念咒。

       這一桌人就這麽默默地看著他在那兒鼓搗了半天,最終……

       「有了!」孟夆寒好像是得到了確切的結論,他迅速收起了自己的「法寶」,將右手擺到了桌上,道了一句,「有罪。」

       見狀,蘭斯當即衝著他笑道:「兄弟,既然你是用這種方式來做決定的,那為什麽前幾輪投票的時候你不這麽玩兒……非要等到現在呢?」

       「當然是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囉。」孟夆寒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

       「哦……」蘭斯念道,「也就是說……你特意等到有超過一半的人表了態,且這些人在表態後的一輪之內都沒有遭遇什麽不測,才採取行動是嗎?」

       「也不盡然。」孟夆寒回道,「因為我最終要遵循的東西還是卦象,而不是單純的從眾心理。」

       「哦?」聞言,十號方相奇忽地插嘴道,「你好像對算卦挺有自信的嘛。」

       「小朋友,對大人講話要有禮貌,要叫哥哥或者叔叔知道嗎?不可以說『你你』的。」孟夆寒應道。

       「你幫我算一卦,我就換個稱呼叫你。」方相奇接道。

       「哈!」孟夆寒笑道,「小鬼……」說話之間,他已站起身來,探出一手,用手指沾了幾滴不久前方相奇滴落在桌上的鼻血,然後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黃紙,將血抹了些在上面,隨即再拿出打火機將黃紙一點、一拋。

       呼——

       孟夆寒剛把黃紙拋出手去,那紙就在半空瞬間燃盡,並綻出一小團青煙。

       若仔細觀瞧,會發現那團煙在極端的瞬間凝成了某種異獸的影像,緊接著便消散不見。

       「這……」孟夆寒的視線在煙散之處停了幾秒,方才皺眉言道,「小朋友……你的命相合『天神』、『異獸』、『惡人』三相為一體,乃是大凶大惡之相,依我看……你最好還是趁早自殺,脫離苦海……」

       「哈哈哈哈……」他話還沒說完,坐在十一號位的厲小帆就大笑出聲,「好!好好好……兄弟你可以的,反正我信了!」

       或許是穿越者特有的直覺讓厲小帆察覺了些什麽,他心中隱隱感到這位算卦的仁兄並非在說謊、而且是真有些本事的,因此,笑意未消之際,厲小帆便將自己的右手也擺到了桌上。

       「哼……臭道士,眼力倒還不錯。」幾秒後,方相奇也給出了這樣的評價,「那我也信你一回。」說罷,他也把手放了手上來,跟投了「有罪」;至於他對孟夆寒的稱呼,也確實從「你」改成了「臭道士」。

       至此,這一桌人當中,只有一號和十三號還沒有投票了。

       榊不投票的理由是:作為一個賭徒,在尚未找到切實的「下注依據」前,不管承受怎樣的壓力、不管周圍的人如何引導或煽動,他都不會貿然行動的。

       而一號陪審員,也就是假扮成燕無傷的「模仿者」——隋變,則有著十分明確的、無法投票的理由。

       在同夥潛入書店、與他會合之前,他必須在這裡拖延這場「審判」,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場審判結束後在座的十三人會被如何安排。

       叮鈴鈴鈴鈴——

       就在這氣氛頗為微妙的時刻,桌上的那部老式電話……又響了。

       化身為影織的暗水十分自然地將電話機從車戊辰的面前移到了自己面前,並接了起來。

       他沒有說「喂?」或者「你好」,只是拿起聽筒,一言不發地默默聽著。

       「十三號。」片刻後,他忽然看向榊,開口道,「『他』說要跟你賭一把。」

       「哦?」聽到了「賭」這個字,榊立刻露出了微笑,「賭什麽?」

       「賭局的相關信息就在你的I-PEN裡,解鎖屏幕的密碼就是你用來藏自己畢生積蓄的那個保險櫃的密碼。」暗水回道。

       榊的笑容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聽這句,他就故意擺出了一副懷疑的嘴臉:「喂喂……這是什麽套路?想誆我的密碼?」

       他的思路並沒有什麽問題,不能排除電話那頭的人明明不知道他的密碼但以此忽悠他自己把密碼輸入一遍的可能。

       「『他』說,『早就知道你會這麽回答了』,所以讓我順便提一下……」暗水接著道,「『他』很清楚,你的錢就藏在花月町的神社裡,具體位置是捐款箱正下方的一個地下密室中;為了以防萬一,你在這個密室裡還設了一個假的保險櫃,在其中放了40%的現金和真假各占一半的珠寶古董,而真正的保險櫃位於這個密室的……」

