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連載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6 21:45
第40章 吞人島(一十九)

“你等等!”就在閆儒玉頭也不回轉身離開的時候,李七斤大吼了一聲,看樣子是真想抓住最後的稻草,“我說!我知道都告訴你!小兔崽子們別想栽贓我!”
閆儒玉停了停腳步,卻沒回頭。
“你以為我在嚇唬你?你以為我想讓你開口?省省吧。”
這回,任憑李七斤如何喊叫,閆儒玉再也沒停一下。
關押另外兩名匪徒的船艙就在旁邊,閆儒玉進門,嘭地一聲將門關上。
一直背對艙門蹲著的李七斤並未注意到,剛才他們對話時艙門其實敞著一條小縫。
一進船艙,閆儒玉就對小白道:“你隻管走出去,別理他,他會哭著求著要跟你交代的。”
“明白,”小白走到艙門口,打開倉門前,他突然回頭衝閆儒玉笑了笑,“閆哥,你肯定是個情場老手吧?”
閆儒玉疑惑地挑了挑眉毛。
“你這招欲擒故縱真是絕了!”小白挑了一下大拇指,轉身飛也似地出了門。
“情場老手……這形容也太……土了吧,這小子是從上世紀穿越來的吧?”莊哥調侃一句,也出了船艙。
“咳咳……”
閆儒玉收斂心神,看向兩名匪徒。
他們和在外頭的時候一樣蹲在牆角,雙手抱頭,手上戴著手銬。
“起來坐。”閆儒玉道。
兩人沒敢起來,而是戰戰兢兢地看著閆儒玉。
“起來坐啊!”閆儒玉指了指一張床。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腿蹲麻了,小步挪到了床邊坐下。
“謝謝啊。”其中一人道。
“剛才你們老大的話都聽見了吧?他要拉你們墊背了。”
“明白,我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交代。”
“對對對,其實他也不是什麼老大。”
閆儒玉趁熱打鐵地問道,“為什麼上島?”
“找寶貝。”
“什麼寶貝?”
“海裏的,盤子還有罐子,聽李七斤說都是古董,值錢著呢!”
閆儒玉有些哭笑不得,繼續問道:“既然是海裏的東西,你們上島幹嘛?”
另一個匪徒顯然對正在向閆儒玉敘述的匪徒感到不滿,伸過頭來道:“能不能說清楚啊你?!起來起來,邊上挪點,我來說。”
“我們跟李七斤是遠房親戚,住一個村,都是打魚的,不過我們不跟他在一條船上,他自己有船,我倆就是給別人打打工,幹點在船上分揀海鮮的活兒。
那天他突然找到我倆,說是有個能賺大錢的活兒,找船上的工人他不放心,想找本家兄弟一起……”
閆儒玉打斷道:“他是哪天來找你們的?”
“這……大概是……有半個月嗎?”
另外一名匪徒道:“9號,9號他找的我,10號咱們就跟他出海上島了,算上今天總共在島上13天了。”
“對對對,當時他來找我的時候,賴頭島上剛剛出了事兒——樹上掛了9個死人,好些個警察都上島了,屍體從船上運下來的時候我還看見了。
所以李七斤來找我的時候,我還覺得挺別扭,畢竟剛出過死人的事兒,島上能安全嗎?可他給的價錢好啊,一天一百,等找到了寶貝,再一人給三千塊,我就答應了。
李七斤找了7個本家兄弟,加上他,我們一共8個人。
上島以後也沒別的事兒,就是到處找唄,看看草叢,刨刨土什麼的,用李七斤的話來說,掘地三尺也得把寶貝給他找出來……”
閆儒玉又打斷道:“李七斤怎麼知道島上有寶貝的?”
兩人對視一眼,“這就不清楚了。”
“是啊,他這個人嘴巴還挺嚴的,不想告訴我們的事兒,就是喝高了也不會說的。”
“看來你們灌過他。”
“這……”
閆儒玉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在意這個,繼續問道:“那你們找到寶貝了嗎?”
“毛兒都沒有!別說寶貝了,就連他答應的一天一百塊都還沒見著影兒呢!”
看來關於古董的事兒從這兩個人嘴裏是問不出什麼了,閆儒玉又道:“說說海警船的事兒吧,4個警察是你們殺的嗎?”
