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10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0-30 00:20
尾聲 宣戰

  2019年,3月29日,晨。

  水晶郡某宅邸中。

  每天早上,穆罕穆德都會坐在他那寬敞的客廳裡,吃上一份熱騰騰的早餐,並配上一壺剛剛沏好的龍井,今天也不例外。

  因為他喜歡在吃早餐的時候聽一些音樂,所以在他餐桌對面的牆邊放著一套音響——一套昂貴到讓人在聽到價格後會忍不住再確認兩到三次的音響。

  就像某部電影裡說的:「站在這樣一套設備前,如果你閉上眼睛,你會以為是真的有人在你面前演奏或歌唱。」

  今天,穆罕穆德播放的是巴赫無伴奏大提琴g大調第一組曲,他的最愛之一。

  這……是他心情很好的征兆。

  伴隨著音樂的流淌,他甚至數次閉上雙眼、舉起手中的筷子輕輕揮舞,面露陶醉之色。

  然而,此時此刻,在歐亞大陸的交界處,卻有無數的生靈,正在血與火的地獄中起舞。

  一場在後來被稱為「鐵幕之炎」的慘劇,就在這一天的早晨上演了。

  自一百多年前的「天都毀滅」事件以來,人類已有一個多世紀沒有再經歷過這種規模的戰爭傷害;對生活在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來說,「某天,一道閃光和一股灼熱的氣浪突然出現,奪走了你的生命以及你周圍的一切」這種事,是他們絕對不會去想象的。

  因此,當這種傷害毫無征兆地降臨時,他們會格外的震驚、無助、悲痛、憤怒……

  但在當時,並沒有人知道這次針對數個郡的大規模無差別轟炸行動究竟是誰所為;在聯邦早已準備好的宣傳攻勢下,民眾們幾乎全都相信了這是反抗軍的暴行。

  嘀——嘀——

  就在穆罕穆德享受著音樂、美食、和「勝利」之際,他放在桌上的平板電腦忽然響了起來。

  聞聲,他掃了眼屏幕,發現是一個未登記的陌生號碼向自己發來了視頻通訊的請求,稍稍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立起了平板、並點了「接通」鍵。

  「認識我吧?」子臨沒有跟對方客套,畫面一出來他就直白地問了這麼一句。

  「當然認識,你是子臨嘛……」穆罕穆德用他那異常的沙啞嗓音,和淡定的語氣應道,「現在逆十字是你在話事對嗎?」

  子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現在茶宴是你在話事嗎?」

  穆罕穆德明白對方的意思:「茶宴向來是由代號為『龍井』的成員做主的,這你應該知道。」

  子臨聳聳肩:「逆十字向來都沒有什麼真正的話事人,這你也應該知道。」

  「這樣啊……」穆罕穆德冷笑一聲,「呵,那你好像沒資格跟我聊天啊。」說著,他又拿起了剛才放下的筷子,在桌面上掇了掇,準備接著吃飯。

  「如果每次我聽到『資格』這兩個字從你這種下賤的人嘴裡說出來都能得到一塊錢,我現在絕對已經是百萬富翁了。」子臨道。

  「注意你的措辭,年輕人。」穆罕穆德被罵了也沒生氣,只是悠然地將食物放進嘴裡,並一臉滿足地嘬了幾秒。

  「我所用的措辭,只是在描述顯而易見的事實,這並無不妥。」子臨微笑著接道,「你人模人樣地坐在那兒,吃著中式的早餐,喝著上好的茶葉,卻播放著與之格格不入的音樂來附庸風雅,這叫不倫不類;你拿筷子的手太過靠前、連中線都沒過,這叫貧相;你對齊筷子的時候掇了桌子,這叫粗俗;你吃東西的時候喜歡放嘴裡嘬幾秒,這叫窮酸;你犯了這麼多傳統規矩的忌諱卻不自知,這叫無知;你得了個『龍井』的名頭就以為自己『做主』是理所當然,這叫自大;你搞了點賊喊抓賊的戲碼自以為精妙絕倫、且已大功告成,這叫愚蠢;你在跟身為逆十字成員的本大爺對話時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尊重和敬畏,這叫作死……

  「綜上所述,你這個一副窮酸相、粗俗、無知、自大、不倫不類的作死蠢逼,竟認為我跟你談話還需要所謂的『資格』,這叫給臉不要……即,下賤。」

  子臨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穆罕穆德整個人都僵住了,其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

  穆罕穆德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麼噴過,最氣的是他愣是找不到反駁的點。

  「現在聽好了,我今天特意來聯繫你呢,只是為了告訴你兩件事。」子臨也沒等他回答,便接道,「其一,不要以為你做下的這件事是終結了亂世,恰恰相反……那只是這場大戲的第一幕。」

  他頓了頓,接道:「其二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子臨忽然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你覺得成就了此刻這首曲子的人是創作它的巴赫呢?還是演奏它的樂師呢?」

  「你什麼意思?」穆罕穆德並未直接回應這個聽起來像是陷阱的問題。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茶宴』是一首曲子,我希望你能演奏得更用心些。」子臨笑道,「這樣等巴赫來打你耳光的時候,你至少還能用『盡力了』來給自己辯解一下。」

  穆罕穆德逼視了子臨幾秒,著實沒想通對方的弦外之音,故而回了四個字:「不知所謂。」

  「我的話你不用現在立刻聽懂,你要真懂了,反而會讓事情少了很多樂趣。」子臨接道,「總之,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兩件事……希望你能打起精神、別急著慶祝只存在於自己想像中的那份『勝利』,因為逆十字和茶宴、和聯邦之間的遊戲……這才剛剛開始。」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2 18:53
〈暴君崛起〉 第一章 殺手之約

  四月,「鐵幕之炎」烙印在大地上的傷痕仍未痊癒,其影響也在持續發酵著。

  聯邦政府中的大人物們正在忙於慰問和演講,以此獲得相應的政績;網絡上的意見領袖們則在扮演著各自人設下的角色,或哀悼、或唏噓、或質疑、或冷靜……

  而平民百姓們,基本都在大人物和意見領袖們的影響下,分別站向不同的隊伍;他們喊著一些與自己未必有關的口號,說著一些自己未必明白的漂亮話,有時還會和一群素不相識的人用鍵盤爭論一些自己未必在乎的事……

  他們都喜愛隨著一股「正確」的大流,以自己覺得舒適的方式,向世人展示一份廉價的同情。

  儘管……世人,包括他們自己,其實也並不怎麽在意別人心中真實的想法。

  至於那群經歷了災難的人,他們的聲音,卻極少被聽到;比起這些當事人口中的現實,網上那種隨便貼幾張圖片然後誇大其詞杜撰出來的雞湯文章,無疑要更抓眼球。

  真正被「鐵幕之炎」傷害了的人們,反而成了一群配角;他們只有在給那些作秀的公眾人物們當陪襯時,才能在鏡頭前說上幾句「人們願意聽到的話」,因為這樣……大家會更自在些。

  …………

  四月下旬,倫敦。

  清晨的公園,薄霧微漾。

  在這潮濕的空氣中,還是有不少人在晨跑、鍛煉、餵鴿子、遛狗。

  傑克·安德森邁著沉穩的步伐,像是個普通的路人般,緩緩來到了一張路邊的長椅上坐下,順手抖開一張泰晤士報,默默地看著。

  兩分鐘後,一名老人來到了他的身前,十分禮貌地問了他一句:「請問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這個老人鬚髮皆白、戴著墨鏡、手裡拿著根導盲杖、還牽了條導盲犬,看起來一副和藹可親、人畜無害的模樣。

  然而,傑克對他的回應卻是:「不可以。」他用冷冰冰的語氣說了這三個字,隨即又補充道,「我希望和專業一點的人談,而不是和你這種二流貨色,當然了……如果你已經算是你們組織裡最專業的人了,那我就只能屈就一下了。」

  那老人聞言,神情微變,過了幾秒,他擠出一個笑容:「呵……殺神的架子確是不小啊,但僅僅因為你看破了我的偽裝,就說我是個二流貨色,這未免過於武斷了吧。」

  兩秒後,傑克從鼻子裡出了股氣,用略有些無奈的語氣接道:「首先,作為盲人也好、老人也罷,你走路時的步幅和體態都錯了。

  「其次,這年頭,失明後既不裝電子義眼也不做視神經修復手術的人,無外乎兩種原因:一,非常……非常窮;二,視神經被徹底破壞且壞死多年故而無法修復。

  「而你,穿著價格不菲的衣服、拿著最新型號的電子導盲杖、眼窩裡有著完好的眼球、還牽著條足以去參加威斯敏斯特比賽的純種犬……

  「這已經不是偽裝得夠不夠到位的問題,而是你在暴露自己的智力了,所以……」

  他沒有把話說盡,只是又抖了抖報紙,翹起一條腿,那意思就是——「兄弟你還是走吧,別再自取其辱了。」

  「哼……」不料,對方仍沒有離開的意思,非但沒有離開,還順手摘下了臉上墨鏡、美瞳以及假髮,直接看著傑克冷笑道,「好吧,在假扮盲人這件事上,我的確不在行,讓你顯擺一把也沒什麽……但是,你要覺得自己比我聰明,我看也未必吧。」

  「哦?你這份自信從何而來?」傑克還是沒正眼瞧他,只是淡定地接道,「就憑周圍那幾十個連你都不如的三流貨色?」

  他這話,讓那位假盲人的冷笑凝固在了臉上。

  「少廢話!」終於,對方惱羞成怒了,「就算你裝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也無法掩飾你一開始並沒有看破我們的事實!」

  在他高聲喝出這句話的同時,以傑克所坐的那張長椅為中心,四周目力可及的範圍內的所有人……無論是晨跑的、賣冰淇淋的、餵鴿子的、散步的、推著嬰兒車的……全都停下了手頭的事,並轉頭望向了傑克。

  很顯然,這些「路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的路人;他們都和那個假盲人一樣,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偽裝的,在得到了信號後,他們便紛紛從就近的地方(垃圾桶裡、冰淇淋車裡、路燈桿內部、嬰兒車內等等)掏出了事先藏好的槍械,迅速向傑克圍攏了過來。

  「如果我一開始就看破了整個公園裡都是你們的人,我就不會走進這個包圍圈了……你是這麽理解的對吧?」傑克卻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仍用平靜的語氣和對方交談著。

  「難道不是嗎?」那假盲人頗為自信地反問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這一秒,傑克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對方道,「我的確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整個公園都已經被你們控制了,我還知道此時此刻在公園附近的幾棟居民樓高層有你們事先安插的狙擊手正在瞄準我……」

  他說破狙擊手的事時,那假盲人的心中又是一驚,但為了防止這話是在詐人,後者臉上的表情還是牢牢繃住了。

  「……但是……」傑克的話語還在繼續,「我根本沒把你們當作威脅,所以我還是孤身一人、沒帶武器就走進來了。」

  「呵……」假盲人又笑了,「你這話是在騙我還是騙自己呢?」

  「你情緒一有波動就會假笑這個習慣我覺得最好改改,否則恐怕活不了太久。」傑克沒有回應對方那個問題,而是接著說道,「另外,我可是由始至終都沒有騙過你……

  「根據之前的溝通,我們約定,今天由我,即『逆十字的代表』,和你們『殺手聯盟的代表』,雙方均『不帶武器』,到『公共場所』,『單獨會面』……我遵守了這個約定中的每一條,而你們……幾乎違反了每一條。

  「誰才是騙子,這顯而易見。

  「不過,你們暫時還沒有突破我容忍的限度,所以我現在問你兩個問題,你最好想清楚了回答,如果你回答不了,就去找一個能答的人來回答我。

  「其一,關於合作一事,你們到底有沒有誠意跟我們談下去?