       「可以了!」榊趕緊喝止了對方,「我懂『他』的意思了!」

       不止是榊懂了,在座的絕大多數人也都瞬間就聽明白了——電話那頭的那位其實就是想說:「我要是想搶你的錢,有沒有密碼都一樣。」

       數秒後,榊遮遮掩掩地用一個六位數的密碼解鎖了手中的I-PEN,然後打開了那個位於最顯眼位置的文檔。

       看了大約一分鐘後,他放下了I-PEN,緊接著,面帶一副被逗樂了的表情,將其餘十二人掃視了一遍,繼而開口道:「嗯……呵,我就直說了吧……」也不知道是什麽這麽好笑,讓榊邊說還邊樂,「『他』想跟我賭的是,如果在座的十三個人突然展開混戰,在最後只能活一個的前提下……誰會活下來。」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22 01:08
第五章 推理

  榊的話音未落,蘭斯便笑著接道:「呵……有意思,我對這個賭局的結果也是頗感興趣呢。」

  「但是……」車戊辰這時說道,「要驗證這個結果……唯一的方法就是將其假設的情況變為現實。」

  「喂喂……」厲小帆聞言,趕緊高聲插嘴道,「我可不打算為了這麽個假設就去拼命啊。」

  「誰也沒這個打算。」榊笑道,「不過……推演一下總沒關係吧?」

  「這種事靠推演是很難得出準確答案的。」車戊辰又道,「『混戰』涉及到的因素太多了……每個人的策略、習慣、反應、異能、甚至是座位的排列、以及運氣……都有可能對最終的結果產生影響。」

  「不不,不用那麽複雜。」榊說道,「你說的那種『推演』是立於第三方視角的客觀分析,那的確需要大量的數據支持才能展開;而我的想法是……我們每個人僅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推測自己能否在這個『假設的情景』中活下來。」

  「無聊。」隋變癱在椅背上,「說到底這是『他』和你的賭局,我們為什麽要為了配合你而去摻和這麽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怎麽你很忙嗎?」榊反問道,「我們坐在這裡本來也是在討論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啊。」

  「哈!說得好!」蘭斯這時突然笑著搶道,「小哥,有前途,我看好你哦。」

  「過獎。」榊回應得很敷衍,很顯然,這會兒他並沒有明白蘭斯這句話背後的另一層意思。

  「我說……我坐在這兒是不是有點多餘了啊?」位於榊和蘭斯中間的隋變用嘲諷的語氣吐槽道,「你倆乾脆去開個房聊吧。」

  「呵……你坐在這兒是否多餘,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蘭斯冷笑著回道,「至於開房什麽的,真要開的話,我也不會找他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搭上了隋變座椅的椅背,「……找你多好啊。」

  他這話一出口,在座的人裡有半數以上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當然了,並不是嫌棄或者厭惡的神色,而是類似於「哦~懂了」的那種表情。

  「你離我遠點兒行嗎?」一秒後,隋變就斜眼瞪著蘭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來。

  「開個玩笑嘛。」蘭斯這人也是沒臉沒皮,演了這麽一齣之後仍能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那麽……言歸正傳,我先說吧。」他舔了下嘴唇,正色道,「如果在座的十三人打起來,別人怎麽樣我不知道,反正我……絕,對,不,會,死。」

  他一字一頓地將這句話講完,旁邊的隋變一聽,當即冷哼道:「哼,你還挺有自信的嘛。」其語氣中透出的不屑昭然若揭。

  「『不會死』是嗎……」而傑克則是從這話裡聽出了一些別的訊息,「能做到這點的『異能』,其實也是蠻難纏的。」

  「唉……你就好啦。」數秒後,孟夆寒接道,「我呢……不用算也知道一旦打起來自己是必死無疑的。」他說著,還指了指自己左手邊的傑克,「而且我估計我很有可能會在開打後的五秒內就被這位大叔秒殺。」

