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14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1 11:38
第十四章 臥底

  初一,立秋,陰,涼風至。

  有血光,宜祈福、祭祀,忌搬家、出行。

  地官降下,定人間善惡。

  …………

  這天早上,一道身著紅色兜帽長袍、戴著京劇臉譜面具的身影,出現在了FCPS歐洲總部大門外的街上。

  這棟「總部大樓」本身的占地不算太大,但其方圓一公里內的街道都是名為倉庫、實為「戰略緩衝帶」的區域,該區域內既沒有民宅,也沒有商鋪和公共設施……不可能存在路人「碰巧」走過來的情況。

  因此,這個身著扎眼的紅衣、還蒙著臉的可疑傢伙,毫無疑問就是奔著FCPS來的。

  「We've got company……」當紅衣男距離大門只剩五十米不到時,保安拿起了對講機,用肅然的語氣,給樓裡的同事們講了句我們在電影裡經常能聽到的台詞。

  不到半分鐘,二十餘名荷槍實彈的探員就迅速地朝大門這兒集結了過來。

  「先生,請你停在那兒,別再往前走了。」待那人行到大門口,保安率先迎了出去,一邊說話,一邊已將手摁在的腰間的槍上。

  在FCPS大樓門口站崗的,自不是一般保安,他們皆是經過嚴格審查的前聯邦軍基層士官;這些哥兒們的身上可從來不配什麽辣椒水電擊槍之類的玩意兒,他們一律都是荷槍實彈,且遇到突發狀況有權先斬後奏。

  像眼前這種怎麽看都極端異常的情況,在這名保安看來十有八九是某種蓄意的自殺式襲擊,所以他已經做好了隨時拔槍擊斃對方的準備。

  「好啊。」沒想到,在聽到了保安的指示後,那位不速之客還真就停下了腳步,並應了一聲;而且其說話的聲音還是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聽起來很悶很嘶啞。

  愣了一秒後,保安說道:「先生,這個地區是不對民眾開放的,現在……表明你的身份,以及你來此的目的。」

  「我叫詹姆斯·蘭斯,或者……你們也可以叫我,判官。」蘭斯悠然回道,「我來這兒的目的嘛……就當我是來找人的吧。」

  他這句話才說到一半,在大門內待命的那幾十名探員便一湧而出,將他團團圍住,並紛紛舉槍瞄準了他。

  「呵呵……」蘭斯見狀,笑了笑,緩緩抬起了手。

  「不許動!」好幾名探員在他只動了一根手指的瞬間就異口同聲地大喝起來。

  「冷靜點兒,夥計們。」蘭斯的動作並未因自己被幾十把槍指著就停止,他還是按照原本的節奏,不緊不慢地……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我只是想摘下面具。」

  說著,他又把罩在頭頂的兜帽褪到了頸後,如此一來,他的長相就暴露在了眾人的面前,而他那裝在面具內側的變聲器也不起作用了,也就是說從他說下一句話開始,他本人的聲音也曝光了。

  「來,別客氣嘛。」摘下面具後的蘭斯展開雙臂,擺出一副任由處置的姿態,「帶我去見卡門吧。」

  …………

  十分鐘後,FCPS歐洲總部,地下四層,某審訊室中。

  卡門進屋時,蘭斯已在此坐了一會兒了。

  兩人見了面,也不著急說話。

  卡門端著一杯咖啡,輕移蓮步、靜靜地來到蘭斯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優雅地翹起了一條腿。

  而已經被一整套一體式電子銬架鉗制住手腳的蘭斯……則是以自身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姿勢癱在了椅背上。

  兩人之間並沒有桌子,卡門的手上也沒有拿任何用於記錄的東西,不過這房間的四個角落已經裝了四個帶錄音功能的探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片刻的沉默後,卡門率先開口了。

  「沒什麽呀。」蘭斯痞裡痞氣地回道,「我喜歡黑絲襪,所以就多看兩眼囉。」

  卡門提出的問題,顯然跟蘭斯此刻視姦她雙腿的行為沒什麽關係,問的是別的事,但後者還是回了這麽一句。

  「裝糊塗,耍流氓。」卡門慢慢地念了這六個字,然後喝了口咖啡,再道,「對你可沒有什麽好處哦。」

  「我哪裡耍流氓了?」蘭斯反駁道,「我說我喜歡黑絲襪,又沒說喜歡你的腿,我自己愛穿不行嗎?」

  「噗……」卡門可沒把咖啡噴出來,不過此刻正在監控室裡通過探頭看著這段審訊的眾多探員都噴了。

  「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用這東西代替秋褲可舒服了?」卡門淡定地接道。

  「哎,還是你了解我呀。」蘭斯拉長了嗓門,用調侃的口氣念道。

  他說得好像是很隨便,但卡門卻發現,蘭斯說這句話時,眼神中的確是流露出了一絲真誠。

  「嗯……雖然我的時間是可以換工資的,但我也沒興趣跟你坐在這兒扯上幾個小時。」卡門沉吟道,「你若不說,那我說好了……」

  言至此處,她忽然站了起來,走到房間的角落那兒,把牆上探頭的插頭給拔了。

  …………

  「這是幹什麽?」

  「要不要派人進去?」

  「別添亂好不好?這很明顯這是要動用私刑了,所以關了錄像不留證據。」

  「但……萬一嫌犯反抗……」

  「想什麽呢?那小子戴的可是最高強度的銬架,連生化人都掙不開,再說了……那可是莫萊諾長官,他反抗不是找死嗎?」

  「這倒是……那咱就……等著唄?」

  卡門這突如其來的行動,雖是讓部下們有些意外,但並沒有人質疑她的做法。

  這不僅是因為她的權限最高,更是因為她的能力使人信服。

  …………

  再看審訊室中。

  「知道我那天為什麽突然在你面前現身、問了你那些問題,然後又不了了之地放你走了嗎?」卡門拔掉了最後一個探頭的插頭後,如是問道。

  「因為我帥?」蘭斯還是沒打算正經回應。

  「恐怕……沒有我那天的『打草驚蛇』,就不會有你今天的『自投羅網』了吧?」卡門道。

  蘭斯臉上的笑容,到這一刻,消失了。

  「你說得對,我很了解你。」卡門卻是露出了微笑,「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了解……」她頓了頓,「就連『你會想出什麽計劃』,我也能先你一步想到;所以……我通過『將格拉夫安置在安全屋』和『主動來到你面前打草驚蛇』這兩個舉動,引導了你思考的方向,讓你自以為按照自己的想法、制定了一個針對我的計劃,但實際上……那正是我希望你去做的。」

  說到這兒,卡門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嗯……這會兒,格拉夫應該已經被你的手下抓住了吧。」

  蘭斯沒有說話,但他的神情開始透出緊張。

  「此時此刻,你一定在拼命地整理腦中的信息,思考我是不是在詐你。」卡門說話間,已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並輕笑一聲,「呵……放心,我稍後會『證明』給你看的,現在嘛……我們還是來聊你的計劃好了。」

  她又喝了口咖啡,娓娓言道:「你的想法,正如你那令人討厭的性格和強烈的表演欲一般,始終在我的預料之中……

  「最初那三天,格拉夫並沒有改變他的生活習慣,而你也沒有採取任何的行動。

  「雖然他的身邊防衛重重,但我知道,如果在那三天裡你真想動手,是絕對可以製造出活捉他的機會的。

  「可你並沒有這樣做,因為……那樣玩兒不夠有戲劇性。

  「我,懂你。

  「所以,我想盡辦法讓格拉夫躲進了安全屋,並親自來到你面前,當面表明了我對你的懷疑。

  「就像我很了解你一樣,你對我也有著相當的了解,你明白被我『懷疑』意味著什麽,而你的計劃也由此展開……

  「首先,你選在初一……也就是今天,主動跑到我們總部來,擺出要一副投案自首的樣子。

  「你覺得,這種行為定能讓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震驚、費解……毫無疑問,這種將他人玩弄在鼓掌間的惡趣味是你的最愛。

  「然後,你就通過你安插在我們組織中的臥底,設法將『判官已經被捕』的消息傳給格拉夫……」

  話至此處,蘭斯的臉上已現驚訝之色。

  「別露出那種表情嘛。」卡門見狀,聳肩接道,「我當然知道我們這兒有你的臥底,且不止一個……只是,我並不急著揭穿他們,因為我還需要他們繼續配合你完成計劃。」

  「切……」蘭斯不爽地念叨了一聲,但還是沒接話。

  卡門不以為意,接著方才的話道:「你很清楚……以格拉夫這個人的性格,當他得知『判官被抓』時,必然會立即離開安全屋、返回總部來。理由有二

  「其一,作為一個養尊處優的人、那地方他早就待不下去了,既然威脅已經解除,那他是一分鐘都不會多待的。

  「其二,也是較為重要的一條,抓住了判官這種聯邦通緝要犯,格拉夫自然要在第一時間回來搶功,他絕不可能讓我把功勞獨佔。

  「因此,你事先就吩咐好了,讓你的人在你被捕後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通過FCPS內部的渠道將『判官被捕』的消息通知給格拉夫。

  「雖然格拉夫的藏匿地點只有我、以及我所欽點的幾名探員知曉,但他和總部之間的通訊還是相對自由的;反正我也從來沒有下達過『不許把判官被抓的消息告訴格拉夫』這種命令,你的人發了消息也最多算是自作主張、並不是抗命,完全說得過去。

  「不難猜到……收到了消息的格拉夫必定會馬上令人派車去接他;在這種時刻,他可不會去考慮自身位置暴露的問題,畢竟他都已經要離開那個地方了嘛。

  「而你的手下們,此時就可以通過你的臥底、或是直接跟蹤這個時間段裡從我們總部開出去的車子,來找到、並抓住格拉夫。」

  她說到這兒,把已經喝空了的紙杯放到了地上,撩了一下眼角的瀏海:「如果一切順利,當你坐在這兒跟我東拉西扯、拖延時間的時候,你的手下們應該會成功地抓住格拉夫,並把他帶到這一期『審判秀』的直播現場去。

  「屆時,在這兒對我耍了半天流氓的你,還可以看到這樣一番場景,『一名探員衝進屋來,向我報告說格拉夫部長被抓、且酆都羅山的直播又開始了,緊接著,我露出一臉驚愕的表情望著你、不知所措』……呵……」

  說罷,卡門自己都笑了。

  「唉……」這時,蘭斯深深嘆了口氣,「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是不服不行啊。」他歪著頭,「話說……既然你全都算得清清楚楚了,那肯定是早有防備,我的手下這會兒八成已是全軍覆沒了……你也不需要再給我什麽『證明』了吧?」

  「不,還是要的。」卡門接道,「我是什麽都算到了,但你還有一些不知道的事呢。」

  嗞嗞——

  剛好在她說完這句話時,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卡門拿出手機,看了眼號碼後,按了「免提」選項將其接起,開口便道:「身份,任務,結果。」

  兩秒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亞洲總部特別探員,車戊辰,前編號40027519;於兩年前開始執行代號為『J.R』的深度潛伏任務,六個月前成功接近『判官』,並成為『酆都羅山』的四名『黑袍人』之一;十天前收到代號為『祁紅』的『0級權限者』命令,任務變更為『清理行動』……現已將其餘三名『黑袍人』及FCPS歐洲總部部長腓特烈·威廉·格拉夫擊殺,等候進一步指示。」

  「收到。」卡門聽完,即刻應道,「我即是任務變更指令的發布者,現確認你的回報;接下來請你按照『格拉夫長官在被活捉後暴起反抗、最終與三名黑袍人同歸於盡』的形式處理現場。完成後你的潛伏任務就到此結束,『組織』會安排你回亞洲總部、回歸正式編制,你的職務將變更為『治安巡查官』,直到接到新的指令為止。」

  「明白。」車戊辰平靜地接道,「還有別的吩咐嗎?長官。」

  「沒有了。」卡門回完這句,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沉默,再次降臨,但沒有持續太久。

  「呼……」蘭斯長出了一口氣,「車戊辰嗎……你們的臥底,演技和執行力都很強嘛,相比之下我的那些……都是雜魚了囉。」

  「你本來就是把他們當作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用的,是雜魚又怎樣呢?」卡門接道。

  「不要把我說得這麽無情嘛……」蘭斯念道,「誒,對了,你就這樣玩兒死了頂頭上司,真的沒事嗎?」

  「據我所知,車探員『處理犯罪現場』的能力也是很強的。」卡門回道,「當然了……再怎麽樣,在這次事件中,對於上司的死我還是要承擔些責任的,好在……」她說著,就掏出了配槍,抵住了蘭斯的眉心,「我可以通過『殺死判官』這件事,來個『功過相抵』、『將功贖罪』。」