  「其二,你們是不是沒把我們逆十字當回事兒?」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1-3 21:3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5 19:42
第二章 賭徒之約

  同樣是四月下旬,北美,拉斯維加斯。

  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從事不正當行業的時髦女郎,她總是在晚上才醒來,人們往往會和她約會一個周末,然後就匆匆離去,或許此生再不相見。

  從二十世紀開始,這裡就是一個和「賭」字分不開的地方,賭城這一「印象」,以及與賭博捆綁在一起的種種烙印都已深深植入了這片土地之中;這裡的空氣中彷彿都彌漫著酒精,這裡的所有光線彷彿都是霓虹,而你在這裡的所見、所聞、所感……或多或少,都會帶著幾分虛實難測的味道。

  是夜,兩個男人,走進了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場——「高天原」的大門。

  其中之一,是在賭壇人稱「禍榊」的榊無幻,而另一位,則是「老兵」,索利德·威爾森。

  在拉斯維加斯,就算你在街上打扮成貓王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所以穿著比較普通的兩人起初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在他們換完籌碼後的第二十分鐘,賭場的監控室裡,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

  「博西迪先生,您最好過來看看這個。」一名四十多歲,經驗十分豐富的賭場監控人員一邊說著,一邊已十分嫻熟地將某個攝像頭拍攝到的實時畫面切到了監控室的主屏幕上。

  而名為博西迪的那個男人,也在聽到他的話之後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巧克力、從後方的沙發上站起,走上前來。

  博西迪是「高天原」的現場負責人,也是這個賭場的實際運作者;年近五十的他看起來身材偏胖、相貌平平,那張圓臉看久了還挺有親切感。然而……在他那身有意堆積起來的脂肪盔甲之下,其實盡是精實的肌肉,他本人也是一名戰鬥經驗極為豐富的能力者,因他那外表而掉以輕心的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那個在玩骰子的小子?」博西迪只盯著畫面看了兩秒,就在數人之中鎖定了榊。

  「craps(雙骰子),二十分鐘左右,連續的『傻瓜注』,沒下過台(即還沒有擲出過『下台點』,也沒主動棄權),他身邊那位看著像保鏢的也和他一樣全部壓中。」下一秒,那名監控人員沒有半句廢話,十分嫻熟、高效地報出了上司可能需要的一些信息。

  「箱長(boxman,骰子遊戲的主持人,負責監視莊家及整個遊戲的進行)和執棒(stickman,手執一根軟棒,負責骰子的回收、分配,以及檢查骰子是否有損壞、被替換、或被留下記號)有什麽反饋嗎?」博西迪接著問道。

  「沒有。」監控人員微微搖頭,「我也看不出哪裡出千了,但他們就是一直贏。」

  「查過黑名單了嗎?」博西迪又道。

  「檢索過了,那兩人都不在名單上。」監控人員回道,「和他們同一桌的所有人,我也都通過各個角度的攝像機做了面部識別對比,沒有問題。」

  此言一出,博西迪便微微抬頭,深呼吸了一次。

  「呼……」吐出那口氣後,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並在出去之前留下一句,「我走一趟。」

  …………

  十分鐘後,賭場地下,某房間。

  方才,博西迪親自來到大堂,客客氣氣地將榊和索利德「請」離了賭桌,並帶到了這裡。

  幾乎所有的大型賭場裡都會有數個像這樣的「暗室」,同樣的,幾乎所有的大型賭場裡都會有一個像博西迪這樣的「負責人」。

  博西迪的工作就是從人群中分辨出那些「不良賭客」,然後把他們「請」到這種暗室裡,揍到他們招認出千、歸還賭金、並承諾再也不來這個賭場了為止。

  這是行規,沒有人會管,聯邦的執法部門也不會;就算有人在這個房間裡被打成殘廢,甚至是被活活打死,事情也完全可以擺平,只是稍有些麻煩而已。

  不管那些博彩業的巨頭如何動用資本給自己的行業洗白和宣傳,賭博的本質是不會變的,與之相隨的黑暗也永遠無法洗淨。

  當然了,博西迪也不是那種毫無原則、濫殺無辜的施虐狂,他們這些賭場的「負責人」也是有自己的規矩的,只有切實地識破了老千的伎倆,才可以動用武力,並不是說誰贏了賭場的錢就幹掉誰……

  事實上,這種賭博世界中的「規矩」,有時有著比法律更強的約束力。

  吱——哐。

  這暗室用的一扇金屬質地、頗為厚實的傳統平開門,而非電子門;當博西迪將其關起時,那老舊的門軸發出了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動靜。

  「二位……」關上門後,博西迪轉身看向了榊和索利德,沉聲說道,「請你們到這兒來的原因,我想不用我再多做解釋了吧?」

  「你還是解釋一下好了,反正我們很閒。」榊聳肩回道。

  這會兒,榊又擺出了他那副「痞相」,這也是他慣用的障眼法。

  博西迪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並用一個好像是要掏槍的動作,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巧克力,還剝開包裝紙咬了一口:「說實話,我很佩服你……」他頓了頓,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再道,「我在這行幹了很多年,除了『星郡賭王』霍普金斯之外,你還是頭一個能在我面前出千且不露任何馬腳的人。」

  「誒~注意用詞。」榊抬起右手,擺了擺食指,「既然你看不出馬腳,那就不存在『出千』,你只能認為我是運氣好,或者承認自己是個傻瓜。」

  「個人而言,我可以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博西迪沒有受到挑唆,他很冷靜地回應道,「但我也有我的職責,所以……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他沒打算跟他倆耗太久,故而很乾脆地開出了條件,「你們目前為止贏了多少,就是多少,你們可以拿著這些錢離開,我不會為難你們,但你們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哦?」榊笑了,「呵……這算什麽?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種『規矩』啊?」

  他當然懂行規,懂得很。

  的確,按照「規矩」來說,輸的那方只要是看不穿對方的出千手法,那就只能願賭服輸;若是用武力脅迫對方讓步並傳出去了,那是會被同行恥笑的,且這個行業不會再有人承認你或跟你再講規矩了。

  但這也只是「一般而言」,實際上違反規矩的人自是存在的;「顛倒黑白」、「殺人滅口」……這在賭博的世界中都是常事兒,因此,「確保自己能活著把賭資帶走的能力」也很重要。

  眼下,榊有索利德當武力方面的後盾,並不怕對方玩黑的那套,咬著規矩不放對他肯定是有利的。

  「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博西迪明白對面也是行家,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且表現得很有耐心,「說到底,大家都是求財,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你究竟想要多少……開個價嘛。」

  博西迪是一個思路非常清晰的人,討價還價的核心就在於試探對方的需求和底線,既然對方來賭場裡搞事,那無非就是要錢而已,這個價格,是可以談的……如果在可接受的範圍(對他這種人來說,1億rmb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他作為現場負責人完全有權限在不請示任何人的前提下把錢給了、把事兒平了。

  哪怕博西迪今天真花了1億來請走這兩位瘟神,賭場的老板在事後也絕對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因為「用人不疑」也是這行的基本原則,要不然你一會兒懷疑荷官、一會兒懷疑監控員……看誰都像內應,那這賭場也就沒法兒開了。

  「我們要和你的老板見一面,談一談。」不料,緊接著,榊就提出了一個和錢無關的要求。

  一聽到這句話,博西迪就眼角一跳,心中一緊;為了讓自己鎮定下來、並且爭取幾秒鐘的思考時間,他又吃了口巧克力來壓驚。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又吃下一口巧克力後,博西迪回道,「中村先生在全世界範圍內擁有諸多的產業,這個賭場只是其中之一,他本人已經很久沒來過這裡了,也很少過問這裡的工作;你們要見他的話,先打『出雲集團』的商務合作電話,然後預約找……」

  「這種廢話到此為止就可以了。」此時,一直沒開口的索利德忽然插嘴,打斷了博西迪,「你心裡明白……我們要見的不是那個掛名的傀儡,而是你『真正的老板』。」

  隨著那五個字落地,博西迪的神色漸漸變冷。

  這回,他沒再多想,只是默默後退了幾步,並抬頭看了眼天花板角落裡的監控探頭。

  短短五秒過去,這暗室的門又一次被打開,隨即就有十幾名魁梧的西裝大漢魚貫而入,並順勢排成一個扇形隊列展開,隱隱圍住了榊和索利德。

  「我只問一遍……」待那些西裝男都就位了,博西迪又一次開口,對榊他們道,「……你們是誰?誰讓你們來的?你們到底要幹嘛?」

  見狀,榊三步併作兩步地退到了牆邊,而索利德則是迎上前去,展開應戰之姿,冷冷接道:「逆十字,找你們那位『公主』大人有事相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1-6 11:34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9 19:47
第三章 四凶之宴

  四月下旬,龍郡,鷹潭市郊某地。

  傍晚,方相奇帶著孟夆寒走進了一處不起眼的農家小院。

  過院兒之後,方相奇連門也不敲,推門就進了屋,孟夆寒則緊隨其後。

  他倆來到屋內時,屋裡已經有兩個人在了;那兩人坐在一張四方的桌子邊上,桌上鋪了大量的飯菜,裝菜的盤子一層疊一層,堆得跟金字塔似的,且這兩人已經吃了起來。

  「喲,來啦。」正對著門口的那位,壯得像座小山,目測他站起來得有兩米出頭,兩條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還粗;看到窮奇的剎那,他只是稍稍抬眼、隨口打了聲招呼,然後就繼續開吃。

  而他旁邊那個體型瘦長的男人,連招呼都懶得打,僅朝著方相奇瞥了一眼,便轉過了頭。

  對此,方相奇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默默地上前,也來到那張桌邊坐下,拿起了筷子……

  反倒是全程都被他們無視的孟夆寒臉上變顏變色,看起來很是緊張。

  一種詭異、尷尬的氣氛在屋內悄然彌散開……

  不多時,房間另一端,通往廚房的那扇門開了,一個女人端著兩盤菜走了出來。

  這是個讓人一眼難忘的女人,並不是因為她有多漂亮,只因她的氣質與眾不同。

  她有著一頭火紅的、略顯凌亂的長髮,和一對紅色的眸子;額下一雙劍眉配上挺立的鼻梁,讓她的臉看起來英氣逼人,而那姣好的容貌和白皙的皮膚又給她添了一絲女性的柔美。

  雖然從長相來看她無疑是個黃種人,但她的身材骨架卻更接近於歐美女性,一米八左右的個頭兒和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很抓眼的。

  然而,當這樣一位大美人從後廚現身時,孟夆寒愣是露出一臉有些畏懼的表情,往大門那兒又退了好幾步……儼然是一副隨時準備轉身跑路的架勢。

  「三哥啊,這就是你做得不地道了。」紅髮女子把菜疊到桌上、並坐下時,用頗為「市井」的語氣對方相奇道,「你說要聚聚,兄弟們二話沒說就天南海北的過來了,本以為大家好久不見、可以好好喝一頓敘敘舊,沒想到你卻帶了個外人來……」她頓了頓,「……而且還是個道士。」