  「殺你可用不了五秒。」傑克偏過頭,看著孟夆寒,用他那種「平靜地陳述事實」的口吻接道,「當然了,在『突然爆發混戰』的情境中,我存活的時間也不會比你久很多的。」他微頓半秒,再道,「保守估計,在座的諸位當中,至少有兩位具備著在遭遇戰中屠殺我們其他所有人的實力,還有好幾位可以依靠能力從這裡穩妥地脫身……總之,如果那個假設成立,最後活下來的人,肯定不會是我。」

  「那應該也不會是我了。」車戊辰這時接道,「混戰中我沒有什麽優勢可言的。」

  他說完,就輪到暗水了。

  「我會先殺死一號、三號、五號、十號、十一號、十二號,然後依次殺掉九號、四號,二號和十三號。」暗水的發言,顯然是以其自身真實實力為基準來說的,和他所假扮的影織的實力無關,「殺完這十個人之後,房間裡應該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他這番話裡,忽略兩個人。

  忽略七號的原因大家都能明白,因為七號可以通過時間回溯避免捲入戰鬥、並直接消失於大家的記憶中。

  而他忽略八號的原因……其原因本身也被大家所忽略了。

  「我就不多說了吧。」暗水說完後,薛叔便接道,「對你們來說是『假設』的事,對我來說只是一種『選擇』而已,而我做出選擇之後,原本的假設也就不存在了。」

  他話音落後,八號沒接話,九號方相奇直接接過了話頭:「雖然我覺得這個話題很無聊,但我得承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既然六號覺得她能殺我,那我就當是真的好了,所以我應該也不是活到最後的那個。」

  他話音落地,眾人很自然地就把視線移到了十號的身上。

  「都看著我幹嘛?」鼻青臉腫的富蘭克林博士瞪大了眼睛,邊握拳敲桌子邊嚷道,「把我惹毛了我就毀!滅!地!球!」

  「行,你毀滅地球前通知我一聲,我試試能不能靠摸電門穿越到別的世界去。」厲小帆借坡下驢,接了句玩笑般的話語,算是在示弱了。

  「我和四號觀點一致。」索利德也接道,「如果給我足夠的情報和時間,去制定計劃、做好準備,也許我能把你們一個一個都幹掉,但若是突發的混戰……我應該也是活不到最後的。」

  「嗯……」待索利德的話說完,榊點頭沉吟了一聲,然後思索了片刻,才念道,「除了『不想配合我』的一號之外,各位的觀點我都記住了,謝謝你們提供的信息……」

  榊也忽略了八號什麽都沒說的事實。

  「慢著。」一息過後,隋變突然用質問的語氣對榊說道,「你自己好像也什麽都沒說吧?」

  「我沒有必要說啊。」榊聳肩應道。

  「為什麽?」隋變追問道,並在一秒後又補了一句,「憑什麽?」

  榊笑了,他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已經被他折起來的那支I-PEN,應道:「因為『他』想跟我賭的,根本就不是『在座的十三人展開混戰後誰會活下來』這件事……」

  此言一出,隋變就心中一驚,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也隱隱升騰。

  數秒後,他開始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些問題……

  首先,方才蘭斯對榊的誇獎,很可能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蘭斯或許從一開始就看穿了榊的謊言,所以才會笑著說出那句話來。

  其次,蘭斯對隋變說的那段「你坐在這兒是否多餘,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還有「要開房的話,找你多好」的言論,此刻再去細琢磨,則更像是一種惡意的、猥瑣的暗示……暗示他已經識破了隋變的身份和能力。

  還有更關鍵的——從解鎖I-PEN、到用十分輕鬆的態度說出誤導信息,榊總共也只花了一分鐘而已,這一分鐘裡他究竟想到了何種計策?他從I-PEN裡到底看到了什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又是真是假?會不會又是新一輪的試探?

  這些疑問,讓隋變的心緒愈發的混亂和焦急……

  做賊心虛也好、城府不足也罷,就算是早已把臥底任務當成日常生活的「模仿者」,也是頭一回遇到如此兇險和莫測的局面。

  這一桌人,每一個人的「智」或「武」,都讓隋變感到不安、感到迷茫……這種感覺,甚至比直接被人揭穿更讓他透不過氣來。

  就在隋變猶疑之際,榊的後半句話出口了:「他真正想跟我賭的是……」似乎是為了避免眾人的懷疑,榊一邊說著,一邊已重新拿起了I-PEN,將剛才自己所看的文檔展示在了眾人面前。

