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21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8 10:09
第五章 斬落

  在這個宇宙,儘管二十三世紀的人類科技已經非常發達,但「巨大人形戰鬥機器人」這種東西仍然是只存在於文學或影視作品裡的設定。

  聯邦不去開發這種兵器的原因也很簡單:其一,能源問題;其二,實用性。

  能源這塊,主要難點在於動力裝置的微型化。

  既然你造了一個人形作戰單位,那肯定得保證它在行動時有著接近人類的運動性能,否則就沒有意義了;但假如動力裝置占的空間太大,那就不是「人形機器人」了,而是「龜仙人形機器人」。

  可惜,以這個時代的技術,唯一能滿足這種微型化條件的動力源就是「核能」;讓一個可以長距離移動的作戰單位搭載這種動力自是不妥的,航母和潛艇也就算了,陸上兵器揣著個核反應堆到處跑的風險難以預估……所以,在新能源或者更新的微型化技術出現前,這個問題怕是無法解決了。

  什麽?你說插電線?且不說你能造得出多長的電線,你的敵人看到電線後直接把它拔了或者打斷不就完了?你以為人家是弱智麽?

  當然,關於巨大機器人,能源還只是次要的問題,實用性才是主要問題。

  你開發一種兵器出來,自然是要用的,那麽……什麽樣的戰爭非得要巨大的人形戰鬥機器人去打呢?

  答案是,沒有那種戰爭。

  現代的人類戰爭,是雙方圍繞著彼此戰略及軍事設施展開的攻防,以消滅或占領為最終目的。

  如果你要進攻某個設施或單位,最好方法就是用導彈、用炸藥去遠程搞定它,而不是派一個巨大的人形機甲過去將其砍爆。

  如果你要防禦敵人的進攻,最好的方法是張開彈幕和防護罩來抵消對方的遠程攻擊,同時自己也發一些導彈出去對敵方的發射體展開反擊,而不是派一個巨大機器人穿過槍林彈雨過去反打。

  如果你要占領一個地區或設施,最好的方法是在轟炸過後派地面武裝部隊進行搜索和壓制,而不是讓巨大機器人過去掀掉建築的屋頂、用比水泥管還粗的炮管指著俘虜們的頭讓他們舉手投降。

  簡而言之,現代戰爭中根本沒有那種「必須由巨大機器人來完成的任務」,而巨大機器人可以完成的所有任務,都可以由其他的作戰單位來完成、且後者的效率更高。

  若一定要找出一件事是只有巨大機器人能做的,那恐怕就是「近戰打擊」了,但又有什麽樣的敵人非得用卡車頭那麽大的拳頭、列車那麽長的裝甲刀去搞定呢?怪獸嗎?

  然而,就算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打怪獸,同樣是用傳統的戰爭兵器更有效。

  一頭怪獸如果連機器人的拳頭都躲不過,那肯定也躲不過導彈,那我為什麽不直接用導彈去轟它?難道導彈爆炸時所產生的破壞力還不如一塊以一定速度前進的大鐵墩子?

  說到底……「用巨大機器人而不是導彈去打怪獸」這個邏輯,基本等同於——「我想殺死一頭犀牛,但我覺得用火箭筒不如用大鐵錘」。

  綜上所述,在2218年的聯邦,巨大人形機體這項事物,依舊也只是種「男人的浪漫」罷了;任何一個有理性、負責任的軍工科研人員都不可能一本正經地將研發這種兵器的議程提上來,更別說實際去研發了。

  但,此時,此刻……索利德卻是親眼看見了這麽一個玩意兒,而且正在朝他所乘坐的飛機追來。

  縱是身經百戰,見到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時他也不禁爆了句粗口。

  「我知道了……」不過,老兵畢竟是老兵,僅用了數秒,他就恢復了冷靜,並開口對那兩名飛行員道,「二位,現在由我和我的手下來接手駕駛,你們倆回客艙去,等我的指示。」

  兩名飛行員聞言,也沒多說什麽,這會兒飛機本來就是半自動駕駛狀態,所以他們簡單地應了一聲,就離開了座位;從頭到尾他們也沒有質疑過索利德會不會開飛機,因為這位長官說話時的氣場就給他們一種老司機的感覺。

  「對了……」待那兩人準備開門時,索利德又提醒了他們一聲,「……出去之後,別亂說話。」

  …………

  與此同時,另一邊,「猩紅魔魁r-42」駕駛艙內。

  「離『指定區域』不遠了哦,嘿嘿……該用哪種攻擊方式比較好呢。」博士坐在經過他本人改裝(為了配合他的體型)的駕駛座兒上,陰惻惻地笑著。

  「你可別把他們都搞死了……」坐在他後邊兒的蘭斯用銼刀磨著指甲,接道,「呵……雖然那樣做或許也挺有意思的……」

  「你是想看看,當你說出『我不小心把飛機上的人殺光了』時,子臨會有什麽反應吧?」博士對蘭斯的惡趣味也是略知一二。

  「是啊……」蘭斯拉長了嗓門兒應道,「但我大體上也能猜到,他會若無其事地回我一句『會死在這裡,說明他們也不過如此吧』,然後在心裡默默地給我記上一筆,等日後找我算賬時多捅我一刀……」

  「聽你這意思……你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在他的手裡?」博士接道。

  「大概吧,但未必是他親自動手的就是了。」蘭斯回道。

  「你為什麽要跟一個遲早會殺死你的人合作呢?」博士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哈哈哈哈……」蘭斯卻是笑出聲來,接道,「整個世界都將被他所葬送,多添一兩個像你我這樣的亡魂……又有何妨呢?」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有七分像是玩笑,但還有三分像是在說一件註定將發生的事。

  「喂喂……怎麽把我也算進去了?」博士轉過頭,看著蘭斯,狐疑地問道。

  「我就隨便那麽一說,你就隨便那麽一聽,別在意。」蘭斯打了個哈哈,扯開了話題,「現在你應該注意的是……咱們正在追蹤的那架飛機已經離開你的視線了。」

  經他這一提醒,博士趕緊又轉頭看前面,結果發現……原本在其前方水平高度飛行的那架「灣岸九號」飛機此時已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難道這年頭民用飛機也流行裝光學迷彩了?」博士一邊念叨著,一邊在前方的主屏上調出了一個掃描分鏡,結果他很快就意識到……那架飛機並不是「隱形」了,只是在短時間內突然大幅降低了高度和速度,降到了他們的下方並被他們甩到了身後。

  「謔~我一個走神,居然就跑到我後面去了啊。」博士說話之間,其雙手也在操作台上飛舞起來,猩紅魔魁r-42在其操控之下也調轉了方向,朝那飛機衝了過去。

  「民用飛機的飛行員就算能夠做出剛才的那組動作,在徵得機上負責人同意之前肯定也不會貿然行事的。」蘭斯接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話,索利德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們,並接手了飛機的控制權。」

  「呵……你的意思是,現在那架飛機是『老兵』本人在駕駛,就算我對他們『粗暴』一點也沒關係囉?」博士說這話時,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獰笑。

  「你看著辦吧。」蘭斯應道,「還是那句話……別把那幾個『關鍵人物』弄死了就行。」

  得到了這個近似於「肯定」的回答,博士心裡自也有了分寸。

  下一秒,猩紅魔魁r-42便一個加速,瞬間就拉近了它與飛機之間的距離。

  這台型號為「r-42」的巨大機器人,是一部名為「猩紅魔魁」的原型機體的變體,在經過了「1」到「41」型的不斷改良後,42型已經是非常成熟的型號,其主要特點就是強調「泛用性」;儘管r-42在作戰性能上比起原型機來要差一倍左右,但同樣的……它對機師的要求也較低,絕大多數普通人經過訓練之後都能駕駛,而且這機體還可以量產。

  看到這裡,可能有人會問了,聯邦不是不研發巨大機器人嗎?而且巨大機器人不是有兩個解決不了的問題嗎?那這玩意兒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答案很簡單:因為這是「逆十字」陣營的科技。

  關於動力核心微型化的技術,他們早就掌握了,至於實用性方面……前文說也得很清楚了——「任何一個『有理性、負責任』的軍工科研人員都不可能搞這種研究」……但逆十字這種常年使用瘋狂科學家的組織,大部分情況下不講什麽理性、也不負什麽責任,他們就是要搞「男人的浪漫」,就是要造巨大機器人!

  於是,此刻我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一台猩紅塗裝的機甲從一架飛機上方俯衝而來,在俯衝的過程中,其雙手朝後伸去,分別拆下了自己兩片戰翼,並將其拼裝變形,組成了一把巨大的「斬艦刀」。

  緊接著,便是握刀,怒斬。

  晃眼之間,但見一道猩紅的巨影自天空中閃過,刀鋒過處,綻出音障的激波。霎時,飛機一側的機翼便從機身上被斬離了,其切口處……平整得像是激光掃描到的斷層。

  像「灣岸九號」這種以追求舒適為目的的豪華民用客機,通常都有著巨大的體積、沉緩的操控感、以及形同虛設的防禦系統(只有呼救和小範圍自動維修兩個功能)……在這絕對的硬件劣勢下,縱是索利德也無法做出規避動作,只能硬扛。

  不過,對這種狀況,他也是早有準備……

  接管飛機的那一刻,索利德就明白,只要對方發動攻擊,不管是用炮火還是用這種誇張的攻擊方式,自己都沒有反擊的餘地,所以他才會在對方有所行動之前就把飛機降到現在這個高度。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斬擊發生的同一秒,索利德便用手動模式強制關閉了所有的推進引擎,這樣一來,剩下那一翼上的引擎也不再產生推進力了。

  但是,就算兩邊的引擎都停了,機翼本身的重量以及其在空氣動力學中的作用仍會讓飛機失去平衡,關引擎也只是讓機身失控的趨勢稍緩罷了。

  好在……以索利德的技術,有這「稍緩」的餘地便足夠了。

  數秒後,飛機便開始側傾、墜落,餘下的那側機翼在壓力下逐漸變形,眼瞅著也要折斷。

  而索利德只是淡定地坐在操控台前,在身旁那名士兵震驚的眼神中,用不緊不慢的手速調校起了飛機上的「懸浮系統」。

  這個系統是為了飛機的「懸停起落」功能服務的,而這項功能本身還需要主推進引擎的配合才能實現,但眼下兩側的機翼等於都已經廢了,只有飛機底部的那些「輔助助推井」還能用……以飛機現在的速度,這點動力能對機身起到的影響極為有限。

  不過,索利德卻可以利用這「有限的動力」,做到人們想象之外的事情……

  他以殘留的、搖搖欲斷的那側機翼作為支點,不斷地升高、降低各個輔助助推井的出力比例,在天旋地轉的體感中、在隨時可能墜機身亡的危情下……冷靜地找到了一個相對平衡的操作模式,讓飛機在半空像是跳華爾茲一般開始打轉。

  在這種有規律的旋轉下,飛機愣是減速了……無論是橫向還是下落的速度都在這微妙的平衡中減緩,助推井的作用在機身減速後也變得明顯起來,用以維繫「懸停穩定性」的上升力量逐漸增強。

  在這個過程中,索利德又根據速度的變化和機身的動作不斷調整著各個助推井的出力比例,最終……讓飛機迫降在了一片厚實的樹蓋上。

  儘管「降落」時產生的衝擊還是很大,但這種程度和毫無操控地直接墜落比起來輕多了,機身在落停時仍是完整的一體、並沒有斷開或瓦解,從操作台上的各種儀表來看,機上有一半以上的系統也都還能運轉。

  能將一場機毀人亡的慘劇挽救到現在這種局面,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個奇蹟了。

  但對索利德來說,好像也就那麽回事兒吧……

  「你沒事吧?」飛機完全停住後,只過了兩秒,索利德就轉過頭,用四平八穩的口氣問了身旁的士兵一聲。

  而那名士兵的回應是……打開面罩,別過頭去,把隔夜的晚飯都給吐了出來。

  「我去後面看看。」索利德見部下吐得那麽專注,估計也沒什麽大礙,於是就起身往客艙走去。

  由於機身有輕微的變形,駕駛艙的門已無法自動開啟,索利德只能把整扇艙門給卸了;反正他的b17鎧甲動力還很足,卸一兩扇門也花不了多少電。

  門被卸掉後,映入索利德眼簾的景象無疑是一片狼藉。雖然他在接手飛機後立即就通過廣播通知全機人員立刻坐好並繫緊安全帶,但顯然有些人沒有照辦……

  「士兵,報數!」索利德也沒廢話,掃視環境的同時就已開口喝了一聲。

  留在客艙內那幾名士兵也出於本能般地做出了回應。

  「一!」

  「二!」

  「三……嘔……」

  「四!」

  結果,六名士兵,只傳來四聲報數聲。

  「迅速檢查一下自己有沒有受傷、傷情如何,然後把客艙到貨艙全部搜一遍,看看五號和六號在哪兒、還活著嗎,隨後把傷員集中起來,帶下飛機。」索利德迅速下達了命令,邊說邊朝前走去,「我去動力室看看核心有沒有爆炸的風險、順便檢查一下各系統的受損程度,十五分鐘後和你們在外面會合。」

  此刻,在剛剛經歷了這番足以讓人留下心理創傷的驚人災難後,索利德卻是若無其事,仍舊雷厲風行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別說他的部下們了,旁人都在心裡排遣著「這貨到底是不是人」了。

  「長官……」當索利德從身旁經過時,癱坐在座椅上、正在給自己解安全帶的吉梅內斯乾笑著道,「說真的……你們那鎧甲真沒有備用的了嗎?」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6:0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11 00:13
第六章 「禁飛區」

  下午一點,亞馬遜叢林,某處。

  那架迫降後的灣岸九號豪華客機在斷裂的樹木和略有起伏的地勢上,摔成了一種「頭高尾低」的傾斜狀態。

  雖然索利德已親自確認了飛機並不存在爆炸的風險,但考慮到在一段時間過後機身或許會因為壓力而突然折斷或是滑墜,他還是讓所有人都從機艙裡出來了。

  當然了,就算他不提這個要求,也沒有人會願意繼續待在機上的。

  其一,飛機上的空調系統已經損壞,就算沒壞,在機身已經破了很多窟窿的情況下也等於是廢的。

  其二,半數以上的艙室內都死了人,而且死得相當慘。

  想像一下……一個人,在沒有安全帶固定的情況下,在一個急速下墜的大鐵罐子裡被摔來摔去,並與各種尖的、鈍的、硬的、更硬的角和面重重地碰撞……這撞完之後會是一副什麽樣的慘狀呢?不誇張的說,骨頭從體內戳出來已經算是死相比較好的了,那種腦漿子和血糊了半面牆、糊完之後又被真空力從某個小孔裡抽到機外的那才是真慘。