  「喂喂……好歹也是老相識了,突然就來這麽一齣啊。」從蘭斯臉上的神情來看,他倒不是很害怕,非但不怕,他的語氣還挺輕鬆,「那啥……死前我能不能提個要求啊?」

  「我不會吻你的,別做夢了。」卡門想都不想就回了這麽一句。

  「唉……你這麽機智,叫我很尷尬呀。」對於卡門猜到了自己要提的要求一事,蘭斯並未感到意外,但他好像對自己的要求在說出口前就已被拒有些失落。

  「別擺出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數秒後,卡門接著道,「今天,你我算是各取所需,我辦了我想辦的事,而你也並非全無收獲……

  「待我這一槍打完,至少從官方角度來說,『判官』就算是死了,這樣你便脫離了聯邦的黑名單……這也是你今次自投羅網的目的之一,不是嗎?『秀』完之後用『死』脫身,和被我直接殺死,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格拉夫買的復仇保險還是會照常啟動,那些活在黑暗世界裡的、知道你還沒死的人,仍會試圖來追殺你,但那應該也不會對你構成什麽威脅。」

  「那……我還得謝謝你囉?」蘭斯似笑非笑地應道。

  「這就不必了……你這半年的折騰,的確也為我解決格拉夫提供了便利。」卡門接道,「哦,順帶一提,你下一個『借屍還魂』的對象,即那個叫赫爾·施耐德的……我知道他在哪裡,前幾天你讓祭者帶他離開歐洲的事我一清二楚;你最好不要抱什麽僥倖心理,還想著要跟我玩什麽『下半場』……」她的手指,此時已扣緊了扳機,「這局,就到此為止,希望你記住,贏的人……還是我。」

  砰——

  話音落,槍聲乍起。

  蘭斯的腦漿子當即就被崩了一牆。

  這間屋子的隔音真的很好,連槍響都能完全掩蓋掉,在這兒開了槍,也沒人會因為聽見槍聲進來。

  不過,十幾秒後,還是有人進來了。

  原因是蘭斯身上那副電子銬架上的脈搏監測顯示其脈搏歸零了……

  門開時,趕來的幾名探員當時就在門口那兒呆住了,他們不知道剛才這屋裡發生了什麽,他們只知道嫌犯此刻已是妥妥兒的死透了。

  沒人敢開口詢問卡門,卡門也沒跟他們說任何話。

  她只是冷漠地收起槍,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4-4 10:14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4 10:22
第十五章 真正的計劃


  同一時刻,南十字星郡,某別墅中。

  雖然從外面看只是普通的民用建築,但這間別墅的內部可是大有文章;除了門廊和客廳還保持著原本的裝修以掩人耳目,其它所有的房間均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儼然是成了一間相當專業的生化實驗室。

  此刻,祭者就坐在其中的一個房間裡,拿著一支I-PEN,一邊瀏覽新聞,一邊喝著早茶。

  這個說不好英語、但漢語卻很好的白種人,還有一個略帶槽點的習慣,那就是……比起英式下午茶來,他更喜歡廣式早茶,而且經常一吃就是一個上午。

  嘀嘀──

  就在祭者往嘴裡塞他今天吃的第三個菠蘿包時,忽然,他身旁的一台儀器響了兩聲。

  他循聲轉頭,看向那個方向。

  那裡,擺放著一個高兩米多、直徑一米多的圓柱形玻璃容器,容器的底座通著電,裡面……還裝了個人。

  那是個男人,二十多歲,短髮,看著像是歐亞混血,不過長相只能說是平平無奇。

  伴隨著儀器發出的聲響,這個男人醒了過來。

  他睜眼後,看了看周圍的狀況,很快就發現自己被浸泡在液體中、一絲不掛、喉鼻處還被插了補充氧氣和營養液的管子……但是,對於這些,他好像並沒有感到什麽意外。

  他只花了幾秒的時間,就適應了這個身體,然後就看向了容器外的祭者,從內部敲了敲玻璃。

  然而,祭者和他對視了兩秒後,卻是裝作沒看見一般,又把視線轉開了,繼續吃菠蘿包。

  咚!

  容器內的男人見狀,又猛地敲了一下容器的玻璃壁,重新吸引了祭者的目光,並衝後者豎起了中指。

  祭者無奈,一臉不耐煩地起身,在旁邊的一個操作台上摁了幾個開關。

  下一秒,只聽「咕」的一聲,那個玻璃容器內部的水被迅速放乾,緊接著,容器的外壁就從中間打開。

  容器中的男人自己用手抽出了喉嚨裡的管子,乾嘔了兩聲,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呼……真是疼死我了。」蘭斯抓起了早已備在一旁的一件浴袍,邊穿邊道。

  「怎麽?你現在還能感受到來自『上一個身體』的疼痛嗎?」祭者說話間,已坐回原處,繼續吃他的早茶。

  「生理上來說自然是不痛的。」蘭斯回道,「但意識層面上我會把部分殘留的印象帶過來,大腦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說服自己……那都是錯覺。」

  「之前走得匆忙,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但也沒來得及問你……」祭者這時又道,「既然你已決定用『人造的身體』了,為什麽還要製造一個這麽平凡的身軀呢?只要讓『博士』幫你調整一下DNA……那瞳孔顏色、面部輪廓、骨架大小、先天身體強度、甚至髮質都能改吧?你完全可以把自己變成一個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種馬不是嗎?」

  「把自己弄得那麽扎眼,嫌命長嗎?」蘭斯回道,「再說了,我若是真想靠基本的生理條件讓自己更厲害,為什麽要用男人的身體呢?我直接變成傾國傾城的美女,再給這個美女加上普通人的極限身體素質……豈不是比當男人要有優勢得多。」

  「嗯……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啊。」祭者聽罷,點頭念道,「算了,不說那個了……」他頓了頓,又問道,「關於那個赫爾,你準備怎麽處置?」

  「暫時就讓他待在這個郡,每隔一段時間給他幾個『小任務』,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有事做就行了。」蘭斯說這句時,已走到了祭者對面的一張沙發椅上坐下,且毫不客氣地就開始吃對方的盤子裡的食物,「但要注意……盡量別讓他做太危險的事,我可不希望他在短期內發生什麽意外。」

  「你覺得這個『障眼法』能騙卡門多久呢?」祭者又問道。

  「首先,只有我能叫她卡門,你跟她又不熟,別亂叫。」蘭斯回道,「其次,卡門顯然已經通過車探員知道了我的能力效果,當然了,那些信息本來就是我特意透露給車戊辰的,其中……關於『轉移的先決條件』、『兩次轉移之間必須隔開多少時間』等細節,都是有真有假。

  「不過,面對卡門……不能抱有僥倖心理,我得確保萬無一失;因此,我就假設她對『能力信息未必正確』這件事已有所防備好了,基於這點,我們至少得讓赫爾活四個月以上,才能不露馬腳。」

  「喂喂……你現在跟我這麽說,豈不是在變相地告訴我……你那能力每次發動的間隔其實是小於四個月的嗎?」祭者道,「讓我知道這事兒真的沒問題嗎?」

  「沒關係。」蘭斯微笑著接道,「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觀察,我已經排除了你是臥底的可能,也對你的能力十分欣賞,所以……恭喜你,已經正式跟我上了『同一條船』。」

  「哦……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呢。」祭者有氣無力地接道,「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沒有把我和那些『無能的傢伙』歸為一類,要不然這會兒我已經和他們一起被車探員處理掉了。」

  「不用謝。」對方的話明顯帶有諷刺的意味,但蘭斯卻是厚著臉皮接受了,「你該感謝的是自己,你能活著……不是因為我的仁慈,只是因為你的確有那個資格,僅此而已。」

  「呵……」祭者乾笑一聲,「隨你怎麽講吧。」他嘆道,「如今我已被聯邦當成了你的鐵桿同黨,想撇清干係都難了……你就說說『那艘船』到底是個啥嘛?」

  「行啊。」蘭斯說著,站起身來,離開了這個房間。

  兩分鐘不到,他就回來了,手裡還拿了一張黑色的卡片。

  「就是這個。」蘭斯把卡片遞給了祭者。

  祭者將其接過,端詳一番,發現這卡片質地獨特,一看就是某種「組織」作為信物使用的;這張卡片的正面印著一個白色的、設計華麗的十字標誌,背面則印了一個數字「11」。

  「這是什麽?我在組織的代號?」祭者看了會兒便問道。

  「不,這是你的『陪審員號』。」蘭斯接道,「一共有十三個人,而你是十一號。」

  「你那個組織叫『陪審團』?」祭者又道。

  「不,叫『逆十字』。」蘭斯道,「這個陪審員號碼嘛……我慢點再跟你解釋,因為審判那天還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現在你只需知道的就是,自己已經是『逆十字』的成員了。」

  「哦。」祭者隨口應了一聲,再道,「那麽這個『逆十字』,和『酆都羅山』又有什麽區別呢?」

  「『酆都羅山』和『判官』……都只是我這次計劃所使用的道具罷了。」蘭斯回道,「審判秀從來都不是為了主持公道,判官也不是什麽正義的化身;我去扮演這樣的角色、高調地對那些社會熱點人物下手,無非是想更快地激起聯邦的反應,引卡門……或者說引她背後的『茶宴』組織入局。

  「只有赫爾那樣的傻瓜才會相信這套東西,相信這種小家子氣的、自我滿足的、卑鄙的正義……

  「實際上,這半年來,我所實行的這個計劃和正義沒有半毛錢關係,其真實目的有三,其一,斬斷『詹姆斯·蘭斯』這個身份在過去那些年留下的諸多問題,讓聯邦在短時間內不會注意到我真正在做的事情;其二,觀察你是否有資格加入逆十字;其三,通過與卡門的較量,對『茶宴』那幫傢伙做一次試探。

  「目前來看,計劃完成得很完美……

  「卡門覺得她贏了、並認為我已經轉移到了赫爾·施耐德的身體裡,車探員也停止了以我為目標的潛伏行動……由今天算起,接下來的幾個月,只要赫爾不死、也別鬧出什麽太大的動靜,我本人的行動就會很自由、很安全。

  「對你的審查我就不細說了,你只要知道……這半年來你以為自己『在鏡頭後面』,但實際上正好相反就行了。

  「至於『茶宴』……他們有著卡門這樣的智者,又可以調動不計其數的、像車戊辰這樣執行力驚人的傢伙……確實很棘手,必須承認,他們是聯邦陣營中最讓人頭疼的一股力量。」

  「嗯……『聯邦陣營』裡最讓人頭疼的力量……聽這意思,你們組織的敵人還不止來自聯邦一家?」祭者很快就意識到了這話裡的問題。

  「那是自然,這世上可是有著很多你所不知道的勢力、以及你難以想像的怪物的。」蘭斯回道,「比如說咱們逆十字的創立者……」

  「等等……這個組織的老大不是你嗎?」祭者聽到這兒,愣是驚疑到打斷了蘭斯的話;因為他剛剛才意識到蘭斯並不是逆十字的領導者,而在他的印象中,蘭斯絕不是一個甘於屈居人下的人。

  「當然不是。」蘭斯回道,「我既不是創立者,也不是當下負責話事的boss,最多算個boss候補吧。」

  「那個……我現在下船還來得及不?」下一秒,祭者便虛著眼,用吐槽的語氣問道。

  「呵……下船……」蘭斯笑了,「看來你對自己當下的處境還不太了解啊……你真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嗎?厲小帆。」

  聽到這三個字時,祭者渾身一個激靈,就連他拿在手上的茶杯也明顯地抖了一下。

  「別慌,我和逆十字……對你來說並不是威脅。」蘭斯毫不意外地看著對方的反應,接著道,「但PUT-OID(Parallel Universe Traveler Observation and Intervention Department,即平行宇宙穿越者觀測干預局)可是早在十個月之前就已經盯上你了……若不是我在暗地裡幫你擋著,他們早就對你採取行動了。」

  「你……」祭者,或者說厲小帆猶疑了片刻,他在思考著這句話中的真偽、以及自己在回答時有可能被試探出的信息,「……不,應該說『你們』,知道得還真是不少呢……」

  「哈!人家能知道,我們為什麽不能?」蘭斯笑著反問道。

  「可你我相識那天,距今也才六個多月,你怎麽幫我擋十個月前的……」祭者又想問一句,但他這話剛出口,他自己就發現了好像是廢話,「……啊,當我沒說吧。」

  「我對你的評價沒錯吧,你這人不好騙。你看,我一說真話,你很快就能想明白。」蘭斯用很輕鬆的語氣接道,「那麽……小帆,是跟著我們這艘船一起走,還是去那片你遠遠不知深淺的海裡自己游……給個答覆吧。」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4-4 11:25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6 08:08
尾聲 再設新局