“不是我們!”
“對對對!不是我們!是李七斤,他帶著另外兩個人幹的。
那天我們看見警察上島,趕緊藏起來,但也藏得不太遠,眼看著警察在掛死人的樹底下挖土,最後竟然真挖出來一個盤子和一個罐子。
那時候我們已經上島好有天了,大家私下裏都在懷疑,是不是李七斤的消息不準?島上根本就沒什麼寶貝。
可是當我們親眼看見警察挖出來寶貝……當時心裏真不是滋味,三千塊啊!李七斤就更別提了,他看得眼睛都紅了。
警察剛走,他就把我們叫到一起,說是要在海上把寶貝搶回來,等海警船一靠岸就沒機會了。
我們雖然想掙錢,但打劫警察可不不是小事兒,誰有那個膽子啊?
李七斤一看沒辦法,就又跟我們說光一個罐子就能賣一百萬,等事兒辦成了,參與的一人分十萬。
十萬塊啊,擱誰誰不動心?不過我倆當時多了個心眼,我們覺得吧,每天的一百塊工錢還沒到手兒呢,誰知道十萬塊是不是個空頭支票。
為了一張空頭支票幹犯法的事兒,當然不劃算了,我們就沒去,有兩個人卻答應跟李七斤一起。
後來,李七斤回來了,帶回來一個罐子,他說本來可以把兩樣寶貝都帶回來的,但是爭搶的時候不小心吧盤子給弄爛了。
哦,對了,他還帶回來一把槍,那兩個跟他一塊去的人卻沒回來。
我聽李七斤說,他們假裝船壞了,向海警船求救,上了海警船以後,把四個警察扔海裏喂魚了,至於跟他一起去的兩個人,他卻不願意跟我們聊,估計……應該是死了。”
“這麼說你倆沒上船,”閆儒玉皺著眉思忖片刻道:“去了8個人,死了2個,還剩6個,可是我見到你們的時候隻有5個人,還有一個哪兒去了?”
“嗨,別提了!想起這事兒我就渾身發涼,這島太邪性了!”
另外一名匪徒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可不是,早知道這樣,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幹啊!”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6 21:46
第141章 吞人島(二十)

“我們本以為寶貝已經找到了,可以回家了,可是李七斤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剛剛見了點彩頭而已,正兒八經的寶貝還沒找出來呢。”
“正兒八經的寶貝?”
“還是盤子罐子,據他說有幾百件,他不準我們走,讓我們必須留下繼續找寶貝,還老拿槍威脅我們。
有了槍之後,李七斤的態度變得特別強硬,罵人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還動手,”講述的匪徒指了指另一個匪徒道:“他臉上就被扇過一巴掌,是吧?”
“可不是,李七斤太囂張了!整天嚷嚷著我們要是再像從前那樣懶散,不好好找寶貝,就斃了我們。”
“我們又在島上找了幾天,還是什麼都沒找到,有人想回家,跟李七斤起了衝突,他竟然……竟然真開槍了。”
講述者的聲音有些發抖,閆儒玉給他遞了一根煙,點上,他吸了一大口,道了聲謝,指著自己的胸膛繼續道:“打在這兒了,心口上一個洞,血直往外冒,太嚇人了。
關鍵是人還沒死,他求李七斤,求我們,讓我們救救他,可李七斤也不讓我們救他,說是誰敢救人下場跟他一樣,我們害怕啊!再說了,就島上那種啥都沒有的條件,想救也救不了啊!
李七斤讓我們眼看著他死,眼看著啊!整整1個多小時人才死透!
我們不忍心把他扔海裏,就決定挖個坑把他埋在島上。
可是等我們挖完坑回來搬屍體的時候,屍體卻不見了,我們找遍了周圍,都沒找到。
太邪門了,地上的血還在呢,就是找不到屍體。
那天晚上大家都沒睡著,就怕冤魂來索命啊。第二天早晨,有人發現他被掛在樹上了,而且他的屍體……怎麼說呢,就像一條被使勁兒擰過了毛巾,都走形了,胳膊腿都是彎的,臉上的皮還掉了一大塊。
我們就想到了之前那9個死人,不也是掛樹上了嗎?