  坐在駕駛室後方客艙裡的那些人算是運氣好的,因為該艙室就相當於是這架飛機上的「頭等艙」,事發時,待在這個艙的人並不多,除了羅德里戈教授和吉梅內斯之外,剩下的就是吉梅內斯帶來的三名女伴、一名隨從,兩名從駕駛艙出來的飛行員,以及四名索利德手下的士兵;一方面,他們人少座位多,另一方面,那幾名士兵會督促眾人服從索利德的命令、立刻繫好安全帶,因此,這個艙裡的人全都躲過了一劫。

  但後面那些艙室裡的人,就沒那麽好運了……在廚房(是的這飛機上有廚房、而且設備還挺全)幹活兒的人、在貨艙外偷偷抽煙的人、在廁所裡的人、還有在普通客艙裡喝酒打牌的人……並不是每一個都會對索利德下達的命令做出積極的回應且迅速執行的;還有些人雖然也想執行指令,但身邊剛好沒有附安全帶的座椅,一樣也會遭殃。

  總而言之,這次迫降,雖是保住了一部分人的性命,但更多人的仍是在墜落的過程中喪命了;現在這飛機上70%的地方非但沒有冷氣吹,還充滿了內臟和血汙的氣味,那自是誰也不願去待的。

  於是,在索利德和羅德里戈的組織下,倖存者們在距離迫降點二百多米外的地方搭建了一個臨時營地。驚魂未定的挖掘小組成員們以及吉梅內斯帶來的人得以在此休息、處理傷勢、補充水分,順便還能跟許多像指甲蓋那麽大的蚊子培養一下感情。

  而索利德和手下的士兵們……還有成堆的事情要做。

  他們得去呼叫救援、清點物資、靠人力去給飛機內的動力核心添加冷凍液,還得把所有能搜集到的屍體較為完整地搬下飛機一一辨認、就地掩埋,再拿出他們剛剛在營地統計完的活人名單對照一下,盡快列出一份倖存、死亡和失蹤者的名單。

  一直到下午兩點半,索利德他們才回到了營地。

  此時,跟索利德一起行動的一、二、三、四、七號士兵全都已經累得快要趴下了,唯有索利德還是筆挺地站著,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聽不出絲毫的疲憊。

  順帶一提,此前行蹤不明的五號和六號士兵,也都被他們找到了;五號士兵在事發時為了幫助他人而導致自己沒能及時綁好安全帶,結果在迫降過程中受傷暈了過去,好在有鎧甲的保護,他姑且是保住了性命,只是身上有多處都骨折了。

  而六號……就沒那麽走運了,或者說他的運氣全都用在了別的方面;當索利德通過廣播告知全機人員綁好安全帶時,六號士兵正在一間廁所裡跟吉梅內斯的一名女伴調情,毫無疑問……當時他是把鎧甲給脫掉的,因此,迫降之後,他已是一具屍體了。

  「威爾森長官。」看到索利德返回時,吉梅內斯放下了手中的那勺魚子醬(他讓隨從去貨艙裡拿的),迎上前去說道,「雖然我也想盡快擺脫目前的處境,不過……我覺得你們也該休息一下,就算你自己不休息,好歹也讓手下們……」

  「我現在就是在讓他們休息。」索利德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打斷道。

  在他說話的同時,那五名士兵確已陸續從鎧甲裡走了出來,跑進營地裡開始喝水。

  雖然很渴,但他們喝得並不快,他們都知道在炎熱的天氣下運動後不宜暴飲,否則反而會對心臟造成更大的負擔、並損失電解質。

  「呵呵……這樣啊。」吉梅內斯也沒生氣,只是笑著道,「那長官你呢?你就不用歇一下嗎?」

  「沒必要。」索利德用很平靜的口氣回了這三個字,隨即又抬高了嗓門兒,衝著十幾米外的羅德里戈喊道,「教授,請你過來一下。」

  數秒後,羅德里戈便走了過來,應道:「什麽事啊?長官。」

  索利德將面罩開啟,分別看了看眼前的兩人,隨後才開口道:「接下來的這些話,只有我們三個知道,等我們商量好了,再決定該如何傳達給其他人……明白嗎?」

  羅德里戈和吉梅內斯都是聰明人,像這種話中有話的句子,他們一聽就懂,說白了,索利德的意思就是——「眼下的情況不太妙,咱們三個負責人先內部討論一下怎麽處理,然後再決定有哪些信息可以告訴其他人、哪些又不能……免得到時候口風不一致露了餡兒。」

  交換了一下眼神後,教授和吉梅內斯雙雙衝索利德點了點頭。

  得到了回應後,索利德便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個地區……存在一種來源不明的干擾波,屏蔽了所有的通訊信號,如果作最壞的假設……飛機在迫降前發出的求救信號可能也沒傳出去。」

  「也就是說……」吉梅內斯難得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外界八成還不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吧?」

  「是的。」索利德回道,「不過……我來之前,被下達了『如無特殊情況、每隔四個小時匯報一次任務進度』的命令,現在距離我上次匯報已將近三小時,再過一小時左右,上峰就會發現我們這隊人馬已經失聯、飛機的信號也已搜索不到……屆時,他們應該就會採取行動。」

  「那就還好啊,救援總歸還是會到的,只是稍微晚點而已。」羅德里戈接道。

  「啊。」索利德應道,「像這種失聯的狀況,常規的做法是先查明信號消失前的最後坐標,然後以此為中心,派一定數量的無人機對周邊區域進行空中搜索;那架毀壞的灣岸九號是很明顯的地標,沒理由搜不到,只是……具體要多久才能找到,這不好說,畢竟我們無法去揣測這個『屏蔽區』究竟有多大、他們是從何時失去我們的信號的。」

  「那也沒什麽關係吧,貨艙裡的東西應該都是用繩網固定住的,除了香檳這種裝在玻璃瓶裡的東西之外,其他的物資八成都還能用,少說也能供我們消耗五六天的。」吉梅內斯接道。

  「是二十六天。」下一秒,索利德就用一個精確的數字糾正了對方,「我已經去貨艙看過了,由於我們減員嚴重,原本能供全機人消耗一周左右的補給,現在可以撐二十六天。」

  「呃……」吉梅內斯愣了兩秒,再道,「所……所以說嘛,有那麽多物資,根本沒什麽好怕的。」

  他發愣的原因,是因為沒想到索利德會把賬算到這個地步,但對索利德來說,像這樣「做最壞的打算」是理所當然的。

  「希望如此吧……」索利德沉吟半句,微頓一秒,再道,「但無論如何……『通訊信號受到干擾、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絡、誰也不知道救援什麽時候能到』這些信息,最好還是不要跟其他人講得太清楚了,以免引起恐慌……」話至此處,他又重新戴上了鎧甲的面罩,「我的建議是,告訴他們……物資還很充足,因此挖掘任務將按照原計劃繼續執行;救援和補給已經在路上了,但沒那麽快到,需要耐心等待。」

  他的建議,自是正確的。

  在這種環境下,比起那些客觀因素,「人心」才是更可怕的東西;未知和不安會催生恐懼、而恐懼則會引起暴力、異常和各種愚行。

  索利德是一個見證和經歷過許多生死的人,他了解人心、更了解人性……他知道人類在極端環境裡為了生存、或純粹為了尋求「安全感」能做出多麽令人髮指的事來,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尊重任何人的知情權,只有他覺得ok的人才有權得到他給出的信息。

  「好吧,我會照你的意思跟工人們說的……」片刻後,羅德里戈抓了抓自己已有些謝頂的腦袋,接道,「但我嚴重懷疑在經歷了這種事態之後他們還肯不肯繼續開工。」

  「不肯的話,就加錢;也不用加太多,控制在他們原本報酬的三倍以內就行了……反正他們的人數現在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不是嗎?」索利德接道,「要是在三倍報酬下還是有人不肯幹,那你的態度就可以強硬一點,給那些人一點暗示。」

  「暗示什麽?」羅德里戈疑道。

  「暗示他們……『如果你們不合作,那名叫威爾森的長官很可能會把你們扔進河裡餵魚』。」索利德回道。

  「嗯……當你說『暗示』的時候,其實你是指『恐嚇』囉?」羅德里戈回道。

  「隨你怎麽理解吧,教授。」索利德懶得在這事兒上為自己辯解,「我只是來確保任務順利完成的,你可以質疑我的做法,但我相信你會樂於接受其帶來的結果。」

  「那啥……我沒意見!」一看羅德里戈好像要接著抬杠,吉梅內斯趕緊出來打了圓場,「我帶來的人不會違抗我的命令,我什麽都不跟他們解釋也沒關係。」他道完這句,順勢扯開了話題,「對了……長官,還有個事兒你還沒告訴我們呢……」他說著,又轉頭朝兩旁看了看,再輕聲道,「咱們到底為什麽會墜落啊?有什麽東西是可以把整個機翼像那樣平整地切掉的啊?」

  他的問題,也是機上很多人都想問的;因為這些乘客們並不像索利德那樣可以通過設備看到飛機外面的狀況,就算是那兩名知道有巨大機器人跟蹤飛機的飛行員,也無法想像對方會有「斬艦刀」這種東西。

  「你只要知道我們是被一個大型飛行器攻擊的就行,至於那究竟是什麽……」索利德回道,「哼……我也想找個人問問呢。」

  話至此處,吉梅內斯也聽明白了,關於這個話題,縱是他這個「負責人」,也被索利德劃分到了「不用告知得很清楚」的範疇,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這番談話結束後,羅德里戈和吉梅內斯便照著索利德的吩咐去跟各自手底下的人溝通了,而索利德則是一刻都不閒著,他趁著部下們休息的這段時間,一個人離開了營地,順著地形的坡度向高處走去,準備去勘察一下周邊的地形。

  他倒是不擔心那台機器人還會過來追擊他們,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對方想要讓飛機上的人死,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迫降——早在天上時就該被砍成碎片了。

  以此推測,敵人的目的很可能是「讓飛機墜落,但又不讓機上的人死絕」;單看這個結論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若是與他們正在執行的這個同樣很莫名其妙的『緊急挖掘任務』結合起來看……事情就變得很耐人尋味了。

  索利德一邊思索著,一邊走上了一個小坡,差不多走到最高處時,他停下腳步,謹慎地觀察了周圍的情況,然後從鎧甲裡走了出來,用輕快、嫻熟的身手飛速爬上了一棵大樹。

  他從樹蓋上探出頭去,舉目眺望。

  午後的陽光下,是延綿不絕的密林和支流紛雜河川,這片秀美的景色像是在按摩他的眼球,從鼻腔湧入的、略有些潮濕的清新空氣也在洗滌著他的肺部。

  這一刻,索利德只覺心曠神怡,在某個短暫的瞬間,他甚至有些許失神。

  然,短短十幾秒後,一樁突發的「異象」,就驚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兒。

  那一瞬,索利德看到……在極遠處的天空中,有一只展翅飛翔的鷹,像是飛進了一堵看不見的墻壁後似的……突兀地消失在了天空中。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13 15:06
三天因為前面章節看錯,第七章到第十二章內文的日期全都誤差兩天,現已修正。

第七章 異物

  12月6日。

  經過了昨天那大半天的休整,挖掘隊的倖存者們至少在心理上都安定下來了;很顯然,索利德將真相隱瞞起來的做法是對的,不……應該說他所有的決策和應對措施都是對的。

  昨天傍晚,羅德里戈教授就是按照索利德所說的那套「恩威並施」之法去跟工人們進行協商,結果,工人們還真就集體同意了繼續開工。

  因此,今天一早,除了吉梅內斯那一行人和部分傷員之外,其他的挖掘隊成員都在天剛蒙蒙亮時就整隊出發了。

  在野外,人的作息時間自然和在都市裡不同;在這兒得「看天幹活」——只要太陽升起,你就得趕緊起來了,因為太陽落下之後,你就算想加班都沒法兒加。

  如果是在視野開闊、動物也比較少的沙漠地帶,那支幾個大型探照燈來進行夜間挖掘也未嘗不可;但……這裡是叢林,地形複雜、動物極多,在晚上弄出非常亮的光線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考慮到白天的時間有限、工人們要吃喝拉撒休息,雨林裡還時不時會下個暴雨、一下就是好幾天……想要早點完工離開這裡,不抓緊時間是不行的。

  綜上所述,羅德里戈給工人們定的起床時間是在淩晨四點半。

  然而,真到了四點半的時候,雖然那些工人帳篷裡的鬧鐘的確是響了,但最後準時從帳篷裡穿好衣服走出來的人只有教授自己……

  當然了,對於這種情況,羅德里戈可是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帶隊挖了幾十年的土,什麽樣的工人他都見過,這不叫事兒。

  走出自己的帳篷之後,羅德里戈直接就在營地裡兜了一個大圈,把所有工人帳篷的拉鏈都拉開了半截兒,接著,他就悠然地散步到附近的一條小溪邊洗漱去了。

  在「叫人起床」這件事上,鬧鐘無疑是遠遠比不上蚊子的。

  鬧鐘就像一個輕輕拍打你肩膀的管家,你被他叫醒後,讓他閉嘴,他就閉嘴了,然後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而蚊子……則像是一群用手指隨心所欲地亂戳你的熊孩子,既打不著、也趕不走,它們會一直騷擾到你起來為止。

  果然,十分鐘後,當羅德里戈從溪邊返回營地時,所有工人都罵著街從帳篷裡出來了,這會兒你就是讓他們回去睡……他們也癢得睡不著了。

  不到半小時,教授這充滿智慧的舉動就為他換來了「羅扒皮」的外號,但他不以為意;其一,他臉皮夠厚;其二,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某扒皮」的形象其實是小說家的杜撰加工,其人物原型實是一個好人,素來省吃儉用、為人厚道,只不過是趕上了某個時代的大潮,莫名其妙就被活活打死、還被瓜分了財產、還要被人拿來當反面典型宣傳,遺臭萬年。

  …………

  早晨六點,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努力,工人們終於把一台挖掘機從飛機的貨艙裡搬了出來。

  你還別嫌他們效率低,就這……還是在索利德和兩名士兵的幫助下才搞定的;若不是有這三位身著B17鎧甲的「大力士」協助,這活兒怕是得幹一個上午。

  他們這次任務,本來是準備了三台挖掘機的,但其中兩台都在迫降的過程中有所損壞,只剩下一台最小的輕型「凱美拉(一種挖掘機的型號)」還能使用。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台「凱美拉」在挖掘性能上並不比另外兩台差多少,事實上,從某種角度來說,在叢林地貌使用這類輕型機反而更合適。

  待挖掘機被搬到機外放好後,索利德便讓士兵和工人們先回營地去了,因為接下來的半小時,是給挖掘機充能的時間。

  本來這事兒是可以在機上直接完成的,但因為配套的基座已經壞了,貨艙裡的電路也已故障,所以他們不得不讓挖掘隊中的兩名機械師從飛機的動力室裡直接拉一根電纜出來,通過飛機底部的一個口子拖到外面,再跟挖掘機對接,從而完成充能。

