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連載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3 23:03
第90章 狼來了(一十五)

  吳錯這邊正組織查找肇事車輛買家的時候,閆儒玉卻悄悄回到了未偵破案件檔案室。
  他心中隻有一個疑問:牛蘇傑真的不是綁匪?
  他有如此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難道真的不是他?
  牛蘇傑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那就是:如果不是過命的交情,誰會為他家做這種事?
  過命的交情。
  可這個利益至上的年頭,哪兒還有過命的交情?
  就拿牛蘇傑最後講的那個故事來說,即便王桂華救了人家孩子,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人家就得為了幫你報仇?還把自己弄成綁架犯?太不合常理了。
  再者,這個故事其實就是在暗示警方,王桂華平日裏廣結善緣,說不定她還幹過什麼不得了的大好事,就連牛蘇傑都不知道。
  難道警方還要去查王桂華這輩子的好人好事?
  誤導!這是誤導!
  閆儒玉靠在椅背上,閉目思忖。
  一條條案件信息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鑰匙……
  日記……
  受欺負時隱忍懦弱的董明亮……
  被詢問時沉著的董明亮……
  4月2號晚上,被綁架的夏冰……
  4月2號晚上,給醉酒的爸爸倒過一杯水的董明亮……
  4月2號晚上,身在老家的牛蘇傑……
  ……
  第二天中午,吳錯帶回了一條好消息:查到買車人了!
  從二手車交易市場開始,沿著桑塔納行駛過的每一處監控追查,警方發現,這輛桑塔納在城鄉結合處的一個網吧門口停留過。
  網吧的監控錄像顯示,有兩人從車上下來,進入網吧上網。
  在網吧查到了兩人的身份證信息。
  夏小江,17歲,13歲時輟學,一直在南方老家,無業。
  12月5日從老家乘坐動車來到京北市。
  李江龍,夏小江的同學,兩人先後輟學,輟學後在一起混跡,12月5日和夏小江一起來到京北市。
  兩人一直居住在城鄉結合部的一處小旅館。
  除了四處看二手車,談價錢,其它時候都在網吧上網。
  被警方抓獲的時候,兩人正退房打算去車站買票回老家。
  被抓獲的當時,從兩人身上搜出了現金共計7萬元。
  “知道為什麼抓你們嗎?”
  被抓的當時,吳錯就對兩人進行了突審。
  夏小江抿著嘴不想說,還一個勁兒給李江龍使顏色。李江龍卻慫了,當場交代了問題。
  “我們開車撞人了。”
  “誰指使你們撞人的?”
  “沒人指使!”
  “他三叔!”
  兩人回答完,尷尬地互看了一眼。
  “我三叔。”夏小江不得不承認。
  “你三叔是誰?”
  “夏洪文。”
  吳錯對一旁的刑警道:“把他們帶回去。”
  又對身旁的明輝道:“咱們去請這位夏洪文。”
  ……
  最近一周,許多人的朋友圈裏都有這麼一條求助信息。
  說的是名叫夏冰的中學生被人綁架,信息中附上了夏冰的身高、長相特征,求好心人轉發和留意,看到疑似這個孩子的人,請及時聯係某手機號碼。
  如線索有用,送上2萬酬謝,如直接找到夏冰,送上10萬酬謝。
  審訊室,吳錯指著手機上的這條消息,對夏洪文道:“你寧願用這種方法找兒子,也不敢來跟我們警方配合?”
  夏洪文低著頭,“我本來想著,等找到兒子,就來自首的。”
  這樣的說辭並不新鮮。許多罪犯被抓以後,都會說我其實是想自首的,隻是還有什麼什麼事兒放心不下。
  其實他們自己也很清楚,就算那件事解決了,他們依然不會自首,尤其是重刑犯。
  趨利避害的人性使然,在外麵,哪怕提心吊膽,也比關在高牆內好。
  吳錯沒接他的話,而是繼續問道:“為什麼殺王桂華?”
  “為了保護我兒子。”
  “保護你兒子?”
  “張校長跟我們說,我們幾家的孩子把牛小傑給打死了,一開始我不信,張校長就給我看了一份衛生間門口的監控錄像。
  我看見夏冰他們把一個小孩兒帶進了衛生間,然後,張校長來了,幾個小孩都跑出來了,校長進去看了看,也跑著出來了。
  過了沒一會兒,校長把車開過來,停在了衛生間門口,然後把小孩抱上了車。
  那孩子正是被夏冰他們帶進衛生間的,被校長抱出來的時候頭上都是血。
  張校長說那孩子送醫院以後死了,現在家屬就是想要錢,隻有錢能擺平這事兒,我沒辦法啊,就給他錢唄,給了20萬呢。
  後來我還是不放心,畢竟是條人命啊!我就又去了一趟學校,想找校長問問情況,看對方究竟是怎麼個態度。
  結果,校長沒找著,倒是碰見了牛小傑的媽媽。
  她來學校問校長要兒子,那個哭天抹淚啊,我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這才知道,張校長根本沒把那個牛小傑送醫院,也根本沒有什麼賠償協商。
  張校長竟然直接跟人耍賴,硬說牛小傑是放學後失蹤了,學校沒責任。
  我當時嚇壞了,一條人命啊!
  可是再一想,我又覺得這樣也挺好,夏冰他們打死人的事兒徹底被瞞住了,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那天,牛小傑他媽說要去報警,還說自己的大兒子就是警察,一定要查出小兒子的下落。
  我就想著,不能讓他報警,一旦警察介入,就我們那點事兒,肯定一下子就暴露了……”
  夏洪文拍著自己的額頭,聲淚俱下,也不知是後悔還是畏懼。
  “警官,我當時真是瞎了心了!不應該啊!我就隻想著不能讓她報警,就不由自主地一路跟著她,摸清了她家的位置。
  然後,我就給老家的侄子打了個電話,這小子鬼主意最多,同意幫我殺死那女的……”
  “那女的?”吳錯皺眉道:“被你殺死的那位母親,她叫王桂華。”
  不要打斷一個正在交代罪行的嫌犯,這是每個刑警都知道的基本技巧。嫌犯的情緒十分多變,一旦被打斷,有可能把本該說出來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吳錯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當夏洪文用“那女的”來指代無辜死者,他終究沒能忍住。
  夏洪文張了幾次嘴,卻都沒能叫出這個名字。
  是害怕嗎?
  或許吧。
  或許還有些別的複雜情緒。
  好在,這並沒有影響夏洪文繼續講述。
  “後來,我們決定製造一起車禍,我大侄子和他的朋友負責買車、踩點、跟蹤、撞人,我出錢,除了買車錢,再給他們一人三萬,他們總共從我這兒拿了15萬。
  其實,你們抓了我,我反倒踏實,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警官,我兒子他還小啊,無論如何,求你們了,救救夏冰……”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3 23:04
第91章 狼來了(一十六)

  三樁案件破了兩樁,就剩一個綁匪尚未落網。
  夏冰被綁架已經超過5天,重案一組對夏冰的營救方案產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認為,在聯係不上綁匪的情況下,應該聯係媒體,對牛小傑和王桂華案的偵破進行報道。讓綁匪知道,他要的真相和公平警方給他了,這樣他或許就會放了人質。
  “絕對不行!”閆儒玉一身煙味,從未偵破案件檔案室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凶手想要的,不止真相和公平。”
  “不止?”
  “他還想教訓那個帶頭欺負過自己的人,甚至是殺了他。”
  “你的意思,凶手是……董明亮?”
  “對。”
  “他才多大啊?這……可能嗎?”
  “如果有個警察在背後幫他呢?”
  “……”
  閆儒玉有些激動地在屋裏踱起了步。
  “一開始就錯了,我們以為綁匪是牛蘇傑,而董明亮是個負責通風報信的小角色。
  其實正好相反,綁匪是董明亮,而牛蘇傑在背後給了他專業的指導。
  仔細想想,被綁架的夏冰不也是個未成年人嗎?
  綁架一個未成年人,尤其是一個經常在深夜醉酒後獨自回家的未成年人,好像也不太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牛小傑和王桂華的案子發生在12月,而夏冰的綁架案發生在4月。一次近乎完美的犯罪需要時間準備。
  他們的準備包括以下幾件事:
  第一,對董明亮進行搏鬥訓練,讓他有能力獨自製服落單的夏冰;
  第二,跟蹤和踩點,了解夏冰的生活規律,找出最恰當的綁架時機;
  第三,尋找一個適合關押人質的地點,這個地方不僅要安全,還要方便董明亮隨時查看人質的情況;
  第四,一旦計劃開始,牛蘇傑會在第一時間進入警方視線,成為綁架案的重點嫌疑人,所以他必須有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為了這個不在場證明,他幹脆回老家,連本市都不呆,也是夠拚的。
  為了找出真相,牛小傑的好友和哥哥結成了聯盟,這就是我對整件事的判斷。”
  閆儒玉話音剛落,明輝就立即道:“可是,董明亮也有不在場證明,那天晚上,他不是給他爸倒過水嗎?”