  「是啊,你要帶個別的什麼人來,說是路上的零食,那咱也就信了。」那個壯漢這時也用玩笑的語氣接道,「但這小子……」他說到這兒,特意斜瞪了孟夆寒一眼,「好像還真有兩下子……」接著,他又看向了方相奇,「你該不會是想讓他來『收了』哥兒幾個吧?」

  砰——

  這兩位的冷言冷語話音未落,身材瘦長的那位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好像要朝孟夆寒那兒走去。

  而孟夆寒也已經把手探進了衣服內側的口袋,也不知道是去抓什麼東西。

  就在這劍拔弩張、千鈞一髮之際……

  「行啦!」方相奇朝那瘦長男子喝了一聲,「二哥你先坐下。」

  瘦長男子聞言,沒有坐下,不過也沒有再向前逼近了。

  「棒槌。」壯漢這時也出了一聲,並朝瘦長男子使了個眼色。

  聽到他的話,後者才坐了回去。

  「大哥、二哥、四妹……」方相奇外表雖是十來歲,但這會兒說起話來卻是一副老江湖做派,「老三我當初不辭而別,是我一時衝動、思慮不周,在此先罰酒一杯,給各位賠罪了。」

  「誒!你先等等。」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孟夆寒竟然插嘴了,「小孩可不能喝酒啊。」

  他這句話,成功引起了桌邊那四位的注意,也引得那四人一同轉過臉來看向了他。

  「哈哈哈哈……」幾秒後,那壯漢大笑出聲,指著方相奇對孟夆寒道,「小道,你知道他幾歲了嗎?這裡誰是小孩,你心理沒點數的嗎?」

  「不管他幾歲了,現在身體也是小孩兒。」孟夆寒回道,「就算你是柯南,還不是得去上小學?」

  「呵……」紅髮女子也被他逗笑了,「好像也有道理啊。」

  「嘿~還真把自己當我監護人了啊?」這回,換成方相奇拍桌子起來了,雖然他站起來的高度和坐在凳子上也差不多,「姓孟的,你別太過分了啊,我跟這兒罰杯酒你都要管,那你說我不喝酒喝啥呀?」

  沒想到,孟夆寒脫口而出:「罰碗炸醬麵得了。」

  「你再說!再說我吃了你啊!」方相奇當時就是一副要咬人的樣子懟了回來。

  「行了行了,你倆演完沒有?」嘴上幾乎沒停過的壯漢這時終於停下了筷子,正色道,「老三,你找我們來究竟是什麼事兒,說說唄。」

  方相奇撇了撇嘴,和孟夆寒對視了兩秒,隨即又轉身,對那三人道:「那我先介紹一下吧……」他抬手分別指向壯漢、瘦長男子和紅髮女子,言道,「這是我大哥蚩鴞、二哥陶悟、四妹帝慝。」

  其實,不用他介紹,孟夆寒也知道那三「人」的身份。

  自從在九獄底下封印了「冥界之門」後,孟夆寒的道行有了很大提升,如今的他,不需要做法就能看出這幾位的「原形」——那個叫蚩鴞的是「饕餮」,陶悟就是「檮杌」,而帝慝則是「混沌」。

  至於他們桌上的那些飯菜,裡面所用的肉葷,除了動物的、還有很多是出自人身上的……

  孟夆寒剛進屋時之所以會感到緊張,就是因為眼前這在常人看來只是普通農家樂的一幕,在他看來卻是「四凶聚首」的一席惡宴。

  即使是現在,他也還是站在一個隨時可以奪門而出的位置上跟對方說話。

  「而我帶來的這位嘛……」另一邊,方相奇的介紹還沒完,「……乃是鶴鳴山正一道的傳人,孟夆寒孟道長。」

  「哦?」聽到這裡,蚩鴞又樂了,「鶴鳴山的道士,跑到這龍虎山地界來是要幹嘛?去找同行踢館?」

  「人家是搞旅遊業的,算不上我的同行。」孟夆寒聳肩回道。

  「哈!你自己還不是開出租的?」方相奇終於找到個槽點,趕緊嘲諷了一句。

  「這次我會和方相奇結伴同行呢,原因有二……」但孟夆寒沒搭理他,只是接著對蚩鴞他們道,「其一,他一個小孩獨自做長途旅行多少都有些引人注目,無論買車票還是住旅店都不方便,由我這個大人帶著會好辦很多。其二嘛……我們這次來龍虎山是帶著任務的,此事需要諸位的幫忙,所以才讓方相奇把你們約出來。」

  此言一出,蚩鴞當即神情一變,帝慝刻意不動聲色,陶悟繼續一臉癡呆。

  「任務?」蚩鴞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又看向方相奇道,「怎麼?一段日子不見……你居然成人家手下了?而且還來求我們幫你給外人辦事?」

  「那個……」方相奇撓了撓鼻子,有點鬱悶地回道,「其實也不能說是什麼外人吧……」他微頓半秒,語氣稍變,「『傳述者』你們應該知道吧?」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1-9 23:02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13 13:36
第四章 敗者之宴

  即使身後的牢門已經開得筆直,朱里奧·吉梅內斯也照樣躺在床上,一動都沒動。

  他也不需要動。

  凱九只用一只手就將這個已經瘦得不足一百斤的男人拎了起來,拖出了牢房。

  這是吉梅內斯被監禁以來第一次離開這個房間,而上一次他見到這間牢房外的世界,還是在四個月前,在南美的叢林裡……

  那天,「槍鬼」和凱九突襲了他們的營地,由於「毛峰」和羅德里戈教授這兩位茶宴成員一同外出「探路」去了,所以營地裡只剩下了蔓迪一個能力者,而她自然不是凱九和槍鬼的對手。

  於是,蔓迪和吉梅內斯就這樣雙雙被逆十字俘虜、並關押了四個多月。

  直到……今天。

  …………

  叱——

  伴隨著電子門開啟的聲音,凱九走進了一間會議室中。

  他來到會議桌旁,隨手將吉梅內斯「甩」到了一張椅子上,好似是在甩一個破口袋。

  而吉梅內斯也是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的反抗,只是在撞到椅子時因疼痛而發出了些許呻吟。

  「他怎麽了?」就坐在旁邊那個位置上的蔓迪見狀,隨口問了一句。

  「自作自受。」凱九冷冷地回了這麽四個字,然後就轉過身離開了會議室。

  大約一分鐘後,會議室的門再度開啟,子臨拿著杯咖啡走了進來,並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了會議桌的主位那兒坐下。

  把手上的特大號兒紙杯放下後,他掃視了會議桌周圍已然就坐的那六個人,再開口道:「為了節省時間,不管各位以前在外面是否認識,眼下還是由我來逐一介紹一下今天在座的成員吧。」

  他停頓了一秒,便從自己的右手邊開始,按逆時針方向介紹道:「這位是九獄……哦不……『前』九獄副監獄長之一,『巢魔』,卡爾·馮·貝勒。」

  他這個「前」字加上了重音,因為九獄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位是他的同事,同樣是曾經的副監獄長,人稱『阿芙羅狄忒』的蘇菲·克萊蒙特長官。」子臨並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只是一個接一個地介紹下去,「接下來這位,是『前』茶宴成員,也是著名的探險家,羅德里戈教授。」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看向了自己對面末席上的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

  「然後是這位,『前』弗拉基米羅維奇永不倒鐵血聯盟副總司令帕維爾·扎伊采夫,同時……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即來自聯邦的臥底特工,馬豪斯·普拉托,代號『飛勺』。」

  這句話出口時,除了子臨和吉梅內斯之外,整桌人的臉色都有些變化,畢竟這話的內容可是一個「大料」。

  誰能想到這個世界上最有實力的反抗組織之一,「鐵血聯盟」的副司令竟然會是一名聯邦特工;假如子臨所言非虛,那聯邦在這些年裡的很多行動都將變得細思恐極。

  「再然後呢……是這位……」子臨接著往左數,「如各位所見,這個癱在座椅上、看起來已經幾個月沒刮鬍子、骨瘦如柴、眼神渙散的廢物……就是幾個月前失蹤的『南美洲帝王』,朱里奧·吉梅內斯公子。」

  說著,子臨又將視線移向了自己左手邊的那位美女,即最後一個要介紹的人身上:「最後這位,是道兒上人稱『曼陀羅』的蔓迪女士。」

  子臨將這六個人的身份全都報完後,才提起了自己:「而我嘛……我叫子臨,今天代表逆十字來跟大家商量一些事情。」

  「在正式開始之前……」子臨話音未落,普拉托便插嘴道,「我不得不問一下……」他瞥了眼吉梅內斯,「那傢伙到底是怎麽了?以及……他這副樣子真的有能力知道自己在參與某種討論嗎?」

  「放心吧,他清醒得很。」子臨說著,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接道,「這四個月來,我一直都在給他用一種名為『天鵝絨』的藥,這種藥的配方是吉梅內斯家族花高價從一名櫻之府的藥劑師手中買斷的,其主要原料正好就是吉梅內斯他們家種植的那些『煙草』。

  「至於其主要用途嘛,則是用來控制那些被吉梅內斯家族通過綁架或拐賣等手段抓來、強制從事某種特殊行業的女性的。

  「那些女孩兒在被抓到後的數小時內就會被注射這種藥品,隨後她們就會變得跟此刻的吉梅內斯這樣,處於一種癱軟渙散的狀態;雖然意識還是清醒的,但全身都會感覺變得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大腦也無法有效地驅使身體做出行動。

  「要等到藥效過去之後,人才能做些正常活動,比如吃飯、上廁所等等。

  「但是,用不了多久,『癮』就會來了。這個時候,如果不再次用藥,『天鵝絨』獨特的戒斷反應就會出現——犯癮者會產生身體『越來越重』的幻覺,你的每一根頭髮、每一根汗毛,還有體內的每一滴血、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會變成彷彿能把你整個人壓成肉醬的重物,將你牽拉向某種並不存在的深淵,而你對此無能為力……伴隨你的只有巨大的恐懼和痛苦。」

  聽他說完這些,在場的其他人對於吉梅內斯的那一絲同情頃刻間蕩然無存,並紛紛露出了幾許鄙夷之色。

  「那麽……」又過了幾秒,普拉托接道,「這傢伙現在是在『飄』著呢,還是在『沉』著呢?」

  「飄著。」子臨不假思索地回道,「他的牢房有單獨的供氧系統,每天定時通過空氣給藥,他飄多久、沉多久、什麽時候飄、什麽時候沉……全都可以控制。」

  「那我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沒有對我們採取相同的關押措施?」這時,蔓迪開口問道。

  「別誤會了,蔓迪女士。」子臨微笑著回道,「我跟你們說這些,並非是在暗示『我也可以這樣對待你們』,更不是在向你們展示『我們逆十字就是這樣對待惡人的』之類……我只是見凱九剛才已經回了你一句『自作自受』,怕說得不清不楚會引起誤會和懷疑,所以才跟你們解釋得詳細一點兒。」

  「那為什麽你只折磨他一個人呢?」坐在桌子另一邊的蘇菲這時言道,「對你而言,我們和他,又有什麽不同?」

  「問得好。」子臨回道,「首先,個人而言,我並無意去折磨吉梅內斯先生,對於他遭受的這些苦難,我既不會感到快樂,也不會得到滿足……這種施加在別人身上的『罪惡』,並非是一種可取的興趣,亦不是在伸張正義。」