  趁著這半小時,士兵和工人們正好可以去吃個早飯、休息一下。

  而索利德和羅德里戈並沒有休息,他們馬不停蹄地結伴出發,沿著昨天索利德所走的路線,準備去勘測一下挖掘機的行進路線、並決定一個「下鏟」的地點。

  「你跟我認識的所有軍官都不一樣,威爾森先生。」前進的路途中,教授與老兵攀談了起來,「雖然我對你的一些做法並不完全茍同,但你那以身作則的精神著實令人欽佩。」

   「哦?你認識很多軍官嗎?」索利德問道。

  「啊……的確不少。」羅德里戈回道,「有很多官方指派的任務都會讓部隊跟著我們,所以聯邦軍的軍官我少說也見過二十幾個了,但我還從來沒見過有指揮官會跟士兵一同守夜的。」

  他說得是實話,絕非恭維。

  羅德里戈以前接觸過的聯邦軍官,通常都跟大爺一樣,什麽事兒都丟給手下去做,恨不得連撒尿都讓別人給他把著;但昨晚,羅德里戈起夜時,愣是看見索利德(他們的鎧甲上都有編號,不會認錯人)親自跟一名士兵在一起站崗守夜。

  「因為我這個人做人做事都很『過分』,如果不以身作則,會難以服眾的。」索利德接道。

  羅德里戈聞言,笑了笑:「呵……有時候客觀上的『正確』,在人情或者政治上就是『不正確』了;比如你昨天要求我做的——『暗示工人們,如果不開工就會被扔下河』這件事,在我……以及絕大多數人看來就是『過分』,但我內心深處也明白,考慮到我們目前的處境,這種強硬的交涉方式的確是最佳選擇;我要是不聽你的、僅僅是跟他們討價還價……那他們很可能會得寸進尺,我的威信也會在這種扯皮的過程中逐漸喪失;即便我暫時靠加價讓他們妥協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也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再度跟我坐地起價。」

  「呵……」索利德聽到這兒,也是輕笑一聲,「我原以為你只是個迂腐的知識分子,現在看來你也是個明白人嘛。」

  「刻板偏見要不得啊,長官。」羅德里戈聳肩調侃道。

  「叫我索利德吧,教授。」索利德回道。

  「好的,索利德。」羅德里戈接道,「那啥……雖然我也很想讓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但因為我的名字有點兒傻氣,甚至妨礙了我作品的銷量,所以希望你以後還是繼續稱呼我為教授。」

  「好的,坦迪。」但下一句話裡,索利德就惡意滿滿地報出了教授的名字。

  大叔之間的幽默感,大抵如此吧……

  …………

  兩人就這麽邊聊邊走,行了一段。

  叢林裡的空氣濕熱,體型偏胖的羅德里戈很快就出了一身的臭汗,不過他並未放慢行進的速度。

  倒是索利德,不知為何……越走越慢了。

  「你怎麽了?」羅德里戈注意到了索利德的異常,故而問道,「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兒?」

  「不對勁兒啊……」索利德並不需要休息,他放慢腳步,是有其他原因的,「我昨天走到這裡時,周圍的地形不是這樣的……」

  「哈?」羅德里戈愣了兩秒,「會不會是你記……」

  他那個「錯」字還沒出口,索利德就搶道:「不可能,我做的記號還在呢。」

  他說著,就退後半步,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棵樹;那樹幹中段,確實有兩道明顯的劃痕。

  「我說……你為什麽要用刻記號這麽原始的方法?你那套鎧甲裡應該有定向和定位的系統吧?」羅德里戈關注的重點好像有些偏了。

  「你說的那個系統……已經壞了。」索利德回道,「這個地區有奇怪的干擾,每隔一段時間我鎧甲內的方向系統就會變化一下,且間隔的時間和轉變的方向都是隨機的。」

  他話音落時,羅德里戈已是面露疑色地掏出了自己口袋裡的指南針,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抬起腦袋看了看日頭:「嘿!還真是啊,指南針都錯了。」

  雖然教授一直隨身帶著指南針,但他卻很少會去看,因為他的方向感和天文學知識也都不錯;只要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星星,他朝天上掃一眼就能辨別出東南西北,沒必要去借助設備……因此,直到此刻索利德提醒了他,他才發現這個地區不但存在通訊干擾,還存在磁場干擾。

  「磁場的問題,並不能解釋眼前的狀況……」數秒後,索利德目視前方,沉聲接道,「昨天我來到這棵樹旁邊時……前面的路是一段平緩的下坡,再往前走個兩百米左右,地勢才逐漸升高,但現在……」

  「變成上坡了是嗎……」羅德里戈順著對方的話接了下去。

  「還有……你看這個。」索利德這時又單膝跪地,指向了旁邊那棵樹的樹根,「這些樹幹下段的水痕,是雨季時留下的,一直浸泡在水裡的部分顏色跟其他部分會有些不同。」說著,他又抬手指了指遠處的幾棵樹,「但你看前面那些樹水痕的位置,跟我身邊這根的並不是平行的,而且差了很多……若是水位升到過那幾棵樹水痕的高度,那我們身旁這些樹上的痕跡應該要再高至少一米才對。」

  「那你的意思是……」羅德里戈試探著問道。

  「就在昨晚,這裡的地形發生過劇變……」索利德用冷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結論,「……至少,我們面前的這片區域,朝上隆起了一大截。」

  「這不可能吧?」對於這種不合常理的說辭,羅德里戈肯定無法立刻接受,「能夠引起這種地形變化的地震震級是很高的,我們不可能感受不到啊。」

  「所以這並不是地震。」索利德倒是已經想得很清楚的樣子。

  「哦?」羅德里戈又問道,「那會是什麽?」

  「不知道。」沒想到,索利德話鋒一轉,又理直氣壯地給了這麽個答案,「但我想……繼續前進,應該就能知道些什麽了。」他頓了頓,站起身來,看著教授道,「教授,你先回營地吧……順便幫我給四號和七號士兵帶個話,讓他們過來跟我匯合,他們認識我留的記號、會找到我的。」

  羅德里戈是個很理智的人,他知道沒穿鎧甲的自己是不適合參與這種「偵查不明異常」的任務的;如果他執意要跟去,能不能幫上忙不好說,但在遭遇突發狀況時就很可能成為索利德的累贅。

  因此,羅德里戈並沒有對索利德的命令表示任何異議,他只是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小心」,就趕緊調頭奔營地的方向去了。

  教授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在了林間,只剩下了索利德自己一人形單影只地站在那裡。

  默默佇立了片刻後,索利德忽然衝著空氣,朗聲言道:「好了,礙事的人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了吧。」

  也不知他這話是說給誰聽的,總之……話音落後,並沒有人理會他。

  叢林裡淅淅索索的怪聲不斷,遠方的天際似乎還能聽見某種野獸的嗥叫,但索利德四周的這片區域,此時卻出奇得安靜,靜得他只能聽見自己在鎧甲裡的呼吸聲。

  「能完全消除自身氣息對手我也見過幾個,你並不是這世上唯一能做到這種事的人。」索利德見對方不現身,便接著說了下去,「但無論如何,那種伎倆對我是沒用的……我依然可以感覺到你的存在。」

  他這並非是虛張聲勢或者想要詐誰,而是在說事實。

  索利德有著比野獸還強的直覺和本能,而且他最擅長的就是叢林戰中的偵查與反偵察、伏擊與反伏擊……

  既然此刻他確定周圍有某個人埋伏著,那就一定有!

  「這樣啊……」又等了十幾秒,見對方仍舊不為所動,索利德便道,「那沒辦法了……你不肯出來,就只能由我來找你了。」

  他這話才說到一半,人已經動了。

  B17鎧甲並不是那種可以讓穿著的人獲得提速的鎧甲,它的設計理念是大幅增加步兵作戰單位的防禦和攻堅能力,一般人穿上這套鎧甲後,即使是在內置動力系統的輔助下,速度上也會受到影響。

  然,索利德卻是用這沉重的機械鎧跑出了野兔般的速度,抬腳一竄就衝出了七八米……

  一息過後,他便衝到了十幾米外的一片灌木中,抄起腰間的手槍就準備瞄準。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埋伏在這裡的「人」也有著不遜於他的速度;在他逼近的同時,對方也已竄逃而出,不知是不是由於速度太快,索利德通過鎧甲面罩上的視頻捕捉系統只看到了一抹黑色的、體積很小的影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成年人的身影。

  叱——

  下一秒,索利德果斷地打開了面罩,改為用肉眼視物,並循著那黑影逃竄的路線箭步追上。

  他很有信心,憑著自己的追蹤技巧,沒有人能在叢林裡逃脫他的追捕……

  …………

  在快速追襲了五分鐘後,目標的蹤跡消失了。

  這種宛如憑空蒸發一般的狀況,通常可以判斷為對方使用能力或某種工具飛上了天空。

  索利德並不認為自己追蹤的東西是利用噴氣式背包或者搭上直升機扔下的繩梯逃走的,因為縱使是噴氣式背包和直升機……也是會在地面留下痕跡的。

  所以,這種「消失」,十有八九是依靠某種異能了。

  「既然能這樣毫無蹤跡地遁走,為什麽不早點走呢?」索利德站在對方消失的那塊地方,暗自心道,「被我追了一會兒後才突然消失,大概有三種可能……其一,剛開始他並沒有料到我能一直緊追他不放,等他發現擺脫不了我時才用了能力;其二,幫助他遁走的能力有一定的代價,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使用;其三,他是故意把我引到……這裡來的……」

  念及此處,索利德又朝周圍掃視了一圈,這才發現,自己剛好站在了一座古怪的小山坡的「坡頂」上。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5-31 07:13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15 20:42
第八章 遺跡

  索利德從高地返回的途中,遇上了正在趕來的四號和七號士兵,簡單地說了下狀況後,三人便一同回了營地。

  和昨天觀察到的天空異象一樣,今天遇上不明生物的事情,索利德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只是跟教授以及吉梅內斯說了地面隆起的事,並提議挖掘隊就從那裡開挖。

  雖然從高地上開始動工是不太合理的選擇,但在這種地形變化的異常現象面前,遵循常識似乎也沒有什麽必要……

  於是,在早上八點左右,挖掘隊又一次整裝出發。

  這次,他們還帶上了不少的補給品,做好了建立挖掘營地的準備。

  當隊伍回到飛機殘骸邊時,兩名機械師已經完成了對「凱美拉」的充能;挖掘機操作員乘上去調試了一番後,也表示機器隨時可以開始運作。

  就這樣,在索利德的帶領下,一行人朝著目標地展開了推進。

  前文說過,這個時代的挖掘技術是非常先進的,「凱美拉」就如它的名字一樣,像一頭奇形巨獸,在地勢起伏、草木叢生的雨林中亦可摧枯拉朽、斷木分疆。

  當然了,為了節約時間、同時也是為了盡可能的減小對環境的破壞,能不推倒的樹木他們都繞開了沒有推倒,所以最終開拓出的路線也並不完全是「直線」。

  經過了將近四個小時的努力,挖掘隊終於來到了索利德先前發現的那個「小山坡」下。

  別看這段路程索利德只花幾分鐘就能跑完,你若讓一個普通人來走,可能就要走半小時以上,而要在此開辟出一條路徑來,花費四個小時已經算少的了。

  抵達目的地後,工人們基本也都累趴下了;除了運補給之外,他們還得負責用工具清除路徑上的異物,因為挖掘機「推出來」的道路並不平整,沿途會留下很多亂七八糟的碎片,其中有些尖銳的、樹立的碎片會成為安全隱患,為了日後通行的方便,肯定得處理一下。

  雖然只是簡單的處理,並不需要像真的鋪路一樣搞得很平整,也不用做的很趕,跟著挖掘機慢慢走、邊走邊弄就行了,但近四個小時……還是在潮熱的雨林裡幹活,任誰也扛不住。

  因此,到了地方,羅德里戈就立刻下令大夥兒吃飯休息,並宣布下午不用幹活兒,搭一下營地就行了。

  午飯時間,索利德並沒有跟眾人一起吃飯,他只是隨手拿了個冷凍的雞肉三明治,然後就獨自走開了;過了半小時,他又獨自回來,告訴羅德里戈……他已經完成了對周圍的勘察,沒發現什麽危險,所以,臨時營地那邊的人和物資也可以轉移過來了。

  下午,羅德里戈和工人們在高地這邊收拾時,索利德和他手下的士兵們便折回了臨時營地,在吉梅內斯的手下們的幫助下開始轉移傷員和物資。

  將營地移動到挖掘點旁邊可以方便工人們開工,把人都集中在一個營地裡也方便管理,所以這是勢在必行的。

  因為已經開辟出了道路,後面的人通行起來就方便多了,大部分的物資都可以折疊打包帶走、其中有很多較重的物資也都設計成了帶輔助輪的樣式,兩個來回眾人就把該搬的都搬完了。

  簡而言之,大夥兒就這麽忙忙碌碌的,迎來了黃昏。

  除了吉梅內斯和他的女伴們一點兒活都沒幹,其他人多少都有幫上忙;這一天下來,挖掘隊的成員們都感覺累得夠嗆,但實際上……真正的「挖掘」活兒還一鏟子都沒動呢。

  這就是在雨林裡工作的實際狀況——白天能幹活兒的時間、能完成的工作量,都比想像中要少得多;在開著空調的辦公室裡,你能靠著兩碗泡麵就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但在雨林裡……你就是坐那兒什麽都不幹,一樣會有相當的消耗,稍微幹點兒活兒就能耗盡你在都市裡一天都耗不完的卡路里。

  …………

  夜晚,又一次降臨了。

  在都市人的夜生活剛剛開始時,這群流落到叢林裡的人已是精疲力盡。

  大部分人都在晚飯後不久便返回了各自的帳篷,許多人更是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我們人類是驕傲的,科技的進步給了我們這份驕傲,讓我們認為許多事都是理所當然。

  我們可以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以為只要下定決心就能去到地球的另一端;我們可以與遠在天邊的人溝通,以為自己的心意可以被輕易的傳達;我們可以用璀璨的燈火點亮夜空,以為自己已經戰勝了黑夜、手握著一片屬於自己的星空。

  但我們很少會去想……這些「理所當然」的事其實都是有代價的,當這些事物從我們身邊被奪走時,我們中的大多數人會立刻回憶起、體會到……人類作為一種生物的卑微和無力。

  …………

  「以上就是今天我們做完的事了,明天還有一大堆事要搞定,尤其是物資補給這塊,因為一直在消耗和搬動,統計工作到現在還沒做完,明天一定得做出來。」

  此刻,在這堆篝火旁,挖掘隊的三名負責人又一次聚在了一起,開著一個關於今明兩天事務的小會。

  羅德里戈拿著一台斷了網的I-PEN,在備忘錄裡劃劃寫寫,將今天的事務跟兩人過了一遍。

  索利德倒是認真聽著,但吉梅內斯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話說……你的計劃好像挺順利啊。」待正事兒說得差不多了,吉梅內斯才開口,對索利德說道。