  “這個不在場證明有漏洞。
  首先,夏冰是在4月2日晚上,不,確切地說,是在4月3日淩晨1點以後被綁架的,因為我們隻知道幾個孩子是在1點左右離開酒吧各自回家。
  而據董明亮父親的酒友回憶,當晚他們的酒局是3點半才散的。
  1點到3點半,期間有2個半小時,如果計劃周密,綁架一個人足夠了。”
  吳錯沉吟片刻道:“如果真正的綁匪是董明亮……那孩子給我的感覺……有點怪,他的沉穩和成熟好像遠超過同齡孩子,他的行為還真不好預測。”
  “人從稚嫩到成熟,往往是瞬間的轉變,或許,猜到牛小傑被校長處理掉的時候,董明亮就成熟了。”
  吳錯沉默了一會兒,這話顯然讓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家庭變故。
  “可我們還是不知道夏冰在哪兒。”明輝繼續道。
  “一定就在董明亮家附近!”閆儒玉的回答十分篤定。
  “立即對董明亮家附近進行秘密偵查,注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夏冰還沒找到,倒是來了一條令人憂心的消息。
  小白失聯了!
  自從被派去監視牛蘇傑,小白每天早中晚都會向吳錯彙報情況。
  今天上午,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審訊夏洪文上,吳錯便沒注意到小白沒有及時彙報。
  到了中午,對夏洪文的審訊基本結束,吳錯給小白打過去,這才發現小白已經關機。
  什麼情況?
  他趕忙聯絡牛蘇傑工作的片區派出所,卻被告知牛蘇傑今天一早請假了,一直沒來。
  不好!
  吳錯心中翻起疑雲,小白,可千萬別出事啊!
  閆儒玉的心也提了起來,兩人幾乎是同時衝向了董明亮家。
  上樓,敲門。
  過了許久,一個睡眼朦朧頭發蓬亂的中年男人開了門。
  “什麼事兒?”
  中年男人一開口,差點把兩人熏暈過去,隔夜的酒氣,跟毒氣彈似的。
  顯然,這位就是董明亮的父親了。
  “董明亮呢?”吳錯問道。
  閆儒玉已經亮出了警官證,“警察,請配合我們辦案!”
  中年男人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的大腦像是短路了,直愣愣看著門口的兩人,過了一會兒才道:“明亮他……怎麼了?”
  “他在哪兒?!”吳錯的耐心已所剩無幾。
  “我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可能……去同學家了?”
  顯然,這位父親對兒子的去向一無所知。
  “明亮怎麼了?警官,你可別嚇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他想追出來問,卻被隨後趕來的明輝攔了下來。
  “大叔,您兒子涉嫌一起綁架案,我們正在搜尋人質,請您待在家裏,配合我們……”
  閆儒玉已轉身下樓,吳錯也是一邊下樓一邊給廳裏打電話,調配更多警力,搜尋附近可能藏匿人質的地方。
  走到樓門口的時候,閆儒玉焦慮地環顧四周,他突然悄悄拉了一把吳錯。
  “老吳,這樣吧,你從左邊開始搜,我走右邊,咱們保持聯係。”
  閆儒玉嘴上這麼說,手卻指了指通向地下室的黑黝黝的樓梯。
  20年前的老式多層建築大都有一層地下室,每一戶都可以分得一小間,放些雜物,倒也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底下烏漆嘛黑。
  住過這種老樓的孩子都知道,小時候地下室就是男孩兒門探險的樂園。
  孩子們常常被嚇得吱哇亂叫四下亂跑,卻依然對這種探險樂此不疲。
  地下室,私密、隱蔽、鮮有人去,而且距離董明亮家足夠近,的確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閆儒玉這麼一指,吳錯立即會意,壓著腳步聲小心翼翼地先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閆儒玉覺得不妥,又拍了拍吳錯,手上比了個拿槍的姿勢。那意思是牛小傑身上可能有槍,太危險了。
  吳錯指了指手機,擺了擺手,意思是已經跟牛小傑所在的派出所確認過,他身上沒槍。
  兩人下樓,或許是黑暗的原因,總覺得寒氣逼人,陰森森的。
  適應了黑暗以後,發現這裏有一條不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各有四扇鐵門。
  八間地下室,恰好可以讓本單元的八戶人家各占一間。
  地上有一些新鮮的腳印。
  腳印全部通向其中一扇鐵門。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鐵門跟前,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鐵門上有402三個字。
  402,4樓2號。
  正是董明亮家!
  這是董明亮家的地下室!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3 23:05
第92章 狼來了(一十七)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深吸了幾口氣。
  他們能感覺到,就在那扇門裏,同樣有人屏住了呼吸。
  “董明亮,你在裏麵吧?”吳錯輕聲問道。
  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在裏麵,夏冰也在,我是詢問過你的那個警察,當時你們老師也在,記得嗎?咱們聊聊吧。”
  閆儒玉話音剛落,屋內傳來了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音。
  燈亮了,橘黃的亮光從門周圍透了出來。
  “是我。”
  聲音穿透門板,顯得很沉悶,閆儒玉和吳錯卻在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
  是牛蘇傑!
  他也在這兒?!
  吳錯趕忙道:“你別激動,咱們有話好說,夏冰跟你在一起嗎?”
  “他在這兒。”
  “能讓他說句話嗎?我們就是想確定人質安全。”
  “他暫時說不了話,不過……”牛蘇傑似乎在斟酌著用詞,“他沒有生命危險。除了夏冰,董明亮也在這兒,還有你們派來盯我梢兒的刑警,大高個兒。”
  “小白?他怎麼樣?”
  “沒有生命危險。”
  “董明亮呢?”
  “一樣。”
  牛蘇傑的聲音聽起來很沉穩,顯然,對這一刻,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為什麼要來這兒?”閆儒玉問道,“你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隻要正常生活,裝裝樣子,我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嗬,正常生活?我哪還有什麼正常生活?”
  閆儒玉拍了拍吳錯,又指了指鐵門鎖孔,吳錯會意,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節鐵絲。
  閆儒玉一邊說話一邊拍門製造噪音道:“不管怎麼說,你先把門開開,好嗎?你母親的案子,嫌疑人很快就會落網,法律會給你一個公道……”
  在閆儒玉的掩護下,吳錯手中的鐵絲伸進了鎖孔。
  老式的門鎖可以說一撬就開,窸窸窣窣一番後,鎖芯傳來輕微的啪嗒一聲。
  閆儒玉一把推開了門,吳錯掏槍,一個箭步衝進了屋。
  兩人配合默契,行雲流水。
  屋內,夏冰、小白、董明亮、牛蘇傑分居屋子一角。
  其中三人或趴或躺,都是昏迷狀態,唯獨牛蘇傑正在拚命往自己嘴裏灌著什麼。
  那是一個棕色的瓶子,屋裏有一股不濃不淡的化學藥劑的味道。
  不好!農藥!
  吳錯一個箭步上前,拍開了牛蘇傑手中的瓶子。
  可惜瓶中的藥水已所剩無幾。
  瓶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停下,標簽恰好衝上,標簽上,“百草枯”三個大字甚是醒目。
  “我靠!趕緊催吐!”吳錯大喊。
  閆儒玉一把掐住牛蘇傑的下巴,伸手就要去扣他的喉嚨。
  “打120!快!就近找大夫!人必須給我救回來!”
  “大夫!快找大夫!”
  ……
  就在眾人亂成一團時,閆儒玉湊到牛蘇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牛蘇傑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
  “你死了,同樣會有人傷心死,別讓自己後悔。”
  牛蘇傑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
  一小時後,牛蘇傑完成了催吐,洗胃,基本脫離了危險,還需住院觀察幾天。
  小白從昏迷中醒來,這個1米9的大小夥子也掉下了眼淚,後怕得渾身發抖。
  “組長,對不起,我沒完成任務。”
  “我忽略了你工作經驗有限,讓你去盯梢一個有反偵察經驗的警察,我的錯。”
  這是大實話,得知小白失聯,吳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一個勁兒罵自己沒長腦子。
  好端端的一個大小夥子,萬一出事了,怎麼跟人家家人交代啊?