  初三日,晴,宜訂盟、會友,忌求醫、栽種,沖虎煞南。

  嘟嘟──

  在一陣短暫的忙音過後,視頻通訊接通了。

  子臨的臉隨即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這就是你的新形象?」大約兩秒後,子臨開口了。

  而屏幕這一端的蘭斯則是回道:「是啊,當然了……這依然只是個過渡而已。」

  「你的上一個『過渡』可是持續了整整七年多喲。」子臨接道。

  「切……我愛用多久就多久,關你什麽事?」蘭斯歪著頭應道。

  「我只是好奇,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裡去。」子臨道,「像你這樣在其他身體裡待著,雖不會影響能力的使用,但卻無法提升能力的級別,長遠來看……是有很多隱患的。」

  「呵……等到這個世界能『容得下我』時,我自然會回自己的身體裡去的。」蘭斯道,「至於那具體還要多久……就得看你了不是嗎?boss~」

  他最後這聲「boss」喊得可謂陰陽怪氣、意有所指。

  但子臨倒是不怎麽在意,只是心平氣和地回道:「放心,不會很久了。」

  他頓了頓,再道:「還是說說正事兒吧,祭者的卡片你已經轉交過去了是嗎?」

  「是的。」蘭斯回道,「我還跟他說,審判那天需要他配合我演場戲。」

  「你這話倒也不算是騙人。」子臨接道。

  「哼……騙了又怎麽樣,你覺得我會在乎嗎?」蘭斯道。

  子臨沒接對方的茬兒,又問了另一個問題:「那麽……『博士』的情況還穩定嗎?」

  「對他來說『不穩定』就是『穩定』囉。」蘭斯聳肩道,「你指望一個身體被改造得亂七八糟的精神病怎麽個穩定法兒?」

  「好吧……」子臨若有所思地念道,「對了,提前跟你打聲招呼,過段日子,我會親自去找個人,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的話……你就把『十號』的卡片給博士吧。」

  蘭斯聞言,思索了兩秒:「那他的記憶呢?用跟祭者一樣的處理方式?」

  「對,如果需要他當陪審員的話……就讓『浪客』在調整祭者的記憶時順便把博士的也調整了。」子臨道,「反正『審判』結束後就會幫他們恢復的。」

  「嗯……」蘭斯又想了想,笑道,「呵,那接下來,我們要忙活的就是那齣『交織式對照結構的都市悲劇』了是嗎?」

  「『悲劇』嗎……」子臨沉吟道,「那得看你從哪個角度去看待它了,悲劇或喜劇永遠是相對的,有人痛苦時,往往就會有人獲利;有人快樂時,往往就會有人被冒犯……」

  「行了行了,你不用給我上這種哲學課,我可不是天老闆,沒興趣跟你扯這些。」蘭斯打斷道,「你要怎麽審視問題是你的事,我就是個壞人,在我看來這世上到處都是悲劇,我能做的就是保證痛苦總降臨在別人的身上,而我總是能從中獲得利益和快樂。」

  「唉……就是因為你老這樣,才當不了boss啊。」子臨嘆息道。

  「幹嘛?你現在這是想惹我來弄死你麽?」蘭斯看著屏幕,用戲謔的口吻言道,但他的眼神中透出的卻是一種認真之色。

  「你會有機會的,但不是現在。」子臨說完這句,停頓了一下,再道,「現在……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你口中的那齣『悲劇』吧。」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9 20:48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7 10:24
〈郵差,窮奇,和選擇者〉 序章 第三次投票

  三號,也把文檔念完了。

  當然了,這份文檔中,並沒有關於子臨的部分,也沒有關於祭者是一名穿越者的信息,更沒有什麽人物心理描寫;和前幾份文檔一樣,資料只是站在第三人稱的視角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描述了若干件客觀發生過的事,比如赫爾在「殺戮狂歡」中的經歷、比如他和判官的交流、還有FCPS探員們以及卡門的一些行動等等。

  要說這份文檔中暴露的最關鍵信息是什麽,那恐怕就是……把「判官」的能力給講出來了。

  叮鈴鈴鈴鈴……

  短暫的沉默後,桌上的電話又響了。

  三號根本沒有要接的意思,他直接轉頭看向了四號……也就是傑克。

  傑克也沒有跟任何人客氣,抬手就把那部老式電話拿到了自己面前,拿起了聽筒:「喂?」

  接下來的兩分鐘裡,只有他聽到了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

  兩分鐘後,他掛掉了電話。

  「投票吧。」傑克也不多囉嗦,就說了這三個字。

  話音落後,過了半分鐘,也沒人把手放到桌面上。

  「都不投,我就開始揭露身份了。」傑克說著,便看向了二號,接道,「二號,詹姆斯·蘭斯,人稱……『判官』,前聯邦通緝要犯,數月前被聯邦官方確認為『已死亡』。」

  傑克這話說到半截,坐在他身旁的車戊辰心中已是一驚,但車探員並沒有把這種驚訝表現在臉上,只是暗忖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就表明我和『祁紅』都被騙了……『赫爾·施耐德』只是一個幌子罷了;同時也表明,這傢伙早就識破了我的身份,他給我的信息都是有問題的,我反而被他給利用了……」

  「臥底這玩意兒呢……本來就是一柄雙刃劍……」就在車探員思索之際,二號,也就是蘭斯忽地開口,用懶散的語氣念道,「……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蘭斯說這話時,眼睛是看著桌子的,沒有偏向任何人。

  但車戊辰明白,「判官」這話就是在對他說的。

  「雖然不知道你突然間蹦出這麽一句是什麽意思……」數秒後,十一號,即祭者開口了,「但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幹掉了FCPS歐洲總部部長的『判官』吧?」

  由於記憶被調整過,現在的祭者、以及坐在十號位上的「博士」都不認識判官,也沒有與他一同行動過的記憶,不過,對於格拉夫那個「復仇保險」的事兒,消息靈通的他們自是知道的。

  「你不用拐彎抹角的。」此時,六號搶過話頭,衝祭者道,「其實你想說的是『殺了判官就拿到巨額酬金』的事兒吧?這個情報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只不過……」她又看向判官,目光漸冷,「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判官』,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房間內的氣氛開始變化。

  眼下,眾人明確知曉的是九號,想殺一號;而蘭斯,在被點明了他是「判官」後,人人都有殺他的理由。

  對這一桌人來說,隨便哪一個,在任意時刻動手殺人……都不足為奇,甚至不需要什麽理由;要說誰對「廝殺」這件事感到頭疼,那恐怕就是七號了,他可不想因為有人死掉,再次被「電話那頭的人」要求回溯時間,畢竟……他的能力是有「代價」的。

  「有罪!」就在周遭的空氣變得愈發凝重時,七號把右手往桌上一拍,「我投『有罪』!」

  他本是想借此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免得這幫傢伙一念之差就引發一場大混戰,不料……

  「我也投『有罪』。」一直沒發表意見的十二號隨即就附和了他,把右手擺到了桌上。

  「ho~這是唱得哪一齣啊?」蘭斯看破了七號的意圖,但十二號怎麽想的,他就不懂了,故而看向了後者念道。

  「我只是把事情想清楚了而已。」十二號接道。

  十二號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看起來比傑克還年長幾歲;他留著短髮、兩鬢已有些斑白,其皮膚非常粗糙,面部的輪廓和長相都透出一種剛毅的氣質,他就像是一件飽經風霜的冷兵器,整個人都透出一種硬朗的粗糲感。

  此刻,他之所以投「有罪」,的確如他所說,是因為他「想清楚」了。

  七號的投票雖是無心,但十二號卻因為那一聲「有罪」而得到啟發、下定了決心。

  這世上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思考的方向和模式也都不一樣,但在今天這場「審判」上,無論這十三名陪審員各自是怎樣想的,最終都將殊途同歸。

  「呵呵,有意思,那我也投個『有罪』唄。」蘭斯談笑間就把手放到了桌上。

  「之前說大家一起隨便投個『無罪』的人也是你,現在又改了。」一號斜視著蘭斯道,「你這樣的人最讓人頭疼了。」

  「你們這幫猶豫不決的傢伙才讓人頭疼呢。」蘭斯也沒把一號的話當回事兒,只是回頭白了對方一眼。

  「那麽,現在『有罪』三票,還有嗎?」片刻後,傑克那冷靜、低沉的聲音,再次吸引了大夥兒的注意力。

  他一邊問這個問題,一邊掃視著桌邊的眾人。

  沒有人再把手擺上來了。

  傑克見狀,便拿出了自己身上那支I-PEN,輸入了他剛才從電話中得知的密碼:「那我就開始念第四份文檔。」

  當然了,所謂的「第四份文檔」,是對大多數人而言的;在七號眼裡,這已是「第五份」了。

  【安德森先生,在你敘述下面這篇文檔的過程中,可能會發現一些事情,但請你不要因此而停止敘述,並對其他陪審員發動攻擊;在你產生攻擊的意圖那一刻,請先思考一下,你的行為是否有意義,以及「現在是否已經遲了」這句話,我想你就會冷靜下來了。】

  以上這段文字,就寫在傑克要讀的那份資料最上方,這是之前幾人的文檔中都不存在的內容。

  傑克自然沒有把這段話念出來,只是看了一遍,思索了幾秒,隨即就開始了陳述。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4-8 10:47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9 03:29
第零章 BIG DAY

  「Today is the day.」

  今天至少已經有四個人對我說過這句話了,就連他們說這話時的語氣都十分相似。

  如果你喜歡好萊塢的老電影,你就會發現,在絕大多數以「硬漢」和「槍戰」為賣點的片子裡,都會有那麽一個人……他會在展開某項危險的任務之前,板著臉、皺著眉、用一種便秘般的、充滿儀式感的神態,去跟自己的隊友們說這句台詞。

  而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說了這句台詞的人十有八九會死……

  類似的詞兒還有「幹完這票我就洗手不幹了」、「幹完這票我們就結婚」、「看,這是我老婆孩子的照片,幹完這票我請你到我家吃飯」、「等發財以後你準備怎麽花?我想開個自己的修車行」等等等等。

  雖說這都是電影的套路,是編導為了在角色死亡時讓觀眾感到惋惜、加強劇情衝擊力的一種鋪墊手法,但在我看來,也是有一定借鑒意義的。

  從這些台詞中你能總結出一些規律,在你幹一件風險很高的大事前,千萬不要過分地重視它,過分的重視反而會讓你緊張、疲勞、臨陣退縮、發揮失常;但也不要在事情還沒成時就去想成了以後要怎樣,那會分散你的注意力,降低你的執行力,導致失敗的概率增加。

  平常心,是最重要的。

  我們龍郡人最擅長的就是這個,即中庸之道。

  凡事,都要講究個點到即止、過猶不及。

  就拿搶銀行這事兒來說吧,無數前輩的經驗告訴我們一次失敗的搶劫,其問題往往就出在某個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傢伙身上。

  如果你的團隊裡有個「酗酒成性、嗑藥成癮、嗓門兒特大、歇斯底里、還總覺得自己這種自制力極差的表現恰恰代表他是個純爺兒們」的隊員,那你最好趕緊讓他滾蛋,因為在99%的情況下,這種人會壞事……當然了,如果那人名叫崔佛·菲利普(Trevor Philips),那你就當他是那1%的例外好了。

  然而,今天我帶領的那群隊友……可不是什麽「老崔」,而是一幫蠢蛋。

  說實話,跟這幾個傢伙一碰頭,我就後悔接下這單買賣了,但行有行規,我已經答應了這項差事、也拿了定金,故而只能硬著頭皮幹下去。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燕無傷,強級能力者,職業是「收錢辦事」,人稱「郵差」。

  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個綽號,就像我不喜歡那部同名的老電影(這裡指1997年由凱文·科斯特納自導自演的電影《the postman》)一樣;很多人覺得這片還不錯,但在我看來這不過就是一個自戀狂把自己在《未來水世界》用的套路重新用了一遍,而且變得更拖沓更無聊了。

  要是讓我自己挑,我寧可要一個類似「老司機」這樣的綽號,就算會產生什麽誤會我也不在乎。

  除去在道兒上的一點虛名,關於我這個人……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我,很普通。

  曾經,我也想當個好人,有個正經工作,組建個小家庭,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可惜……我的運氣不好。