  「你說的是哪一個計劃?」索利德問道。

  「隱瞞信息的那個囉。」吉梅內斯回道,「你瞧,都一天了,愣是沒人問救援的事,好像已經把這事兒忘了一樣。」

  「你的人我不清楚,但對那些工人來說……他們本來就是做好了在這裡長期開工的準備的。」索利德接道,「至少在物資還充分的時候,救援來或不來,對他們來說沒什麽區別。」他頓了頓,「現階段比較關心救援什麽時候到的人只有傷員,好在目前受傷的人裡並沒有性命垂危者,所以這事兒可以拖、可以壓……但是,無論如何,如果過了三四天,救援還是一點兒影子都沒有,肯定會有人覺得奇怪,緊接著就會產生謠言和質疑。」

  「喂喂……不要說得好像三四天之後救援真的不會來一樣好嗎?」吉梅內斯笑道,「你之前不是還說無人機遲早會搜索到我們的嗎。」

  「我只是在做合理推測而已。」索利德依然沒打算把「天空的異常」告訴這兩人,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應道,「凡事考慮最壞的狀況總沒錯,所以我先提醒你們一聲……萬一救援到了第五、第六天,或者更久才到,這期間可能會發生些什麽,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我姑且問一下……」此時,羅德里戈忽然開口,神色微變道,「假如情況真的變得很糟,你手下的士兵們不會也出什麽問題吧?」

  「很難說,得看情況糟糕到什麽地步了……」索利德回道,「士兵也是人,儘管他們受過訓練,意志力和紀律性比一般人強,但也是有一條界線的……一旦這條界線被越過了,他們一樣會垮。」他停頓了兩秒,似是在回憶什麽般,隨後再道,「如果救援一直不來,等到我們的物資完全耗盡,就會出現食物短缺,人們會開始挨餓、並拒絕履行自己的職責……這時,那些仍在履行職責的人就會產生強烈的沮喪感,他們會感到自己繼續堅守原則以及付出是毫無意義的;這個時候,人就不會再為了文明世界的規則而服務了,他們會利用手頭一切可用的資源,為了自己的生存和利益去行事。」

  「嗯……」羅德里戈喝了口茶,「簡單地說……真到了絕境時,你手下的某個士兵沒準會幹掉我們所有人,只為了讓自己多吃一口糧食、多活一天。」

  「不,不是我手下的某個士兵。」索利德回道,「而是每一個人……包括你們、和我。」他聳聳肩,「另外,根據我的經驗,這種行為一般並不會由單獨的一個人發動,而是由幾個人組成的小群體發動;畢竟一個人搞定這事兒的風險還是太大了,有頭腦的人會蠱惑那些可以利用的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並在被利用者對自己構成威脅前就將其背叛。

  「因此,真正可能出現的狀況並不是『某個人幹掉所有人』,而是某幾個人聯合起來先把營地裡的其他男人全部幹掉,瓜分剩餘的食物和吉梅內斯帶來的姑娘們;等到剩餘的食物也見底了,這幾個人才會為了爭奪領導權、女人、和食物而展開自相殘殺。」

  他淡定地說完這些,卻引來了羅德里戈和吉梅內斯怪異的注視。

  「好吧……」過了幾秒,吉梅內斯起身道,「儘管我不知道你那句『根據我的經驗』背後有個多麽恐怖的故事、也沒有打聽的意思……但我基本算是了解『最糟的狀況』大概會是個什麽樣了……」說著,他伸了個懶腰,「二位,要是沒有別的事要討論,我也回帳篷去了。」臨走前,他還轉過頭,用開玩笑的語氣對索利德道,「哦,長官,你哪天要是準備拉小山頭開殺了,別忘了叫上我,請務必利用我到最後一刻……」

  待他離開後,羅德里戈笑道:「呵……在嚇唬人這方面,你還真是把能手。」

  「誰說我在嚇唬人了?」不料,索利德卻是回了這麽一句,不過,下一秒他就話鋒一轉,接道,「當然了……我不會讓情況發展到那個地步的,若是物資消耗過半時我們還沒能跟外界取得聯繫,我會親自出發、徒步去尋找救援。」

  …………

  12月7日,晨。

  五點不到,工人們就陸續出來集合了。

  經過了昨天早晨的蚊子事件,今天的他們選擇尊重鬧鐘。

  早飯過後,挖掘工作總算是正式開始。

  在工人們挖土的時候,兩名機械師和三名士兵則提著幾個儲電箱去了飛機殘骸那邊充電;除了營地的供電以外,「凱美拉」的電能以後也要通過這些儲電箱來運送,雖然要耗些人力,但這總比每天把笨重的挖掘機開來開去要省事兒。

  至上午八點,挖掘就有了進展,也可以說……遇到了問題。

  什麽問題呢?「碰壁」了。

  在挖了不算很深的一段距離後,挖掘隊就挖到了某種異常堅硬的材質,就連凱美拉上那連花崗岩都能搞定的鑽頭和鏟斗都挖不動;要不是操作員經驗豐富、及時把機器給停了,恐怕他們這最後一台挖掘機都要報廢。

  這時,就該羅德里戈教授出場了;這位經驗豐富的學者三步併作兩步地來到坑旁,親自從一名工人的手上接過一把鏟子,撥開了泥土,露出了土下的金屬物質。

  「這是什麽?塔頂?」

  「為什麽會有塔埋在地下啊?還是金屬做的?」

  「對啊,而且這黑色的金屬是什麽鬼?居然那麽硬?」

  工人們開始議論紛紛,教授則是旁若無人地蹲下,神情專注地拿著手上的分析儀開始掃描那深埋土下的金屬尖頂的材質。

  隨著分析儀上的數據流動,羅德里戈的神情也逐漸變化,一抹不易察覺的興奮和狂熱之色從他的眼中閃過、稍縱即逝……

  片刻後,索利德來到了他的身旁,詢問道:「如何?有什麽發現沒有?」

  「未知金屬,從解析出的數據來看與淨合金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是……從分子結構上來說,我們眼前的這種更加優越。」羅德里戈接道,「要比喻的話……淨合金就像是凍成冰塊的茶水,而這個則是壓縮成塊的茶葉。」

  教授一邊說著,一邊還在用手刨土,以便露出更多的金屬部分。

  「你覺得這是什麽?金字塔?」索利德又問道。

  「很有可能。」教授回道,「你看,這上面還刻有類似文字的紋理……這種紋理有部分瑪雅文的痕跡,不……應該說是瑪雅文有一部分這種文字的痕跡才對!」他說這話時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抱歉,我有些激動了……我們眼前的東西,很有可能是一個比人類已知的所有古文明都更加久遠的超古代文明遺跡,作為一個考古學家……我此刻的心情實在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他不僅是聲音在抖,連雙手和身體都在微微顫動,看來是真激動了。

  「嗯……」但索利德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冷靜,「那麽……雖然現在我們無法跟上頭確認,但是否可以推測……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要找這個遺跡呢?」

  「一定是的!」羅德里戈快速回道,「當然是的!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無法判斷這個金字塔究竟有多大,我們要挖多深、多久才能找到其入口……你明白嗎?也許這個尖頂延伸到地下會帶出一整座城市那麽大的……誒?」他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了什麽,他趕緊又用手刨了幾下土,把分析儀往下移動了幾分,「奇怪,這裡有一塊金屬的成分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你瞧……連顏色都不太一樣,就好像……好像……」

  索利德也看到了那塊金屬的異常,所以他接上了教授沒說完的這句話:「好像曾經被人用某種彈道武器打出過一個窟窿,後來又重新補上的樣子……」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8:0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18 10:15
第九章 防禦壁

  12月7日,上午。

  自那個金屬尖頂被挖出來之後,挖掘機就被勒令停用了;工人們紛紛拿起了鏟子,開始了令人煩躁的人工操作。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泥土從尖頂上刨去,把坑朝著四周擴大,讓尖頂的表面盡可能多得露出來。

  而教授則拿著分析儀和自己的I-PEN,在已經被挖出的金屬壁上爬來爬去、東看西看,一副既興奮又專注的樣子。

  不知不覺,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到了飯點,一直都有在輪換著休息的工人們個個兒叫苦不叠,但完全沒休息過的教授卻還是神采奕奕。

  對於他的這種狀態,索利德倒是可以理解——當一個人全身心地投入某件事時,精神的力量是可以支撐著肉體超越其應有的極限的。

  往遠了說,當年菲迪皮茨從馬拉松平原一口氣跑回雅典城中央廣場就是很好的例子;往近了說,許多青少年能夠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在網吧奮戰數個日夜也是確有其事。

  與這些例子比起來,羅德里戈這也不算什麽。

  吃午飯時,索利德、羅德里戈和吉梅內斯這三位負責人又坐到了一起,對他們今早的發現和接下來的計劃展開了探討。

  「挖掘任務」進行到了這個階段,自然就是教授表現的時候了;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在考古這方面,肯定是羅德里戈說了算,索利德也只能站在安全顧問的角度給他出出主意。

  然而,羅德里戈似乎是對於眼前的狀況過於投入了,整頓飯的時間他都在唾沫橫飛、眉飛色舞地給另外兩人上著關於「奧爾梅克文明」的歷史課,聽得索吉二人一頭霧水、哭笑不得。

  到最後,眼瞅著已經下午一點半了,索利德終於是忍不住打斷了教授,問他下午準備怎麽操作。

  這時,羅德里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講課癮」發作太久了,已經忘了正事兒……

  經過了短暫的思考,羅德里戈決定,下一步,還是得用挖掘機從頂上「強攻」。

  且不說他們「擴坑」後觀測到的情況,就按照在秘魯帕拉伊索遺跡裡發現的那些南美「小金字塔」的尺寸推演……這個金字塔的底座估計也有好幾個足球場那麽大,想要將其完全從地底下挖出來,怕是得把方圓幾里都挖成峽谷才行,這顯然不現實。

  當然了,如果真要這樣挖,也不是不行,但那必須得跟聯邦高層匯報、得到批准後,調動比現在多十倍以上的人力和機械才能實施。

  以當前這支挖掘隊的人力和物力,現階段只有兩種選擇:其一,放著不管,大家收工,等到和外界取得聯繫了再說;其二,就是從尖頂上直接開個口子,然後從開口處進入金字塔內部展開探索。

  羅德里戈當然會選擇後者,這也是很正常的——作為一個頗有野心的考古學家,在這樣一個空前的大發現面前他不可能選擇等待。

  考古這行和很多科研行業類似,想要成功必須敢於冒險,你若是在機會面前等待、或者凡事都做的規規矩矩……那你的成果就極有可能就會被一些才能不如你但資源比你多的人竊取,當年的戈培爾和愛迪生就是很好的例子。

  於是,下午兩點,挖掘工作重新展開。

  工人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飛機貨艙裡搬來了一個「淨合金鑽頭」;本來是以防萬一(比如挖到了堅硬的礦脈)才帶上的東西,沒想到這回真的派上了用場。

  待鑽頭安裝完畢後,挖掘機的操作員便將「凱美拉」開回了尖頂那兒,將機器的輸出功率調到最大,開始鑽那黑色的金屬壁。

  鑽頭接觸金屬壁的剎那,很多人都捂住了耳朵,但數秒後,他們驚異地發現,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並沒有如他們想像中那樣響起,相反……鑽頭處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連挖掘機自身發出的引擎聲也消失了。

  看著鑽頭和金屬壁之間那迸發而出的點點火星、以及黑色金屬壁上不斷流動著的青色光芒,索利德隱隱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停下……」片刻後,索利德忽然喊道,「停下!」他這第二遍已是用吼的了。

  但……還是晚了。

  就在他的吼聲響起時,那金屬壁也發生了異變,青色的流光匯聚到了被鑽頭鑽出的凹洞那裡,一股反衝的力量猛然爆發,將那台重量接近坦克的挖掘機彈飛上了天。

  駕駛艙內的操作員在衝擊發生的瞬間就被震成了肉醬,肉醬的一部分被糊在了駕駛艙的玻璃上、另一部分則像雨一般伴隨著血水從空中灑落……

  呼——嘭!

  數秒後,挖掘機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摔落在了遠處的空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被驚呆了,半晌後,一聲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寂靜,接著就是一陣鼓噪。

  很快就有幾名工人用驚恐地表情念叨著「詛咒」之類的詞彙;吉梅內斯身邊的那些隨從倒還好,但他帶來的女伴……除了「曼陀羅」之外,全都進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她們開始質問救援為什麽還沒到,哭訴著她們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就連索利德帶來的士兵都開始面面相覷、竊竊私語;此刻,雖然他們仍然堅守著崗位、並沒有像一般群眾那樣驚慌失措,但恐懼和不安的萌芽顯已在他們的心中萌發。

  「都……給……老子……」在局勢變得更加混亂前,索利德果斷地實施了一項有效的舉措,他把鎧甲面罩的對外音量開到最大,大聲喝道,「……閉嘴!」

  這喝聲如春雷初綻,即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打斷了他們的胡思亂想和胡言亂語。

  「都別亂,這只是事故而已。」待人群安靜下來,索利德才重新調整音量,接道,「這不是什麽詛咒,而是科學……我們眼前的尖頂是有防禦功能的,那些青色的流光絕不是什麽魔法,而是有動力源正在給金屬壁供能。」

  「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你也是猜的吧?」

  「你要是知道為什麽不早說?死人了才說?」

  「對啊,你是騙人的吧,解釋成科學是為了騙我們接著去挖吧?我們才不會上當呢!」

  關於「詛咒」的言論已先入為主地影響了工人們的思考,以至於他們已很難被這種沒有證據的說辭說服……即使這說辭比所謂的詛咒論要靠譜得多。

  「不,已經不需要你們再去挖了。」沒想到,索利德隨即就道,「這裡接下來的事情由我們聯邦軍處理,其他人可以收工回營地休息了。」

  按理說,他都說出這話來了,工人們應該也就沒什麽好再爭的了,可是……

  「喂!你倒是解釋清楚啊?這怎麽就不是詛咒了?」

  「我可不想待在那種距離詛咒地點那麽近的營地裡!」

  「這都第三天了,為什麽救援還沒到?你們到底有沒有跟外界聯繫過?為什麽你們談話總是鬼鬼祟祟的避開我們?」

  「前天的飛機失事也很奇怪,為什麽機翼會消失?這難道也是詛咒嗎?」

  「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快把話說清楚!你們把我們騙來這裡到底是想幹嘛?」

  多日來積累下的問題終於爆發,混亂和不信任的因子已在人群中蔓延開,而這一切的起因僅僅是一起發生在眾人面前的的離奇死亡。

  在這片蠻荒之地,文明和秩序的崩壞顯得如此輕而易舉,或者說……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比人們普遍認知中要脆弱。