  還好,小白隻是被牛蘇傑打中了脖子,暈了過去,並無大礙。
  吳錯握著小白的手道:“你也再留院觀察一天,出院後直接回家休息,休兩天假。”
  “我沒事。”小白起身就要下床。
  “這是命令。”
  吳錯按住小白肩膀,丟下最後一句話,出了病房。
  “我再也不想有任何同事出現在醫院病床上了。”吳錯道。
  “你太累了,最該休假的是你,結案以後休息兩天吧。”
  董明亮的情況和小白差不多,都是被牛蘇傑一擊致昏。
  醒來以後他就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似乎能從天花板上看出花兒來,無論誰問話,都是一言不發。
  他的父親,那個酒鬼,一下子慌了神兒,圍在兒子的病床邊問這問那。
  見兒子不答話,他又纏著明輝不放,想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
  由此見得,他還是很在意兒子的,隻是因為生活不順而選擇用酒精麻痹自己。
  情況最糟的要數夏冰。
  表麵上看他也是昏迷,醫生檢查時卻發現他的右側肩膀和上臂紅彤彤的一片。
  最開始以為是某種疹子,畢竟地下室裏陰暗潮濕,是爬蟲聚集的地方,很可能引發皮膚過敏。
  仔細檢查卻發現並不是皮膚病。
  成片的紅色皮膚上有一個個小孔,有些小孔中還會滲出血水。
  最後,經過放射檢查,發現夏冰的右肩和右臂內竟然有上百枚細密的鐵釘,有些釘子很深,甚至釘入了骨頭。
  醫生取出兩枚釘子交給吳錯,並道:“警官,以我的經驗來看,這是現在木工普遍使用的射釘槍專用釘。
  這種釘子的個頭很小,一排一排的,跟訂書針差不多一個原理,是靠氣壓把釘子釘進木板的。”
  “董明亮家有射釘槍嗎?”吳錯問道。
  “我馬上帶人去搜。”閆儒玉叫上兩名刑警,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董明亮家。
  1小時後,當吳錯拿著閆儒玉發來的射釘槍照片,來到董明亮的病房,他終於開口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我就是覺得牛小傑死得太冤了,太可惜了,而且,他是因為我才死的。
  牛小傑失蹤後,他媽媽經常來學校鬧,看著怪可憐的,我想把知道的情況告訴他媽媽的時候,他媽媽卻再也不來了。
  後來,他哥找到我,我才知道阿姨出車禍了。
  我想,肯定是因為那段時間精神恍惚吧。
  哥哥卻告訴我,車禍是早就預謀好的,有人針對阿姨。而且,車禍十有八九和牛小傑的死有牽連。
  我就把牛小傑失蹤當天我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哥哥當時的樣子……我也不知該怎麼形容……反正,看了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想報仇。
  我就說,我願意幫他。
  哥哥說,因為警方對綁架案特別重視,尤其是人質還活著的時候,警方會不計代價地救人。我們就決定對引發了整件事的夏冰下手,把夏冰當做一個杠杆,用他來撬動警方,讓你們認真調查牛小傑和阿姨的案子。
  為了綁架夏冰,哥哥教了我許多,包括搏鬥,還有如何製服一個人,我也的確完成了計劃。但傷害夏冰的事跟哥哥沒關係,他根本不知道。
  按照計劃,警方抓了殺害牛小傑和阿姨的凶手,我們就放了夏冰。
  但是,一想到他從前欺負我的樣子,想到他帶人踢打我,搶我的飯錢,甚至……甚至朝我臉上撒尿,我就想讓他也嚐嚐被人欺負的滋味。
  我還想……殺了他!
  哥哥讓我放了夏冰,我拒絕了。
  然後哥哥就趕來了,在我想對夏冰下手的時候,我被他打暈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4 20:58
第93章 火海亡靈(六)

  夏冰綁架案,以及由此牽扯出來的牛小傑母子被害案相繼告破。
  在閆儒玉的勸說下,吳錯休了兩天假,他已經連續工作了近10天,10天裏,困了就縮在辦公室沙發上睡一會兒,有時候甚至顧不上刷牙洗臉,更別說洗澡了。
  用閆儒玉的話來形容,“你丫都快長蘑菇了!”
  回家洗了個澡,過了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總算把覺補回來了,第二天清晨吳錯起床的時候,閆儒玉已經買了一袋紙錢香燭等祭奠用品。
  吳錯一拍腦門,“哎呦,我怎麼把上墳的事兒給忘了。”
  “沒事,你爹你媽都是警察,能理解你工作忙。”閆儒玉坐在電腦前,不鹹不淡地安慰了一句。
  吳錯趕緊穿衣洗漱,5分鍾後收拾停當,叼著一根油條就要出門。
  “我去,你牙刷幹淨了嗎?再刷一遍去,聞聞,聞聞啊,自從你搬來,家裏就臭氣熏天,這日子還能過嗎?再這麼不修邊幅你就搬出去吧……”閆儒玉鄙視地撇了吳錯一眼。
  “至於嗎?老閆,你嘴能再毒一點嗎?”
  “呦,敢頂撞二房東,小心我把你趕出去!”
  “得得得,我服,我重新洗漱一遍去,行了吧?”
  吳錯進衛生間以後,閆儒玉對著電腦顯示器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
  通過麥克風,他對組隊團戰的幾人道:“說好了,我這可是最後一把,咱們速戰速決,趕緊推高地。”
  20分鍾後,兩人出門,驅車前往北郊墓園。
  車出了鬧市區,吳錯對坐在副駕駛的閆儒玉道:“我一直想問你來著,那天你究竟跟牛蘇傑說的什麼?他後來為什麼又肯配合催吐了?”
  “簡單,就是提了一下他老家的姥姥姥爺,人嘛,隻要還有牽掛,就不想死了唄。”
  “嘖嘖嘖,這麼簡單的辦法,我怎麼就沒想到。”
  “你笨唄。”
  “我去!老閆你太不厚道了!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一大早起來就受你打擊,還不如讓我上班去呢!”
  閆儒玉聳聳肩,“你頭一天認識我?”
  北郊墓園。
  其實就是三座綿延的小山坡,周圍種植了許多鬆柏。
  閆儒玉吳錯兩人父母的墳墓在最靠裏的位置,那裏基本都是些老墳,沒有新墳的華麗精致,卻寬敞許多。
  20年前喪葬用地基本沒人管,一個墳包能占十幾平米地方,不像現在,一兩平米的一塊墓地動輒十幾萬,而且墓地挨著墓地,就跟幾十年前的筒子樓似的,死不起啊!
  閆儒玉和吳錯驅車進入墓園,又行駛了近20分鍾,這才找到了父母的墳墓。
  兩人的父母死於同一場大火,當時的安葬工作是市廳統一安排的,所以墳墓也是緊挨著。
  兩人下車,一眼就看到墓前兩束新鮮的花,頗有些疑惑。
  有人來掃過墓?
  會是誰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奇怪,20年來這樣的事從未發生過,他們的父母早已被親戚朋友遺忘,否則兩人小時候也不至於進孤兒院。
  吳錯幾大步跨到墳前,捧起花束。
  “新鮮得很,應該是剛放這兒的。”
  閆儒玉立馬環顧四周,可哪兒還能看得到人。
  “有花店信息嗎?”
  “沒有,不過有一張卡片。”
  閆儒玉湊上前來,吳錯打開卡片。
  老友曹耀華
  贈
  僅幾個字而已。
  閆儒玉打開自己父母墳前花束上的卡片,同樣是這幾個字。
  “曹耀華,你知道這個人嗎?”吳錯問道。
  “有印象,但是很久遠了,好像……這個名字……在哪兒見過呢?”閆儒玉閉目皺眉。
  “應該是我們的父母共同的朋友,會不會也是警察?……奇怪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吳錯在一旁小聲提醒,閆儒玉擺擺手,他趕忙收聲閉嘴。
  “曹耀華……曹耀華……”
  記憶的盒子打來,無數零星的畫麵自閆儒玉腦海中閃過。
  有些畫麵已經十分模糊,猶如泛黃的老照片。
  其中有父母生前來家中做過客的同事、朋友……這些人中,沒有叫曹耀華的。
  閆儒玉擴大了對記憶的搜索範圍,無數麵孔閃過,甚至包括小時候給家裏送牛奶的年輕奶站工人,還有在胡同口賣冰棍的老大爺……曹耀華……曹耀華……這些人都不叫曹耀華……
  究竟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
  突然,記憶的角落裏,一個模模糊糊的場景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
  一片墓地。
  正是附近。
  那是父母死後的第一年清明節,公安廳搞了一個追悼烈士的儀式,來給烈士英雄們掃墓,其中自然也包括閆儒玉和吳錯父母的墓。
  閆儒玉和吳錯做為烈士家屬,也被人從孤兒院帶了過來。
  冗長的追悼儀式實在是無聊至極,閆儒玉正是上躥下跳的年紀,哪兒受得了這個,於是悄悄鑽出人群,在墓園裏玩了起來。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和媽媽一起來的。媽媽立在一座墓前抹眼淚,小男孩雖然沒有哭,卻很聽話地陪在媽媽身邊。
  大概是來看他爸的吧。閆儒玉這麼想著,就朝小男孩湊了過去。
  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不肯開口說話。
  小男孩的媽媽也注意到了閆儒玉,她摸了一把眼淚問道:“這是哪家的孩子?怎麼在墓園裏玩?”