  記住,當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跟你說他「運氣不好」時,你可別以為那是字面意思;事實上,這四個字裡包含著一分無奈和九分對社會現狀的控訴,只不過一言難盡而且我跟你說不著,所以才這麽講……你要是能從我那憂鬱的眼神中讀出些什麽那就最好,讀不出的話就算了,無所謂。

  至於我的工作,其主要內容就是接各種各樣的「訂單」,去完成一些執法部門不在乎或不允許的任務。

  綁架的活兒我接,解救人質的活兒我也接。

  搶劫的活兒我幹,奪回失物的活兒我也幹。

  暗殺的活兒我行,保護目標的活兒我也行。

  我沒有自己的隊伍、也不想加入任何固定的團隊,每次任務,我都是和新的隊友組隊。

  當然了,出來混久了,總會遇到一些熟面孔的;不過在這個行業裡,同行之間不會有什麽太深厚的交情,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會掛掉、或是與對方成為敵人。

  像我這樣的「獨行俠」,最大的優勢就是跑路方便,一旦狀況變得不可收拾,我會毫無心理負擔地丟下任務和隊友,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緊。

  比如今天,我覺得自己的這項優勢很可能就會有發揮的餘地了。

  回頭想想……這個自稱「煙土俱樂部」的雇主很是可疑,此前我完全沒聽說過這個組織,而且他們明明出手闊綽,卻塞給了我的一幫十分業餘的隊友。

  現在的我也只能祈禱,這只是一場尷尬的意外,而不是某種精心策劃過的「陷阱」……

  …………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算上今天,我已有三百天沒有「發作」過了。

  看來我自學的那套「情緒管理」課程真的管用。

  這三百天來,無論是被人欺負、毆打、侮辱、還是虐待……各種生理還是心理上的壓力我都承受過來了,而我一次也沒有「發作」過,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

  我想,我已經準備好了。

  今夜,會有月全食。

  在這赤月當空之夜,若我也能抑制住自己,那我就能向「他們」證明他們能做到的事,我同樣能做到。

  只希望……不要出什麽意外。

  …………

  今天是個糟糕的日子。

  就跟我過去那些年來所過的每一天一樣。

  這個世界上要是存在神,那我一定是個天生就被他詛咒了的罪人。

  我生在一個警察世家,我的父親、母親、二叔,全都是聯邦警員;我從小就耳濡目染,被告知要「為正義而獻身」,做人要「公正」、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要「保護弱小的人」,要……「當個英雄」。

  我照他們說得做了……

  我想,這就是為什麽……我現在被關在了一間臨時的緝押室裡,等候審訊。

  有句話叫「好人沒好報」,我就是這句話的見證人之一。

  在我還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因拒絕收黑錢,被他的搭檔擊斃在了一條小巷裡,而接手案子的人、或者說……他那片警區的所有人,和他的搭檔一樣,都是從同一個大佬那裡拿錢的。

  案件的進展,不言自明。

  母親是個頑強的女人,她當然沒有接受那狗屁一般的「調查結果」,她選擇抗爭。

  於是,在數月後,她死於一場「交通意外」。

  那時,我還小,我的大哥在讀警校、二哥還在上中學;為了我們……二叔妥協了。

  二叔用我們父母的死作為籌碼,拿了一大筆來路不明的錢,並且讓我的大哥擺脫了在警校被發展成臥底的命運。

  那之後,二叔就辭掉了警察的工作,放棄了大筆的退休金,找了份在辦公樓裡看大門兒的差使;他用收來的那筆錢維持我們三兄弟的生活,還送二哥上了大學,自己則依然過得很拮据,快四十了都沒結上婚。

  大哥後來順利當上了警察,而二哥去學了法律、成為了一名律師。

  我明白他們的想法,他們都想用自己的方式伸張正義,有朝一日……為父母報仇。

  而這一天,比我想象中更早到來了,但卻是以一種我沒有想到的形式。

  大哥和二哥在各自的領域秘密調查父母那件舊案的舉動,終究還是引起了那些涉案的髒警和黑幫的注意,他們開始收到死亡威脅以及實質性的攻擊。

  但他們都不是那種會放棄的人……

  結果,不久後,二哥就在法院外的停車場裡,死於汽車炸彈。

  同一天,二哥那間律師樓發生火災,他這些年來搜集到的所有證據都被付之一炬。

  兩天後,二叔和大哥給了我一張偽造的市民ID,把我送上了一班飛往他鄉的航班。

  我是後來看新聞才知道,將我送走後,他們倆去殺了很多人,從聯邦警局,一直殺到黑幫的老巢,並最終死在了一場槍戰之中。

  我理解他們的選擇,這是在明白了「通過制度根本無法復仇」後,於絕望和憤怒中做出的選擇。

  二叔和大哥的這件事,雖然鬧得很大,但最終並沒有造成任何負面的社會影響,因為官方對外宣布的情節是「黑幫突襲聯邦警局,警員展開英勇的反擊並最終大獲全勝」;一般民眾無從驗證這套說辭是否真實,再加上主流媒體的各種引導,這成了一樁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

  而我,或許應該慶幸,作為極少數知道真相的人,並沒有人來找我滅口。

  那之後,我就成了個流浪漢無家可歸,沒有合法的身份,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虛假的身份,和一份又一份沒有任何勞動保障的臨時工作。

  也許是命運跟我開了個玩笑,在我的家人們死去多年後,我的身上覺醒了一種超能力,一種可以讓時間倒流的能力。

  然而,這個能力是有諸多限制和代價的,無論我有多想,我都無法回到某個能讓我和家人團聚的日子……

  但沒關係,至少,我還能像我的家人們期待的那樣當個英雄。

  即便我的所作所為不會被人所理解,不會受到感激,甚至會因此受到誤會、仇恨和追捕,我也會堅持下去。

  是的,這種生活很糟糕,但我又能說什麽呢,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吧。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11 00:28
第一章 上午八點

  楓葉郡,並不算是個很適合居住的地方;你要是問其他郡的人,他們對楓葉郡的印象是什麽,得到的答案基本上就是……很遠,很冷。

  若是這個世界某天爆發了喪屍病毒,楓葉郡或許是個好去處,畢竟那裡有很多地區冷到喪屍都過不來,而且那裡也有足夠的魚可以吃。

  但在眼下這個全球一體化的世界,願意從其他地區遷徙到楓葉郡的人是不多的,以至於這片將近一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愣是只有一億不到的常住人口。

  地廣人稀,自有其好處,但也會存在些問題;就拿搶銀行這檔子事兒來說吧,如果你把作案地點定在一個人口不那麽密集的城市或城鎮,那麽好處就是……警報響起後,趕來對付你的警力會比較少,而壞處則是……由於路上的車也比較少,擺脫警方的追擊將會很難。

  對於燕無傷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手來說,優勢,他自會利用,而那些不利的因素呢,他會想辦法去克服。

  在事先進行了多次偵查、制定了周密的計劃後,最終,他把目標定在了一家位於基奇納(Kitchener)市中心的聯邦儲蓄銀行。

  行動的那天,是2218年秋天的一個周五,日期剛好是13號。

  燕無傷和他的隊伍就計劃在這個「黑色星期五」的下午展開行動……

  不過,關於這天的故事,還得從早上說起。

  …………

  是日早晨,八點整,基奇納某警局中。

  當羅賓遜探長走進偵訊室時,坐在裡面的那個男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探長的心裡當即就在嘀咕:這八成是遇上了一根難啃的骨頭。

  當然了,羅賓遜也不是省油的燈……儘管沒有接受過任何相關的專業訓練,但他僅憑著多年的辦案經驗也穩坐局裡頭號兒審訊專家的交椅。

  啪!

  來到桌邊後,羅賓遜二話沒說就把自己的配槍拍在桌面上,緊接著,他又拍下了一支I-PEN和一包已經抽了幾根的煙。

  待把這些東西都放下後,他才脫下了外套,將其掛在椅背上,跨步落座。

  「不會抽,謝謝。」就在羅賓遜準備開口說話的前一秒,坐在他對面的、雙手被銬在椅背上的那個男人突然就說了這麽一句。

  聞言,羅賓遜愣了兩秒,把已經到嘴邊的那句「要煙嗎」給咽了回去,轉而說道:「自作聰明可不是種討人喜歡的品質。」

  「我來這兒並不是為了和你搞好關係的,連姆。」男子抬眼看向了探長,如是回道。

  這一瞬,羅賓遜的神情變了。

  是的,他的名字的確是叫連姆,全名連姆·威廉·羅賓遜;問題是……眼前這個和他素昧平生的男人,在他還沒開始自我介紹前,是怎麽知曉其名字的呢?

  「我們認識嗎?」數秒後,探長恢復了冷靜,因為他迅速想到了一個解釋:這個人以前可能被他逮捕過。

  這是個十分合理的猜測:羅賓遜已是個老警察了,其經手/負責的案件不下百件,而他親手抓過的犯人也是不計其數……從街頭混混、到黑幫大佬,從無良騙子、到職業殺手……羅賓遜自然不可能把每個犯人的臉都記住;但是,那些被抓的傢伙,沒準還記得他。

  「至少在另外三個平行宇宙裡,我們已經認識了。」男子回道,「在這兒嘛……估計馬上也要認識了。」

  「哼……」若是別的警員,聽到這種話八成就要拍桌子翻臉了,但羅賓遜不同,他沒有動怒,只是冷笑一聲,接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宋先生……我知道,你說這種莫名其妙的廢話,無非是打算激怒我、裝瘋賣傻、或者是拖延時間……」他從桌上的煙盒裡拿出一支煙來,擱進嘴裡,邊點煙邊道,「但你我都清楚,以你的情況,連請律師和打電話的權利都是不存在的……把審訊搞得一團糟,最後吃苦頭的還是你自己。」

  他抽了口煙,並在這幾秒間凝視著對方的臉,毫不避諱地捕捉著「犯人」心理上的破綻。

  「呋」數秒後,羅賓遜悠然吐煙道,「我就挑明了跟你說吧……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扔回緝押室去,等到文職人員把手續辦妥了,我就把你移交給看守所的人,那之後的事情就與我無關了,而我那樣做的後果會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羅賓遜本來是要自問自答的,但就在他張口要把後面半段話說出來時,被他稱為「宋先生」的男人卻搶先接道:「一周之內,我會帶著一份寫著『拒絕提供任何證詞』的文件、在一名聯邦政府指派的九流律師陪同下出庭受審……而對我提起公訴的檢察官,則會帶來一份記錄著『我把人推下地鐵軌道』場面的視頻錄像、幾十個目擊者的證詞、以及若干名被害者的家屬和朋友。不出意外的話……在一套不到一小時的標準流程後,我就會被宣判死刑。」

  羅賓遜呆住了。

  他的震驚並非因為這段話本身的推理有什麽過人之處,只是……對方所說的這些,和他腦中構思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無論用詞、語序、甚至停頓都一樣。

  「我不知道你在玩兒什麽花樣……」又過了片刻,羅賓遜的面色變得陰沉下來,「但你最好別再試探我的底線。」

  「我沒那個打算。」那男子又道,「我早已經試探過了……且不止一次。」他頓了頓,「我得說,你是個好警察,連姆,但你同時也是個頑固的人,所以這次我打算放棄試探,直接跟你攤牌,希望你能理解、並相信我。」

  「哦?」羅賓遜挑眉道,「那我倒要聽聽……」說話間,他已將桌上的I-PEN展開,劃了幾下屏幕,並將一張男青年的照片定格在了屏幕上,展示在了對方的眼前,「……你為什麽要謀殺一個和你沒有絲毫關係的年輕人呢?」

  「你知道蝴蝶效應嗎?」男子又一次避開了正面的解答,而是用反問了一個問題。

  「知道。」羅賓遜回道,「但我不懂這和你的行為有什麽關係。」

  「我說下去……你就懂了。」男子接道,「哦,對了,在此之前……我可不姓宋,你們在我身上搜出的證件是偽造的;我的真名叫『薛叔』,沒錯……就是叔叔的叔。」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13 10:51
第二章 LINE ONE

  吉姆·貝克爾是個很受歡迎的人。

  在基奇納遠山高中,你只要提他的名字,沒有人會說不認識。

  今年高二的他,是遠山高中冰球隊的頭號明星,不但本人生的英俊高大,其家境也是十分優渥。

  他的父親是學校的校董,母親則是PTA(即家長教師協會)主席,雖然他家還算不上是什麼超級富豪,但無疑也屬於少數的富人階級。

  平日裡,貝克爾穿的用的都是奢侈品,結交的朋友也都是那些「酷孩子」;他的女友不是火辣的啦啦隊長就是人設完美的小公主;他就算不怎麼努力學習,任課老師也不敢給他不及格;而且他每周都要組織一次派對……至少一次。