  「我已經說過了,這是科學,不是詛咒,剛才發生的事,只是因為我們對目標的了解不足、不及時……而導致的意外事故。」面對質問,索利德鎮定自若,他站到工人們面前,平靜地回應著。

  但他的回答,卻換來了又一輪劈頭蓋臉的責問。

  這些人……已然在心裡把索利德定義為了惡人、把發生的異常認定成了詛咒,並想當然地把這些他們自己主觀上認定的事情作為事實依據展開辯論。

  索利德知道,和這樣的人是無法交流的——你可以說服一個思想開明的、願意接受並思考各種不同的聲音的人,但你無法說服一個自以為自己的標準和觀點就是客觀事實、並以此為依據去反駁所有與自己意見不同的聲音的人。

  當然了,這兩種人並非絕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會在人生中的某些時刻成為後者……或是因為知識和經驗賦予的傲慢,或是因為輿論導向帶來的盲從,又或是因為你就是個自以為是還不自知的裝逼犯。

  無論如何……索利德是不會跟這種人多費口舌的,他自有他的辦法。

  砰——

  突如其來的槍響,打斷了那些人的吵嚷,也引發了又一聲尖叫。

  在眾人震驚、恐懼的目光中,一名叫囂得最兇的工人倒在了索利德的槍口下。

  不過,他並沒有死,只是腿上挨了一槍,子彈穿腿而過,打其肌肉上貫出了個血窟窿。

  「你在幹什麽!」兩秒後,羅德里戈撥開人群衝了上來,衝著索利德道,「索利德!你瘋了嗎?你怎麽能……」

  「執行任務中妖言惑眾,抗命不從,如果他是我手下的士兵,這會兒已經被我槍斃三回了。」索利德冷冷地打斷道。

  「但他們不是你的士兵,他們只是平民啊!」羅德里戈吼完這句,又轉過頭去衝著旁邊的人大喊,「你們還愣著幹嘛?快拿急救箱去啊!」

  「『平民』嗎……」索利德將那兩個字念叨了一遍,然後抬眼看向了站在遠處的吉梅內斯。

  此刻,吉梅內斯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這邊,彷彿在看一齣好戲。

  「你差不多也該把事情說明白了吧?」索利德提高了聲音,對他說道,「要不然教授還真以為這些工人是你在當地隨便找的無關人士呢。」

  「哈?」羅德里戈聽到這話,也轉頭朝吉梅內斯看去,「什麽意思?」

  「好啦,我承認,這些工人也都是我的人,行了吧?」吉梅內斯笑著應道。

  「什……」羅德里戈的腦子還是有點轉不過來,「但……但他們在機場時……」

  「在你的面前說過我的壞話對吧?呵呵……」吉梅內斯笑道,「那當然是故意演給你看的啦。」

  索利德這時也對教授說道:「你太天真了,教授……這裡可是南美,假如吉梅內斯真的在當地請一幫第三方的挖掘工人來,裡面要是混進了幾個要刺殺他的殺手怎麽辦?這種能規避的風險他是必定會規避的,否則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那也沒必要刻意瞞著我吧?」羅德里戈念道。

  「因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從他的大麻種植場裡調來的……而會進那裡幹活的人,個個兒都有案底,讓你這個不懂規矩的外人知道了,事後往報告裡一寫,總歸不太好看。」索利德說罷這句,又對吉梅內斯道,「我說的沒錯吧?吉梅內斯。」

  吉梅內斯聞言,聳肩攤手,算是默認了,並對羅德里戈道:「教授,見諒啦。」

  說完,他也不等羅德里戈回應,就對索利德道:「話說……長官,你又是什麽時候發現這些工人也是我的人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索利德回道,「雖然你提交的身份資料很完備,在數據庫裡也查不出什麽問題,但我這個人做事比較謹慎……我很清楚,以你在當地的勢力,讓警方幫你去數據庫裡更改一些人的身份信息也並非難事……因此,在行動前,我去調看了這些人剛成年時歸檔的紙質身份文件複印本,不出我所料……他們的身份信息全是真的,唯有照片都被替換了。」

  「呵……你還真是個難搞的傢伙呀……」吉梅內斯笑道。

  「彼此彼此。」索利德道,「現在,既然大家已經把話說開了,能讓你的人停止這種無意義的騷動,以及……對我的『試探』了嗎?」

  吉梅內斯思索了的幾秒,其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沉,隨即又擺出笑臉,開口道:「你們都聽到啦?別再妨礙長官辦事了,人家都說這是科學了,誰要是再提什麽詛咒……我可就要不高興囉。」

  他的話,比索利德手上的槍還管用……

  吉梅內斯的話音落時,這些工人們便紛紛退散,而那個被打傷大腿的傷員,也很快被旁人抬進了帳篷裡;他這種大腿上挨一槍的傷勢,在二十一世紀時可能還是致命的,但在2218年,拿速效癒合的噴霧劑噴一下、再注射一針濃縮的消毒補養液就沒事兒了。

  片刻後,索利德命令手下的士兵們回營地待命,吉梅內斯也把他的部下們都支開了……尖頂的周圍,就只剩下了他們倆加教授這三人。

  「好了,我的秘密,現在已不是什麽秘密了。」吉梅內斯對索利德說道,「長官,你是不是也該把你知道的跟我們分享一些?」

  他會這麽問,就表明他已經知道、或者推測出一些事了。

  索利德沒有猶豫,迅速接道:「你的那個女伴已經告訴你了吧……關於我是能力者這件事。」

  「嗯哼。」吉梅內斯應了一聲,示意對方接著說下去。

  「那我也就直說了。」索利德又道,「沒錯,我是能力者,而且我覺得自己有機會打破這個尖頂的防禦。」

  「呵……我就說嘛。」吉梅內斯笑道,「像長官你那麽靠譜的人,必是有了某種把握,才會對我的工人說出『已經不需要你們再去挖了』這種話的。」

  「索利德,你真的有辦法打穿那金屬壁?」一旁的羅德里戈已經懶得去管另外兩位之間的勾心鬥角,比起那些,他更關心遺跡的事。

  「只是一個設想,要說把握嘛……大約四成吧。」索利德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面罩和胸甲,從鎧甲裡走了出來。

  「四成可以了!」羅德里戈快速接道,「咱們考古學家一般都是聽到點兒當地傳說或者在潘家園兒撿著一個漏就敢組隊出發的,但凡有兩成把握都敢去騙……呃……拉贊助了!」

  索利德沒接他這茬兒,而是順著自己方才的話道:「據我觀察,這個尖頂的外壁除了超強的硬度外,還有『逐步增加自身防禦力以適應外部壓力』的特性,另外還有一個『吸收聲音和動能並在積累到一定程度時進行反擊』的功能……效果你們也看到了。

  「但縱是具備這種堪稱完美的防禦,在最初被鑽頭鑽到的那幾秒,金屬壁還是被鑽出了一個鑽孔,這就表明……其防禦機制是『後發』的,後發的防禦勢必會有一定的反應時間,如果能在其做出反應之前,用一次快速、強力的攻擊瞬間破壞其結構,應該就可以打出一個缺口……

  「我們此前看到的那塊彷彿是被『補上的』痕跡,八成就是過去有人通過我說的這種方式去打通缺口而留下的。」

  他的話有理有據,羅德里戈和吉梅內斯也都覺得可行。

  「你的意思我懂了……」吉梅內斯望著索利德,用狐疑的神色,挑眉念道,「但你確定自己的招式威力比淨合金鑽頭的衝擊力還強嗎?」

  他問這問題時,索利德已經行到了大坑的一側,並退出一段距離,似是要助跑。

  「試試就知道了。」索利德說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隨即便攥起拳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8:17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19 23:49
第十章 凡骨

  索利德並不是一個先天的能力者,當然了,他也不是什麽生化改造人。

  他獲得異能的經過,實屬偶然。

  很多年前,在執行一次敵後救援任務的過程中,由於上級的指揮失誤,索利德和十幾名突擊隊員陷入了數千敵軍的包圍……當他們呼叫的增援趕到時,敵人早已離去,留下的只有一地的死屍。

  索利德被人發現時,全身上下都覆滿了血汙,其整條右臂都被炸沒了,背上還壓了兩具比他更殘的屍體;若不是有一名士兵眼尖恰好看到他的手指在動,恐怕他就死在那兒了。

  無論如何,靠著頑強的生命力,索利德愣是在那種傷勢下吊著一口氣堅持到了醫院。

  在二十三世紀,對於斷肢的傷患,搶救原則是——如果傷患在斷肢後的六個小時內就抵達了醫院,在保證其生存的前提下,應立刻進行肢體復接手術;如遇原肢體已損毀的情況,則調用第三方的肢體進行移植;如無可及時移植的肢體,則實施「神經滯閉」手術來處理傷口的神經,等待肢體被送達。

  毫無疑問,索利德是符合這個標準的,所以,儘管被送進醫院時他本人已經昏迷,但醫生還是可以按章辦事把手術給他做了。

  在這個時代,義肢技術(在該宇宙的二十三世紀,行動自如的生化/機械義肢已相當普及,裝飾型義肢只有經濟極為拮据者才會使用)已十分發達,但原則上,只要條件允許,肯定還是給病人復接上血肉之軀最妥當。

  至於「六個小時」的時限,則是因為神經在被切斷的六小時內的復原成功率比較高,一旦超過這個時間,就不好辦了……如果病人年輕、復健積極、且運氣夠好,也許能完全復原,但大部分人的神經在超過最佳的接回時限後都無法恢復到最初的狀態,就算勉強做了手術,也會導致一系列的併發症,最後還是不得不摘除肢體、改裝義肢。

  索利德的運氣很不錯,被送到醫院時,距離他斷臂差不多五個小時,且這家醫院的太平間裡剛好有一名才死不久的遺體捐贈者,其年齡和體型也與索利德十分接近……再加上索利德的軍方背景,醫院指派的醫生自然也是技術精湛。

  兩天後,當索利德從病床上醒來時,雖然他全身都疼得很提神,但好歹是四肢健全地疼著。

  他幾乎是立即就適應了這條新的右臂,除了最初幾天有少量、短暫的排異反應之外,後來這條手臂就跟他本人的一樣了。

  然而,事情沒有到此結束……

  沒過多久,索利德就發現,自己的身上出現了「異能」,而且……能力的源頭,就是他那條右臂。

  於是,他又回到了那家醫院,試圖調查這條胳膊的來源;因為他知道醫院有著「不能透露遺體捐贈者信息」的規定,所以他也沒浪費時間去找人,而是直接潛入醫院檔案室把他要看的資料給下載了。

  對「老兵」來說,這種程度的潛入……就跟從小孩兒的手上搶糖果兒一樣簡單。

  可惜,檔案的內容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那名捐贈者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落魄拳擊手,沒有什麽名氣,更沒有什麽錢,死因是被人用鋼線勒頸導致的窒息;結合警方那邊的報告(索利德發現捐贈者是被謀殺的之後,順便又去了趟警局的檔案室)來看,這小子最近幾年一直都在打黑市拳,估計他是闖了什麽禍,被控制比賽的黑幫給滅口了。

  從他是被人勒死的這點來看,恐怕這是一名到死都沒有發現自己具備異能的先天能力者。

  無論如何,既然查不出什麽名堂,那索利德也就不再糾結了,他把這份異能當成是一種運氣,一種上天賦予他的工具,加以鍛煉和使用。

  時至今日,他已是一名「強級」的能力者,那異能的本源也隨著手臂的細胞與他身體的結合漸漸轉移到了他的全身。

  而索利德的能力名為——凡骨。

  這項能力發動時,可以使能力者接觸到的物質暫時失去「特性」;這種「特性」,可以是化學性質、物理性質、甚至是科學解釋不了的概念化特質,比如……異能。

  舉例來說,他可以讓一氧化碳失去「可燃性」,變成遇到明火也不會燃燒的東西;他可以讓銅失去「導電性」,變成絕緣體;當然,他還可以讓能力者變成普通人……

  雖然他這能力乍看之下簡直逆天,但實際運用起來也沒有很誇張——

  其一,他每次能影響的「量」是有限的,遇到體積巨大的目標……比方說眼前的這座金字塔,他肯定不可能把整座金字塔的「特性」都剝奪掉,以他現在的能力級別,能「凡骨化」的部分最多就幾立方米而已。

  其二,剝奪的時間也有限,凡骨剝奪「特性」的效果無疑是暫時的,被剝奪的「特性」越複雜,或者一次剝奪的「特性」多於一個,那麽剝奪的時間也會相應的縮短。

  其三,也是最麻煩的一點……這項能力需要「知識」的支持。

  假設你要剝奪掉水的「沸點」,使其變成無論加熱到多少度都不會沸騰的液體,那你首先肯定得理解什麽是「沸點」,否則是無法完成剝奪的;而索利德……這麽說吧,書讀得少。

  由於吃了文化的虧,索利德對能力的修煉到了強級就是瓶頸了,雖然他已把身體素質練到了強級頂峰,但實戰中他卻是很少使用能力的。

  就算是遇上同為能力者的對手時,索利德也傾向於用自己的戰術和戰鬥技能來解決問題;因為……索利德在戰鬥中發現了,想要剝奪別人的「異能」,並不是你知道別人有異能就行了的;你對對手能力的了解度、其能力的性質複雜程度、以及雙方在能量和能力級上的差距……都會影響剝奪的效果。

  綜上所述,索利德一般不會去用這種有極大不確定性的戰法。

  不過,眼前的金字塔,並非是「人」,而是「物」,面對一塊金屬外壁,他還是不介意嘗試一下的。

  索利德的計劃很簡單,他並不知道這金屬壁的到底有多少種特性,也不打算去了解,因為就算他了解過了,憑他的能力級別也不可能同時消除掉多種複雜的特性;因此,他的決定就是……用助跑加上自己的全力對著金屬外壁來上一拳,並在接觸的瞬間發動「凡骨」,讓他擊中的那塊金屬外壁失去「硬度」。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23 09:50
第十一章 傳送之旅

  轟——

  就算是索利德也沒有預見到,自己的攻擊打在金屬壁上會引發出宛如C4爆炸般的巨響。

  與此同時,一道青色的光芒驟然迸發,刺得他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他以為自己判斷失誤了,以為自己受到了反衝、會受重傷。

  然而,並沒有……

  回過神時,他已在墜落——在一個漆黑空寂的環境中急墜。

  索利德不知道在落地的剎那自己還能不能活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落在地面上。

  但無論如何,他的身體還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合理的反應;他將臉衝下,張開四肢,以此來加大空氣阻力,並時刻準備著把體內的能量傳輸到各個肢體末端以抵消撞擊造成的損傷。

  就算是粉身碎骨,只要能增加一絲一毫的倖存可能,索利德也會把能做的事做到極致。

  不料……

  又過了幾秒,索利德緊繃的身體忽然就放鬆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落地了。

  沒有撞擊、沒有疼痛,他也根本沒有察覺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接觸到地面的。

  當他感受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趴在地上了。

  「呼……」短暫的驚訝後,索利德調整了一下呼吸,雙手一撐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幾乎在他起身的瞬間,他所處的空間也被點亮。