我本來不相信有鬼的,可是有些事吧,就是越想越可怕,到最後人人都說有鬼,已經由不得我不信了。”
“發生這種事,李七斤也不讓你們走?”閆儒玉問道。
“可不是,他那時候已經鑽牛角尖了。這也難怪,他殺了人,當然不能再回去了,他就是想趕緊找到寶貝,然後帶著寶貝離開。
我們心裏也合計著,等找到寶貝,別說報酬,他會不會殺我們滅口都兩說呢,所以我們也在私底下商量過,就是真的找到寶貝也絕對不能告訴他,隻有拖延時間,等著警察上島救我們。
再後來,你們就來了。”
“是啊是啊,我們可都是被李七斤騙上島的,我們沒殺人啊!都是李七斤幹的!”
閆儒玉看了兩人一眼,“那最後到底找到寶貝了沒?”
問出這一問題時,他始終盯著兩人的麵部表情。
“反正我沒找到。”
“我也沒!我保證!”
表情自然,看不出撒謊的痕跡。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在哪兒抓到大副的?”
“不是我們抓他!是他自己送上門的!李七斤本來要殺他,可是他說他是被警察押上島的,警察知道寶貝在哪兒,隻要李七斤不殺他,他可以帶著我們去跟蹤警察,興許這樣就能找到寶貝了。
李七斤聽了他的話,跟著他來找你們,咱們這才碰的麵。”
幾分鍾後,小白和回回來到了船艙,回回留下看守兩名匪徒,閆儒玉和小白來到了甲板上。
李七斤已經被關進了另一間船艙,由莊哥看守。
小白的情緒有些激動,“閆哥,他全招了!他帶著這些本家弟兄,總共殺了5個人,2名刑警,2名海警,還有一個想在島上反抗他的本家弟兄。”
“跟我了解的情況差不多。”
“還有一件事,那9個掛在樹上的死人,他知道這些人的身份!”
“是買家和賣家吧?”
“啊?你是說……”
“我的意思是,9具無名屍體,不是本地人,直到現在也找不道屍源。你不覺得奇怪嗎?9個外來人去賴頭島上幹什麼?
可是再想想人人都在找的古董寶貝,事情就解釋得通了。
既然是海底打撈出來的古董,總得有打撈的人,可是9個人太多了點,所以我想,9個死人中應該有一部分是打撈古董的人,也就是賣家,還有一部分是買家。
畢竟,撈上來以後總要出手賣掉,而這種還沒洗白的明器不能在明麵上交易。
恰好賴頭島是個不錯的交易地點,鳥不拉屎的地方,沒有警察。
而且,不僅交易,還是個黑吃黑的好地方——當然,這僅僅是根據現場樹幹上的一些砍痕做出的推斷。
可惜,這些人生意還沒談成,就遭到了大蛇襲擊,丟了性命。
買家和賣家都死了,就剩下船夫了,沒錯吧?”
小白恍然大悟,“所以,這些覬覦寶貝的漁民就是當初送買家和賣家上島的船夫!”