  閆儒玉指了指不遠處自己父母的墳,那兒有一群穿著警服的人在悼念,亂哄哄的,給蕭索的墳地增添了一些熱鬧之感,很是怪異。”
  “你是警察的小孩?”女人問道。
  閆儒玉點頭。
  女人惡狠狠地朝閆儒玉啐了一口,抱起自己的孩子就走。
  “警察沒一個好東西!”
  閆儒玉既委屈又傷心,為什麼陌生人會如此對他?為什麼要汙蔑他的父母?
  他特別留意了女人悼念那座墳,那時閆儒玉還不認字,但墓碑的樣子連同碑上的字卻印在了記憶中。
  如今響起,墓碑上的名字可不正是曹耀華嗎?
  閆儒玉猛然睜眼,在周圍搜尋起來。
  吳錯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多問,隻是緊跟其後。
  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墓碑。
  經過20年風雨侵襲,墓碑上已有了細小的龜裂,碑角也掉了一小塊,其上的字卻還能看清。
  愛夫曹耀華之墓
  一九五一年八月——一九九七年二月
  墓碑上的字很簡單。
  墓前也有一束新鮮的花,三束花的樣式、包裝一模一樣,足以見得,是同一人所贈。
  “這個曹耀華……跟咱們父母認識?”吳錯問道。
  “不知道。”閆儒玉搖頭,“不過,花兒肯定不是死人送的。”
  “什麼意思?”
  “我看,送花是假,讓咱們注意到這個曹耀華才是真的。
  送花的人可能認識咱們的父母,同時與曹耀華也有某種關係。問題是,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閆儒玉圍著曹耀華的墳包轉了一圈,挑起嘴角一笑,“隻能冒險試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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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火海亡靈(七)

  “試什麼?你……不是吧?……”
  看著閆儒玉從不遠處撿回幾根粗細不等的樹枝,並對曹耀華的墳摩拳擦掌,吳錯大驚失色。
  “老閆,你可想清楚了,這是刨人祖墳,缺大德了你!”
  閆儒玉低聲道,“又不真刨,象征性挖幾下,我估計,送花的人怎麼著也得在附近看看咱們的反應,真把他逼出來當然最好,萬一人沒在,咱們再把土給填上不就得了。”
  一邊說著,閆儒玉一邊掄起樹枝照著曹耀華的墳包猛刨。
  吳錯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直樂,“我才發現,老閆,你丫屬土撥鼠的吧。”
  閆儒玉隻管埋頭挖,看那架勢,真要把棺材挖出來才甘心。
  很快,墳頭就塌了一大塊,像一個被咬去一口的饅頭,難看!
  就在閆儒玉再一次揮動手中樹枝的時候,細小的破空聲自不遠處的鬆柏林傳來。
  啪嗒——
  一顆石子恰好打在樹枝上,震得閆儒玉虎口一痛,鬆了手。
  鬆柏林裏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個人來,那人左手拿著兩塊石頭,時不時拋一下,以示震懾。
  若是兩塊石頭出手,不說致命,打瞎一個人是易如反掌。感受過威力的閆儒玉對此毫不懷疑。
  所以,閆儒玉下意識地一把拽住了想要上前的吳錯。
  “朋友,又見麵了。”
  “維少,又見麵了。”
  維少,那個在轎子胡同救過兩人性命的怪人,除了腿瘸、身手了得,兩人對他一無所知。
  上次他展示了使用九爪勾的本事,這次又是從幾十米遠的地方飛石,鬼知道這種武俠小說裏的世外高人怎麼會跟兩人扯上關係。
  令兩人擔憂的是,維少始終黑著臉,顯然心情不太好,就像是……被人刨了祖墳……似的。
  “最近挺好的哈。”
  閆儒玉心虛地後退了兩步,吳錯則是直接蹲下,用手一捧捧地往曹耀華的墳包上添土。
  閆儒玉一看維少不說話,心裏發怵,不敢再看他,也低著頭添土。
  維少全程黑著臉,監工似的,直到兩人將墳包填得比原來還高出將近半米,維少這才陰陽怪調地笑了一聲。
  “嘿嘿,那個,維哥……多謝你買的花兒……”
  聽對方笑了,閆儒玉開始旁敲側擊地套話兒。
  維少一揮手,不置可否,反而問道:“上次那個線索,有什麼進展嗎?”
  “線索?……哦,錄音帶啊……”閆儒玉搖頭,“找了音頻方麵的專家,市廳偵聽組和網監組的同事也幫忙進行了音質優化,可惜,因為是老式磁帶,現代技術能用上的實在有限,聽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維少翻了個白眼,“你們警察真沒用。”
  閆儒玉一挑眉,“哦?聽這意思你能查出來進展?要不磁帶給你?”
  “用不著,我已經聽過了。”
  維少的回答令閆儒玉暗暗吃驚。“你……聽過?!”
  “我問你。錄音裏是不是有雨聲,有槍聲,還有人說了一句話,他說:處理一下,兄弟,歡迎入夥,今後咱們一起發財。”
  “你……怎麼會聽過……你究竟是誰?”
  維少聳聳肩,“無可奉告。”
  “言歸正傳,我這次來就是想給你們一條線索,”維少指了指曹耀華的墓碑,“20年前的事,與他有關。”
  他看向那墓碑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有疑惑,有憂傷,還有一些沉甸甸的說不上來的東西。
  閆儒玉突然想到了多年前在墳地偶遇的那個小男孩。
  這個維少……不會就是……
  維少很快收回目光,瞬間調整好情緒繼續道:“既然咱們見麵了,我不妨幫人幫到底,跟你們說得仔細點,他就是錄音裏說話的人。”
  兩人已記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大吃一驚,閆儒玉平生頭一次覺得被人碾壓,這個維少就如同開了上帝視角,凡事總能搶先他們一步。
  不僅如此,他還回頭來給予提示,炫耀一般。
  閆儒玉突然有些生氣。
  查自己父母的案子,卻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太憋屈了!
  “任務完成,我走了,不用送。”
  維少頭也不回地走向來時的鬆柏林。
  “不用白費力氣跟蹤我了,能跟上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他腦袋後跟長了眼睛似的,一句警告就讓眉目傳信的閆儒玉和吳錯老實了。
  碰見這麼一位骨骼清奇的,警察也沒辦法啊。
  確定維少走了,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無奈、不可置信,以及因為刨墳、填土而弄的一臉黃土。
  “燒紙去。”閆儒玉悶悶不樂地走到自己父母墳頭,掏出塑料袋裏的紙錢,點著,再點上一把香、一根煙,擺在墳頭。
  吳錯也是差不多的流程,口中卻念念有詞。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清明節正好有案子,沒趕上來,你們別生氣……
  再過三年,我的警齡就跟老爸一樣了,你們也為我高興吧?”
  吳錯偷偷指了指一旁的閆儒玉,繼續道:“爸,媽,你們還記得那小子嗎?閆叔叔家的兒子,現在也長大了。
  我們正在查你們的案子,當年,你們真的是執行任務……犧牲的嗎?
  要是你們有什麼冤屈,就在天上保佑,讓我們早日破案,讓真相大白天下。”
  吳錯念叨完了,閆儒玉那邊紙錢卻還沒燒完,吳錯湊上去道:“不跟你爸媽說兩句?”
  閆儒玉瞪了吳錯一眼,“能聽見嗎?”
  “紙錢都能收到,話當然也能聽見。”
  閆儒玉雖然啞口無言,卻還是不肯說話,吳錯就大大方方地繼續念叨開了:“叔叔阿姨,你們在那邊盡管放心,老閆……哦,不對,小閆,小閆除了打遊戲上癮、抽煙太凶,還有,找不上女朋友,別的一切都好……”
  “你瞎說什麼?!”閆儒玉出拳,被吳錯輕鬆躲過。
  “我可沒瞎說!叔叔阿姨,我最老實了,你們知道的。對了,差點忘說正事,我跟小閆正查你們的案子呢,我爸媽可答應幫忙了,您兩位也不能落後啊,多幫我們跟各路神仙說說好話,讓我們順利破案,多謝多謝啊!……”
  等吳錯念叨完,閆儒玉雙手捂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至於嗎你?”