  這是一個四邊形的房間,周圍的牆壁全部都是金屬質地,牆面呈黑色;在這些黑色的金屬壁上,刻著大量的壁畫和文字,諸多青色的能量就像是黑色皮膚下發光的血脈,透過那些字和畫的紋理流淌著、散發著光芒。

  索利德環視了一周後,又抬頭向上看去;雖然他本來也沒期待能看到自己打出的那個窟窿,但當他看到完好無損、且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時,還是不禁嘆了口氣。

  毫無疑問,他已進入了一個異常的空間,在這裡,人的感官並不可靠,此前他的「墜落感」未必是真的,而此刻他的所見所聞所觸所感……也未必就是「真實」。

  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謹慎行動,並祈禱自己的運氣足夠好。

  …………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但索利德的查探沒有什麽進展。

  他將整個房間都仔細查看了一遍,但就連一條牆壁接合的縫隙都找不到,更別說出口了。

  那些壁畫和文字也都是他看不懂的東西,也許羅德里戈教授在這裡的話還能看出點門道,但索利德不行。

  好在……索利德是個極為冷靜的人,他對「壞消息」的接受和適應能力很強,在遭遇逆境時,他腦子裡想的永遠都是「事已至此,我該怎麽解決問題」,而不是「真倒楣,遇上這種事,為什麽會這樣,我該甩鍋給誰」。

  因此,他很少會感到沮喪,比起在這種無意義的情緒上浪費時間,他寧可利用這些時間做些有用的事。

  「古文明也好,外星人也罷……除非他們會穿牆術,否則這房間裡一定會有什麽機關來開啟出口……」索利德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摸著牆壁緩緩前進。

  他開始以「觸碰」而非「觀察」的形式去重新檢查這個房間,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不多時,他就有了發現……那一瞬,他的手輕輕撫過了一塊壁畫上的、手掌形的符號,結果,不出兩秒,他腳下的地板就亮了起來,緊接著,青色的強光就吞沒了整個房間。

  這強烈的光線刺得人根本無法睜眼,縱然索利德用手護眼也無濟於事,因為那光芒竟可以穿過他的手掌乃至眼皮。

  幸好這光沒有持續太久,短短幾秒後,就自行黯淡了下去。

  索利德很快就重新睜開了眼睛,繼而……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變化。

  他所處的空間,變了。

  原本他是被困在四邊形房間裡的,可現在他卻站在了一間三角柱形的房間裡;房間的牆壁仍由黑色金屬構成,壁上也同樣布滿了由青芒點亮的壁畫和文字,至於壁畫的內容……雖然索利德看不懂,但他可以確定,和剛才四邊形房間裡的不同了。

  「分子傳送?」索利德驚訝之餘,腦子裡當即就蹦出了這個念頭。

  多年前,索利德曾接受過一個護送任務,他所護送的目標,正是一批由聯邦政府秘密資助的、從事「分子傳送技術」研究的科學家;根據索利德所知的情報,這項技術當時僅處於理論階段,至少在他和那些人接觸時,還尚未有過任何一例成功的活物實驗。

  那次護送任務,他完成得很順利,基本就是去走了個過場……然而,半個月後,他卻又接到了一個「肅清命令」,肅清的對象就是當初他護送的那批人。

  索利德並沒有對這事兒問長問短,反正他和那些科學家也沒建立起什麽深厚的友誼,所以他立即就帶隊出發了……

  可當他趕赴現場時,等待他的,就只有一座彷彿被導彈轟炸過的研究所廢墟,以及大量的、來自於人類和其他實驗動物的碎屍。

  那之後,據說EAS接手了調查,展開了一項代號為「獵霸」的行動,不過那就和索利德無關了,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該事件過後,關於「分子傳送」的研究計劃已被聯邦束之高閣。

  沒想到,今天,在這深埋地底的遺跡中(儘管不是十分確定,但索利德還是傾向於認為自己這會兒是在金字塔的內部),他竟然看到……並親身體驗了一把類似的、且十分成熟的傳送技術。

  「手印!」思索了片刻後,索利德迅速想到了傳送的誘因。

  他二話不說,就開始尋找這個三角柱形房間裡的手印符號;五分鐘後,他找遍了五面金屬壁,發現了三個。

  這些手印符號的尺寸略小,看起來不像是成年人的手,倒像是孩子的,這無疑讓索利德想到了此前自己追蹤過的、那個身形很小的「黑影」,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消失的黑影和他眼前的這些設施之間肯定存在著某種關聯。

  但眼下,索利德優先考慮的是如何趁著自己體力還充沛時脫離這個空間,其他的事可以等到安全了之後再去想。

  「每個手印可以把人傳送到一個不同的地方吧……」索利德的視線在那三個手印符號上逐一掃過,「如果我能看懂牆上的壁畫或文字,應該就能知道傳送去哪裡了,可惜……」

  對於無可奈何的事,索利德看得也很開,不懂就是不懂,這種時刻,坦然地去碰運氣就是了。

  就這樣,他展開了一段漫長的「傳送之旅」。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參觀了數百個由幾何圖形拼成的房間後,索利德心中的希望……逐漸熄滅了。

  他產生了一種想法——自己也許早已不在那座金字塔裡了。

  不管他闖入的這個空間是屬於超古代文明還是外星人的,既然這幫傢伙已經掌握了分子傳送技術,那麽「空間」的概念就並不侷限於某座建築物當中了;理論上來說,索利德身處的任意一個房間,都可能是位於地球……不……是位於宇宙中的任何一個坐標點的。

  也許這些房間無窮無盡,除非掌握了規律或解讀出了牆壁上的信息,否則隨機的傳送永遠無法讓他找到出口。

  諸如此類的念頭,會帶來的……自然是恐懼、絕望。

  在最初的那幾十次傳送中,索利德每到一個房間時還會大體記一下房間的形狀以及牆上的壁畫;但隨著傳送次數的增加,信息的積累使短期的記憶變得模糊和混亂,他不得不放棄了記憶複雜的信息,改成只記傳送的次數。

  而在傳送了兩百多次之後,就連「記次數」也變成了一種煎熬,因為你每次傳送後,等待你的就只有失望……那個逐步增加的數字,也在慢慢的失去意義。

  更讓索利德感到不安的事情是……在傳送次數超過三百次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無法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了。

  即便按照「一分鐘傳送一次」的量來算,索利德在這些房間裡也已轉了五個小時以上,但直到此刻,他也不餓、不渴、不睏、不累……

  有那麽幾次,他不禁懷疑自己可能已經死了,而這裡,就是一個「永遠逃不出去的地獄」。

  所有的客觀因素都在讓瘋狂的因子不斷滋長,並衝擊著思維中由理智築起的高牆……換成一般人,怕是早已發瘋或選擇了自殺,但索利德,仍在努力著,沒有放棄。

  而他的堅持,他那鋼鐵般的意志,也的確沒有辜負他;在第N次傳送後,索利德的行動終於有了進展——他遇到了人,而且是兩個人。

  「長官!」士兵二號看到索利德時,也是異常激動的狀態,「天哪!你竟然還活著!」

  「難以置信……」羅德里戈則好像是不信似的,還上前捏了把索利德的胳膊,才道,「索利德,這都一個多月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你說……什麽?」索利德見到這兩位時,本來是挺高興的,但教授這一句話,立刻讓他渾身發冷、不寒而慄。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24 20:52
第十二章 「二十六天」

  羅德里戈花了十多分鐘,才將索利德離開後的事情跟後者大體說了一遍,這期間,士兵二號也時不時的會插嘴補充上幾句。

  根據教授的說法,先前索利德攻擊尖頂時,金屬壁突然就爆發出了一陣強光,將周圍的人刺得睜不開眼……而等到人們重新恢復視覺時,索利德已經不見了,那尖頂的外壁則仍舊是完好無損。

  此後,眾人在附近搜索了很久,卻怎麽也找不到索利德,也沒有人敢再去碰那尖頂了;因此,教授和吉梅內斯只能將索利德視為已經「失蹤」,並且暫時叫停了挖掘計劃。

  那一天,是12月7日。

  從當天晚上開始,整個挖掘隊就進入了無事可做、只等救援的狀態。

  這相對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四天,到了11號,也就是從墜機算起剛好滿一周的那天,矛盾爆發了。

  幾名一直在暗中交流著什麽的工人,和兩名覺得「索利德不在時應該是我說了算」的士兵發動了一場嘩變。

  那兩名士兵是想獲得這個群體中的指揮權,而那幾名工人……則是想借機在這個特定的環境裡幹掉吉梅內斯。

  很顯然,這些被吉梅內斯從大麻農場裡調來的傢伙,對他也並非是絕對忠誠的。

  在外面的「文明世界」,這些人的案底、家人……全都被吉梅內斯捏在手心裡,只要吉梅內斯打個響指,這些人全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們自然得對吉梅內斯言聽計從;但是,在這蠻荒之地待了一周後,那種被人用勢力扼住咽喉的感覺漸漸淡薄了……僥倖心理,逐漸占據了上風。

  這些工人,或者說……這些「歹徒」們,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想到——在這雨林中,有無數種辦法能讓吉梅內斯人間蒸發,且事後難以追查。一旦吉梅內斯死了……往遠了說,等他們回到文明世界,可以恢復自由身;往近了說,殺掉這個什麽活兒都不幹、卻坐擁大量物資和美女的傢伙,對其他人來說也都是喜聞樂見的。

  於是,在9號的晚上,那兩名士兵和數名工人手持早已準備好的武器,將人們聚集了起來,以「現有負責人嚴重失職、對眾人隱瞞信息、並帶領著大家在雨林裡等死」為由,欲奪走這支隊伍的實質管轄權。

  他們已經悄悄解除了其他士兵的武裝,並事先在吉梅內斯的兩名保鏢的食物裡加了點兒鎮靜劑……他們自以為能十分迅速、並順利地控制住局面。

  可結果,卻引發了混亂……

  那兩名士兵倒是沒引發什麽問題,但是,那幾名工人們卻去煽動了其他的工人和吉梅內斯的隨從們;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達成了共識,要把這傢伙幹掉,並分掉他坐擁的一切(主要是女人)。

  他們並不知道,吉梅內斯帶來的那個叫「蔓迪」的女人是一名能力者,而且是被道兒上稱作「曼陀羅」的……有字號的高手。

  試圖奪權的士兵、工人們,仍保留立場的士兵和工人們,還有極少數對吉梅內斯忠心耿耿的部下以及曼陀羅,這三方之間展開了一場混戰。

  最終,站在「嘩變方」的人無一例外的慘遭殺害。

  在這場殺戮結束後,已展現了實力的蔓迪女士成了營地的實際話事人;而她也立即提出了一個相當正確的建議——趁著食物和淨水還沒用完,得趕緊派人外出去尋找救援。

  曼陀羅雖然從沒有打探到索利德隱瞞的那些信息,但她可不傻,事已至此,她猜也猜到真相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吧,反正現在都過去一周了,聯邦的救援仍沒有找來,這就說明其中肯定有什麽環節出了問題;與其坐等著物資耗盡,還不如主動出擊。

  可惜,有能力穿越叢林、且值得信任的……或者說出去找到救援後還會回來的人,很少;最符合條件的……也就是士兵二號和羅德里戈教授了。

  這兩位都沒有參與嘩變,逃出雨林的體力和智力他們也都有,可說是最佳的人選。

  就這樣,羅德里戈教授和士兵二號帶上了一堆穿越叢林所需的裝備,在12號的清晨朝著北面出發了。

  出發時,他們可沒有想到……這一走,就是三個多禮拜。

  兩個找得著北的人,一路向北,走了二十多天;每天都是清晨就起來趕路,走走停停,傍晚天黑前就找地方休息。

  因為帶的器具齊全,而且兩人的野外求生能力很強,所以他們的吃、喝、歇都不成問題,也不存在走錯方向的可能;可就是在這種前提下,他們愣是死活都走不出這片叢林。

  到了第二十六天,堪稱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在越過一條似曾相識的小溪、又走了一段後,他們……看到了一架「灣岸九號」飛機的殘骸。

  接著,順著一條人為開辟出的路徑,他們來到了那個熟悉的高地。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朝著北面一直走,走了那麽久之後,竟又回到了這裡。

  那個被刨出來的金字塔尖頂仍矗立在高地上,但百餘米外挖掘隊營地卻已經荒廢了。

  兩人到營地裡去搜了一圈,發現亂七八糟的物資還剩了不少,但唯獨水和食物連一滴一口都不剩。

  當然了,人……也一個都沒剩下。

  到了這個時候,就連羅德里戈教授的腦中都浮現了「詛咒」二字,他彷彿置身於一部恐怖片中,經歷了一段將近一個月的鬼打牆。

  他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噩夢,他希望自己能在一陣呢喃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家裡、躺在舒適的大床上,正在被窩裡出冷汗。

  但這……無疑也是奢望了。

  在兜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圈」之後,所有問題的源頭,又一次指向了那座金字塔。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教授和士兵二號決定再去尖頂那兒碰碰運氣。

  雖然這事情已經詭異到了極點,不過他們已經不怎麽害怕了——人在恐懼到了一定的程度後,會適應恐懼,甚至會產生對死亡的渴望;因為「死」……也是一種解脫,一種精神和肉體上的終極解脫。

  或許是覺得「要死就死個痛快」,教授和士兵二號制定了一個很大膽的計劃……他們把飛機殘骸裡的動力核心拆了出來,再加上一些他們手頭能找到的材料,做成一個簡易的炸彈,打算去炸了那個尖頂。

  士兵二號跟著教授一同遠行時,並沒有穿鎧甲,因為離開營地後他就沒處補充電力了,即使他穿走鎧甲也得在半路脫下並遺棄;而當他們回到營地的時候,營地裡卻是連一套鎧甲都找不著了。

  因此,在執行這個「爆破計劃」的時候,兩個人都處於毫無保護的狀態。

  他們把炸彈安置好,拉了根盡可能長的引線,趴在了一個掩體的後面;待他們向各自篤信的神明祈禱了一番後,教授便將那個簡單、但威力絕不含糊的爆炸裝置引爆了。

  爆破引發了強光,和索利德失蹤時出現的光一樣,是青色的……也不知光源從何而來,總之就是刺得人睜不開眼。

  而當教授和士兵二號從一陣失神中醒來,他們已經到了一個由幾何圖形拼成的房間裡……

  …………

  「沒用多久我就發現了手印符號的事,傳送了五次之後,就遇上了你。」羅德里戈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似是想給索利德一定的時間去消化那些信息。