  「呵……」聞言,蘇菲笑了,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迷人,即便是蔓迪這樣的美人兒在她面前也是相形見絀,「你是說……折磨他,對你來說毫無意義,即他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是為了……」她撇了撇嘴,用不置可否的口吻說道,「……nothing?」

  「是的,對我來說、客觀上來說,都是這樣,但是……」子臨應道,「……對你們來說,這就有意義。」

  「呃……」羅德里戈教授像是個虛心的學生一樣舉手發言道,「抱歉,我好像有點兒跟不上您的思路。」

  「試著回想一下,教授。」子臨又喝了口咖啡,潤了潤喉嚨,再道,「當形容憔悴的吉梅內斯先生像是垃圾一樣被扔到那張座椅中時、當我用輕蔑和侮辱的口氣跟你們介紹他時……你的感受是怎樣的;而當我具體地說出我折磨他的方法時、說出了他用同樣的方法做過什麽時……你的感受又是怎樣的?」

  聽罷,羅德里戈眼神閃爍,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卻又不甚分明。

  「是『罪惡』還是『正義』,不在事情本身,而在『人』對其的看法;不同的個體對同一件事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人與人的想法會因為自身認知、立場、對信息的掌握量等無數種因素而產生偏差,甚至完全相反……」一息之後,還是卡爾接道,「你就是想告訴我們這個,對吧?」

  啪——啪——

  子臨慢悠悠地為卡爾鼓起了掌:「非常好,卡爾,不枉我常來找你聊天。」他的確是不止一次去找卡爾聊過天,並跟對方灌輸了很多自己從天一那裡學到的東西,「『正義』的定義是因個體的想法而異的,我們只有承認了這點,才能更好地為這世間做點事不是嗎?」

  「哼……你所謂的『有事找我們商量』,指的就是這種偽哲學式的洗腦嗎?」此時,普拉托忽然用十分不客氣的語氣問道。

  「我只是舉了個例子給你們看,普拉托先生。」子臨說這句時,又指了指癱在椅子上的吉梅內斯,「如果我們把發生在吉梅內斯身上的一切,看成是一件前一陣子在歐亞大陸交界處……」

  「鐵幕之炎?」還沒等子臨說完,普拉托就搶著道出了那四個字。

  「呵……不愧是親身經歷者,反應就是快啊。」子臨的聲音中盡是嘲諷之意。

  「我明白,我都明白。」普拉托搖著頭,用鬱悶的語氣道,「你的例子不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人們的看法定義了這場屠殺,而不是這場屠殺本身定義了什麽;說到底,真相是無意義的,結果才有意義……真相只有天知道,而結果則是由人決定。」

  「哦~腦子倒是不慢啊。」子臨不依不饒地嘲諷著,「可惜,你的盡忠職守、出類拔萃……並沒有打動你的上司們,讓他們在轟炸之前通知你撤退;你再聰明、再有能耐……仍是一枚『棄子』而已。」他輕笑一聲,話鋒一轉,「不過,我也能理解他們,你畢竟已經是鐵血聯盟副司令這種顯眼的人物了,要是你突然跑路,沒準會讓更多的反抗軍高層對事情有所察覺而逃走;再者,考慮到轟炸過後反抗組織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屆時,你這個光桿的臥底司令還能有多少價值呢?正所謂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啊……」

  聞言,普拉托從鼻子裡出了股氣,沉聲道:「我和聯邦的關係,不需要你進一步來挑撥……他們對我的所作所為,也不需要你來尋找合理性並進行辯解……沒錯,我腦子是很快,能當上特工的、智商通常都不低,但我知道……智商高不代表我就能擁有你的那種『聰明』,我要是夠聰明的話就不會走上這條路、也不會在轟炸過後落到你們手裡……所以,不要跟我說那些大道理,我只是個俗人,不想去理解那些東西;你要是想利用我對付聯邦,那就用吧,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利害一致。」

  「好啊,快人快語,我喜歡啊。」子臨道,「我還在想你要是冥頑不靈該怎麽弄你呢,沒想到普拉托先生你還是很好說話的嘛。」

  「照你這意思……」蘇菲這時又道,「我們要是不跟你合作,你也會『弄』我們咯?」

  「怎麽可能~『弄』還是『不弄』,那得看人的。」子臨攤開雙手,望著對方道,「再退一步講,對長官你來說,只要拋個媚眼兒,讓我『愛上』你,不就安全了嗎?」

  蘇菲避開了子臨的眼神,用冷漠的語氣回道:「得了吧,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那種『為了實現理想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摯愛』的類型,算我怕了你吧。」

  「是啊,你可以為了舉個例子就把一個人折磨成那樣,我想你也沒什麽做不出來的事了,不聽你的還能怎樣呢……」蔓迪也接道,「不過,還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到現在才來跟我們交涉呢?我可是在這兒被關了四個多月了,但說實話……想讓我替你賣命,只要你報個我能接受的價碼,四分鐘我們就能談妥。」

  「他只是在等……」子臨還沒回話,卡爾就先開口了,「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他雙目低垂,說話時的神態氣質比在九獄時還要冰冷陰森,「在他『需要用到我們』之前,把我們關在這裡,總好過我們在外面給他們添亂……而且,也避免了我們在『鐵幕之炎』那天死亡的可能。」

  「我說……你沒事吧。」雖然因為班次問題基本見不著面,但畢竟是前同事,蘇菲對卡爾還是有點擔心的,「怎麽感覺你說話的腔調怪怪的,而且對他們很了解啊……」

  「了解或不了解、理解或不理解,都不重要。」卡爾還是低頭看著桌面,一副自閉的樣子,接道,「這裡也不存在什麽『他們』,只有……『我們』。」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1-17 21:13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17 21:13
第五章 殺手也有假期

  十九世紀,曾有一位法國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將倫敦的下水道描述為「一個可怕的大地窖」,以當時的情況來看,這話還是挺貼切的。

  但到了二十三世紀,連下水道裡都處處裝上照明設備了,於是,這地方便不再有當年那種「可怕」的氛圍,剩下的僅僅是噁心了。

  如果我是一名漫畫家,我會畫一部把世界各地的城市進行擬人化的漫畫,在那部漫畫裡,佛山會是一名身著長衫的武師、大阪會是一個表情浮誇的諧星、巴黎會是一位時髦善變的女郎、而倫敦……則會是一個肥胖拘謹的大叔。

  這個大叔衣冠楚楚、大腹便便,表情嚴肅、不茍言笑;他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但還是無法完全消除那股子肥胖中年人的油膩感……所以他煙不離手,總是把自己藏在繚繞的煙霧當中,並拿著一張報紙,凝望著一些自己未必關心的消息,假裝自己仍是世界的中心、眾人的焦點,然後騙自己——他的意見仍然很重要。

  很多人把下水道比作城市的血管,照這個說法倫敦的下水道應該就是大叔的動脈。

  那裡流淌的,與其說是血,不如說是油……厚實的、汙穢的油脂。

  這些凝固阻塞的肥厚汙物不但養出了不少巨大的老鼠(當然也沒有大到斯普林特老師的那個程度),還生成了大量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氣體。

  儘管每隔一些年水務公司都會花費大量的資金給這裡做「脫脂式」清理,但根本問題從來沒有得到過解決,除非你能讓那些活在中產階級美夢中的傻瓜不再把那些能讓他們在二十多歲就患上脂肪肝的食物沖進下水道,否則這事兒就會周而復始。

  綜上所述,至今為止,倫敦的下水道至少有80%以上的區域仍是徹底對外封閉的,是一般人禁止進入、也不願意進入的。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若不戴上氧氣面罩、拿上氣體監測儀就在下水道裡亂走,遇上甲烷和硫化氫超標的地段,沒準就會死人。

  事實上,幾乎每年都會有幾則酒鬼或流浪漢誤入下水道最後因硫化氫中毒而死的新聞。

  而這種新聞……就像你偶爾會看到有人買彩票中了幾千萬大獎的那種新聞一樣——未必是真的。

  從邏輯上來說,製造「有人中了彩票大獎」的新聞是為了讓看到新聞的人去買彩票,那麼,簡單地推理便可知,製造「去了下水道可能會死」這種新聞,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去下水道。

  誰會製造這種新聞呢?那肯定是盤踞在下水道裡的人囉。

  「殺手聯盟」,就是一群把大城市的下水道當作據點的傢伙;除了水晶郡以外,所有歐洲一線城市的下水道裡都有他們的據點。

  對這種以「殺人」為業的組織來說,偶爾幹掉幾個酒鬼和流浪漢,再買通當地媒體發點假新聞也是很容易的事。

  他們這樣操作已經有很多年了,雖然這個組織的歷史並不如「阡冥」那麼悠久,但他們的根基也絕對不淺。

  今天,傑克就在一名殺手聯盟的幹部……即在公園和他接頭的那個「假盲人」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倫敦下水道中的殺手聯盟總部。

  因為走的都是「安全區域」和「暗道」,所以他們並不需要氧氣面罩和監測儀,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在穿過了幾條走廊後,傑克進入了一間類似會客室的房間等候;房間裡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名穿著夾克、身懷武器、且神情冷漠的殺手,他們分別站在門側的角落和另一個對角處,而這個房間裡的座椅和桌子都位於房間中間的區域,因此,傑克落座之後,便自然地成了一種「腹背受敵」的狀態。

  當然,傑克不在乎這些,更加險惡的環境他也能應付,這種只是小場面而已。

  哢——

  不多時,門被推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個男人,長得非常像電影裡那種常見的街頭打手,他剃了個光頭、滿下巴都是鬍渣子,長了張「莽夫臉」,身材也練得相當莽。

  他上身穿了件緊身的短袖T恤、下半身是牛仔褲;下半身就不提了,單說上半身,那緊身的短袖下,他隆起的肌肉、魁梧的軀幹、看著彷彿能倒拔垂楊柳的胳膊……都讓人印象深刻。

  有些人,你看到他的肌肉會問一句:「你有在健身吧?」,但這個男人,屬於那種你根本不會問、直接就在心裡認定他每天健身六小時以上的類型。

  「你好,安德森先生。」這壯漢一進來,就順手帶上了門,頗為熱情地跟傑克打了聲招呼,並禮貌地伸出了右手,「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古斯汀先生。」傑克不卑不亢地應了一句,並起身與對方握手。

  兩人的右手握住的剎那,古斯汀立刻就開始加力,他加了多少力呢……大概就是可以把蘋果握碎的那種力道。

  這並非是攻擊,而是試探,他只是想試試被稱為「殺神」的男人到底會對此有什麼反應。

  結果,一秒後,古斯汀除了拇指以外的四指都扎進了他自己那厚實的手掌中,捅出了四個淺淺的血窟窿。

  他並未意識到傑克使用了「時停」,所以他也不知道傑克的手是如何收回去的,當然了,這都不重要……

  「呵……有點兒意思。」古斯汀爽朗一笑,大大咧咧地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鮮血淋漓的手掌,隨即轉身在靠近自己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請坐吧,安德森先生。」

  「我可不覺得把初次見面的人的手骨捏碎是件有意思的事。」傑克坐下時念道。

  「不不。」古斯汀回道,「有意思的從來都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面對我的行為……別人做了什麼。」說著,他晃了晃那隻受傷的右手,「通過『握手』這件事,我經常能試出一個人的性格、器量、有時候……甚至能看出對方有什麼異能。」