“我想,賣家在打撈明器時應該就雇傭了李七斤的船,這也使得李七斤清楚這批明器的數量,而且有機會了解海底明器的價值。
交易之前,賣家應該是提前把明器藏在了島上——亡命徒之間的灰色交易往往都會采用類似的方法,隨身帶著貨太危險了。
在買賣雙方死了以後,李七斤覺得自己發財的機會來了,可是賴頭島那麼大,他一個人哪兒能找得過來。所以他回村裏,組織了一批本家兄弟,後來為了謀財殺死了海警船上的四人,又為了震懾眾人殺死了一個被他帶來的本家兄弟。
這應該就是李七斤的大概經曆。
對了,還有一件事也值得說道。
跟我們一同乘船去賴頭島的,還有一行5人,為首的叫坤哥。
坤哥被鯊魚吃了,具體的情況以後再跟你細說。我要說的是坤哥他們也不是本地人,這種敏感時期去賴頭島本身也不太正常,坤哥很可能是買家或者賣家後續派來尋寶的人。
坤哥的兩名手下已經被肖天抓回去了,總能問出點什麼。
接下來就是那個大副了,嗬嗬,大副可比李七斤聰明多了。”
小白思忖道:“肖天給我們介紹了船老大和大副的情況,照你的推論來看,大副應該是買家的船夫,不知道船老大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船老大應該跟整件事沒關係,因為他是在私下裏主動聯係到水牛局長,要求送警方上賴頭島。他應該是感覺到坤哥和大副不對勁兒吧。
可以確定的是,大副知道李七斤上島尋寶的事兒了,所以他跟我們一起上島,想要靠警察的力量打掉李七斤,這會兒他應該正在島上找寶貝呢。”
閆儒玉沉思了一會兒,又糾正道:“不對,或許他早就知道寶貝藏在哪兒,這會兒,興許已經帶著寶貝,駕著李七斤停在島上的船起航了。”
“那怎麼辦?咱們趕緊聯係海警攔截吧!”小白焦急道。
“已經在攔截了,大副剛跟我們走散,我們就用衛星電話聯係了肖天,他會聯係海警協助攔截,還會在附近所有碼頭發布協查通告。隻要抓住大副,我的推論就能得到驗證了。”
小白鬆了口氣,轉而拍手道:“閆哥你真神了!哼!那個李七斤還跟我賣關子,說什麼9個死人的案子他隻想跟你談,我怎麼問他都不開口。”
“跟我談?”閆儒玉冷哼一聲,“我說過讓他死心,可不是開玩笑的。”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6 21:47
第142章 吞人島(二十一)

今晚,天邊隻有一個瘦瘦的月牙,卻很亮,像一張微笑的嘴。
閆儒玉抽完手裏的煙,眯眼看了看月亮,“該去看看老吳了。”
吳錯已經醒了,精神還不錯,看見閆儒玉直嚷嚷著疼。
“老閆!我還以為活不成了呢!案子怎麼樣了?還有,那玩意究竟是什麼?蛇嗎?尼瑪的也太大了?!都他娘的成精了!抓到人了嗎?審了沒?有沒有進展?……”
看吳錯中氣十足的樣子,一時半會兒應該是死不了,閆儒玉就放心了。
閆儒玉坐到他床邊,任他把問題都說完了,才輕聲道:“怎麼受傷以後還變成話嘮了?金子多上身了?”
吳錯咧嘴笑了一下,閆儒玉也笑。
“你隻管養傷,剩下的交給我,案子……基本已經破了——除非我的推論出錯——你最清楚,我的推論從沒出過錯。
隻要抓到大副,剩下的事兒就全是當地警方的了……”
吳錯重重歎了口氣,閆儒玉停下來問道:“你哪兒難受?”
“心裏憋屈。”
“沒想到案子破得這麼快?”
“是。”
“沒想到錯過了最後的破案過程?”
“是。”
閆儒玉擺了擺手,“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案子誰破不一樣,關鍵是給死人一個公道。”
“你什麼時候學會講這些大道理了?”吳錯抬了抬手,想拍下一閆儒玉,牽動肋骨處的傷,痛得他皺起了眉。
“大概是我老了吧。”閆儒玉在旁邊的床鋪躺下,“睡會兒吧,上岸還得幾個小時呢。”
後半夜,海風涼颼颼的,閆儒玉和吳錯已經熟睡。
海上另一處,一艘漁船燈光全滅,航行速度也是最低。
倒不是大副不想把船開快,而是他在賴頭島上找到的李七斤的船竟然是壞的!
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細節上栽跟頭。
大副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李七斤後來選擇要警方的船,而不是要寶貝,原來他的船壞了!
大副隻好耐下心來修船,他想盡了各種辦法,還真別說,功夫不負有心人,船真的能開了,不過隻能以最慢的速度前進。
總比困在島上好。大副知道,很快警方就會派來更多的人手,甚至在島上進行地毯式的搜查,他必須盡快離開賴頭島。
可是,碼頭會不會有警察等著抓他?現在回去安全嗎?
趁著船還沒靠岸,他還有幾個小時思索。
他不停地在駕駛艙裏踱步,偶爾還去甲板上吹吹海風,有時候還會去船艙裏檢查一下他的寶貝。
整整五大箱,有盤子,有碗,還有幾隻造型優美的罐子,總數足有上百件。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東西,上哪兒找買家去?人家會出多少錢?萬一賣不掉怎麼辦?一想到這些問題,他就覺得頭疼。
他隻知道,為了這些寶貝已經有十幾個人送了命。
“或許這些東西本就屬於大海,誰把它們拿走,誰就要倒黴,要不……還扔回海裏?”有那麼一瞬間,大副甚至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他趕緊搖搖頭,將這念頭從腦海中趕走,又對自己道:“馬上就能暴富了!距離成功就差一步!再也不用在漁船上聞腥味兒了!抓住機會啊!”