  索利德聽完這一連串的故事之後,也確是陷入了思考。

  又過了兩分鐘,他才開口道:「有沒有可能……是在你們離開營地的時候,救援剛好來了,然後就把留在那兒的人接走了?」

  「不對吧。」羅德里戈接道,「若真是那樣,他們應該會在營地裡留些信息給我們,寫幾個字有什麽難的呢?再者……救援隊是來救人的,沒理由把食物和水也都接走吧?但我們回到營地時,可是連一點兒餅幹渣都沒找到……考慮到營地的減員,即便我們走了二十多天,他們也不可能把食物和水全部吃完的,那麽那些食物和水去哪兒了?」

  「那你的意思是……」索利德試探著問道。

  「撇開『詛咒』之類的超自然的假設不談……」羅德里戈仍在試著用科學和邏輯去解釋問題,「他們會不會是在等了十幾天之後,覺得我們不會回來了,於是就帶上剩餘的食物和水集體出發了?」

  「那你又怎麽解釋他們連句話都沒給你留呢?」索利德道。

  「如果他們覺得我們已經拋棄了他們、不會再回來了,那自然就不會留話。」羅德里戈應道。

  「假設你的推測是真的,那這麽多人,又提著負重行動,地上會有痕跡的吧?」索利德又問道,「你找到痕跡了嗎?」

  「嗯……」羅德里戈面露難色,「說實話……我沒留意。」他撇了撇嘴,「之前回到營地時我整個人都是懵的,都有些神智錯亂了,我現在跟你說的推測是我剛剛才想到的……」他忽然提高了聲音,「誒?奇怪了,來到這個空間之後,我身體上的各種不適感就消失了,思維也好像變得特別清晰和冷靜……」

  「不是『好像』,這個空間的確是有這種功效。」索利德接道,「但這不是重點……」他聳聳肩,「當然了,你的推測對或不對,也不是重點……比起營地裡那些人的去向,你們走了二十六天又兜回了營地這件事才是更加詭異和難以解釋的……」他頓了頓,再道,「眼下,重要的問題只有一個……」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5-25 09:43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26 11:37
第十三章 有意見衝我來

  索利德覺得最重要的那個問題,自然就是「羅德里戈是否能解讀這裡的壁畫」。

  因為這才是一切的關鍵,至少也是一塊敲門磚……

  無論是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種種異常,還是他們逃出這裡的方法,答案顯然都藏在這個詭異的空間裡,而這些壁畫,則是目前為止他們所能獲得的僅有的信息。

  羅德里戈也不負其所望,他的確能看懂……一點點。

  作為一個研究南美古文明的專家,羅德里戈對於瑪雅和奧爾梅克的文字肯定都有所涉獵,但這座遺跡所蘊含的東西,可能要比人類現階段所知的所有古文明都要久遠和發達;幸運的是,瑪雅人似乎比現代人更早發現了這個文明的冰山一角,所以他們的文字中有一部分模仿和借鑒的痕跡。

  教授對這些壁畫的解讀,基本就是基於這一層關係上的……就好比一個研究日語的人,或多或少可以揣測到一些漢語的意思,只是未必準確罷了。

  根據教授的說法,他們現在所在的房間功能類似於「博物館」或者「檔案室」,壁畫上記錄的東西分兩種,一種是該文明過去所經歷的歷史見聞、另一種就是科技知識。

  對於「知識」的部分,教授幾乎完全看不懂,想必當年的瑪雅人也沒能理解這些深奧的學識,所以這部分內容在他們的文字裡留下的痕跡極少;而關於「歷史」的部分,教授就能看懂些許了,結合上下文、再加上幾分猜測,他讀到了一些讓人十分震驚的內容,如果這些內容都是真實的,很可能會對現代考古學產生一次巨大的衝擊。

  當然了,這些事怎樣都好,索利德現在關心的是他們還有沒有命出去……要是他們仨都死在這兒了,知道得再多也沒用。

  教授被他提醒後,才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講課欲」,將話題引回了「手印符號」上。

  那些手印符號,每一個邊上都有類似「傳送標識」的文字,只不過索利德看不懂罷了;教授也不是每個詞都懂,但有一個詞他能確定,且這個詞出現了多次——「中心」。

  這個詞也可以是「源頭的」、「重要的」、「樞紐」之類的意思;總之,在教授和士兵二號此前到過的那五個房間裡,全都有標有「中心」字樣的手印符號,當前這個也不例外。

  這……就是他們現在僅有的線索了。

  教授表示,他本來是打算無視這些符號、隨機進行傳送的,因為在他看來,這遺跡的空間肯定是有限的,所以他想盡可能多探幾個房間。

  但在聽了索利德的經歷後……他改變主意了。

  也許這個遺跡裡的時間、空間概念都和外界不同,也許這些「傳送」花去的時間比他們感知到的要久,反正不管真相如何,繼續瞎轉悠肯定不是個好主意。

  三人商議停當,很快就決定了接下來只用那標有「中心」字樣的手印符號進行傳送;不出意外的話,在若干次以後,他們應該就會被傳到某個特定的、重要的地點,隨後……他們再見機行事。

  結果,事情的發展也的確如他們所期望的那樣。

  這之後,他們又經歷了二十九次傳送,在第二十九次過後……他們來到了一條走廊中。

  這是一條筆直的、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走廊的兩側並沒有壁畫和文字、也沒有手印符號,取而代之的是兩條青芒鋪成的光軌。

  很顯然,這裡和他們此前到過的那些房間不一樣。

  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打起精神,繼續前行。

  到了這會兒,索利德的冷靜和鬥志都已回來了,儘管前途仍然未卜,但遇到兩個活人、再加上事態有所進展,這些都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

  他們沿著這條走廊行了許久,由於周圍的黑色金屬壁和青色光道別無二致,而且在這個空間裡絲毫不會感到疲勞,所以也很難判斷他們到底走出了多遠。

  好在,在他們的耐心磨光之前,這走廊的盡頭也出現了……

  那裡,有一堵牆,和周圍沒什麽區別的黑色金屬牆;那堵牆上,有、且只有一個手印符號。

  「看來我們別無選擇。」索利德回頭望了望跟在他身後的兩人,隨即就把手摁在了那個符號上。

  強光又一次亮起、並消失。

  這一次,他們三個被傳送到了一個非常開闊的地方。

  這是一個堪比足球場的巨大空間,有著平坦的地面和一個半圓形的穹頂,地板上紛雜的青色光軌繪出了一幅幅山川河岳的景致,穹頂上則點綴著如繁星般的文字;另外,在穹頂兩側還各有一個十分顯眼的發光圖形,看起來分別代表著太陽和月亮。

  在這個空間的中心地帶,聳立著一座高二十多英尺巨大人頭雕像;說是「人頭」,其實也並不確切,因為這雕像的面部看上去和現代人類有些不同:其眉骨和鼻梁都比較突出靠前,但自上而下的弧度卻是垂直、平緩的;其眼眶很扁,眼睛幾乎長在了臉的內部,不過眼球的大小比例是正常的;其鼻下沒有人中,下巴和嘴倒是沒什麽特別;耳朵略顯奇特,比一般人類的耳朵生長的位置要高出些許,形狀也更長。

  在很遠的距離上就能看到,這座雕像的嘴是張開著的,而其嘴裡……還含著一個發光的物體。

  索利德他們三人謹慎地靠了過去,走到近前時,才發現那東西是一個比橄欖球略大、形狀不規則的青色晶體,其發出的光芒和這遺跡裡隨處可見的青芒一致,不過看起來更加深邃和強烈。

  「你們想的跟我一樣嗎?」站在雕像前看了幾秒後,索利德便開口道。

  「啊……看起來,這八成就是整個遺跡的能源核心了。」羅德里戈接道。

  「呵……」索利德苦笑一聲,「我對這玩意兒的功能並不感興趣,我的意思是,你們應該也猜到了吧?聯邦這次派遣我們過來挖的東西……就是它。」

  「這個嘛……」羅德里戈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唷。」

  比起這句話的內容,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反而讓索利德更加的驚訝。

  「哦?」索利德的聲音也冷了下來,多年的戰鬥本能已讓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其全身的血液都高速奔流起來,「這我倒是沒看出來啊。」

  「你當然看不出來……」羅德里戈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了索利德,「你只是個士兵而已,一個被置於終端的工具……」他頓了頓,「工具再好,也只是工具,使用者是不會讓工具去知道太多事的……因為工具並不需要思考,你們要做的只是服從、遺忘,並最終……被遺忘。」

  在教授說這段話的時候,索利德注意到,士兵二號已經不聲不響地走到了他和教授之間,並且用一種準備戰鬥的姿態,面向了……他。

  「看起來……不僅是我擅長保密。」索利德沉聲道,「教授你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啊。」

  「哼……保密?你還能有什麽秘密?」羅德里戈微微仰頭,用一種近乎蔑視的口吻應道,「你以為『視覺屏障』的事情,你不說……我就發現不了了嗎?」

  索利德聞言,心中又是一驚,原來……他此前觀察到的、「鷹在高空消失」的異象,羅德里戈已經知道了。

  「不必露出那種表情,不管是你發現的、還是沒發現的……我們都發現了。」羅德里戈道,「雖然只是為了身份不暴露而配合吉梅內斯帶來的那個娘兒們,但我們也確是按照她所說的……帶著一堆裝備,試圖走出這個區域去求援。」他露出一個略顯無奈的表情,「我可以告訴你,這二十多天裡,我們發現的可遠不止是干擾屏障之類的東西……這個區域裡連『時空折疊』的現象都有,也難怪過了那麽久外人都找不到我們。」

  「嗯……」索利德沉吟一聲,再道,「我對大家保密,是怕我的發現會引起騷亂。」他頓了頓,「但你知道得比我多,卻也什麽都不說,又是為了什麽呢?」

  「因為我跟你們這些傢伙說不著啊。」羅德里戈回道,「挖掘隊裡要麽就是你這種聯邦派來的士兵,要麽就是吉梅內斯的人……就算我告訴你們,你們已經闖入了一個超古代文明遺跡的防禦圈,除了信號和磁場干擾外,還有各種光學屏障、時空迴路等等……那又能怎麽樣呢?」

  「這麽說來……」索利德從這話裡聽出了一些新的信息,「『工人們都是吉梅內斯安排來的』這件事,你也是早就知道了……真正一直在演戲的,是你……」他說到這兒時,又將視線移到了士兵二號的身上,「……還有你。」

  「還好吧。」士兵二號這時用調侃的態度應道,「我也並沒有怎麽演,畢竟我的角色只是個士兵,充其量算個沒有名字的龍套……不像教授,是挖掘隊裡的焦點人物之一,戲比較多。」

  「說到這個……」索利德話鋒一轉,接道,「你又是怎麽回事呢?我可是親自檢查過你的檔案的,你的士兵身份沒有問題啊。」

  「哼……」士兵二號冷哼一聲,「你能查到的任何一份檔案裡,都不可能記錄著我『真正的職位』,因為……」

  這一秒,羅德里戈接過了他的話頭:「……因為,我們都是『茶宴』的座上賓。」

  「『茶宴』?」索利德是頭一回聽說這個組織的名稱,故而面露疑色。

  「怎麽?你以為……聯邦政府中權限最高、實力最強的機構是哪一個?是內閣十輔?FCPS?還是監督者?」羅德里戈看出他的疑惑,故言道,「我可以告訴你……若是僅靠這些人的話,這個世界的秩序恐怕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被『逆十字』所顛覆了。」

  「這話我可是越來越聽不懂了。」索利德道,「不過重點我明白……簡單地說,你們倆都是一個叫做『茶宴』的組織的人,立場方面嘛……貌似還是站在聯邦這邊的。」他的目光分別從那兩人臉上掃過,「至於身份……『教授』也好,『士兵』也罷,都是一種掩護罷了。」

  「也不盡然。」羅德里戈糾正道,「因為我是先當上教授,再加入茶宴的,畢竟『學識』這種東西很難偽裝出來。」

  「隨便了。」索利德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接道,「我只想知道,你們現在在我面前突然亮明身份,又是什麽意思呢?」

  「那自然……」士兵二號的神色忽地變得陰沉起來,「是為了讓你死個明白咯。」

  「呵……」索利德又笑了,「我倒要聽聽,二位要殺我的理由是什麽?」

  「很簡單。」羅德里戈回道,「眼下『永恒核心』已經找到了,而我們並沒有將其上交給聯邦的打算;你不是茶宴的人,又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之一,想讓你永久替我們保密……最好方法無疑就是殺了你。」他聳聳肩,「事實上,此前在傳送房間裡遇到你時,我就在考慮是不是直接幹掉你算了,但我擔心這遺跡內部也存在一些防禦機制,所以才想多留你一會兒,充當炮灰。」

  「那你何不乾脆再晚點動手?」索利德道,「比方說……等我們逃出了這個遺跡再……」

  「所以說你什麽都不懂啊。」羅德里戈打斷了他,「一旦我把『永恒核心』從那個雕像裡拿出來,這個遺跡就會失去動力,也就是說……屆時這裡絕大多數的防禦機制和屏蔽功能都會停止運轉;到那會兒再動手,萬一你身上的『狗牌(即軍用識別牌,通常都掛在士兵的脖子上貼身攜帶,而這個時代聯邦士兵的狗牌裡都是帶芯片的)』記下了某種信息並發送了出去,豈不是節外生枝?」

  「嗯……的確。」索利德點點頭,「想得挺周到的。」說話間,他已朝側面踱了幾步,活動了幾下手腕和脖子,「在動手前,我姑且再問一句……你們就不考慮一下,把我也發展成『茶宴』的成員嗎?那樣就不用殺我了不是嗎?」

  此言一出,羅德里戈和士兵二號皆是愣了一下,隨即面面相覷,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羅德里戈樂得直拍自己的肥腿。

  士兵二號也是笑了好一陣兒,才緩過勁兒來,接道:「索利德·威爾森……說實話,我很同情你,」他克制住笑意,接道,「這樣吧……我就當做件好事,在你死之前,再告訴你一些事情好了。」

  索利德想調查茶宴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茶宴的人想查他……很容易。

  士兵二號和羅德里戈在此行之前,就已對每一名同行者的情報了如指掌,所以此刻,二號用一種近乎諷刺的語氣,把索利德的身世給講了出來。

  「明白了嗎?」說完後,看著神情複雜的索利德,二號再道,「像你這種出身的人,莫說是茶宴了……即便是聯邦的那些機構,也不會輕易提拔你的,因為一旦有人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來進行策反,那你立刻會成為一個重大的隱患。」

  聽完了對方的陳述,索利德陷入了沉默。

  於情於理,他都能看出對方說的是實話;面對一個馬上就要去殺死的人,對方完全沒有理由即興去編造這些內容,索利德這些年裡的經歷和境遇,也是對這番話很好的佐證。

  索利德動搖了。

  素未謀面的父母死於聯邦政府之手,他們給了他生命、並用最後的一點尊嚴和血肉來保護了他;而他從小就遭到欺騙,這些年來還一直在為聯邦賣命,服從於一群被他鄙視的渣滓,麻木地執行著一個又一個自己不感興趣的任務。