  可以說,貝克爾過的,是無數人認為只存在於幻想中的高中生活。

  對一般的學生來說,貝克爾所擁有的那些事物,只要他們能擁有其中的一樣,就已很開心了。

  但是,擁有著這一切的貝克爾本人,卻並沒有感到滿足。

  因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一無所有的感覺,所以他並不覺得自己享受到的這些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他早已習慣了擁有一切,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能從中獲得的滿足感也只會遞減。

  這是人的本性,也是欲望應有的特質。

  有時候,站在高處,並不會讓你的眼界更開闊。

  貝克爾……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生來就占有比一般人更好的各種資源,但他顯然沒有將其利用在對的地方。

  和許多高中生活「艱難」的人不同,貝克爾很快就適應了他那輕鬆的、「完美」的高中生活,於是,他把自己那些過剩的精力和時間,都花在了追逐「新的刺激」上。

  起初,他做的都是些惡作劇和校園霸淩的勾當;這種事做多了,自然就會有「玩過界」的時候,好在他的父親在當地也算有點兒勢力,大部分能用錢去擺平的事情都幫他平了。

  雖然出事後父母還是會責備他,但那和來自外界的懲罰顯然是兩碼事……也正因如此,並沒有為自己的「越界」行為付出什麼代價的貝克爾,開始變本加厲。

  他在暗網上找到了一個專供像他這樣的二世祖交流的秘密聊天群,在那個群裡,有很多個人和團體都會分享自己尋找「刺激」的方式,哪種違禁藥品又high又不會上癮、哪裡有不限年齡的地下夜店、如何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類似的信息充斥著這個群。

  儘管進群時交了大量的「入會費」,但貝克爾一點都不後悔,因為裡面的聊天內容著實讓他大開眼界;當他聽著別人興致勃勃地討論某個只供「公子王孫」們參與的豪華賭博遊戲時,他才意識到了自己根本算不上是什麼「精英階層」;當他聽說一個本來也不怎麼缺錢的小團體靠著一個真人虐殺直播秀隨隨便便就賺到了上億賭資時,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玩兒的那些只能算是過家家酒……

  就這樣,從另一個角度「開闊了眼界」的貝克爾,彷彿「頓悟」一般,在「學壞」這條路上一去不回。

  進群一個多月後,他就帶著自己的狐朋狗友們跟一些當地的「藥販子」搭上了線;他們開始在派對的飲料中「加料」,然後讓一些並非是學生的「消費者」把女學生帶進房間乃至帶回家……

  大部分受害人,都迫於貝克爾家的勢力、或「道兒上」的勢力、或者因為被拍了視頻……最終選擇了沉默。

  於是乎,屢屢得手的貝克爾把這項「生意」越做越大,在道兒上也有了一定的名氣;當然了,比起錢來,他更享受的是在人前報出名字後立刻有人表示「知道這號兒人物」的那種優越感,以及在那個聊天群裡炫耀自己的「事跡」時的那種份得意。

  今天,又是周末,周五的夜晚,自是一個「派對夜」。

  由於在自己的學校和附近幾所高中都已有了些風言風語,貝克爾現在已很難邀請到附近學校的漂亮女孩兒來自己的派對了,所以,他現在每個周末都要去做一件事:發傳單。

  肯定有人會質疑,這年頭為什麼還用發傳單這麼原始的方法去請人呢?而且就算要發傳單,也沒必要由貝克爾親自去吧?

  其實原因很簡單……首先,選擇發傳單這個形式,可以限制信息流傳的區域;貝克爾當然知道把信息發到網上可以讓更多人看見,但這樣他就會面臨一個問題,比方說,這次派對召開的地點附近有a、b、c、d、e五所高校,他要是在網上發布邀請公告,那今晚這五所學校都會有人來,「受害人」也就平均分布了……儘管這些人不會報案,但她們事後很可能會警告或暗示同校的女生這派對有問題……這樣一來,本周末沒過,這五所學校的「貨源」就得斷絕。

  而若是發傳單呢?貝克爾就可以有選擇性地每次只邀請一到兩所學校的人;今天坑完了a、b兩所學校、明天再去c和d,即使有些學生會通過社交媒體去分享派對的消息、吸引來一些他校的人,但那宣傳力度也是十分有限的,遠不及組織者直接發布消息來得有效……他這麼操作,就至少能在一個地區用同一個派對場所維持一個周末了。

  那麼,發傳單這事兒又為什麼要貝克爾自己出馬呢?

  其一,其他人周五還在上學呢,而他逃課也沒人敢管;其二,他的學生形象可以幫他很輕易地混進任何一所高中或大學;其三,前文也說了,他生得高大英俊,再加上他那一身名牌,自然更容易請到人。

  綜上所述,這天一早,貝克爾就按計劃出發了。

  他先把自己的跑車停在了學校的停車場,然後拿上一個背包,小跑著就出了校門。

  穿過了兩個街區後,他就走進了地鐵站。

  貝克爾今天的目的地是市中心附近的兩所高校,計劃是上午下午各去一處,放學前再返回自己的學校開車回家。

  而貝克爾所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實在出校門前就已經被跟蹤了。

  跟蹤他的是一個叫亞當斯的男生,是他的同校同學。

  當然了,貝克爾並不認識亞當斯,因為亞當斯只是個小人物,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他對前途感到迷茫、對學習感到無力、想要扮酷卻總是弄巧成拙、覺得自己叛逆不羈但本質上也是庸人一個。

  要說亞當斯有什麼特別在乎的事,那應該就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戀愛有可能是大於一切的……或許多年後他回憶時會發現自己其實也並不怎麼喜歡對方,但在當下,他的眼裡就只有這一件事。

  荷爾蒙就像一鍋沸水,當你的理智浸泡在裡面被燙得嗷嗷直叫時,你很難做出應有的判斷。

  亞當斯現在面臨的就是這種情況,不久前,他的女友在去過了貝克爾的派對後就變得沉默寡言、慢慢和他疏遠,而他激烈的追問換來的也只是無言的哭泣。

  在這種情況下,亞當斯完全沒有想過求助於成年人,他甚至沒有嘗試對這種狀況做任何靠譜的推測……雖然以他的智商也未必能想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反正亞當斯就認準了一件事,女友的變化必定和貝克爾有關。因此,從幾天前起,亞當斯便開始暗中觀察貝克爾的行動。

  今天早晨在停車場,他發現貝克爾背著個包鬼鬼祟祟地離開了學校,就跟了出來。

  他跟著貝克爾上了地鐵,乘車到了市中心,一路步行到了一所高中,還跟著對方混了進去。

  他看著貝克爾在別人學校的走廊裡、儲物櫃上張貼傳單,在課間休息時給學生們發送傳單;隨後,又跟著貝克爾離開了那所學校,再度上了地鐵。

  僅乘了兩站後,他們又到了另一所高校。此時正值午休時間,貝克爾又是很輕易地混了進去,把他在上一所學校裡做的事又做了一遍。

  但這次,貝克爾引起了一名教務人員的注意,對方上前問了他幾句,就發現他並不是本校的學生,接著就要追問他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貝克爾可不想在這兒惹麻煩,在事態變得嚴重前他便趕緊開溜了。

  高中冰球隊的主力沒理由被一個人過中年的文科教師追上,貝克爾很順利的跑掉了,並在逃跑的過程中……察覺了亞當斯的存在。

  貝克爾很快就意識到,這個人是自己同校的同學,繼而推測出對方從早上就一直跟著自己了。

  向來就是校園一霸、如今已是犯罪者的貝克爾自不會被區區一個同齡人嚇倒,何況那人還是在他這「地頭蛇」地盤兒內的一個學生。

  跑了一段後,貝克爾故意拐進了一條小巷中,亞當斯生怕跟丟、趕緊跟上,結果在轉角處被堵了個正著。

  身形壯實的貝克爾一個箭步上前,就用手臂抵住了亞當斯的咽喉,將其頂在了墻邊。

  他問亞當斯為什麼跟蹤自己,而亞當斯反過來質問他對自己的女友幹了什麼,並威脅要告發他;兩人說的事基本不在一個頻道上,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起爭執並且快速升級為打鬥。

  他們從小巷的巷頭廝打到巷尾,最終,還是貝克爾占了上風……面對已經站立不穩、踉踉蹌蹌的亞當斯,貝克爾猛揮一拳,打得對方錯步後退、仰身倒下。

  下一秒,伴隨著一聲剎車的嘶鳴,一輛滿載著小學生的校車便從突然橫倒在路肩外的亞當斯身上壓了過去。

  對於這種大型車來說,在行駛中猛打方向盤加猛踩剎車是很危險的,再加上亞當斯這麼一個大活人墊在了一側的輪胎下……當時就引發了一場側傾打滑的事故。

  這還不算完,就在校車打滑的同時,剛好有一輛明顯正在超速的黑色SUV從反向車道上疾馳而來,面對忽然斜殺過來的校車,對面的司機也是猝不及防。

  霎時,一次慘烈的撞擊不可不免地發生了。

  巨響過後,校車側翻滑行,而SUV則是嚴重變形、變成了那種被擠壓過的罐頭形狀。

  看到這一系列連鎖事故的貝克爾已經是驚呆了,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他嚇得尿了褲子。

  就在兩車撞擊後的五秒左右,但見……某種尖銳的爪狀物質撕裂了校車的外殼,緊接著,一條粗得像路燈桿似的黑色獸臂便從車內探了出來。

  同一時刻,SUV的車門也被人從內部一腳踹開,一個穿著黑色衣褲、臉上還套著滑雪面具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在他的背後……是幾個身體已經被車體擠壓得變了形的人,其中有倆還沒斷氣的正看著自己戳出體外的骨頭驚恐地呻吟著。

  那下車的男人朝校車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想都沒想……轉身就從SUV的後座兒上拽出了兩個黑色的、沉甸甸滿當當的大拎包,斜跨在肩上……轉身就跑。

  而校車裡的「怪物」,則在此刻把整輛小車一撕為二,從中爬了出來。

  「它」一邊暴躁地狂吼,一邊就隨手抓了幾具車裡的屍體塞進嘴裡,像吃零食似的、稍微嚼幾下就給吞了。

  這一天,死了很多人,亞當斯、貝克爾、那兩輛車上的大人小孩,還有附近的居民……加起來得有上百人。

  整個楓葉郡所有的媒體都緊急插播了關於此事的新聞,但直到晚間新聞時,人們仍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FCPS和EAS在第一時間就介入了調查,所以對外發布的消息迅速就受到了限制;雖然也有一些民眾拍攝到了「怪物」的畫面,但官方用了「網絡偽造視頻」的那套處理方法,馬上就把這類信息的可信度和傳播力都降了下來。

  當然,他們自己是掌握著很多由路面探頭拍攝到的「怪物」影像的,只是……對這東西的來歷、以及其為什麼會從一輛翻倒的小學校車中爬出,也是不得而知。

  當天晚些時候,有一個宣稱自己「知道情況」的男子主動來到了警局,要求協助他們調查。

  在與EAS負責此案的一名探員做了一番交涉後,這個自稱「薛叔」的男人獲准觀看了案發當時附近路口拍到的畫面,並得知了……最初引發事故的兩人,已被查明都是遠山高中的學生。

  而在探員們等著薛叔告訴他們那「怪物」的來歷時……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15 11:29
第三章 LINE TWO (薛叔)

  吉姆·貝克爾是個很受歡迎的人。

  在基奇納遠山高中,你只要提他的名字,沒有人會說不認識。

  當然,此時此刻的你們,也都已經認識他了。

  所以,我也就不必對他做更詳細的介紹了。

  在我們的生活中,偶爾會遇到這樣的一種情況:當你看到某樣事物、或經歷某件事情時,會產生一種微妙的「既視感」,你會覺得……這件事似曾相識,但你的記憶卻告訴你它並沒有發生過。

  你以為那是錯覺,但其實……那多半是因為在某一條已消失的時間線上,或是在另一個平行宇宙中,有「另一個你」已經獲得過類似的體驗,從而讓你也受到了影響。

  在這個周五的午後,這種「既視感」,便拜訪了這個星球上的每一個人。

  然而,大部分人並不會注意到這種不易察覺的細微感覺,因為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在這天做過的事,在過去若干年裡他們也一直在做……上學、上班、做家務、喝下午茶等等,像這些做過無數次的事,哪怕真有人察覺到了有既視感,也會覺得沒什麽好奇怪的。