他沒注意到,兩艘同樣熄了燈的海警船正對他形成包圍之勢。
等海警船上的探照燈突然亮起來時,三艘船已經離得很近了。
“立即停船接受檢查!重複一遍,停船接受檢查!”
當海警從船上搜出保存完好的五箱古董,並給大副戴上手銬,大副心中那種自上船以來就越來越嚴重的焦慮突然消散了。
一夜暴富不過白日夢,此時夢醒了,留下的隻有一場空。
“跟我一起上島的兩個警察,一個姓閆,一個姓吳,他們怎麼樣了?”
海警們很奇怪,嫌疑人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不過,船上的負責人還是決定給他答案。
“活著呢,吳警官受傷了,正往醫院裏送。”
“幸好,幸好……差點就殺人了。”
海警們再問,大副就不肯多說了,直到進了當地公安局,見到肖天,大副才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我窮怕了,我見過在漁船上打工的人是什麼下場,年輕力壯的時候還能掙口飯吃,等到老了,幹不動了,沒人願意雇你了,你就隻能死!
我都30多了,這幾年體力明顯不如從前,再幹個十年吧,哪天有個病有個災的就隻能死了,所以除了在漁船上打工,我一直琢磨著怎麼掙錢。
大概20天前吧,有四五個人找到碼頭上,打聽租船的事兒。
那天我正好在船上幹活兒,就跟他們聊了幾句,他們給的價錢特別好,我當時起了貪心,撒謊說船是我的,可以租給他們,還收了人家的定金。
等這些人走了,我就跟船老大商量,想租船用幾天,船老大問我幹啥,我就說家裏親戚來了,想出海玩幾天,船老大不太相信我的話,不過最後還是吧船租給我了。
嗨,說白了,還是錢好使唄。
我從船老大那兒租來船,再轉手租給這些人,中間的差價有一千來塊,再加上這些人雇我開船,還另外給工錢,一趟下來能賺個小三千。
第二天我就送他們上了賴頭島,租船的人叫我留下看船,不讓我跟著。
可我覺得這些人古怪,還是偷偷跟上了島。
結果,沒找到我送來的人,倒是被我發現了另外一夥人。
他們正在島上挖坑埋東西,埋的就是這些寶貝,一邊埋還一邊聊著等會兒的買賣,挺他們說話,我就猜了個大概。
這兩夥人是上島做黑道兒買賣的!
我當時怕得要死,隻能躲著,等他們走了,我才跑回船上。
回到船上我就想啊,等會兒買賣做成了,萬一這些人要殺我滅口可怎麼辦?不能讓他們上船!我就沒等他們,直接開船回來了。
沒想到還沒過幾天,警察就在賴頭島上發現死人了,還是9個!
我記得,那天我送到島上的是5個人,然後被我發現在島上埋寶貝的是4個人,正好9個!一定是這些人死在島上了。
後來我又聽說李七斤組織了一幫本家兄弟出海,走了好幾天一直都沒回來,我就跟村裏其他漁民打聽,得知李七斤前陣子也給人租過船,我就猜出來了,那四個埋寶貝的人應該就是李七斤送上島的。
現在人死了,李七斤當然要去找寶貝。
不過,他帶了那麼多人,而且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這說明他不知道寶貝藏在哪兒。
我不敢貿然上島,畢竟他們人多,萬一起了衝突我肯定吃虧。
坤哥他們租船上賴頭島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些人準是衝著寶貝來的,機會來了,讓坤哥和李七斤鬥去,他們鬥個兩敗俱傷,我正好坐收漁利。
沒想到船老大的眼睛毒啊,他看出來其中有貓膩,竟然把你們警察找來了,我隻能見機行事。
好在後來坤哥被鯊魚吃了,那就隻能讓你們警察跟李七斤鬥了。
我沒害過任何人,那些人死,是因為他們太著急太貪心了,不能怪我!”