  他的心中常年都有一股無名之火,好似是冥冥中的一種力量在催生他的憤怒,可他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所以他壓抑著這股怒意,用冷靜和理智將自己桎梏起來,他將那股怒火宣洩在一次次任務和殺戮之中,希望有朝一日這種情緒終會消失。

  但此時、此刻,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

  短暫的動搖後,是一份暢快,隨即又有一股巨大的悔意湧上心頭,並在瞬息之間轉化為了復仇的怒火。

  而這次的這團火,有著明確的目標……

  「好的,我明白了。」半晌後,索利德終於開口,「全都明白了……」

  「也就是說,你可以安然去死了是嗎?」士兵二號說著,已邁開步子、朝著索利德逼近而去。

  「你把殺我這件事掛在嘴邊,輕描淡寫地說了半天……」索利德側目朝對方看去,「想必是對自己的戰力很有自信啊?」

  「呵……」士兵二號笑道,「你是不是覺得……一個以『普通士兵』的身份作為掩護的人,必然只是個組織裡的小角色。」他停頓一秒,臉上的笑容驟冷,殺氣陡升,「但很遺憾……我可是『凶級』的能力者哦。」

  話音未落,其右手突展,一記斬空的手刀生生帶出一道連空氣亦可撕裂的遠程斬擊,直襲索利德的胸頸。

  索利德也是早有防備,瞬時擰身仰旋,單手撐地一翻一躍,便避過攻擊、重整態勢。

  「嗯……雖然早就知道你只是『強級』,但後天能力者裡能像你這樣把身體素質練到當前境界頂峰的人也確是不多。」士兵二號看著索利德的動作,饒有興致地念道,「可惜……你遇上了我。」

  他這個「我」字剛一出口,一個閃身就到了索利德身後。

  雖然索利德已做出了最快的反應,回拳相迎,但還是士兵二號的動作更快一線,一記向下的肘擊便把索利德轟趴在地。

  從索利德的角度來看,那一瞬,只覺有千鈞之力砸在了自己的背上,那「痛」的感覺尚不及傳達全身,自己的臉就已經貼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受擊後,索利德全身的血液、呼吸、甚至是能量,都出現了凝滯的現象,整整五秒後他才能重新感覺到血液恢復了流動,但他的肺還是無法呼吸,身體自也無法動彈。

  「紙、並、強、凶、狂、神……」士兵二號不緊不慢地繞到了索利德的身前,「雖然『強』和『凶』之間只差了一個級別,但這一級,正是最難逾越的一道天塹……這世間的絕大多數能力者窮其一生也只能止步於『強級』,這自然是有理由的,因為從『凶』這一級開始,每一次、每一分的進境,都會讓人更接近『神』的領域。」

  其實,就算他不解說,索利德此時也已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了,所以就算對方像這樣蹬鼻子上臉地刷時髦值,他也無可奈何。

  「我說,差不多就可以了啊,該殺就快殺。」兩秒後,遠處的羅德里戈催促道,「我知道你看他不爽,但也要懂得適可而止啊。」

  「哼……我就是看他不爽,多虐他幾下怎麽了?」士兵二號還來勁兒了,回應教授的同時,他抬起一腳就踩斷了索利德的右臂,「怎麽?你不叫嗎?還是說叫不出聲了?」他用居高臨下的、惡狠狠的目光瞪著索利德,「什麽『老兵』?什麽傳奇人物?說白了不就是個能力者士兵嗎?論『權力』,茶宴便是這天下的頂點,論實力,客觀的能力等級比起你們這些吹出來的虛名要靠譜得多!」

  他越說越激動,並繞到一側把索利德的左腿也踏斷了。

  「我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些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傢伙!」說這話時,士兵二號的眼中也閃過一絲仇恨的火焰,「真正的男人應該用背影說話……『老兵』?哼……我呸!」他啐完這口,一腳就朝著索利德的後腦勺跺了下去。

  不料,就在此刻。

  「你對我們強級以下的能力者有意見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這空闊穹頂下響起。

  羅德里戈臉上的表情微變,士兵二號的腳也停在了半道兒上。

  一秒後,兩人雙雙循聲望去,看到了一個穿著短袖T恤和七分褲,踩著人字拖的年輕人,和一個全身黑色、如同立體的影子一般、皮膚質地像是黑色皮革的黑色人型生物。

  「你是誰?」士兵二號看了那年輕人一眼,接著又看向了黑色的那位,「還有你……是什麽?」

  「要『吃掉』他嗎?」黑色人型生物根本沒理他,只是低聲向身旁的年輕人詢問了一句。

  「別著急嘛。」年輕人笑了笑,輕聲回道,「先跟他耍耍。」

  說罷,他緩步上前,衝著士兵二號道:「我叫子臨,天子之子,君臨之臨。」

  說這十二個字時,子臨勾了勾手指,用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地上的索利德「拖」向了自己,拖離了士兵二號的腳下。

  「哦?」見狀,士兵二號的臉上,即現戒備之色,「『分子影響』嗎?還是說……是『未知領域』呢……」

  「需要思考得那麽認真嗎?我只是個紙級能力者而已,你還需要分析我是什麽系的?」子臨說著,朝身後的黑色生物打了個手勢,後者心領神會,立刻上前將索利德保護了起來。

  「你是代號『毛峰』的那位吧……」待那黑色生物開始給索利德療傷時,子臨心中稍定,繼而對著士兵二號道,「你對咱們低級別的能力者有意見是嗎?」他雙手插袋,稍稍歪過腦袋,微笑道,「有意見衝我來啊。」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10 19:07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5-29 13:36
第十四章 捎話

  子臨那從容的態度,讓士兵二號,即「毛峰」猶豫了;他一時間也無法判斷對方究竟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確有自信。

  好在,羅德里戈的腦子轉得比毛峰要快,兩秒後,他就出言提醒道:「別衝動!毛峰,想想這兩人現身的時機。」

  這句話,讓毛峰恍然大悟。

  子臨和那黑色生物剛才在暗處躲得好好兒的,完全沒有被發現,直到毛峰挑明了、也證明了自己是凶級能力者之後,他倆才主動現身……由此可見,他們對自身的實力必定很有信心;否則,他們就算不繼續躲藏,也該選擇從暗處直接發動偷襲才對,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還出言挑釁。

  「哼……話是說得挺滿。」思定之際,毛峰面露冷笑,望著子臨道,「但你這種……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傢伙,實際跟我動起手來,又能在我面前站上幾秒呢?」

  他敢這麽說,自是有依據的。

  這個世界上,實力能達到「凶級」以上的能力者本就不多,而這些人的名字或代號,基本也全都被茶宴所掌握了,所以毛峰有九成把握,子臨應該是個凶級以下的能力者;至於是不是真如其所言……「僅有紙級而已」,這個就不好說了,畢竟也不能排除這貨是在虛報等級、扮豬吃虎。

  但無論如何,既然級別在自己之下,那就不用太過擔心;以「強級」為例,非「體質變異」類的能力者,把身體素質練到強級頂峰,也就是索利德的水平了……除非借助外力(比如用電漿手雷這種東西)、再加上對手自身的大意,否則強級是很難在凶級手下撐過一招半式的。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例外。

  由於「異能」之間存在著強弱之分和互相剋制,確是有些特殊的能力者可以靠著出其不意或者能力本身的優越性去戰勝比自己高出一個級別的對手。

  正是考慮到這點,毛峰才保持著謹慎,要不然他早就像對付索利德時一樣,靠著力量、速度和能量上的巨大差距衝上去碾壓對方了。

  「就衝你的能力不過是種二流的『神祇體質』這點……」面對毛峰的反挑釁,子臨攤開雙手,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我怕是想站多久,就站多久囉。」

  他的這句話,讓毛峰心中一怔。

  沒錯,毛峰的確是一名「神祇體質」型的能力者,但他的能力信息是絕密,只有茶宴內部的人才知道他能力的名稱和細節。

  「這小子是在試探我嗎……隨便猜一個類型,然後看我的反應?」那一刻,毛峰竭力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並在心中念道,「但一般來說不可能會猜『神祇體質』這種特殊分類吧……猜『體質變異』或者『能量轉化』這種類別能中的可能性要高得多啊……還有,『二流』又是什麽意思?」

  「別想了。」下一秒,子臨就像能看穿人心一般,微笑著對毛峰道,「我對試探你這種弱者沒有興趣……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亞伯(Abel)』……我也已經說了,二流的神祇體質罷了。」

  這回,他乾脆明確道出了毛峰能力的名稱,這下,讓毛峰的心裡更虛了。

  神祇體質類異能——亞伯,具備著大部分神祇體質者都有的超力量、超速度、高自癒力、強化五感等等特點,且有一項直到凶級才開啟的特殊能力……即能力者會被動地將自身受到的傷害原原本本地反饋給施加者,結合其身體的各項優勢,可以說是「幾乎不可能輸給比自己弱的人」的一種能力。

  「已經知道了我的能力、還有我的能力級別,但態度還是這麽狂嗎……」毛峰心中暗忖,同時已將自身的能量提升到了飽和狀態,隨時準備著用能量去抵消一部分對方的異能效果。

  「那我倒是想問一句……閣下那『一流』的能力又是什麽呢?」此刻,站在遠處的羅德里戈十分機智地插了句話;他確是一個很會跟人打交道的人,面對這種囂張的對手,明目張膽的試探往往才最有效。

  「量子革命。」子臨倒也爽快,二話沒說就把自己的能力名報了出來,並看向毛峰,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的壞笑,「要不要過來體驗一下?」

  毛峰……沒有退縮的理由,他不會因為對方幾句無法驗證和不明所以的話就改變自己的認知。

  他的憑依沒有變,他認定對方的能力級別在自己之下,就算其異能真有什麽么蛾子,靠著能量上的差距他應該也不至於吃大虧。

  所以,他動手了。

  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茶宴的專屬戰鬥人員,毛峰認真出手時,自是疾風般迅然,雷霆般淩厲,面對一個紙級能力者,縱是一擊即殺,也是情理之中。

  瞬息之間,他的拳已命中了子臨的心口。

  然,本應貫穿心臟的一拳,卻像是打在空處,力無所傾。

  子臨的表情看起來仍是那麽輕鬆,眼前這一擊,就像是有人輕輕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塵。

  啪——

  緊接著,子臨的手,就搭在了毛峰的肩膀上。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伴隨著這次觸碰,透遍了毛峰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浸入了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那一秒,「死亡」猶如一個深淵般的實體,已將毛峰全部心智吞沒。

  直到……子臨的聲音,又一次傳入他的耳中。

  「今天放你回去,給『龍井』捎個話兒……」

  那溫和的嗓音將毛峰從失神中喚回。

  他顫抖著、呆滯著,體會自己還活著的這一事實。

  「你就告訴他……」子臨則是若無其事地說著,「『逆十字』已經歸來,讓他在茶宴上給我們備好咖啡。」

  說罷,他又輕輕地拍了兩下毛峰的肩膀,彷彿是想安慰一下對方,隨後才收回了手。

  而毛峰……此刻簡直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一樣,全身都已被汗水浸透,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動彈半分。

  他宛如一只被遠在食物鏈上層的凶獸嚇破了膽的小動物,在本能的驅使下,他被生生懾住、僵在原地、瑟瑟發抖。

  「至於你……羅德里戈教授……」子臨說話間,繞過了毛峰,走向了雕像旁的羅德里戈。

  「明白!明白明白!」教授都會搶答了,「永恒核心和索利德都可以交給你們,你剛才的話……我也會幫你好好傳達的……」他這會兒顯然已經慫了,教授本身就不是茶宴的戰鬥人員,也不是能力者,雖然其身體由EF做了一些微強化,但連毛峰都戰勝不了的對手,他自是沒有去抵抗的打算。

  「呵……」子臨步步逼近,面帶微笑地說出了讓對方心驚膽寒的話語,「我剛才對他說的是『放你回去』,不是『放你們回去』,你沒聽見嗎?」

  「這……你……」羅德里戈聞言,頓顯手足無措,並開始慌忙後退,幾步之間就靠到了雕像上。

  「傳個話的事兒,還需要兩個人嗎?」子臨又道。

  教授急中生智,再道:「慢著……我……我可是茶宴的人,你知不知道動我會有什麽後……」

  「你只是一個教授而已,一個被置於終端的工具……」子臨學著對方不久前才對索利德說過的話,應道,「工具再好,也只是工具……」他聳聳肩,「比起威爾森先生,我覺得你才更可悲,因為你到現在仍未意識到,茶宴讓你加入他們的唯一理由就是……在研究南美古文明這一塊,你是他們僅有的選擇。」

  羅德里戈的臉色變了,恐懼中又浮現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就沒有發現……無論是才智還是戰力,你都和茶宴裡的其他人相差很遠嗎?」子臨的話還在繼續,「他們讓你入席,只是為了讓你全心全意地幫他們尋找這個『暗水族』的遺跡罷了。

  「這些年來,雖然你的確是找得很賣力,但在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其他各種資源後,從結果上來看,你仍舊是毫無進展……

  「那麽,茶宴對你失去耐心,便也是彰明較著的事了。

  「我可以肯定地說,假如我今天放你回去,不管你是否完成了任務,他們都會除掉你,畢竟……遺跡的位置已經找到,你已經沒用了;當一個可以永久保密的死人,是你必然的結局。」

  說到這兒,他忽地想到了什麽,又側過頭,用餘光瞥了一下仍在呆立的毛峰:「對了,沒準毛峰在來之前就已經接到了命令,只要永恒核心到手,在回程的途中就可以隨便找個時機把你幹掉。」

  「不……不……不可能的!」羅德里戈撥浪鼓似的搖著腦袋,「我……我可是這世上首屈一指的考古學家,我是精英!他們不會……」

  「他們不會嗎?」子臨搶過話頭,冷冷地拋出這五個字。

  羅德里戈面如死灰,一時語塞。

  「想明白了的話,就把你的手從永恒核心上挪開。」一息過後,子臨又道,「『把核心拿出來之後趁著黑暗逃走』這種點子,想想就可以了……以你那種程度的夜視能力,跟我身後那位『暗水』兄相比,跟瞎的沒兩樣,而且你手裡還拿著個發光的核心,即便在沒有夜視能力的人看來你也跟靶子一樣。」

  羅德里戈在剛才後退的時候把身體貼到了雕像旁,並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藏在背後的那只手伸向了永恒核心,他本以為自己的動作已經很隱蔽了,沒想到……不但是一舉一動、連心中意圖也已被對方看得死死的。

  「唔……」低哼了一聲、作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鬢角已淌下冷汗的教授終究是丟掉了僥倖心理,把核心給放開了,「好……我投降,你想怎麽樣吧?」

  「呵……」子臨優雅地笑著,雖然他的穿著看起來一點都不優雅,「還能怎麽樣?請你回去喝咖啡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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