  而那些恰好正在做著以前從未做過的事的人呢?他們可能會更容易發現既視感的存在,但對於這種類似「錯覺」、且沒法兒解釋的東西,人們的選擇基本還是忽略。

  就是在這樣一個午後,一條小巷中,一場打鬥,正在進行。

  打鬥的雙方,你們也都知道了……是貝克爾和亞當斯。

  事情的發展和「上一次」並沒有什麽兩樣,在亞當斯已經站立不穩的情況下,貝克爾猛力一拳揍在了亞當斯的臉上。

  在貝克爾看來,這是「終結」對方的一拳;當然了,此時的他,想的只是終結這場打鬥,並沒有料到這拳會終結亞當斯的生命。

  那一刻,只見亞當斯兩眼翻白、兩腳發軟地踉蹌後退。

  眼瞅著他就要仰面朝後地跌到馬路上去,突然,一道人影從小巷旁邊的人行道上閃了出來,以一臂之力便擋住了亞當斯這個個頭超過一米八的高中生。

  也正是在那人把亞當斯攔住的同時,一輛校車從他們背後的街上駛過了。

  「嘿!你們幹什麽呢?」那個扶住了亞當斯的路人先是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那位,隨即又看向了小巷中的貝克爾,用一種大叔口吻、語重心長地念道,「小夥子們,年輕人打架沒什麽,但也要看看場合、注意分寸……」

  「嘁……」貝克爾啐了一聲,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隨便了,反正他也已經輸了。」說罷,他就轉身欲走。

  而被路人大叔救下的亞當斯經過了這片刻的休息,也從剛才的那拳中緩過來了,他當即掙脫了在旁扶住他的大叔,追上前去,衝貝克爾喊道:「別走!你把話說清……」

  「滾開!你這loser!」貝克爾還沒等對方把話喊完,回身就是一腳,用腳底抵著靠近的亞當斯將其頂開,「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還想挨揍嗎?」

  亞當斯本就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對方這一腳讓他摔了個四腳朝天,提起來的最後一股勁也散了,癱軟在了地上。

  站在巷尾的路人大叔,或者說……薛叔,在看到這一幕後,也沒有再說、或再做什麽,只是默默地離開了。

  薛叔的計劃,本就是這樣;他只想阻止接下來將會發生的那場事故,從而制止那樁事故所引發的災難性殺戮事件。

  至於這場事故的前因後果、當事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以及那輛校車裡的怪物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他並不想知道、更不想去管。

  「不要去深挖蝴蝶效應中的任何一個環節、更不要對其投入什麽個人感情」這是薛叔作為一個「時間回溯」能力者的最寶貴經驗。

  這份經驗,無疑是實踐帶給他的……

  很久以前,薛叔也是個想要「把事情做對」的人,但當他開始用能力去幫助別人時,他就發現……那是不可能的。

  你回溯時間,救了一個人,結果這個人的存活導致了另外數個人的死亡;你又回溯時間,再去救下那幾個人,事後又發現那些人都是殺人越貨的犯罪者;而當你再回溯一次,任由那些人死去之後,沒準你又會後知後覺地明白這些人也是情有可原、身不由己……

  命運就像一張由無數交織的絲線所編成的畫布,這張布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不管你怎麽著墨,最終呈現在上面的都將是一幅名為「殘酷的玩笑」的作品。

  薛叔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事,慢慢的……他對於「對」和「錯」的理解就變了。

  怎麽做才是「對」的呢?對那些無法「重來」的人來說,這問題反而簡單,他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哪怕結果不好,也可說是造化弄人。

  但薛叔……是可以「重來」的,對他來說,不存在什麽「盡人事、聽天命」,理論上來講,他可以嘗試無數種不同的決定,讓某件事達到一個他認為最「完美」的結果。

  只是……那樣嘗試,他會死。

  毫無疑問,薛叔的能力是有代價的;每一次「回溯時間」,都會消耗他等量的生命:回溯一天,他的壽命就減少一天,回溯一年,就減少一年……當然,他現在的能力還只是並級,他就算想,也回溯不了一年那麽久(並級回溯能力的極限是二十個小時左右)。

  綜上所述,考慮到自己的壽命,薛叔其實是很少出手的;他只會在有必要的時候……比如在自己行動所及的範圍內發生了某種死亡人數較多的重大事件時……才會使用能力。

  而且他也不會去追求什麽「完美」的結果,不會去想著一定要做「對」的事,更不會對那些接觸過的人投入太多個人情感或去深挖他們行事的動機。

  或可總結為治標不治本。

  薛叔不是不想「治本」,只是他已看穿,這世上的事,「人」只能「治標」,要「治本」,得尋求「更高位的力量或存在」才行,反正他是不行的。

  因此,今天的事,他也是這麽處理的。

  薛叔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哪怕明天在新聞上看到自己救下的那個高中生把另一個給殺了,他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他就是那個經典的「鐵軌問題」中手握控制桿的人,那個必須要去「做選擇」的人,而他的標準也很明確:死一個,總比死一群強。

  所以,救下亞當斯之後,薛叔要做的事便算是完成了。

  但……還是有一個異常之處,讓他的心中隱隱升騰出了幾分不安,在這「第二次」的十三號星期五中,理應在事故發生的時間點上從對面車道駛來的那輛黑色SUV……沒來。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17 10:56
第四章 LINE TWO (燕無傷)

  成功率最高的搶銀行方式是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讓你驚訝——便利店式搶劫。

  那麼,什麼叫「便利店式搶劫」呢?

  很簡單:走進便利店,用槍威脅店員把收銀機裡的錢交出來,然後離開現場。

  不需要周密的計劃,不需要強悍的體能,只要一個人、一把槍,挑一個人少點的時間,大致看一下周圍的情況,就可以動手了。

  很多實施這種搶劫的人甚至連車都不開,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肯定會被監控拍到,開車反而更容易留下蹤跡,所以乾脆就步行作案。

  比起那些複雜的犯罪活動,這類「幹了再說」的無腦劫案,卻往往都能得手。

  而這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項要素便是——快。

  快,就意味著過程短,搶劫案的作案過程越短,風險係數就越低,成功率也就越高。

  這是鐵則,誰都懂,但並不是所有的搶劫都適用這套規則,尤其是銀行劫案。

  不過,在二十世紀中葉的美國,的確有一名劫匪將這套「便利店式搶劫」的手法用到了搶銀行上。

  這個人既不是什麼國際大盜、也不是什麼鐵血悍匪,他就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這點有很多目擊者可以證明。

  此人也不像歷史上那些知名的銀行劫匪一般,依靠單次搶走幾千萬乃至上億美金的大案名揚四海、遺臭萬年……

  他的搶劫方式,非常簡單——挑一個位於小城鎮的小銀行或信用社,走進大堂,直接朝天花板開一槍,然後瞄準櫃面上的銀行職員,讓他們把櫃面上的錢盡可能多地裝進口袋,不管最終裝了多少,他都會在五分鐘內拿上錢離開現場。

  就是這麼一套三言兩語就能講完的流程,造就了一系列讓當年的美國警方苦追幾十年未果的懸案。

  雖然這搶劫計劃簡陋到甚至稱不上是個「計劃」,但若細細分析的話……會發現這裡面有許多高明之處。

  首先,這名劫匪很清楚人們的心理弱點,一聲槍響,遠比大聲的吼叫能更快地控制住場面;所以,他每次搶劫,都會先射擊天花板,在行動一開始就對在場的所有人進行強有力的威懾。

  其次,他挑選的目標,全是那種只有一兩個保安值班的小銀行,那種銀行的大堂面積不大,他可以保證……在搶劫完成前,絕大多數人、尤其是保安,時刻都處於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其三,他只拿櫃面上的錢,因為那些錢大部分都是已經在外流通過的舊鈔,很安全;另外,他還會威脅銀行的職員,跟她們(那個年代的美國,銀行櫃面九成以上是女性)說「別耍花招」、「我搶的並不是你們個人的錢,別逞英雄」、「如果你敢放有記號的錢進去,我不但能看出來,還會開槍」之類的話……在那種情況下,沒人還會去冒險。

  最後,最重要的一條,他不會因為貪心而失去理智,也就是說……懂得見好就收。

  他從來不會要求銀行經理去給他打開金庫,也不會因為看到桌上還有很多錢沒裝進袋裡而多做滯留;他嚴格地控制搶劫的時間……只要他覺得該走了,他就一定會走。

  就是靠著這麼一套手法,此人於數年內作案十餘起、屢屢得手,雖然他每次搶劫的金額都不算太多,但在那個還沒有攝像頭、美元也沒有經歷那麼多次通貨膨脹的年代,這傢伙累積下來也搶了幾百萬美金,且始終逍遙法外……這使他成為了最令警方和FBI頭疼的銀行劫匪,沒有之一。

  如果將搶劫銀行的方法視為數學公式,那麼便利店式搶劫很可能就是「劫銀界」的哥德巴赫猜想。

  會,和懂,是兩碼事。

  你知道一加一等於二,並不代表你就能證明一加一等於二。

  你看著像是王八拳打死老師傅的狀況,實際上卻是獨孤九劍無招勝有招。

  當然了,我說了那麼多,並不是想教各位如何去搶銀行,而是想為我的下一個比喻做鋪墊。

  一言以蔽之——燕無傷,就是「劫銀界」的令狐沖……哦不,歐幾里得。

  當你覺得把一個人比喻成小說中虛構的絕頂高手也無法形容其在某個領域中的實力時,那就只能把他比喻成現實中存在過的某個數學家了。

  十三號星期五,中午時分。

  燕無傷和他的四名同伙兒一塊兒坐在車裡,吃著雞肉三明治,喝著瓶裝的礦泉水。

  這伙食是燕無傷安排的,毫無疑問,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說起這頓午餐,其實他的四個同伙都曾有過不同的意見……

  「白先生」是個B級片影迷,他覺得他們應該像某部老電影裡演的那樣,彼此以顏色為代號相稱,並在搶劫前找一家家庭餐廳吃個飯,臨走時每人再給女服務員一塊錢小費。

  「橙先生」是個粗暴的人,反智、討厭思考,也討厭別人讓他加入思考;當別人問他想吃什麼時,他的回應十次裡有九次是去汽車餐廳買一份快餐。

  「藍先生」是個沉迷脫衣舞俱樂部的傢伙,他想讓大伙兒去吃俱樂部裡的自助餐。

  而「粉先生」,是一個嚴重的種族偏見者,這也是為什麼……他寧可用「粉先生」這種代號,也不要用「黑先生」;只不過,他嘴上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對任何人種存在歧視或刻板偏見。

  當被問起搶劫前想去吃什麼時,粉先生是這樣說的:「我個人是想吃藍莓派和燉菜啦,但我猜紅先生(燕無傷)你一定是想吃中餐對吧?嘿嘿,行了,你不用解釋,我不會跟你爭的,我可不想被你用功夫揍一頓。」

  聽完了這四個活寶的意見後,燕無傷表示,白先生那個關於代號的點子不錯,搶劫時他們用代號相稱會更安全,故而保留;但去家庭餐廳的提議被他否決了,因為培根、肉餅、咖啡和啤酒等東西混在一起會有一定的機率讓胃不舒服……同理,快餐也吃不得。

  粉先生的意見讓燕無傷哭笑不得,某種意義上反而讓他吃不了中餐了。

  而對於去脫衣舞俱樂部的提議,燕無傷沒有表態,其他人也沒有理會——如果你有一個朋友,他很少在上午起床,在中午時就想著要去夜店之類的地方,且連吃飯都想在那種地方解決,那基本上……你已不需要在意他說的任何話了。