  「那我大膽推測一下……」傑克道,「你那隻手應該經常受傷。」

  「呵呵……」古斯汀道,「沒錯,像今天這種傷屬於輕的,我曾經被人反過來握碎手骨、還有次整只手都被人瞬間砍了下來,當然……也遇到過一些奇怪的反應,比如曾有個傢伙整隻手都被我捏成漿糊了,仍是面不改色、語氣如常。」

  「那你有沒有想過,僅僅是一次握手的試探,就有可能讓你被殺?」傑克又問道。

  「你要是以個人身份來見我,這種可能性我自然會考慮進去。」古斯汀道,「但今天你是代表一個組織來跟我談,應該不會這樣對吧?」

  他說這話時的神態非常自信,而且思路也很清晰。

  很顯然,他只是看上去像個莽夫,實質上智商和城府都不差,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當上殺手聯盟這種跨國組織的首領。

  「對,說得有理。」傑克道,「那我就代表組織,開門見山地跟你講了……」他頓了頓,接道,「目前我們正在組建一個以『逆十字』為核心的反抗軍大聯盟,希望貴組織可以以從屬身份加入,聽從我們的指揮,成為我們的羽翼之一。」

  古斯汀聞言,愣了兩秒,接著突然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兒他才緩過來,並接道:「安德森先生,我姑且認為你是認真的好了……請問對於這種要求,你們能開出的條件是什麼呢?」

  面對這略顯敷衍的反應,傑克只是平靜地回道:「待『第六帝國』功成之日,自會對所有旗下的組織和參與者論功行賞、加官進爵。」

  這句話,讓古斯汀的臉色變了,他意識到,對方的確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我明白了……」古斯汀想了片刻,正色道,「這麼說吧……能端掉『九獄』,說明你們確有實力,但那也僅僅是一次針對特定地點的小規模行動而已;『戰爭』那是另一回事,我可不認為你們的組織能和聯邦在正面戰場上角力,況且……前不久剛剛發生了『鐵幕之炎』這樣的事件,歐亞這邊的反抗組織幾乎全部覆滅,且民間還在對他們進行聲討;你現在跟我提什麼莫名其妙的『第六帝國』,還讓我帶著整個『殺手聯盟』來當你們的馬前卒,根本就不現實,再加上你們給出的條件幾乎就是在『畫餅』,我覺得……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說罷,他順勢起身,出門前還撂下一句:「送客。」

  「等等。」傑克在對方走出房間之前,叫住了對方。

  「還有別的事嗎?安德森先生。」古斯汀沒有回頭,但停住了腳步。

  「我需要打一個電話,和上頭商量一下,希望你可以留在這兒等我打完。」傑克回道。

  古斯汀嘆了口氣,重新轉過身來,再度關上了門:「好吧。」

  話音落時,傑克已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手機,速撥了一個號碼。

  「是我……

  「是的,他在這兒……

  「對,被拒絕了……

  「要我說嗎……

  「嗯……有膽識、有謀略、不是個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但也……不過如此……

  「好的……明白……

  「明白……」

  說到這裡,傑克就掛斷了。

  雖然這次通話的時間不長,傑克說的話也不多,但整個過程中,古斯汀的神色卻是隨著那有限的信息發生了數次改變。

  此刻,古斯汀後知後覺地發現,和他用「握手」這種方式來試探對手不同,今天這整次會面,似乎都是來自對方的試探。

  「古斯汀先生。」傑克把手機收好,也站了起來,「你剛才說……如果我是以個人身份來見你的,你會考慮握完手就被我殺掉的可能是嗎?」

  這話,就算是房間內另外兩名殺手都聽得出來……是要「動武」的前兆。

  古斯汀無疑是個能力者,而且是身經百戰的高手,當近距離上有人釋放出殺意時,他自是能感覺到的。

  但,這一瞬,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傑克就站在他的面前,且明確說出了一些帶有危險意味的台詞,可是……古斯汀並沒有察覺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殺氣,就彷彿傑克只是一個不具備任何攻擊性的路人,即使放心地移開視線,他也不會做什麼。

  「原來如此……這就是『殺神』嗎。」那稍縱即逝的一秒間,古斯汀在心中暗忖道,「本以為立於『頂點』的男人只是別人更加淩厲一些罷了,結果……是我膚淺了啊。」

  念及此處,古斯汀提起120%的專注,做好了應對一切攻擊的準備,毫不避諱地將全身肌肉繃緊,能量聚於體表,再回道:「是啊,我說了。」

  「嗯。」傑克卻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甚至還很隨意地從上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支煙來,給自己點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呋——巧了,剛才上級跟我說,我可以下班了。」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25 00:08
第六章 賭徒一無所有

  索利德這一生經歷過無數次打鬥,無論是在骯髒的小巷裡面對一群混混,還是在拳擊台上面對軍中的拳王,無論是在監獄裡遇到偷襲,還是在戰場上和人短兵相接……他都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和花冢葬我那種「孤高地追求力量取勝」的類型不同,索利德是個極端的「務實派」,他並不在意什麽華麗的技巧,如無必要也絕不受任何規則的束縛;撩陰腿、石灰粉、插眼、鎖喉……只要條件合適,索利德什麽都會用。

  即便撇開這些不談,單論綜合格鬥的技巧,索利德也是實戰宗師級別。

  因此,要對付一群賭場裡的打手,對他來說就是手到擒來……

  儘管這群「高天原」裡的打手並非等閑之輩,有好幾個的身體都經過機械改造,而且也都精通一兩門格鬥技,但在索利德眼裡,這些使用著「體面的格鬥方式」的傢伙依然是很「天真」的,如果把這樣的人單獨放到某個監獄當中,怕是一天之內就會被揍成一胖子。

  長話短說,三十秒不到,索利德就收拾掉了那群西裝男,房間裡仍站著的人,又只剩下了他、榊、以及博西迪三人。

  「你們不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嗎?」索利德說這話時,連大氣兒都沒出,好似剛才的那場打鬥就跟去廁所撒了泡尿一樣輕鬆。

  「那你們有沒有覺得自己有點兒太不講規矩了呢?」博西迪在言語上並沒有顯出退縮的跡象,非但如此,他還解開了領口的扣子,一副準備親自動手的架勢。

  就在這時……

  博西迪兜兒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沒有說什麽,只是看了索利德和榊一眼,然後停下了手頭的事,退後幾步,開始接電話。

  而索利德和榊也沒有趁著這個時候攻擊,只是默默站著等候。

  這是個很短的電話,只持續了幾十秒,而博西迪在整個過程中幾乎也沒說過一整句話,只是不斷地說著「是」、「明白」。

  待通話結束後,博西迪便把手機收回了上衣口袋,然後抬起頭,瞄了眼房間角落裡的攝像頭,似是在暗示著什麽,隨即又看向面前那兩人,言道:「老闆想見你們……」

  …………

  十五分鐘後,索利德和榊已經雙雙坐在了一輛豪華轎車的後座上。

  他們的手邊放著冰鎮的香檳,如果需要,車上還有魚子醬和鵝肝可以享用,但這兩位這會兒都沒什麽心情去占這點兒便宜。

  這段車程不長,他們並未駛離繁華的城區,只不過是從一個豪華賭場,來到了幾個街區外的一家豪華的酒店。

  在一名西裝男的引領下,他們穿過了重重安保,來到了酒店上層的一間客房門口,接著,那西裝男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交換了一下眼色後,由榊上前一步,敲響了這間客房的門。

  門內的人似乎也知道他們已經到了,敲門聲剛起兩秒,就有人把門打開了。

  出現在榊和索利德面前的,是一個長相十分可怕的亞裔男人;非要形容的話,這傢伙長了一張「他都不用掏出武器你就覺得他隨時會來搶劫甚至殺死你」的臉;雖然他穿著一身名牌西裝,但在那西裝底下,無疑是一副經過千錘百煉過的軀體,僅是他露出的頭部、頸部和雙手,就有諸多不同的疤痕。

  以索利德的經驗和見識,只是粗略地看一眼,便可知曉:此人至少受過五種利器傷,其頸部以上被子彈擦中、擊中四次;他的十根手指全都被竹籤子插過,且兩只手都曾在腐蝕性液體裡長時間浸泡過……

  當然了,這個男人身上最明顯的特徵還是——他是個瞎子。

  沒有墨鏡、沒有假眼,只有兩個空洞的黑窟窿;毫無疑問,他就是那種「視覺神經遭嚴重破壞導致連義眼都裝不了」的情況。

  「嗯。」將房門打開後,那男人衝著榊和索利德哼唧了一聲,並側身讓出了空間,看那意思是讓他們進去。

  榊猶豫了一秒,邁步前行,索利德也是緊隨其後,待他們先後進屋,那男人便把門給關上了。

  穿過了門後那段走廊,榊和索利德來到了一個寬敞得讓人覺得有些荒謬的客廳裡,此刻,有個看起來最多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正站在客廳中間,手裡還托了杯紅酒,似是在等候他們。

  「先生們,你們好。」女孩兒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稚嫩,但語氣和神態卻顯出一種與其外表明顯不符的成熟,「聽說你們想見我是嗎?」

  她這麽一問,榊和索利德都愣了一下,一息過後,還是榊先應道:「小妹妹,我們來這兒之前就掌握了非常可靠的情報——雅子公主今年已經三十歲出頭了……要假扮那位阿姨,你怕是還小了點兒吧。」

  他本以為,這句話已足夠讓對方退下了,不料……

  「那麽……」那小女孩兒卻是從容不迫、面帶微笑地接道,「提供給你情報的那位有沒有順便告訴你,『阿姨』我因為先天的染色體異常,從十幾年前開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呢。」

  榊和索利德聽到這句話後的第一反應是懵逼的,第二反應則是感受到了子臨在情報方面故意留了一手所包含的惡意。

  「這就有點尷尬了啊……」榊歪過頭,壓低了嗓門兒對索利德說了句悄悄話。

  索利德也是斜著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剛才差點兒讓她把酒放下……」

  「先生們,我可沒興趣看你們站在那兒說上一宿的冷笑話,你們能不能過來坐下聊?」雅子說著,便端著酒杯,移步到了沙發旁,優雅地落座。

  之前負責開門的那個男人,此時也不動聲色地來到了雅子附近,畢恭畢敬地站好了。

  「我們談的事兒……他能聽嗎?」榊走過去時,隨口問了一句。

  「真田君是我最信賴的貼身護衛,你們可以放心。」雅子回道。

  「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索利德這時接道,「考慮到他的雙眼、嗓子、以及兩只手的掌紋、指紋……全都有著人為破壞的痕跡,我不禁要懷疑你對『信賴』的定義是不是和我們有一定偏差?」

  他話音落時,真田的身上當即綻出一絲殺意,並朝前走了半步。

  但雅子馬上便抬起一手,制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儘管真田的眼睛看不見,但他對周遭的一切,包括雅子的一舉一動全都能知曉,所以他也很聽話地站住了。

  「看來你對我有很大的誤會啊,威爾森先生。」雅子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報出了索利德的姓氏,「你為什麽會想當然地認為真田君身上的傷是我造成呢?難道就不能是我的敵人造成的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你為什麽不換一個更強一點兒的、不會被你的敵人弄成殘廢的護衛呢?」索利德說罷這句,微頓半秒,衝著真田的方向補充道,「抱歉,我說了,沒有冒犯的意思,就事論事。」