  那上面寫著——【在座的十三名陪審員中,有一個人是某組織派來的臥底,如果你能在十分鐘內將其找出來,就算你賭贏了;屆時,我會親自來見你,並將本次審判的目的告訴你】

  「原來如此……」厲小帆看完那段文字,當即言道,「為了找出臥底,你便想出了用虛假信息來試探我們的主意。」他朝前坐了坐,轉頭看向榊,「話說……你的腦子轉得還挺快嘛,幾乎沒怎麽思考就編了個挺有效果的瞎話出來。」

  「說謊這種事肯定是越快才越自然,想得越久越容易引起懷疑。」榊接道。

  「那你現在把真相告訴我們,是否表明了……」索利德這時接道,「……你已經有了結論呢?」

  「我就按照號碼順序一個一個來說明吧。」榊說著,就轉頭看向了身旁的索利德,「就從大叔你開始好了……」他抬起一手,朝著對方做了個介紹的手勢,「平心而論,你從頭到腳都透出一股子老兵油子的氣息,無論坐姿還是手上的老繭都顯示你在聯邦軍隊服役過很多年,再加上你那張彷彿老派動作片演員的臉……誰要是選了你這種特徵鮮明、讓人一眼難忘的人當臥底,那真是瞎了眼了。」

  吐槽完了索利德,榊就把手肘撐到桌上,傾斜身子,將視線投向了厲小帆:「再說十一號這位兄弟,你的問題和十二號大叔類似,你在不說話或少說話的情況下或許不算是個很扎眼的人,可你那白種人長相加上異常地道的龍郡口音著實讓人無法忽視……你是臥底的概率的確有、但我認為不高。」

  「小哥,我稍微打斷一下你……」此時,厲小帆忽然笑道,「你怎麽知道文檔所說的、或者說『他』所傳達的信息……一定、且『全部』都是真的呢?」

  「呵……你說呢?」榊把問題拋了回去。

  「因為你是『文檔中描述過的人』對吧?」厲小帆明白榊的回應是一種試探和博弈,他也不介意把話挑明,「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榊無幻。」

  「正是。」榊也沒打算隱瞞,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大部分人應該都已經猜到了。

  「榊君,如果我告訴你……」厲小帆又道,「關於『他』給出的信息,我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呢?」

  「哦?比如……」榊示意對方接著往下講。

  「比如說……二號根本不是判官。」厲小帆回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一次露出了各異的神色;冷靜的、冷笑的、茫然的、不置可否的……

  隨著討論的深入,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陪審員們無法斷定「他」的話是否確切,也無法斷定厲小帆的話又是真是假,即便有著縝密的邏輯和過人的魄力,也很難在這種信息缺失的情況下做出確鑿的判斷。

  「這麽說來……你認識真正的判官?」榊繼續試探著。

  「不認識。」被調整過記憶的厲小帆自是不認得「坐在這裡的這個蘭斯」的,記憶的偏差讓他產生了另一種認知,「但我知道真判官的下落……他根本就不在龍郡,而是在美洲。」

  「哦!」聽到這話,孟夆寒也是反應了過來,「所以在我讀完『第三份(實際是第四份)文檔』、四號宣告二號的身份時,你特意問了一句『是不是那個幹掉了FCPS歐洲總部部長的判官』。」

  「我問是問了的……」厲小帆接話時,將目光投向了暗水,「但他本人還沒有回應,六號就好似要給他打掩護一般……順勢把話題帶到了『復仇保險』上;然後,七號一看氣氛不對,為了阻止殺人事件的發生,突然就跳出來投了『有罪』票。」

  「呵……」蘭斯笑了,「那你說我不是判官,又有什麽證據呢?」他攤開雙手,歪頭看著厲小帆道,「要我說,你現在的行為,完全可以解釋為『臥底為了洗清嫌疑而混淆視聽』……假設你的描述成立,『他』的話即失去了公信力,我們也就失去了目前為止唯一一條還算可靠的信息準繩……一旦走到那種局面,『有沒有臥底』這件事就已不重要了,因為我們所討論的一切話題都將失去意義。」

  「ok~ok~」厲小帆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那我不說了……免得加大自己的嫌疑,我們繼續聽榊君的分析吧。」