  於是,最終……他們就吃上了現在這兩樣東西。

  這,就是計劃周到的人會做出的合理選擇;你也不想在搶劫時因為壓力和不久前的一頓午餐而產生腸胃不適乃至拉一褲襠屎吧?那就吃乾淨點、管個七分飽就行了。

  這也是細節,你的身體就是搶劫的本錢,據不完全統計……在搶劫時突發腹痛和心臟病的例子可能比你想像中要高得多。

  吃完午飯,休息了片刻,「紅、白、橙、藍、粉」這五位「先生」,便戴上滑雪面具、手持半自動步槍,將車開到了基奇納市中心的聯邦儲蓄銀行門口,開始行動了。

  根據隊長紅先生……也就是燕無傷的安排,頭腦比較簡單的橙先生被留在了車上負責放風,另外三人則隨他一同衝進了銀行。

  突突突——

  他一進門就衝著櫃臺上方的防彈玻璃掃了幾槍,在那上面打出了一片彈痕。

  「所有人……趴下!」燕無傷吼這一嗓子的同時,已經朝著櫃臺走過去了。

  下一秒,便有尖叫聲響起,他的三名同伙立刻就開始連唬帶喝地控制場面,讓那些驚慌失措的路人閉嘴趴好。

  此刻,銀行的午休時間剛過,但大堂裡的人並不多,也就七八個路人加兩名保安;畢竟基奇納的人口密度就這樣兒,而且這年頭九成的個人銀行事務在網上就能自行處理。

  白、藍、粉先生很快就把人集中到了一起,讓他們在地上趴成了一排。

  而燕無傷則來到櫃面那兒,將四個空的、疊起來的大號兒旅行袋塞進了櫃面下的翻動式抽屜裡,衝著臺面上的話筒道:「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不管你們從哪裡拿、怎麼拿……總之,用錢把這四個包裝滿,然後讓你們的負責人把包拎到櫃臺外面來。」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好像是遙控器的東西:「幾天前,我已經在你們這棟建築裡藏了一個型號為WVRHDT超高強度炸彈,其威力足夠把你們這棟樓夷為平地;五分鐘後,如果錢拿出來了,我就把這個起爆器撂下,和我的同伴們離開這裡;要是沒拿出來,你們也不用找藉口或者拖延時間……錢我不要了,我會殺死所有企圖反抗的人,然後出門,引爆炸彈。」

  燕無傷這話說到一半時,櫃臺內的一名當班經理已經開始瘋狂地給其他銀行職員使眼色打手勢,讓他們把櫃面上的錢聚起來放進包裡,而他自己則是拿上三個拎包,快步跑向了後方,用身上的磁卡以及指紋打開了通往金庫的那道門,還喊了兩名同事跟著一起來。

  燕無傷明白,這名經理是個聰明人,但也不算太聰明……這樣的人,會讓他的計劃更加順利。

  事實上,燕無傷根本沒裝什麼炸彈,所謂「WVRHDT」,其實是一個他今天在路邊的廣告牌上看到的縮寫詞,意為「無線網絡虛擬實境高清電視」,而他手裡的「起爆器」,也不過就是個電視遙控罷了;他會去扯「炸彈型號」這事兒,是因為在編謊話的時候,加上這種反正也沒人知道是啥的細節,會大大增加可信度。

  很顯然,連炸彈是假的,那「五分鐘後殺光所有人」的威脅也是說說而已了。

  燕無傷不是沒殺過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則,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殺人的;他把話說得很絕,只是為了讓對方沒有餘力和時間去思考,用壓力迫使對方不敢或不能去做多餘的事。

  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從銀行櫃臺內的無聲直線警報響起,到警察趕來,剛好需要五分鐘,這是燕無傷通過實驗(報假警)和計算(看地圖測距離查路線)得出的數據。如果附近正好有巡邏車的話,或許會有兩名警員更早一些趕到,不過燕無傷選擇的搶劫時間是一個附近剛好沒有巡邏車的時段……這當然也是他計算之中的。

  基奇納這個地方基本不會堵車,所以這個時間也不會有多少誤差;果然,當銀行經理把四個裝滿錢的旅行袋分兩次從櫃臺邊的門裡拎出來時,外面剛好隱隱約約可以聽到警笛聲。

  「白,藍。」待那四個拎包都在了地上擱好,燕無傷便側過頭喊了一聲。

  白先生和藍先生聞聲,當即就過來拿錢。

  這世上有兩樣東西,你扛著的時候會感覺它們比實際重量要輕,那就是——錢和女人。

  此刻,白藍這兩位就有這種錯覺……別看他們扛著的包都賊重,但他們的腳步可輕快了,二十秒不到這倆就已經拿著錢回到車上去了。

  燕無傷也在撂下了「起爆器」後,與粉先生一同撤出了銀行大堂。

  由於趴在地上的那些人質們都是腳衝大門的,所以直到劫匪們離開時,也沒人敢起來。

  一切都很順利。

  一切都照著燕無傷的計劃發展著……

  他們的SUV發動時,衝在最前面的警車離他們還有兩條街的距離,而那些警車來的方向,也與燕無傷預判的一致。

  下一步,他們只需根據燕無傷事先安排好的路線,避開來自其他轄區的警力圍捕,全速行駛一公里左右,然後,在一片周邊巷子較多的、路面較窄的區域,朝著後方投下一個自製的「煙霧彈箱」。

  這個箱子能將很大的一片區域都籠罩在濃厚的、嗆人的煙霧中,臨時出動的警方是不會配備對應的裝備的,但他們卻可以戴上早已備好的防毒面具下車,將錢分為兩份,兵分兩路從小巷中逃跑。

  燕無傷這次的雇主,即代號為「煙土俱樂部」的個人或組織,所要求搶劫的金額……大致就是能裝滿兩大包的錢,所以,最後只要這兩隊人當中有一隊逃脫,任務就算是成功了。

  當然了,假如兩隊人都能跑掉,那就更好,那樣他們就有了四大包錢。

  根據道兒上的規矩,這類搶銀行的「工作」,雇主方面除了要提供搶劫前所需的資金、裝備、假身份等,還要負責在搶劫後洗錢,最後拿到的「乾淨錢」,再按照比例分成給執行者;而若執行者能「超額完成」自己的工作,那麼分成自會變得極高,通常是成倍增長。

  燕無傷今天幹的這一票,從他們拿著錢走出銀行的那一刻起,已經算是做成了九成,最後那一成……即「逃跑」這件事,可是燕無傷最擅長的;一會兒只要煙霧一起,讓他鑽進了街巷之中,那一百個人也逮不著他……不管你們信不信,燕無傷就算扛著兩大包現金,也用跑酷把這群人甩掉。

  然,就在他這筆買賣無限接近成功的時刻,意外……出現了。

  一輛「犀牛」(警用重型SUV,強化懸掛與撞擊性能,內置EMP、彈出式釘刺帶等),忽然從他們側前方的一條岔路開了出來,直接就逼近到了他們十五米之內。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冒出『犀牛』這種東西來?」開車的橙先生當時就慌了,縱然他猛踩油門,但車輛性能上的差距還是讓他漸漸被追上。

  這個問題的答案……燕無傷也很想知道,周圍轄區的警力和資源分布他都調查過,除非有人能提前一分鐘預見到他們會往這條路上跑,否則以聯邦警察正常的反應機制不可能有車能在這個時間點追到這個地方來。

  而實際上呢,也的確如此。

  駕駛那輛「犀牛」的警員,是一名曾經在「交趾戰役」(反抗軍與聯邦之間的重大正面戰役之一)中受過傷的退役士兵。

  半個月前,他剛剛結束PTSD(即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相關治療,被確認可以加入警隊;按照醫生的說法,他已經基本痊癒了,最多就是精神上可能變得比一般人要敏感一些。

  今天,就在燕無傷搶劫銀行的同時,遠在幾公里外某間警局車庫中的這位「警員」……忽然就開始感覺到一種強烈「既視感」,那幾分鐘裡,他發現自己的所見所聞都變得似曾相識,他甚至在與同事聊天時能搶著說出對方的下一句話來……

  就這樣,在一種他自己也解釋不了的「感覺可能會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不祥預感中,他乘上了一輛「犀牛」;不顧自己搭檔的吐槽,他「跟著感覺走」般就把車從警局開了出來。

  幾分鐘後,已經開出一公里的他,還真就收到了通訊頻道中發出的警報……

  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幕。

  「該死!攆上來了!」在犀牛的撞擊和擠蹭中,橙先生一邊努力穩定住車身,一邊叫罵著。

  但無論如何,他們的速度終究是慢下來了,那些從後方漸漸追近的其他警車就是參照物。

  嗞——砰!

  在一番不算太久的追逐碰撞後,SUV上的劫匪們都快吐了,而這時,旁邊那輛「犀牛」則給他們來了一發雪上加霜的EMP攻擊。

  在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車都是電力主驅或油電混合的……被EMP攻擊的結果不言而喻。

  燕無傷他們的車當時就失控了、開始側滑,他們前方就是一個弧形的路口,這樣下去,他們的車在恢復速度之前就會被警車包圍並卡死在彎道的死角處;「犀牛」的駕駛員無疑也看到了這地形才會果斷發動EMP的,此時,他也已經開始減速,並將車頭拐到了彎道內側、朝前車貼了上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豈料,異變又生!

  但見,一輛滿載著小學生的校車,從前方的路口駛了出來,面對失控側滑、高速滑向彎道口的SUV,以校車的轉向性能,自是避無可避……
29282128 發表於 2018-4-20 13:17
第五章 LINE SEVEN (上)

  偵訊室內,抽完的煙頭很快就填滿了半個煙灰缸。

  羅賓遜探長的理智讓他拒絕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編的故事,但他的直覺卻在提醒他聽下去。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你是個『時間旅行者』?」碾滅了又一個煙頭後,探長皺眉問道。

  「你的說法並不確切,但你要那樣理解也行。」薛叔回道。

  「讓我來順一順這事兒啊……」探長接道,「按照你的說法,假如你什麽都不做,那麽……在今天午後時分,本案的被害人,即吉姆·貝克爾,會與他的同學亞當斯發生一場打鬥、繼而引發一場車禍;這場車禍除了會讓亞當斯當場斃命之外,還會牽扯到一輛校車和一輛超速的SUV,而那輛校車上剛好潛藏著一隻能夠夷平半座城的怪物、SUV上則坐著五個剛剛打劫了基奇納聯邦儲蓄銀行的劫匪?」

  「概括的不錯。」薛叔應道。

  「呵……」羅賓遜冷笑一聲,接著說道,「於是,在災難發生後的晚上……也就是今天的晚上,你進行了一次時間旅行,回到了今天的中午,趕在亞當斯被校車撞上以前來到那條小巷,制止了這一幕的發生;可沒想到,另一邊的狀況卻又發生了變化——由於銀行劫匪們的車來得比上一次晚,校車與SUV依然是相撞了,只不過撞擊的地點變了而已,怪物終究還是跑了出來,展開了屠殺。」

  「是的。」薛叔道,「不過這次,我離事發地點比較近,在怪物出現後不久,我就趕了過去,試圖殺死它,以控制傷亡的數量。」

  「哦?」羅賓遜用一種聽人說書般的口吻、挑眉問道,「那你成功了嗎?」

  「成功了我就不會在這裡跟你聊天了。」薛叔接道,「那怪物強得難以置信,我差點兒就被殺掉了,還好我可以通過『發動能力』來逃跑。」

  「哦。」羅賓遜已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那這次……你又跑到where,或者說when去了呢?」

  「早上。」薛叔回道。

  「早上的地鐵站?」羅賓遜接道。

  「不,比那更早。」薛叔否定道,「早上六點,我去了貝克爾的家。」

  「這麽說來……你在殺人之前還私闖民宅了?」羅賓遜又道。

  薛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潛入他的臥室,將他制伏,用他的指紋解鎖了他的電腦,搜查了他的硬盤和房間,並且問了他幾個問題。」

  「哈?」羅賓遜聽著這些,只覺得腦仁疼,他在露出疑問的表情時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長話短說……我發現這個叫貝克爾的高中生和本地的一些犯罪團夥有勾結,他通過下藥、脅迫等手段,打著『派對』的幌子,來組織針對高校女生的犯罪活動;其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在暗網上跟一群和他差不多的人炫耀。」薛叔接著道,「亞當斯的女朋友就是貝克爾的受害者之一,我想那就是他們今天起爭執的原因……我把人推下鐵軌的時候亞當斯也在,現場的探頭應該也拍到他了,你可以去向他本人確認;而貝克爾今天逃課並出現在地鐵站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要去發派對的傳單……」他微頓半秒,再道,「這些傳單,現在就在你們這兒的證物室裡放著,不過在我跟你說這些之前,你自然不會因為這種東西而想太多……至於貝克爾的犯罪證據,你找人去他的房間裡搜一下就有了。」

  一口氣說完這些後,薛叔停頓了幾秒,再補充道:「哦,順帶一提,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些,是我『第二次回溯』時發生的事情,也就是我所經歷的第三次『十三號星期五』。」