  「呵……我好像明白為什麽你們組織的BOSS特意派了榊君和你一起來了。」雅子輕笑一聲,呡了口紅酒,再道,「你真是太不會聊天了,威爾森先生。」

  「說得對!」這一刻,榊也是借坡下驢,順勢回頭衝同伴來了句,「老索你先悠著點兒,別一開口就在無關的事情上把天兒聊死了。」說著,他又回頭對雅子道,「那個……雅子阿姨啊……」

  他那個「啊」字剛出口,雅子就把手裡那杯紅酒潑到了他的臉上。

  「第二次了啊……」雅子一邊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給自己重新倒酒,一邊言道,「再讓我聽到那兩個字,我就潑你硫酸。」

  一臉紅酒的榊呆了幾秒,回頭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索利德。

  索利德則是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冷冷來了句:「你真會聊,繼續啊。」

  榊也知道這事兒沒處說理去,就當是自己自找的,很無奈地抹了把臉,擠出一個微笑,重新轉向雅子道:「卻不知……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真要講究的話,你該稱我『盛宮雅子內親王』,不過看你的年紀和修養,凡事都要求你走禮數恐怕有困難,本宮姑且允許你叫一聲『雅子姐姐』。」雅子回道。

  「哦~」榊在那兒擺出滿臉的假笑,用諷刺的語氣應道,「雅子姐姐的姓名還真是別緻呢。」

  「盛宮可不是姓……」雅子接道,「由於我的家族自古以來都宣稱自己是天神而不是人類的後裔,所以我們家的人是不允許和『凡人』一樣使用姓氏的,我們的名字前面加的是宮號或者尊稱……即使是兩百年前,我的家族向帝國投降了以後,在家族內部仍然一直堅持著這個規矩……這種既可笑又可悲的尊嚴,到了我父親的那代仍然被看得很重,呵……」她笑了笑,輕輕晃了兩下手中的紅酒,望著那掛杯、若有所思道,「不過這世上的事也很難說,也許到我老了,我也會變得和我父親一樣,開始理解、乃至施行那些被現在的我所蔑視或視為愚蠢的舉動。」

  言至此處,她話鋒一轉:「比方說……像你們二位這樣的不速之客,如果是在我父親當權時被他遇上了,他是絕對不會見你們的,相反,他會不惜一切把你們除掉,來給你們的組織、以及所有道兒上的人傳達一種信息——神武會不是誰都能惹的。

  「但我不同,我是一個很OPEN的人,我願意和『老兵』還有『禍榊』見上一面,聽聽他們口中的『逆十字』找我、或者說找我們神武會有什麽目的;而不是為了一份固執和某種無謂的自尊白白消耗財力和手下的性命。」

  對方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榊自然也要有所回應。

  「既然你能在我們來到這裡的幾十分鐘裡查明我們的身份,而且在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後還表現出交流的意願……那我們也就開誠布公地說了。」榊正了正神色,接道,「『逆十字』希望神武會可以加入我們組成的反抗聯盟,成為我們麾下的一股力量。」

  此言一出,一旁的真田好像又有點兒生氣了,因為這個要求的確有點過分。

  但雅子卻是面帶笑容,悠然回道:「我們只是搞博彩業的,如何能為你們的大業效勞呢?當然了,如果逆十字是想要資金的話……」

  「別拿我們當要飯的來打發……」索利德知道她要說什麽,故而直接打斷道,「資金只是『神武會』這艘大船的船帆而已,你們的情報網絡,還有你們和政界、文藝界、體育界、乃至能源、科研機構、媒體的『良好合作關係』,才是最有價值的。」他頓了頓,「而且……作為賭界龍頭的神武會只要點頭了,其他為你們馬首是瞻的大小組織,勢必也會隨之歸順……因此,你們能為逆十字效勞的地方,可是很多呢。」

  「嗯……說得是有道理。」雅子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但你們能不能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我要將祖上傳給我的這份基業,拱手讓你們來掌舵呢?」

  「因為也只有這樣……」索利德接道,「你們這艘船,才不會被時代的浪潮所吞噬。」

  屋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雅子的神情陰晴不定,索利德和真田也都已進入了一種箭在弦上的狀態,他們在任何一次呼吸過後爆發血戰都不會令人意外。

  就在這讓人窒息的時刻,突然,榊站了起來,走到了雅子面前。

  但見,榊一腳踏在了茶几上,抄起茶几上的紅酒瓶,咕嘟咕嘟給自己灌下去半瓶,然後把瓶子往身後的地上一摔,用袖子一抹嘴:「還考慮什麽?賭徒之間的事,自然是賭一把來定!」

  雅子虛著眼,望著榊:「區區一個花月町的小老千,讓本宮押上整個神武會來跟你賭一局?」她又乾笑一聲,「哈!簡直就是荒謬絕倫,不可理喻……」說到這兒,她也把自己杯中的酒一口乾了,然後重重地放下酒杯,「……好啊,這才叫賭博嘛。」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1-25 22:1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1-30 00:21
第七章 道士斂聲匿跡

  晚飯過後,孟夆寒便開著車,載著「四凶」上路了。

  因為來之前就知道此行要帶上四個「人」,而且要走的是山路,所以孟夆寒在鷹潭市區內直接租了輛SUV,並預置了兩個充電箱和大量的食物飲水,可說是準備得相當充分。

  車內的氛圍也意外得比較和諧,由於方相奇已經挑明了他和孟夆寒都是「傳述者」麾下的人,蚩鴞(饕餮)、陶悟(檮杌)和帝慝(混沌)的態度也都有了些變化,至少已徹底打消了把孟夆寒吃掉的念頭。

  「小道士啊,我剛才忘記問了……」在行車的過程中,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蚩鴞還用輕鬆的語氣和孟夆寒聊起了天,「你說你是鶴鳴山正一道的,那為什麽你不先去自己的山門找祖上的傳承,而要到這龍虎山來找呢?」

  「你怎麽知道我沒找過?」孟夆寒目視前方,也是很隨意地反問了一句。

  「廢話,要是找著了,你的修為肯定不止是現在這樣啊。」蚩鴞還是有見識的,這千百年來,他見過厲害道士可多了去了,孟夆寒的修為到哪兒,他一眼便知。

  「好吧……」孟夆寒也知道扯淡也瞞不過去,於是實話實說,「反正放到現在也不是什麽秘密了,跟你們說了也無妨……」他頓了頓,接道,「咱們祖師爺,也就是張天師他老人家,留下來的東西大致分為三個部分,其中……『器』在龍虎、『法』在鶴鳴、『道』在青城。」

  「不對吧。」蚩鴞打斷道,「傳聞太上老君贈給他的符箓法器是在他移居鶴鳴山之後的事啊,那『器』怎麽會在龍虎山呢?」

  「你聽我說完嘛。」孟夆寒繼續說道,「早年間,張天師在龍虎山結廬而居,築壇煉丹,自然留下過隱秘的山門秘境;到他飛升前夕,他怕老君給的東西散落人間、變成禍害,故而一併藏到了自己在龍虎山設的秘境之中,並留下重重禁制,以防外人盜取。

  「而記載了天師術法的典籍,則留在鶴鳴山,由正一道的傳人傳下去;可惜,隨著時代的變遷,有很多典籍都在不知不覺中失傳了……直到一百多年前,據說門中出了一位左姓掌門,機緣巧合下尋到了一本,但是他還沒留下傳人,就破開虛空飛升了,他這一走……他那一脈的『術法』也就徹底宣告失傳,而我這一脈嘛,都是靠口傳心授的,如今我師父也死了,所以……」

  聽到這兒,蚩鴞也就懂了:「明白,明白……」他微頓半秒,「那麽……『道』呢?」

  「『道』?」孟夆寒笑了,苦笑,「呵……你去圖書館裡就能找到啊,字字句句都在那裡,能不能參透就看你個人囉。」

  「切……結果流傳最廣的是最沒用的東西嘛。」此時,坐在後排(因為孟夆寒堅持「兒童不能坐前排」)的方相奇藉機吐了個槽。

  「非也~非也~」結果,孟夆寒那算命般的口風兒就來了,「說到底,煉丹築基、御器借能、術法降魔……這些都是『以力降之』的下品手段,像這些事情,好人能做,惡人也能做。

  「但『道』……則是最上乘的手段。

  「在人間的最後幾年,天師道法通玄,不著於形、於物、於術……而講究道德經典,邃於天人之理。他只需講經宣道,便可讓諸魔降服,皈依正道,教化於民,功德無量。

  「所以,『道』才是天師這一世間留下的最珍貴的財寶。」

  他話音剛落,帝慝也笑了:「呵……雖然你說得很像那麽回事兒,但實際看來,你們那位天師留給全人類的財寶,好像並沒有太被人當回事兒啊。」

  「人嘛……多半還是俗啊。」孟夆寒接道,「不說別人,我也參不透『道』啊,能參透的話,我也飛升了啊。」

  他們聊天之際,車也一路往山上快速行駛著。

  作為旅遊景點,山上的道觀自然都有「關門時間」,到了這個點,所有的道觀都已關閉;而遊客們、包括一些每天打卡上班的「道士」,也都在晚飯前就已下山住到附近的酒店裡或回家去了。因此,這個時候開車上山,一路上基本暢通無阻,想飆車都行。

  孟夆寒這個平日裡開出租的,車技無疑也很不錯,縱然山路七彎八繞、崎嶇不平,他還是很快就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天師觀」。

  名為「天師觀」,其實也並不是一個道觀,就是一個建在山上的、圈起來的旅遊景點。

  在該宇宙的二十一世紀初,統一了全球的「帝國」曾對宗教展開過清洗,那段時期,全世界的道觀、寺廟等建築全都被拆了,就連龍虎山上清宮那口殘存的大鐘都沒留下。但一百年後,隨著帝國政權的腐敗,很多「口子」得以重新開放,當時就有些當地官員借著保護文化遺產的名義在這裡搞起了旅遊區,重建了一些「道觀」,這個天師觀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帝國瓦解,聯邦成立,也沒有再去管這些事,畢竟這些旅遊景點本身也不搞什麽宗教宣傳,只是當做商業來做的。

  於是,這一晃就到了二十三世紀……

  嘭——

  下車,並隨手關上車門後,孟夆寒三步併作兩步地就來到了天師觀的大門前。

  此刻,這裡的售票窗口和自動售票機都已關閉了,只有一個狹小的門房間還亮著燈。

  孟夆寒來到那個門房的窗口下,輕輕敲了幾下玻璃,過了整整十秒,才有一個穿著保安服的老大爺懶洋洋地從那兒探出頭來,應了一句:「誰呀?已經關門了沒瞧見啊?」

  孟夆寒倒是客氣,衝著對方作揖道:「這位道友……恕在下唐突,星夜來訪,實有難言之隱。」

  「哈?」老大爺用一種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什麽道友?小夥子你電影看多了吧?我就是一看大門兒的。」說話間,他又抬手指了指下山的那條路,「道長們都已經下班了,你要跟他們合影算命的話,明天請早。」

  話說到這份兒上,一般人也就回去了,但孟夆寒不是一般人,而且他很清楚,眼前這個「看大門兒」的也不是一般人。

  「前輩……」孟夆寒緊接著又道,「您先別忙,且往我車上一看。」說著,他也抬起一手,劍指一併,指向了停在一邊的那輛SUV。

  那看門大爺將信將疑地往那掃了一眼,兩秒後,他的臉就從窗口那兒消失了,門房裡隨即就傳來了一陣人從椅子上摔到地上的動靜。

  又過了幾秒,門房間另一側的門打開了,那老大爺從裡面戰戰兢兢的扶著牆走出來,衝孟夆寒也作了個揖,壓低聲音道:「貧道龍虎山天師府現任掌事單翰松,不知尊駕高姓大名,師承何處?」