  “我就是在想,我爸媽要是知道老實孩子長成了一個2貨,會作何感想。”
  兩人正準備離開北郊墓園時,卻見一個穿著墓園工作服的人一邊跑一邊衝著對講機喊:“什麼?又死人了?還是死在墳前?怎麼又一個啊?!”
  出於職業習慣,吳錯上前攔住了工作人員,亮明身份並進行了詢問。
  “您是警察?太好了!您快跟我去看看吧,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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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一)

  死人的地點也在墓園,距離閆儒玉和吳錯的位置不遠,三人驅車走了大約2、3分鍾,就見一處山坡上圍了十來個人。
  清明節已過,前來燒紙吊唁的人少了許多,圍觀者大都是墓園工作人員。這些人見慣了白事,並不懼怕死人,有膽大的甚至拿著樹枝去捅一捅屍體。
  一看這場景,吳錯頭立馬就大了。
  現場的破壞可能使警方錯過關鍵線索或證據,致使本可以破的案子變成懸案,凶手逍遙法外。
  做為痕檢專業的刑警,吳錯最受不了這個。
  “都住手!”吳錯下車,一邊往山坡上跑一邊大喊。
  圍觀人群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欠妥,訕訕退開幾步,給吳錯讓道兒。
  吳錯上前,亮出警官證,讓人群再次後退。
  這時閆儒玉也趕到,幫著吳錯維持秩序。
  屍體為男性,看起來年近50,麵色慘白,身上無明顯的傷痕。
  屍體周圍有數根插在地裏的木棍,這些木棍支撐著屍體,使之保持跪坐的姿勢。
  屍體麵朝一座墓碑,吳錯不禁想到了嶽飛墓前秦檜兩口子的跪像。
  難道死者與墓碑的主人有什麼淵源?
  容不得細想,吳錯先給廳裏打了電話,通知重案一組發生命案,讓大家火速趕往北郊墓園。
  打完電話,吳錯衝圍觀人群道:“誰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
  一個40多歲的黑臉大漢道:“我!我發現的。”
  吳錯來到黑臉大漢跟前,敬了個禮,道:“我是市廳的刑警吳錯,有幾個問題跟您詢問一下。”
  “你問。”
  “您是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
  黑臉大漢掏出手機看了看道:“10點22!”
  “時間這麼準確?”
  黑臉大叔將手機遞到吳錯眼前道:“一發現死人,我就給老楊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看,嘿嘿,你看通話時間,就是10點22。”
  “您是這兒的工作人員吧?”吳錯指著黑臉大漢身上的工作服問道。
  “是啊,我是值夜班的,負責看這一片山上的墳,10點鍾剛交完班,我正往回走,看見有個人跪著,就多看了兩眼。
  這人吧,越看越不對勁兒,一動不動的,我心裏就有點發毛了。
  我衝他喊了幾句,他也不答應,我就走過來看了看,人已經死了。”
  “然後你就給同事打電話,叫他們來圍觀?”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吳錯明顯是強壓怒火。
  黑臉大漢也看出來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是來看,抬屍的活兒我們也幹,就是想叫兩個幫手把屍體抬走,死人跪這兒也不像話啊,萬一再把來上墳的人嚇著。
  嗨,你也知道,看熱鬧嘛,一個叫一個,就來了好些人。我總不能擋著,叫這個看不叫那個看的,那多不好啊,是吧?”
  吳錯幾乎氣結,這都什麼三觀?就差把死人圈起來售票展覽了。
  “都散了吧!別圍著了,這兒是凶案現場,警察說了禁止圍觀,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與隨後趕來的墓園負責人短暫交流後,墓園負責人同意暫時封鎖現場周圍,並驅散了圍觀的工作人員。
  “這都什麼人啊!”吳錯氣結。
  閆儒玉卻“嗯?”了一聲,自打來到現場,他就一直在觀察屍體。
  “怎麼了?”
  “你看他的眼睛,眼皮上這是……502膠?”
  吳錯也湊過來看,還用手在死者眼皮前方呼扇著,聞了聞味兒。
  “錯不了,就是502的味兒。”
  “粘住上眼皮?凶手是希望死者保持睜眼。”
  死者的眼睛正對麵前的墓碑。
  閆儒玉掏出手機,對著那墓碑就拍了一張照片,“先查查墓主人是誰吧,死者很可能與墓主人有糾葛,這對查找屍源有幫助。”
  不久,小白和一名年輕法醫也趕來了。
  這還是小白第一次在命案現場看到屍體,不免有些緊張。好在屍體情況並不糟糕,要是趕上巨人觀的腐屍,那才是對視覺、嗅覺的巨大挑戰。
  吳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他也衝吳錯點了點頭。
  “明輝沒來?”
  “我們怕廳裏有緊急情況,就留了一個人。”
  吳錯又對年輕法醫道:“你們徐科長今天休息?”
  年輕法醫道:“南城發生旅遊大把側翻事故,一下子死了6個,徐科長帶人去那個大現場忙活了,今天法醫科人手嚴重不足。”
  吳錯點頭,“那等會兒我幫你抬屍體。”
  吳錯開始痕檢時,小白給留在市廳的明輝發送了墓碑和死者的照片,明輝很快就回了電話。
  “查到屍源了!”
  “這麼快?”
  小白連忙打開通話免提,讓閆儒玉和吳錯也能聽見。
  “墓碑的主人李小芹,18年前被人殺害,我查到了那起案件的案宗。
  當年,案發後不到一周凶手高大國就被抓了,高大國是李小芹的情人,兩人因為經濟問題起了爭執,高大國氣急之下激情殺人,這案子當年還引起了不小的社會轟動。
  凶手被判了無期,在獄中表現良好,逐漸減刑,三個月前剛剛出獄。
  你們發來的死者照片我比對過了,就是當年的凶手高大國。”
  這一發現令身在犯罪現場的幾人都十分震驚,被關了18年,出獄剛剛3個月,就被殺了?這也太……
  吳錯道:“死者跪坐墓碑前,可見凶手有為李小芹複仇的動機,從李小芹的人際關係查起。”
  電話那頭明輝應道,“李小芹被害後第三年,她丈夫再婚。她有個兒子,算下來今年已經24歲了,我就從她的丈夫和兒子開始調查。”
  “好,有進展隨時聯係。”
  掛了電話,小白道:“我去調監控,凶手要將死者帶來,必然需要交通工具,查一查進出墓園的車輛,或許會有發現。”
  “好。”
  吳錯對現場進行了地毯式的痕檢,可惜草地上痕跡難以保留,加之圍觀的工作人員對現場的踩踏破壞,導致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痕跡。
  回去的路上吳錯始終鐵青著臉,閆儒玉勸道:“別鬱悶了,我總覺得,現場沒留下有價值的痕跡,未必是因為人為破壞,或許,凶手本就特別小心謹慎。”
  “何以見得?”
  “屍體沒看出明顯傷痕、血跡,說明殺人手法比較高明,或者凶手在殺人後仔細清理過屍體。死者被木棍撐著,呈跪坐姿勢,但是衣服毫不淩亂,說明固定屍體以後,凶手曾整理過死者的衣服,這些細節說明,凶手謹慎、縝密,想抓住這種人的小辮子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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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二)

  案子進展卻比閆儒玉的估計順利多了。
  當天晚上,重要嫌疑人就落網了,令人振奮。
  審訊室內,吳錯和一名年輕男子相對而坐,男子頭上打著發膠,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戴黑框眼鏡,穿著得體的牛仔褲、休閑襯衫,眼神卻是遊移閃躲的。
  要用一個詞形容見到他的第一感覺,那就是斯文敗類。
  “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
  “不知道。”
  “好,那我提醒提醒你,三個月前,殺害你母親的凶手高大國刑滿釋放了。”
  男子原本遊移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滿臉的不可思議,似乎沒想到警方會提起這個。
  “那又怎麼樣?”
  “你不止一次跟人說過,是高大國毀了你的生活,等高大國出來了,你要弄死他,是嗎?”