  「那你現在經歷的是第幾次呢?」羅賓遜問道。

  「第七次。」薛叔回道。

  「那三到六次裡你都做了什麽?」羅賓遜道,「或者說……為什麽還有那麽多次?難道你每次都沒能制止災難的發生?」

  「對。」薛叔直言不諱,「我剛才跟你說的那『第三次』,已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那回……我在制伏了貝克爾並搜查完畢後,就把他犯罪的證據全部擺了出來,用他自己的手機報了警,然後離開了他的房間,躲在他家的別墅附近用望遠鏡觀望。

  「五分鐘後,來了幾輛外觀很低調的車,但不是警車,車上下來的人也不是警察。

  「看起來……本地的幫派也不是省油的燈,儘管他們表面上對這個少爺很客氣,但背地裡還是留了一手的;我不知道他們是在貝克爾的通訊設備上做了手腳,還是在警局裡有內線,總之……他們就這麽闖進了貝克爾的家裡。

  「接著,可能是雙方發生了什麽爭執,或者那些人權衡利弊後做了些決定,片刻後,貝克爾全家都被殺了,那些犯罪證據也都被帶走,房子也被縱了火。

  「事情到這裡為止,我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死的人也不多。

  「因此,在確認了消防車趕來後,我就去了市中心的聯邦儲蓄銀行……」

  他說到這兒,羅賓遜忽然插嘴道:「為什麽不去小學那邊呢?比起跟銀行劫匪打交道,溜進小學的停車場、扎爆幾輛校車的輪胎……不是容易得多嗎?」

  「這我當然也知道。」薛叔道,「但你有所不知……類似這次這種事件鏈,是很難處理的;你剛才也聽我說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情況存在著差異——這種差異,多半是因為時間回溯帶來的『既視感』讓某些人在某些時刻做出了和上一次不同的選擇,也就是製造出了所謂的『平行宇宙分歧點』。

  「理論上來說,每一個個體每一次的猶豫、每一個『不確定』的念頭,都有可能製造出一個分支,繼而衍生出一個平行宇宙;這些『選擇』有的很重要,有的則只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但你永遠無法判斷哪些選擇會被時空自行消化和修正,哪些又會因蝴蝶效應而被無限制地放大……你只能憑經驗去猜測。

  「而根據我以往回溯的經驗,結合前兩次『今天』所發生的差異,我推斷……『兩車相撞、怪物暴走』這個事件,在時間線上是一個類似『時空標記』的重要節點;雖然看似偶然,但其背後必定有著大量的『因果』在推動其發生;因此,當我對這件事進行干預時,如果干預行為本身所產生的『因果』不足……那我製造的改變就會被時空自身用各種方式『修正』掉。

  「在『第二次』時,顯然就是這個情況,早在我『救下亞當斯』的行為實施之前,時空已經對這條時間線上的一些細節做出調整了,但這種調整並不是為了阻止我救下亞當斯,而是為了促成兩車照常相撞;這就說明——『亞當斯的死』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但那兩輛車的相撞、以及車上那個怪物的暴走……是很重要的事件,若其被破壞,會給時空的連續性帶來較大的損傷。

  「綜上所述,『第三次』時,我去破壞校車肯定是沒用的,因為在面對這種大事件時,扎爆輪胎這種勾當的『干預』力度太弱了。

  「假設那個怪物藏在某個的學生的隨身物品裡、或者本身就是偽裝成小學生的存在,那哪怕我把所有的校車全弄拋錨了,他/她也一樣會通過其他的方式離開學校,比如搭其他家長的車什麽的、甚至是步行……最後他/她還是會在某處被劫匪的車撞到而暴走。」

  羅賓遜道:「你就不能試著在怪獸暴走前把他/她找出來?」

  「怎麽找?」薛叔道,「在『第一次』時,我就想確認校車上學生的死亡名單了,但那根本無從查起……基奇納所有公立小學的校車都是自由乘坐的形式,每天都是按站、而不是按人來接送學生的,學生們想怎麽乘、乘哪一班……都可以自行決定、隨時更改。

  「而且,那天我介入調查時,災難已經發生了……假如當時只死了一車小學生,那還比較容易圈定的目標範圍,可那時已有大量的人口傷亡和失蹤,根本無法確定哪些失蹤的孩子是乘坐那輛校車的。

  「再退一步講,即便我把怪物的嫌疑縮小到二三十人之內,我又能怎麽樣呢?過去問他們『你們誰是怪物啊?』會有結果嗎?對那怪物的情報,我也幾乎一無所知,它有沒有智慧、是如何潛伏的等等,皆是不明,萬一我的出現讓它感到威脅,提前暴走了呢?」

  羅賓遜又抽完了一支煙,緊接著點起了下一支:「好吧……你接著說。」

  薛叔接道:「中午時分,我到了聯邦儲蓄銀行附近,等候著劫匪出現。

  「因為時空的修正力,我不能輕舉妄動,如果我按照我所知的搶劫時間點提前一兩分鐘報警,那這次的劫匪們很可能就會因為某種狗屁倒灶的事情、或者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不祥預感』耽誤一會兒,剛好在行動前聽到警笛聲,從而放棄搶劫,隨後他們依舊會在某處因某種原因引發怪物暴走……

  「在他們開始搶劫的那一刻立刻報警也是沒用的,因為銀行自身的報警系統差不多也是在這時啟動的,銀行內部的直線警報還比我自己用手機撥號報警要快。

  「提前去找劫匪也是不現實的,我只知道他們會往哪兒跑,但不知道會從哪兒來。

  「那剩下的辦法就一個……在他們即將完成搶劫的時候,我衝過去把他們的車給廢了,幹掉司機、拿走他的武器,接著衝進銀行,把其他劫匪堵在大堂裡,不讓他們搶奪其他的車輛逃跑。

  「只要我一直拖延到這批劫匪被警方包圍,事件鏈就斷了;而我所做的這些事,所產生的『因果』也已足夠,這種『干預力度』應該就能成功抵消時空的修正力,阻止怪物暴走事件的發生。」

  「嗯……」羅賓遜沉吟道,「從你宣稱眼下已是『第七次』星期五這點來看……事情的進展並沒有你想得那麽順利吧?」

  薛叔點點頭,直接說道:「那五名劫匪裡有四個是烏合之眾,但還有一個……至少在逃跑這件事上,強得匪夷所思。

  「這貨居然能扛著兩大包錢、在身中數彈的情況下從我眼前健步如飛地逃跑,隨即一路跑酷把我甩出百餘米,就在我的視線中搶了一輛在街上行駛的車……之後的事情我想我就不用再說了。」

  「於是你就開始了『第四次』?」羅賓遜順著對方往下問。

  「第四次的進展和第三次差不多,區別在於……這回我進銀行時,完全無視了那些人質的死活,直接用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重武器。」薛叔接道。

  「這樣你也讓人跑了?」羅賓遜道。

  「第三次的時候我就懷疑逃走的那小子是個能力者,第四次時我算是確定了……」薛叔接道,「那傢伙有著相當高的身體強度和快速自癒的能力、而且他還可以在受到在常人看來絕對致命的傷勢時保持很高的運動能力……」

  「哦。」羅賓遜不置可否地念道,「後來呢?」

  「這次,我沒有在怪物暴走後立即回溯時間,因為我已經沒招了。」薛叔道,「我任由趕到現場的警方將我逮捕,抓回警局關押。在這個過程中,我一直在思考該怎麽辦,接著……我就遇到了你。」

  「呵呵……」羅賓遜笑了,「是啊,你一開始說『至少在另外三個平行宇宙中我們已經認識了』,那表明第四到第六次我倆都有見面囉?」

  薛叔沒有正面回答這話,因為這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他只是應道:「在與你的交談中,我發現你是一名很有能力的探員,而且你也有著比較高的權限,最關鍵的是……你和那些我在短時間內無法接觸或完全取信的FCPS或EAS人士不同,你就在基奇納本地基層工作,我可以在半天的時間內就與你接觸並利用你去達到目的。」

  停頓片刻後,薛叔再道:「就這樣……我開始了第四次回溯,來到了我的第五次星期五;這回,我把事情簡化了,我挑了個公共場合,親自幹掉了貝克爾,即在地鐵進站時把他踹下了站台。

  「然後我就待在原地,等著警方把我抓起來;進了局子後,我本來還想主動提出『只跟羅賓遜探長談』,沒想到我什麽都沒說,你就自己來審我了。

  「在那次審訊中,我對你說了謊,因為我並不指望你能相信我此刻對你說的這些話;相比之下,你應該會接受自己更熟悉的一些設定,比方說——多重人格分裂症。

  「如是想著,我就在你面前演了場戲,扮演了一個有著三種性格的人。

  「你一時也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耍花樣還是確有其病,反正我告訴你……殺死貝克爾的是我的『殺人狂人格』,而和你交談的這個是『善良人格』,此刻,『善良人格』得知了另一個『搶劫犯人格』參與的某個銀行搶劫計劃,想要向你求助。

  「時間、地點、人數、乃至他們開的車、穿得裝束、用的武器我都跟你說了,我還特意關照你,其中有個能力者很擅長逃跑,千萬要注意他。

  「當時的我希望你能根據已知的信息設下埋伏,來個一網打盡。

  「可結果……你只是派了一輛巡邏車,讓他們在我說的時間到銀行那兒去『看看』,毫無疑問……那是屁用沒有的,你的警員被幹掉了,怪物暴走也照常發生了,我的計劃再一次……失敗。」

  羅賓遜聽到這兒,連煙都不想抽了:「那第六次呢?你又做了什麽?」

  「早晨的事和第五次基本一致……但第六次時,被捕後我沒有裝精分,也沒提時間回溯的事,只是很理智地跟你聊了一會兒。」薛叔道,「其一,我想讓你認為我是個冷靜、清醒的人;其二,在第一點的基礎上,我想讓你重視起那樁銀行的劫案。」他頓了頓,「說實話……到了第六次時,我已經放棄了保留自己的清白和安全,哪怕被視為搶劫犯的同夥、無差別殺人狂什麽的……我也認了,反正我總是有辦法逃走的。另外,我也留了個心眼兒,盡可能多地從你的口中套取到了一些關於你的信息……萬一還有第七次,我便有了一定的資本,免得又要從零開始跟你聊。」

  「那第六次……我聽你的了嗎?」羅賓遜問道。

  「聽了,你不但認定了劫案是真實的,還通過自己的情報網查到了這是一單『由第三方發起的搶劫訂單』,比起一般的民間團夥來,這一票十分棘手。」薛叔回道,「於是,你在不到兩小時內就調集了自己能調集的全部警力,提前布下了天羅地網……可沒想到,還沒行動,就被對方給發現了,他們就這麽放棄了計劃,並仍舊在某處觸發了怪物暴走事件。」

  「哼……被發現了?」羅賓遜笑道,「你這是在暗示我,警局裡有臥底?」

  「考慮到第三、四次時貝克爾的死法……」薛叔道,「你覺得已不算暗示了吧,基本可以確定警局裡九成是有臥底的。」

  「好好好……故事很精彩,儘管內容都很荒謬,但你的話說得很中肯,我也找不到什麽邏輯漏洞。」羅賓遜探長往椅背上靠了靠,「那麽你現在需要我幹什麽呢?是不是要我把指揮權移交給你……讓你去阻止那件還未發生的搶劫啊?」

  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諷刺。

  這,就是時間回溯者的悲哀;每一次回溯,你先前的努力都會白費,幾乎沒有人會相信你、理解你,不管你做的是好事、壞事、對的事、還是錯的事……

  你什麽都不做,壞事就會發生;而你若是做了什麽,別人也並不會知道你阻止了壞事的發生,只會看到你所做的、令人費解或厭惡的舉動。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好警察,但同時也是個頑固的人。」薛叔接道,「還好……在上一次回溯中,我找了個節骨眼兒,去了趟廁所。」

  「你想說什麽?」羅賓遜道。

  「廁所斜對門,我沒記錯的話……是二零三辦公室,有不少警員聚集在裡面看棒球比賽,因為人多、顯示器的聲音調得很大……」薛叔說道,「而且,是直播。」

  「呵……我明白你要幹嘛了。」羅賓遜腦子轉得也很快。

  「第九局,下半,鷹盔隊第四棒蓋伊擊球,此時滿壘,第一球,二壘上的球員道金斯盜壘未果、回壘,防守一次後,擊中,界外;第二球,打手觸擊(短打),對方投手漏接,一人得分,其他人分別推進一壘,繼續滿壘;下一棒打手托尼,奇蹟般的一記全壘打。」薛叔即刻就說了這麽一段內容,最後補充道,「比賽應該還要過一會兒才會到第九局……你去看完了我們再聊吧。」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3: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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