  被他打斷了這麽一段後,眾人之間的不信任進一步加深了,榊的身份也被挑明了;可以說,除了隋變之外,並沒有人覺得厲小帆幹了件好事。

  「那我就接著說了……」榊的視線繼續朝前推進,「嗯……十號和九號不是臥底的理由我就不提了,我沒有歧視的意思,富蘭克林博士你別這麽看著我……」他趕緊把目光和話題一塊兒移走,「然後,七號……」

  榊很自然地把八號也給跳過去了,且沒有人表示任何的異議。

  「你是最先被我排除的人之一,因為你的能力太強了……至少在我這個賭徒看來簡直逆天。」榊望著薛叔說道,「如果你是臥底,那我們現在根本就不應該在討論誰是臥底這個話題。」

  榊又看向了六號:「至於這位姐姐,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強,但你描述的那個殺人順序已經說明了很多事……」他的語氣變得很嚴肅,眼神也認真起來,「我要是沒猜錯……你的殺人順序是建立在『知道在座所有人的異能』這一基礎上去排的,所以我被排在了最後一個,而七號壓根兒就沒被提起。

  「儘管我也相信『一個好的女特工能夠發揮的能量,要超過男特工十倍、甚至百倍(——戴笠)』這個理論,但我依然認為你是臥底的概率極低。

  「真正的臥底,是不會對我給出的假命題做出你那種回應的——既不虛張聲勢也不渾水摸魚,這不符合欺詐者的邏輯。」

  榊那套在賭博世界中磨練出的、分析人心的本領,在其他的地方確實也適用。

  就連蘭斯也對其露出了頗為欣賞的神情,可以說蘭斯的確是越來越「看好」榊了。

  「接下來是車探員。」榊停頓了幾秒,便看向了車戊辰,「明面上看,你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文檔裡已經曝光了你FCPS探員的身份,十號也證實了這點,而且你本身就有臥底的歷史……但正因如此,我覺得你並不是『他』所提出的這場賭局的『正確答案』,最多……就是個障眼法吧。」

  「可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在利用你的這種逆向思維故意給你下套?」車戊辰問道。

  「當然,我也考慮了這種可能。」榊接道,「但我隨即就回想起了……在身份被公布後,二號所說的那句關於『臥底』的話,以及你在聽到那句話後的反應。

  「想到這兒……我便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認定,第一份文檔裡提到的、你參與過的那項臥底任務,就是在判官的身邊潛伏,並且,你的身份早已被判官給識破了,只是當時的你還不知道罷了。」

  「哦?」車戊辰仍是面無表情,對榊說道,「我怎麽不記得自己在聽到那句話後有任何的反應呢?」

  車探員的心理素質極其過硬,他可不會被對方詐出什麽來。

  「是啊,沒有反應,恰恰就是你的可疑之處啊……」榊回道,「那個時候……二號的身份剛剛被揭露,他立刻就冒了句明顯意有所指的台詞,還特意補了半句『你也不用太在意了』,好似就是說給在場的某個人聽的,這種時候……任誰都會朝他看一眼,確認一下他在看誰;唯有你,完全避開了與他的視線接觸,且臉上也是毫無表情,就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

  接下來,是五秒左右的沉默。

  「唉……」五秒後,車戊辰發出了一聲嘆息。

  他明白,這回真是被抓了破綻,也是心服口服:「不愧是職業賭徒,觀察和分析能力地讓人刮目相看啊。」

  「巡查官大人……客氣了。」榊對聯邦的探員沒什麽好感,在這兒用個尊稱明顯是在諷刺,「那麽……再來說四號這位大叔……」一秒後,他還沒等車探員還嘴,就趕緊把話揭了過去,看向傑克道,「要是七號沒有騙人的話……在另一條時間線上,你已經搞定了一場謀殺和一次謀殺未遂……而據我所知、或者說眾所周知,幹臥底這行的,一般都是在結束潛伏時才殺人、而不是在開始潛伏時就動手,所以你也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下一秒,榊還沒開口呢,僅僅是眼神一對,孟夆寒就自己搶道,「我是重點懷疑對象沒跑了。」

  「對,你這傢伙超可疑的,沒有理由……」榊像是講段子抖包袱一般回了這麽一句,然後聳聳肩,真的「不說」他了,而是直接轉向蘭斯道,「至於你嘛……」他虛起眼,用怪怪的語氣接道,「臥底你倒是不像,反而有點像是這個所謂『審判』的幕後黑手。」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23 00: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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