  “警官,抓人要講證據,我還說我要殺了你呢,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吳錯一笑,“我是活著,可高大國死了。”
  “他死了?哈哈,死得好!”男子拍著手直樂,要不是受椅子限製,他早就蹦起來了。
  樂完了,他又道:“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他死了我確實高興,不過,我聲明,我跟他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別想冤枉我。”
  “昨天下午7點到8點你在哪兒?”吳錯問道。
  男子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加重了語氣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也不用浪費時間審我,有本事你們就找到證據,0口供把我判了。
  我可知道,現在的刑事案件都是終身責任製。沒有口供,就算你們證據充分,檢察院、法院也得掂量著來,萬一出現冤假錯案,那可是要受牽連的。”
  在這之後,無論吳錯再說什麼,再問什麼,年輕男子都是一副放空神遊的樣子,愣是沒一點反應。
  審訊隻好暫停。
  一出審訊室,吳錯氣得直跳腳,“老賴!這他娘的就是個老賴!以為賴著不說就沒事了?大爺的!我就不信了!非得把他的犯罪證據坐實了不可!……”
  恰好閆儒玉從樓上下來,看見吳錯這幅樣子,急忙做閃躲狀,對小白道:“你們組長這是……讓狗屁嘣著了?”
  “噗——”小白正喝水,直接噴了出來。
  吳錯白了閆儒玉一眼,“嫌疑人一個字都不吐,讓我們0口供辦案,證據又不充分,難啊!”
  “都抓著嫌疑人了?”閆儒玉詫異道:“可以啊老吳,我大半天不在,你效率變這麼快了?”
  “少說風涼話。”吳錯不耐煩地擺擺手。
  閆儒玉聳聳肩,“說說吧,嫌疑人什麼情況,你又有些什麼證據。”
  “嫌疑人李成,是李小芹的兒子,李小芹死後3年,李成的爸爸給他找了個後媽,不久,爸爸和後媽又給他生了個弟弟,李成就成了家裏多餘的人。
  爸爸氣憤李成的親生母親——李小芹給自己戴綠帽子,恨屋及烏地疏遠了李成,整天在外麵忙生意。
  後媽不僅不管他,有時還會拿他出氣。這樣的成長環境使得李成的青春期格外叛逆。
  高中畢業後,李成在社會上混了幾年,結交了一些混混朋友,22歲的時候他爸看不下去了,就讓李成進了自家公司,給他安排了一個沒什麼實權的管理崗位。
  李成每月拿著固定的薪水,卻不好好上班,整日裏遊手好閑,繼續和他的狐朋狗友瞎混。他還不止一次地酒後揚言,說高大國毀了自己的生活,等高大國出來要好好教訓他。
  僅憑這些外圍走訪的信息不足以拘捕李成,決定拘捕他是因為另一條直接指向他的證據。
  昨晚8點半,通往北郊墓園的路麵監控顯示,李成當時駕車開往北郊墓園方向,而屍檢確定高大國的死亡時間恰好是昨天下午7點到8點。
  殺完人直接將屍體運往墓園,時間、地點都對上了,再加上報複的動機,李成有重大作案嫌疑!”
  聽吳錯這麼一說,閆儒玉不禁眉頭緊鎖,“搜過李成的住處了嗎?”
  “明輝正帶人搜呢,估計快有結果了。”
  “北郊墓園門口的監控呢?找到李成的車了嗎?”
  小白搖頭,“沒有。不過,我今天在北郊墓園實地看了一下,墓園四周是被鬆柏樹林圍起來的,並沒有圍牆,凶手完全可以穿過樹林進入墓園,而不必走有監控的大門。”
  “死因確定了嗎?”
  “從後背刺穿心髒,一刀斃命。凶器是一把極其纖薄的刀,刀足夠薄,所以傷口處隻有極少量的血。”
  “一刀斃命?看來,凶手是個玩刀的高手,並且對人體結構有一定了解,”閆儒玉朝審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李成,身手好嗎?”
  “除了泡妞兒,別的他什麼都不擅長。”
  深夜,明輝帶回了對李成住所的搜索結果。
  “這小子高中畢業後就從家裏搬出來了,自己租了間一室一廳,別看他人模狗樣的,住的地方可真是髒亂差!而且……而且……”
  明輝將幾張照片擺在眾人麵前,隻見照片上的書架、置物架、桌麵上滿滿當當的都是*從古典到現代,應有盡有。
  “從他家搜出來最多的東西,就是*影碟,電腦硬盤裏也是滿滿當當的*李成這個人,怎麼說呢……以往的案例中也有嫌疑人對黃色刊物特別感興趣,但遠沒到李成的程度,他這個人好像……”
  “好像對黃色刊物有某種戀物癖,或者說是收藏的癖好,對嗎?”閆儒玉問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
  閆儒玉又問:“你剛剛說他家很亂?”
  “何止啊!你是沒見,碗池裏用過的碗碟堆得跟山一樣,都發黴長毛了,襪子內褲到處扔,零食碎渣一地,地麵的瓷磚直粘鞋底,還有衛生間……”
  “可以了!”閆儒玉及時攔住了還想繼續描述的明輝,“老吳,凶手不是邋裏邋遢的李成。”
  “可是……”
  “李成或許有他自己的問題,但殺死高大國的不是他。”
  “就因為他邋遢?跟凶手的風格不符?風格是可以改變和偽裝的!”
  閆儒玉解釋道:“我認為凶手不是他,有兩個原因。
  第一,顯然這是一樁有預謀的殺人,預謀殺人中,凶手會選擇最有把握的殺人方式,本案中凶手選擇對準心髒位置一刀斃命。
  可是對李成來說,這種殺人方法頗有難度。
  過年期間那個殺父騙保的案子你還記得嗎?凶手想殺死父親,並嫁禍給高利貸收債人,凶手當時不就是想一刀刺穿父親的心髒嗎?結果呢?刺了3刀才得手!
  所以,如果是李成用這種方法殺人,不可能這麼幹淨利索!”
  “一刀斃命。不會是巧合嗎?”吳錯雖然還在嘴硬,卻還是聽進了閆儒玉的話。
  “當然,一切皆有可能,不過,我說凶手不是李成,還有一個原因。
  領咱們去看屍體的墓園工人,當時他衝對講機喊的話,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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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三)

  吳錯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大概就是說死人了。”
  “不,他說的是:又——死人了,還是——死在墳前。”閆儒玉頓了一下,繼續道:“為什麼要用又?還是?難道以前北郊墓園也發生過墳前跪屍的情況?可我今天查閱了相關案宗,沒有發現任何與北郊墓園相關的案子,我想再去問問那個工人。
  如果以前也有此類案件發生,僅調查被害者李小芹的人際關係,就太狹隘了。”
  第二天清晨,閆儒玉和無湊再次驅車趕往墓園。
  路上,吳錯問道:“既然你注意到了工作人員話中的疑點,當時怎麼不問問。”
  閉目養神的閆儒玉睜開眼睛,“我當時滿腦子都在想維少留下的線索,沒有注意,事後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勁兒。”
  “維少留下的線索,就是那個曹耀華,你查到什麼了嗎?”
  “查到了,不過,這個人背景特別複雜,以後我慢慢跟你說吧,先專注眼前的案子。”
  北郊墓園。
  兩人很快找到昨天那位工作人員,沒想到他卻矢口否認自己說又死人了這種話。
  “警官,你肯定是聽錯了,要不然就是我隨口一說……對對對,肯定是我隨口說的,我們這兒可是墓園,哪天不死人啊?我說又死人了也沒錯,對吧?”
  典型的畫蛇添足。
  他不辯解還好,這麼一解釋就是越描越黑,兩人更加確信他有問題。
  北郊墓園的領導也在旁附和工人的說法:“是啊,警官,我們這兒幹活兒的都是粗人,嘴上沒把門的,他們胡說的可不算數,我們墓園治安很好的,白天晚上都有人值班,以前從沒出過這種事兒……”
  兩人悻悻走出了這位領導的辦公室。
  閆儒玉道:“我真沒聽錯,他的原話是’又死人了,還是死在墳前’,老吳我……”
  “我相信你的記憶力,問題是,他們究竟在隱瞞什麼?
  要不咱們多找幾個人問問,昨天在現場圍觀的就十幾個人,興許他們中就有知道的。”
  “行!”
  兩人就地對墓園中的工作人員進行了走訪,走訪到第5個人的時候,更確信事有蹊蹺。
  每個人都聲稱以前從未出現過類似事件,但每個人在回答時都不敢直視提問者的眼睛,他們的目光大多是閃躲的,有的全程盯著地麵。
  經驗告訴兩人,他們在撒謊。
  仿佛一夜之間這些人都統一了口供,究竟是誰在搗鬼?
  臨近中午,兩人在墓園角落發現了一個撿垃圾的老人,老人正坐在三輪車上吃饃饃,三輪車裏是一些沒燒完的紙錢、香燭,還有枯萎的花束。
  兩人對視一眼,走上前去,吳錯先開口搭話道:“老人家,一直在這兒工作?”