  「前輩客氣了,在下鶴鳴山正一道孟夆寒,師承前代掌門李炳乙;家師也曾跟我提過單前輩大名,可惜晚輩一直沒有機會前來拜會,還望海涵。」孟夆寒還施一禮道。

  「哦……原來是李道長的高足……」單翰松一聽對方把來歷說得有板有眼,稍稍冷靜了一些,只是對孟夆寒的來意仍感到不安,「就是不知,孟賢侄你帶著那四位前來……」他說到這句時,把聲音壓得更低了,「……究竟是要幹嘛啊?該不會是要來滅我山門吧?」他用誠意滿滿的口吻補充道,「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這兒也已經沒什麽人了,門裡還剩下那麽幾本破書、幾件法器,你想要就都拿去,我可以帶著弟子集體還俗,以後天師府也歸你,只要大家別動手,都好商量。」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孟夆寒連忙擺手道,「晚輩這次來,是想去山中一探,來您這兒呢,一是跟您打聲招呼,免得驚擾了本地的同道;二是想請您行個方便,在我把事兒辦完之前,希望能把車停在你們這兒的停車場裡。」

  「哦~原來是這樣。」單翰松長出一口氣,接道,「行行行,都是同道,行個方便也是應該的,你放心把車鑰匙給我,我來幫你停;你們在這山中隨便看好了,本地的同道我都熟,我一會兒就到聊天群裡通知他們一聲,保證沒人會來打擾你們。」

  …………

  事情的進展相當順利,孟夆寒從車上取下了一些應用之物,便領著四凶,一同步行進了山林,他的車則交給單老道去停放了。

  借助「天機盤」的指引,孟夆寒走在頭前,穿山涉林,大約行了一個小時,就成功在一處山隘中找到了張天師留下的秘境之門。

  然而,真正的「困難」,到了這兒才算開始。

  「怎麽了?就這點障眼法,你破不了?」蚩鴞見孟夆寒在那塊藏著山門的巖石前駐足不動,還以為對方是道術不濟,故而開口問道。

  「就是因為太簡單了,所以不對勁兒啊……」孟夆寒接道,「像這種程度的術法,我們先前遇到的單道長應該也能破解;他在山上這麽多年,沒理由找不到這個地方,若是找到了,就沒理由放著不管吧?」

  「也許是他們門內有規矩,不能動這個地方呢?」蚩鴞假設道。

  孟夆寒道:「或許吧……但是,若這樣想的話,那他對我來『山中一探』的事情連一句都沒追問,也沒對我做任何的提醒,這就有點奇怪了。」

  聞言,帝慝也若有所思接道:「有道理,那個單老道恐怕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嗯……」孟夆寒也沉吟著接道,「而這個山門的『障眼法』,怕是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好破……」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2-3 00:25
第八章叛徒招搖過市

  在奧福特峽灣東端的半島上,有一個叫納爾維克的地方。

  這裡,是北歐、也是全世界最北端的不凍港。

  儘管這只是一座人口不足兩萬的小城,但它也曾在人類歷史上短暫地成為過焦點。

  1940年4月,罪惡的德意志第三帝國曾在這裡上演過一場「困獸之鬥」,他們依靠著由六千名年輕士兵湊集而成的臨時部隊,竟在盟軍兩萬精銳的進攻下頑抗了六周之久,並成功扛到了敵軍撤退。

  在撤退的最後一天,英國皇家海軍的航母「光榮號」與其兩艘護衛艦永遠沉沒在了港外的冰海之中。

  或許英國人早在那之前就已丟掉了自己「光榮」,又或許他們本就不曾擁有過那種東西,但無論如何……這無疑都是充滿象徵意義和諷刺意味的一戰。

  自那以後,又過了許多年,直到二十三世紀,同樣是在一個四月,在納爾維克看似平靜的表象下,一齣與當年相似的戲碼……已在悄然醞釀。

  …………

  叱——

  酒吧的電子門打開了,寒冷的北風灌了進來,讓坐得離門口較近的幾名客人皺起了眉頭。

  數秒後,四男一女,一行共五人,快步走進了酒吧,隨後門便自動關上。

  為首的那個男人是個亞裔,身高一米八出頭,身形健碩,相貌頗為英俊;緊隨其後的是一位歐亞混血的美女,美到什麽程度呢?就是她衣服厚得像個粽子也能讓你忍不住多看兩眼的那個程度。

  而跟在他們後面的那三位,看著就不是那麽惹眼了:一個金髮藍眼、戴著小圓眼鏡的高個兒白人;一名全身都裹在滑雪服中、戴著滑雪面具和手套,幾乎沒露出什麽皮膚的瘦長男子;和一個四十歲上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白人大叔。

  雖然這五人進來之後並未和任何人講話,也沒有視線交匯,但就在他們走向吧台的那幾步之間,他們已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這種狀況,和帶頭的車戊辰顯然是無關的,他是個低調的人,這裡沒人認識他。

  和蘇菲也沒有什麽關係,儘管她走到哪兒都會被盯著看,但此刻周圍那些人基本也不認識她。

  同理,走在第三位的卡爾和走在第四位的K也都沒被認出。

  問題……還是出在走在最後的普拉托身上。

  當然了,周圍的人也並不知道他的真名是馬豪斯·普拉托,他們只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弗拉基米羅維奇永不倒鐵血聯盟副司令,帕維爾·扎伊采夫。

  「我想見負責人。」來到吧台邊的車戊辰完全沒有坐下喝一杯的意思,他往那兒一站,便開門見山地對酒保來了這麽一句。

  此刻,雙方心裡都明白:這間酒吧裡從酒保到客人全部是反抗組織的餘黨。因此,他們說話確也不必再繞什麽圈子。

  「兄弟……」那酒保跟車戊辰說話時,先是將目光移到普拉托臉上掃了一眼,再道,「我不認識……」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改口道,「至少不認識你們所有人,你好歹先報個字號吧。」

  「逆十字,車戊辰。」車戊辰十分簡短地回了他六個字。

  酒吧裡的客人們此時已經鴉雀無聲,要不是角落裡那台仿老式點唱機的音樂還沒停,恐怕這會兒氣氛會變得相當凝重。

  「稍等……」酒保用戒備的眼神盯著車戊辰的臉,同時拿起了吧台上的電話,播了幾個鍵,等了幾秒,然後和一個聲音聊了幾句。

  掛斷電話後,酒保打開吧台邊上的擋板,從裡面走了出來,邊走邊道:「跟我來。」

  他徑直走到了那台點唱機的旁邊,在沒投幣的情況下,以一定的順序按了一組選歌按鍵;待他按完,那機器就像是一張「大嘴」般朝上下打開,其內部露出了一條斜著通往地下的階梯。

  「請吧……」看樣子,酒保本人是不打算下去了。

  …………

  直到車戊辰他們五人走下地道、入口合上時,那台點唱機的音樂也沒停過;可見,這麽大一台機器,真正提供播放功能的部件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其他部分再怎麽活動也不影響播放歌曲的部件,若不是為了外觀仿古,這玩意兒的體積沒準能縮到一瓶礦泉水的大小。

  言歸正傳,酒吧下的地道很窄,為了隔絕電子儀器的探測,四周的牆體上自然都鋪上了特殊的隔絕材料,手機、I-PEN之類的無線設備到這兒便都斷網了。

  車戊辰他們沿著通道走了幾分鐘,來到了一扇門前,那裡有一名站崗的士兵(雖然沒有穿制服,但從站姿和他手上的槍也能看出是士兵)已經為他們打開了門。

  穿過這扇門,是一個略大一些的空間,裡面放置的設備和早已待命的三名士兵表明這裡應該就是給進出人員做安檢的地方。

  那三名士兵是兩男一女,在車戊辰他們通過了儀器的探測以後,士兵們又分別給他們搜了身,以防這些傢伙帶著3D打印機做出的樹脂手槍之類的玩意兒。

  總之,經過了重重檢查,十五分鐘後,他們終於在一間「會客室」裡見到了這裡的負責人——「哥薩克遊騎兵」臨時司令,漢娜·梅德韋傑娃;以及「柏柏爾之魂」的司令伽西里(伽西里只是首名或者叫簡稱,非洲有很多人姓名極長,長達四十幾個字母也很常見,其姓名內容主要看父母的興趣愛好,故後文再出現此類名字的角色也一概不編完整名)。

  漢娜的頭銜前面之所以有「臨時」二字,是因為哥薩克遊騎兵原本的領導層幾乎在「鐵幕之炎」事件中全滅了,而漢娜作為不在戰區的唯一領導層成員,按照逐級補缺原則,才當上了司令。

  雖然這些反抗組織在聯邦的宣傳中都是烏合之眾,但實際上,有些組織內部的規章制度相當嚴謹;按照哥薩克遊騎兵的內部規定,所有在非正常流程下接受指揮權的指揮官,職位前都得加上「臨時」二字,直到下一次章程內的投票或決議將其職位「合法化」或選出新的指揮官為止。

  而另一位伽西里司令,倒的確是個正牌的司令,可惜他現在基本已經是個光桿司令了……自打兩個月前主力部隊在戰區被全殲之後,伽西里到現在也沒聯繫上自己在北非的殘兵舊部,也沒有辦法回去,只能暫時在這個哥薩克遊騎兵和鐵血聯盟殘部共同運營的據點裡寄人籬下。

  「真是稀客啊,帕維爾。」漢娜今年五十多歲,她年輕時也曾是個典型的東歐美人兒,但現在看起來則是個可以把大小夥子整個掄起來打的彪悍大媽,「你這個鐵血聯盟副司令失蹤了那麽久,結果一露面就帶著一幫聯邦舊部突然闖到我這兒來,這是想幹嘛啊?」

  她說話很直,一開口就明示對方——「你們的身份我剛剛已經查完了」,並以此來占據談話的主動權。

  「我們是來幫你們的。」普拉托沒有回話,是車戊辰做出了這句回應。

  「車探員,我們在跟扎伊采夫副司令聊呢。」伽西里司令這時搶道,「你一個FCPS的叛逃巡查官,在這兒沒有說話的立場吧?」

  「呵……」下一秒,普拉托笑了起來,並笑著念道,「世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只不過是在別人談論天下大事的時候湊巧站在一旁,就覺得自己也成了大人物了。」

  聞言,伽西里也輕笑一聲:「是啊,人得有自知之明才行呢。」

  不料,普拉托緊接著就看向了他,面帶嘲諷道:「我說的人是你啊,伽西里。」

  伽西里的神情在接下來的一息之間便由喜轉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這是什麽意思?扎伊采夫先生。」

  「別生氣嘛。」此時,蘇菲那甜膩的柔聲細語忽然響起,她的臉也轉向了伽西里那邊。

  伽西里的目光也很快落到了蘇菲的臉上。

  「伽西里司令,我們正在談很重要的事。」視線接觸後,蘇菲望著對方,面帶微笑、語氣溫柔地說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能不能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趕緊去死一死呢?」

  「好!好!」得到這要求的伽西里一臉興奮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腰間的配槍,衝著自己太陽穴來了一發。