  老人伸手抹了一把鼻涕,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看著老人用抹過鼻涕的手繼續拿著饃饃吃,兩人胃裏都有些膈應。
  吳錯堅持問道:“昨天墓園裏發現了一個死人,您知道嗎?”
  閆儒玉則是不動聲色地給老人遞上一張紙巾。
  老人擤了擤鼻涕,又是嘿嘿一笑,“墓園子裏哪天不死人?”
  吳錯掏出煙來,給老人遞上一根,點上,耐心地繼續道:“可我聽說,昨天那個人是被人害死的,屍體跪在一座墳前,可奇怪了。”
  “又有跪屍了?”
  老人這話一出,吳錯和閆儒玉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您剛剛說……又有跪屍,……怎麼?以前也有過?”
  老人眼中的精光在兩人臉上掃過,“嘿嘿,你們是警察?”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
  “你們早就該來查查了。”
  嘿,問對人了!
  兩人心頭一喜,趕忙做洗耳恭聽狀。
  老人也不賣關子,繼續道:“加上昨天那個,已經有三個人死在墓園裏了,都是跪在別人墳前死的,墓園領導缺德啊,怕惹麻煩,就讓人直接把屍體火化,誰知道骨灰撒哪兒去了。
  我跟他們說過,他們讓死鬼不得安寧,死鬼要變成厲鬼還討債的,他們不聽啊……”
  老人的話令人極其震驚,按說,這裏應該是最尊重死者的地方,誰能想到正是這些為死人服務的人,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目的,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要不是他們碰巧撞見第三起案件,這起連環殺人案豈不是就此石沉大海不見天日?參與私自處理屍體的人,又與幫凶有何不同?
  吳錯氣憤地攥緊了拳頭,閆儒玉繼續問道:“老人家,您記得前兩具屍體出現的時間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都是最近的事兒,總歸不會超過半年。”
  “有沒有能證明這兩具屍體曾經出現在墓園的證據?”
  “證據?人死灰散,上哪兒找證據去?”
  “會不會有人拍了照片什麼的?”
  “不可能,”老人十分篤信道:“在這兒工作的人都忌諱拍照,怕拍到不幹淨的東西,更不會對著死人拍照。”
  這下兩人犯難了,上哪兒查這兩個死人的信息去?
  “不過,我知道那兩個死人是跪在哪座墳前的……”
  閆儒玉立即道:“麻煩您帶我們去看看!謝謝了!”
  老人眼中精光又是一閃,“嘿嘿,可以可以……嘿嘿,沒問題啊……”
  他嘴上光說,卻不動彈,目光時不時瞄一眼吳錯裝煙的口袋。
  吳錯會意,立馬掏出煙來,將還剩的大半盒煙直接遞給了老人。
  老人捏了捏煙盒,將煙盒塞進口袋,這才把屁股從三輪車上挪下來。
  他指了指吳錯停在不遠處的車道:“坐你們的車去吧,遠著呢。”
  “沒問題。”吳錯小跑著去把車開過來。
  老人又對留在原地的閆儒玉道:“我的三輪車放這兒,等會兒你們得把我送回來。”
  “行。”
  20分鍾後,老人帶著閆儒玉和吳錯,先後指認出了兩座墳。
  吳錯不放心,旁敲側擊地問道:“您怎麼確定就是這兩座墳?會不會記錯?”
  老人擺手道:“後生,做人的規矩我懂,拿了你的煙,我不會騙你。這地方我呆了快三十年了,以前還是一片亂墳崗的時候我就是看墳的,這兒的一草一木我都熟得很,錯不了。”
  閆儒玉則是直接給小白發去了墓碑圖片,小白很快回了電話。
  “閆哥,墳主人的信息我查到了,跟李小芹一樣,都是被人殺死的!”
  “凶手抓住了嗎?”
  “抓住了,不過,兩名凶手也是刑滿釋放不久,我看看……嗯……一個是半年前釋放的,另一個是7個月前釋放的……”
  閆儒玉立馬道:“去查這兩個人!現在就去,看看他們是否失蹤了!”
  “得嘞!這就去查!”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4 21:03
第98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四)

  第二天清晨,市廳會議室。
  眾人麵色都不好看,就連平日裏不抽煙的小白也點了一根。
  “沒有屍體,沒有線索,隻知道失蹤了兩個人,這案子怎麼查?”吳錯氣惱地將桌上薄薄的案宗摔得啪啪響,“北郊墓園的相關工作人員涉嫌侮辱屍體罪,可他們把證據抹得幹幹淨淨,難道就讓他們逍遙法外?”
  閆儒玉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看咱們還是先查跪屍案的凶手,隻要抓到凶手,拿到凶手將屍體放入墓園的口供,就能拘捕審訊相關人員,到時候不怕他們不招認。”
  閆儒玉轉向小白和明輝道:“介紹一下兩個失蹤人員吧。”
  “好的。”小白將打印好的資料分發給眾人,“根據你們發回的兩座墓碑上的信息,我們查到兩個墓主人都是死於他殺,凶手分別名為田碩、關小虎。
  田碩喝酒時與人發生口角,激情殺人。被抓後關了18年,7個月前出獄。
  我們與監獄聯係,找到了他家。
  在他服刑期間,老父老母先後過世,出獄後他最先找到了弟弟弟妹,弟弟家條件也不寬裕,沒能收留他,隻是給了他幾百塊錢。
  田碩出獄時已經40多歲了,想找工作實在太難,弟弟後來又接濟過他幾次,發現田碩找上了原先的獄友,獄友給田碩提供了住處,兩人不知謀劃著什麼。
  弟弟覺得不妥,勸田碩千萬別再犯法了,田碩當時就急眼了,把弟弟趕了出來,說什麼關鍵時刻同胞兄弟還不如普通朋友,既然朋友待他如兄弟,他自然要為朋友兩肋插刀,朋友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弟弟被這些混賬話氣得不輕,就再也沒管過田碩。
  弟弟最後一次見到田碩是在去年11月,也就是田碩出獄後2個月左右。後來就再也聯係不上他了,他新辦的手機號也打不通了。”
  “找到田碩的那位獄友了嗎?”
  “找到了,那位獄友因為入室搶劫、強奸被判入獄,和田碩一樣屬於重刑犯,比田碩早兩年出來。
  這家夥一出獄就幹上了老本上,繼續搶劫,前不久剛剛又被抓。
  他被捕後的口供中提到了田碩。當時收留田碩主要是看上田碩長得五大三粗,能唬住人,可以當搶劫的幫凶,可惜,兩人的搶劫計劃還沒實施,田碩就偷偷跑了。
  他記得很清楚,田碩是在11月8號那天失蹤的,11月8號以後就再也聯係不上他了。”
  “關小虎呢?他是什麼情況?”閆儒玉問道。
  “關小虎的情況更糟,他因為強奸殺人被捕,當年入獄時他就染上了毒癮,在牢裏好不容易把毒給戒了。
  出獄以後經過勞改人員幫扶機構找到了一份社區工作,雖然收入少,好在穩定,緊緊巴巴過日子是夠。
  過了沒多久,也不知道怎麼的,關小虎就又跟社會上的吸毒人員攪和到一塊了,很快他就複吸了。
  關小虎那點工資哪兒夠吸毒的?他就問周圍的人借錢,今天說是要看病,明天又說入冬了沒有厚衣服,要買衣服,社區的大爺大媽被他借了一遍。
  關小虎最後一次來上班是在過年前夕,1月17號,從那之後同事們就再也沒見過他。”
  “咱們發現的那名死者高耀華呢?他出獄後的經曆調查過嗎?”
  “查了,高耀華的行為尤其可怕。
  我們從他的住處找到了大量李小芹家人的照片,包括李小芹的丈夫、丈夫的現任妻子,他們的孩子,以及李成的照片。高耀華在跟蹤這一家四口!
  我們與這家人進行了溝通,妻子表示家裏收到過一封恐嚇信,說是要來報仇什麼的。當時覺得是丈夫生意上的競爭對手搞的花樣,就沒放在心上。
  拋開李成不說,這家人的生活總體還是挺美滿的,對前任妻子李小芹的死,丈夫早已釋然,高耀華出獄的事他們也並不知道。”
  小白最後總結道:“目前已知的三名死者,田碩、關小虎、高耀華,他們身上有三個共同點。
  第一,都曾因為殺人在監獄服刑;
  第二,出獄後的行為顯示,他們有很大的可能再次犯罪;
  第三,三人的屍體均被送到北郊墓園,並跪在當年被他們殺死的無辜者的墓前。”
  吳錯衝小白豎了一下大拇指,“總結得不錯。”
  閆儒玉問道:“三人是在同一所監獄服刑嗎?服刑期間有沒有什麼交集?”
  明輝道:“還沒來得及去監獄了解情況,三人都在一看(市第一看守所,簡稱一看)的重刑犯區服刑,我給一看打電話了解到,三人改造期間表現一般,屬於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甚至,關小虎還曾受到獄友欺負毆打。
  不過,三人服刑期間一直被關押在不同的牢房,並無交集。”
  閆儒玉道:“凶手專挑剛剛刑滿釋放的一看重刑犯下手,並且對這些重刑犯以往的罪行十分了解,說明這個凶手跟一看有某種關係。
  三名被選中的重刑犯都走到了再次犯罪的邊緣,凶手殺死他們,是為了阻止他們繼續犯罪嗎?……為了追求所謂的正義?還是為死者鳴不平?……現在還不好說……
  死者高耀華身上並無束縛傷,也沒檢測出麻藥殘留,說明凶手與他比較熟悉,能夠讓他放鬆對身後的警惕,從而一刀斃命。
  可以從高耀華的人際關係查起,他剛剛出獄,人際關係比較簡單,符合以上條件的人應該不多。”
  明輝拍了拍小白,“那咱們一塊就對高耀華進行外圍排查?”
  “沒問題。”
  一直坐在邊緣位置的金子多舉了舉手,“那個……我雖然不是咱們重案一組的成員,不過,我也查到了一條信息。”
  自從協助重案一組破了幾樁案子,金子多沒事就泡在重案一組辦公室裏,搞得網監科科長還以為這小子罷工了。
  如今又有了案子,金子多自然積極參加。
  “我剛剛查到,就在三人失蹤的時候,他們都接到過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除了給這三人打過三通電話,這個號碼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現在高度懷疑這個號碼就是凶手的電話。凶手以某種理由將三人約了出來,並將他們殺害。”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4 21:04
第99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五)

  這一消息令大家精神一震。
  吳錯立馬問道:“能查到這個號碼的相關信息嗎?”
  金子多搖頭,“對方的反偵察意識很強,號碼不是用本人身份證辦理的,每次通話時間都不超過1分鍾,而且三次通話是通過三個信號基站中專出去的,位置也無法確定。”
  “隻有一個號碼?這就不好辦了。”吳錯一邊思索一邊道:“對這個號碼進行24小時監控,一旦再有電話打出,立即報告。”
  “沒問題!”
  閆儒玉道:“把三通電話的具體時間給我。”
  “好嘞,直接發您手機上。還有什麼需要技術支持的,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絞盡腦汁上躥下跳死而後已地幫大夥兒搞定……”
  小白、明輝、吳錯對視一笑,話嘮剛剛半天沒說話,現在八成是要爆發了。
  三人趕緊出門,以求耳根清淨。
  閆儒玉本也跟著三人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道:“那個,小金子啊,以後別您您的,別扭,喊我老閆就行。”
  “那哪兒成啊,我第一次聽說您的事跡,就深深折服,您可是我的偶像,我對您的崇拜就猶如……”
  得,隻當沒說,閆儒玉緊走幾步出了門。
  一出門,就被吳錯攔住了,吳錯道:“老閆,有什麼想法?咱們總不能傻盯著那個手機號碼吧,萬一凶手換號了呢?萬一凶手就此收手了呢?”
  “我想去趟監獄,三人都有十數年的監獄生活,還是應該看看他們在監獄的生活記錄,再找他們的獄友,以及管理過三人的獄警談談。
  這三個人,一定與凶手存在某種共同的交集。”
  京北市第一看守所,全市80%以上惡性犯罪的凶犯被關押於此。
  監獄大門一開,裏麵厚墩墩的水泥牆,帶倒刺的鐵絲網、荷槍實彈的守衛令人的情緒忍不住地緊張。
  一進大門就能看到,幾個犯人正在幹著清掃的活兒。
  下車,犯人們向閆儒玉和吳錯投來獵奇的目光,看得兩人渾身不自在。兩人快走幾步,進了一看的獄警辦公樓。
  負責接待的獄警是個四十來歲的老同誌,對兩人挺熱情,一見麵就自我介紹道:“我是鄭書齊,兩位叫我老鄭就行,我主抓一看的思想工作,負責犯人的思想改造,也負責與一些社會機構對接,為刑滿釋放人員尋找工作機會,幫他們重返社會。”
  “您好,我是市廳重案一組組長吳錯,這位是我們組的閆警官。”
  “哈哈,吳警官,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我們這兒好多犯人可都是你送進來的。對了,你要的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都放會客室了,兩位跟我來吧。”
  將兩人往會客室領的路上,鄭書齊還問道:“兩位頭一次來吧?覺得我們這兒怎麼樣?”
  “戒備森嚴,不錯。”吳錯客道地應答。
  鄭書齊就打開了話匣子,“還是你們好,到處跑著查案,不像我們。進了監獄係統可算是完蛋了,就等於這輩子判了無期徒刑,想想看,犯人還能減刑,我們呢?隻能等退休嘍!”
  兩人並不讚同鄭書齊的觀點,然而人在屋簷下,隻能求同存異,隨便答應著應付幾聲。
  好在,很快就到了會客室。
  會客室的桌子上擺著一摞近30厘米高的文件。
  開門後,鄭書齊並沒有進屋,而是指著桌上的文件對兩人道:“三名受害人已經出獄的獄友資料,還有,與三人有交集的獄警的資料,都在這兒了。我就在隔壁,有什麼需要門口喊一聲就行。”
  “那就麻煩了。”
  鄭書齊走後,吳錯閆儒玉落座,對視了一眼,沒去翻資料,吳錯指了指門口壓低聲音道:“就憑這個混日子等退休的老頭兒,能抓好思想工作?我看啊,犯人出獄後再次犯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監獄裏沒改造好!”
  閆儒玉不置可否,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一邊看一邊道:“別管他,這些資料細細篩查一遍,有疑點的放左邊,沒疑點的放右邊。”
  “好。”
  1小時後,吳錯開始後悔,為啥沒帶上小白和明輝一起來呢,少說也有50人的資料,篩查起來可真是個體力活。
  閆儒玉卻是老神在在,極有耐心的樣子。別看他時不時站起來活動一下脖子,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還抽空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水,效率卻比吳錯高出不少。
  以前閆儒玉說自己讀完了所有未偵破案件的案宗,吳錯還不信,現在他相信了,這小子讀起案宗、資料來,一目十行的同時,還能顧及所有重要信息,可謂奇葩一朵。
  吳錯正因為“人比人氣死人”的落差而鬱悶著,閆儒玉又掏出手機擺弄起來,還對吳錯道:“老吳,你也歇會兒吧。”
  這麼說著,他竟然從手機上打開了明星花邊新聞看了起來。
  “哎呦,又出軌了?明星出軌小分隊加一分,和吸毒小分隊得努力了……”
  吳錯驚訝得下巴差點掉桌子上,打閆儒玉出生兩人就認識了,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閆儒玉還會關心明星八卦。
  閆儒玉直接忽視了吳錯的驚訝,把手機遞給吳錯,“你也看看。”
  吳錯接過手機,低頭看著。
  嗯,的確是某女明星出軌的新聞,配圖十分勁爆。
  吳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索性按了一下返回鍵。
  “老閆,你沒病……”
  吳錯突然發現,手機桌麵圖片是一幅電子便簽截圖。
  截圖上隻有幾個字:
  重點看獄警
  吳錯說了一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閆儒玉是出於某種原因才選擇用這種隱秘的方式與他交流的。
  為什麼?
  難道這間會客室被人竊聽了?
  吳錯的大腦飛速運轉,一瞬間,他仿佛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飆升。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將剛才的話接上了。
  “你沒病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看花邊新聞呢,能幹點正事嗎?!”
  說著,吳錯將手機甩給了閆儒玉。
  兩人繼續翻看資料。雖然也會裝模作樣地翻一翻三名受害人獄友的資料,重點卻放在了獄警資料上,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2小時後,有5個人的資料被篩選了出來。
  除了一名曾經對同一囚室的關小虎大打出手,致使關小虎受傷的獄友,其餘四位皆是獄警。
  “老鄭,我們想分別與這四位獄警聊聊,可以嗎?”
  鄭書齊接過資料粗略一翻,“怎麼?懷疑我們的人?”
  鄭書齊這是想護犢子。
  閆儒玉趕緊道:“您想多了,我們能為難自己人嗎?就是例行詢問。”
  “跟我來吧。”
  鄭書齊在前麵帶路,看不出情緒。
  閆儒玉給吳錯使了個眼色,偷偷朝鄭書齊努了努嘴,意思是這家夥有問題。
  沒想到,鄭書齊猶如背後長了眼睛,突然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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