  兩秒後,駐守在門口的六名警備員便因槍聲而衝了進來,當他們看到伽西里的屍體和那一地的腦漿子之後,自然都不由分說地舉槍瞄準了來造訪的五人。

  「我們還沒聊完呢,能讓他們出去嗎?」面對槍口,車戊辰從容不迫地直視著漢娜大媽言道。

  但漢娜這會兒還震驚著呢,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對這詭異的一幕作何應對。

  「先生們!」這時,又是蘇菲,高聲吸引了那幾名警備員的注意,「還有女士……」她還特意衝那唯一的女警備員拋了個媚眼兒,「……能請不能請你們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先出去呢?」

  他們答應了,出去的時候還帶上了門兒。

  「你們是來把我們趕盡殺絕的嗎?」又過了片刻,漢娜好像是冷靜下來了,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盡可能讓聲音不顫抖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說了,我們是來幫你們的。」車戊辰道。

  「殺死伽西里司令也算是在『幫我們』?」漢娜這會兒已經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伽西里是死於異能,故而試探道。

  而車戊辰則是不緊不慢地回道:「伽西里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本就是通過暗害了自己的前上司才坐上司令寶座的,所以在柏柏爾之魂內部並不得人心。

  「東歐的戰火燒起來以後,他心急火燎地把手從北非伸過來,其實就是想要掠奪勝利果實,因為他認為整個非洲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而地中海對岸的地盤則多搶一點是一點。

  「沒想到,最後落了個偷雞不成蝕把米……

  「『鐵幕之炎』後,因為伽西里下落不明,北非的柏柏爾之魂殘黨迅速擁立了一名新司令;根本就沒人嘗試去找伽西里這個『前司令』,所以他才在你們這裡窩了這麽久。

  「綜上所述,像這種已經失去實權、能力與野心又不成正比的傢伙,留著反而是個麻煩。

  「我們幫你解決了這個麻煩,難道不是在幫你們嗎?」

  由於轟炸過後各個反抗組織之間原有的聯繫網都斷了,所以車戊辰的這番話,漢娜暫時也無法驗證;但她基本上是信的……因為伽西里這貨平日裡的確是幾乎什麽有用的事都不做,還要人當大爺一樣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儘管他在這裡只是個客人,但那官僚做派還是很明顯。

  「姑且假設關於伽西里的部分你說的都是真的……」漢娜思索了一下,再道,「但我依然很難相信你們。」她頓了頓,「除了那邊那位連臉都不露出來的先生和扎伊采夫副司令外,你們另外三人……一個以前是FCPS的巡查官,還有兩個是『九獄』的副監獄長……都是聯邦體制內的高級別人員;你們現在是說自己屬於『逆十字』,但誰又能確定你們真正的立場是什麽?」

  「不是三人,是四人。」這時,普拉托開口道,「我也是聯邦的高級別人員……」

  接著,在漢娜驚訝的注視中,普拉托報出了自己的真名,並說出了他在鐵血聯盟臥底了多年的事實。

  「你竟然……」漢娜在反抗組織裡待了很多年,她的丈夫、孩子,也都是組織成員,且都在過去的十幾年間陸續犧牲了;而漢娜生平最恨的,就是混入反抗組織的那些臥底。

  「不管我以前是為誰、或為了什麽效命,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向聯邦復仇……再無其他。」普拉托以這句話收尾,並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呵……那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呢?就因為你現在又反水了,就一筆勾銷了?」漢娜冷笑著問道。

  「有朝一日,終會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來把我斃了,來為你們那些被間諜害死的同志們報仇,呋——」普拉托吐了口煙,「亦或者……我的運氣不錯,在那之前就死在了聯邦的手裡。」他撣了撣煙灰,「但這種事兒……不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重點。」

  「那什麽是重點呢?」漢娜仍是用充滿敵意的語氣問道。

  「重點是……」車戊辰重新接過了話頭,「此時此刻,有一支聯邦的海陸聯合行動部隊已在朝著納爾維克挺進,你們這個據點的具體位置雖然還沒有暴露,但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找到你們也只是時間問題;而目前唯一能讓你們免於被趕盡殺絕的方案就是……」他聳了聳肩,「……和我們『逆十字』合作。」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2-3 23:2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2-4 23:09
第九章 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當你孤身一人,被困在一個隱秘的地下設施之中,且周圍盡是些訓練有素、全副武裝、並試圖殺死你的職業殺手時,你的腦子裡一般會想些什麼?

  是放棄求生認命?還是想盡辦法逃脫?是拼個魚死網破?還是嘗試談判投降?

  反正……傑克這會兒想的是:「今天的早飯被耽誤了,一會兒該去吃些什麼好呢?」

  在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的一瞬間,他咬緊了牙關,在自己的嘴裡製造了一個小小的真空環境,然後利用壓力將一根被他嵌在煙身裡的牙籤推了出去。

  剎時,這根牙籤猶如子彈一般破空而過,精準地命中了與傑克只有一桌之隔的古斯汀的右眼。

  牙籤刺入眼球的情景就像是扎破一個水潽蛋,突破表面後便有大量液體從中迸流了出來……而這還遠遠沒完,那牙籤的衝擊力絲毫沒有因為穿過一個眼珠子就減慢,它就這麼一路直搗黃龍,貫透眼球、直接通過眼窩處的窟窿突入了古斯汀的顱內,撕裂了大腦皮層和腦灰質,損毀了部分神經,並最終從內部突破了頭蓋骨、鑽出了後腦勺。

  於是,在古斯汀本人和房間裡那兩名殺手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情況下,古斯汀這位殺手聯盟的老大便突然臉朝下栽倒了下去。

  當然了,儘管那兩名殺手並不知道傑克究竟做了什麼,但這也不影響他們隨後的舉動——就在古斯汀撲街倒地的瞬間,兩名殺手不約而同伸手拔槍,欲對傑克展開夾擊。

  面對這種狹小空間內的短兵相接,傑克卻連時停都懶得用,但見他單手撐桌借力,身形淩空一橫,以極為迅疾的速度對自己右後方的殺手來了一記雙腿飛踹。

  那名殺手的手指剛摸到槍,傑克的腳底板已經貼上來了,結果,他連槍都沒握緊,其右臂的骨頭就被踹斷成了三截。

  「唔——」作為一名老練的殺手,他沒有慘叫,只是悶哼了一聲,但劇烈的疼痛和骨折卻是無法像叫聲一樣通過忍耐來克服的,在那兩秒之間,他終究是喪失了行動能力。

  而這兩秒,已足夠傑克閃到他身邊,奪走他的槍,並鉗制住他,當成人肉盾牌來使用了。

  砰砰砰——

  剛好在兩秒後,站在屋子另外一角的殺手開槍了。

  既是專業人士,便不會猶豫,也不會後悔……若是因為同伴被挾持就舉槍不射,那最後的結果有很大機率是自己和同伴雙雙被殺。

  殺手不是警察,不用在每次開槍後寫事件報告,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做的唯一「正確」的事,就是不要受人質的影響,立刻開槍,並且……打準一點。

  這名殺手的槍法就很準,至少在這個距離上,他幾乎不可能失誤;而他開的那幾槍,全都是衝著傑克那沒有被完全擋住的腿去的。

  可惜,這也都在傑克的意料之中。

  傑克很清楚,能進殺手聯盟的殺手,槍法和瞬間判斷力必然是過了某條線的;因此對方一不會打頭部(和大部分影視作品表現得不同,實際的槍戰對峙中,劫持人質者通常都會把自己的頭藏得最好,而不是頻頻從人質的腦袋後面露出來擠眉弄眼、方便別人瞄準),二不會打軀幹(那個人質的身形比傑克寬厚、而且西裝底下有防彈衣)……他們一定會選擇最有效的策略——攻擊四肢。

  儘管命中四肢在很多時候未必致命,但只要中了,勢必會對目標的行動能力產生較大的影響。

  「頭兩槍果然是打支撐腿嗎……」那電光石火之間,早有預判的傑克瞬時就變換了支撐腿,並以沒被瞄準的那條腿作軸,微轉身形,導致對方的頭兩發子彈落了空。

  優先打支撐腿是常識,因為在劫持人質時,劫持者是需要持續對人質施力的,所以其支撐腿無法頻繁地移動;再者,腿部中彈時,失血量和失血速度往往比上肢中彈更多更快,還會讓人無法正常跑動乃至走動。

  「第三槍是打持槍的右手吧……」傑克的思維速度遠遠超過了現實世界的子彈速度,「很有自信、槍法也確實很準……這個角度的話,即便我收手躲開了,他的子彈也不至於打穿同伴的頸部血管,最多就是蹭破點皮。」

  而傑克的動作,如果他願意的話……也是可以超過子彈速度的。

  噗——

  砰——

  一秒後,這場槍戰突兀地結束了。

  這一秒間,傑克的左手,側壓了人質的腦袋,這使得使開槍者的第三發子彈恰好擊穿了人質的右側額角;而傑克的右手,則在開槍者因震驚而短暫停滯的剎那,出現在了人質右肋下方的空隙處,放了一槍,爆了開槍者的頭。

  雖然這一番博弈描述起來頗為費勁,但實際上全過程不過短短數秒罷了。

  解決了那兩名殺手後,傑克從容地撒手,讓人質的屍體倒地,然後,他便朝著屋子的另一角走去。

  在路過古斯汀身旁時,傑克在看都沒看的狀態下,隨手就衝著其腦袋補了一槍,還順腳踩斷了對方的脖子,使其整個頭顱都和身體分離開了。

  倒不是因為傑克有什麼獨特的嗜好或者很恨古斯汀,只是由於他以前曾見過腦袋中彈並生還的人,再加上古斯汀又是能力者……僅靠一根穿腦而過的牙籤就判斷對方死透了不太穩妥,所以傑克出於謹慎上了個「補刀雙保險」。

  搞定了古斯汀之後,傑克又拾起了方才那名開了槍的殺手身上的手槍和彈匣,並從屍體的腳踝處搜到了一把藏在皮鞘裡的小刀。

  接著,他便揣著武器,來到了房間的門前。

  此刻,門外的廊上,大量的殺手已聚集過來,且個個兒都已舉槍待戰;剛才屋裡的槍聲他們自然都聽到了,如果他們發現門打開時、走出來的不是自己人而是傑克,那他們會怎樣也是不言自明的。

  「呼……」手持雙槍,站在門前的傑克,做了一次深呼吸,就仿佛自己正準備去游泳或跑步似的。

  他並未去數自己獲得了多少彈藥,因為但凡是他認識的槍型,在將槍和彈匣拿在手裡時,他就已經知道裡面有多少發子彈了。

  況且,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他能繳獲到的東西還多著呢……

  乓——

  一息過後,傑克一個側踢就把那整扇門的門板踹飛了出去,隨後他就縱身一躍,踏上那門板,像是衝浪一樣朝前滑行移動起來。

  與此同時,周圍殺手們的子彈也如海浪般洶湧而來。

  此起彼伏的槍聲在走廊中回響,蓋住了一具具人類的身體倒在地上的響動。

  十秒後,當那門板停止滑行之際,傑克仍是毫髮無傷地站在上面,但他身後的那條走廊上,已經躺滿了屍體。

  「難怪只能守在外面,槍法不如屋裡那個厲害呢……」傑克換彈時,口中還念念有詞;他本來以為自己需要用時停才能衝過這段走廊,但開打了才發現沒必要。

  念叨完,傑克又轉身回走幾步,多撿了兩把槍塞在腰間,並拿了幾個彈匣。

  做完這些,他還抬起頭,看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監控探頭,用清晰的口型衝著鏡頭來了句:「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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