……
案件水落石出,通過審訊兩名坤哥的手下,警方順藤摸瓜,查清了9具屍體的身份。
三天後,水牛局長和肖天一起來醫院病房看望吳錯。
此時吳錯身上的骨折已經進行了處理,傷情穩定,隻需靜養。
“所以船老大真的沒參與奪寶的事兒?”閆儒玉問道。
“至少返航的時候他積極配合我控製坤哥的兩名手下,而且,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他參與了本案。”肖天道。
水牛局長也附和道:“是啊,這家夥這次還立功了呢,成了監獄改造的典型,獎勵了一萬塊錢,還被請回監獄給其他的犯人做演講。”
“島上那個怪物究竟是什麼?是蛇嗎?”吳錯心有餘悸道:“太恐怖了!我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東西!”
水牛遞給他一張照片,“你說的是這個吧?”
吳錯接過一看,隻見一條黑色巨蛇倒在樹林中,周圍樹木倒了一大片,巨蛇的眼睛癟了下去,十分空洞。
“對對對,就是它!”吳錯激動地想要起身,牽動身上的傷,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玩意是何方妖孽啊?”
“專家鑒定說就是一種海蛇,隻不過體型更大一些,漁民管這種大蛇叫蛟,聽說過蛟龍出水吧?舊社會大家都迷信,認為這東西是海裏的神仙。
剛建國那會兒,咱們這片海域還出過大蛇襲擊漁船的事兒呢——那會兒工業落後,漁船個頭都小,被這麼大的蛇一頂一撞,很容易翻船。
當時上頭還派了船,要拿魚雷打蛇呢,還提出了一個口號,好像是什麼與一切侵害共產主義利益的妖怪做鬥爭……嗨,我也記不清了,也不知道最後把大蛇打死了沒。
大蛇被就地解剖了,肚子裏有好幾個死人,還有不少魚蝦,我估計,賴頭島就是這條大蛇的老窩,你們這回是鑽進蛇窩子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2
第143章 模仿殺人(一)

與當地警方辦完交接手續,聽說京北市發生了重大命案,小白和明輝就先趕回去支援了。
按照傷筋動骨一百天的醫囑,吳錯還且得休息呢,可他一聽說有案子,哪兒還躺得住。
閆儒玉坐在他的病床邊,他才稍微老實了點。
“我說老閆,你一點都不好奇嗎?這回的案子可是……”
閆儒玉擺擺手打斷他道:“這回的案子是人家二組的,怎麼著,就你這身板兒還想橫刀奪愛?二組組長是誰?鐵包公!上回三組搶了他一個案子,跟人家擺了一年臉色,我可不想惹他。”
“你也太誇張了,鐵包公那是擺臉色?那純粹就是臉黑!再說了,這次是模仿作案,而且凶手模仿的對象是5年前我親手抓起來的,還能有人比我更了解當年的案子?我應該回去,能幫上忙!”
閆儒玉歎了口氣,“虧我專門打電話跟他們交代過,別告訴你案情,免得你坐不住,哪個小兔崽子走漏的風聲?”
“你別亂發邪火兒,小白他們可不背鍋,我從你手機上看到的,就是剛剛,你上廁所的時候,”見閆儒玉臉色不好看,吳錯又加了一句,“嘿嘿,老閆,你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智者,智者就是你。”
“嘿,我說你這人,”閆儒玉氣得站了起來,無奈又不能把吳錯怎麼樣,隻好又坐下,“受傷就受傷,還添了新毛病了?以前也就是打遊戲窺屏,現在怎麼還偷看人手機了?”
吳錯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問題,眯起眼睛盯著閆儒玉,“不對勁兒!你有問題!老閆,這麼有意思的案子,憑你的尿性怎麼可能還留在這兒?!你是不是又偷偷……”
“我可沒再聯係過維少!”閆儒玉立即澄清道:“我純粹就是想讓你多養幾天,好心當成驢肝肺!得,不跟你說了。”
“別介啊,哎,老閆,老閆,你別走啊,我胡說的……”
剛走到門口,閆儒玉的手機響了,是金子多打來的。
閆儒玉衝吳錯揮揮手,示意他不用著急,自己不過是出去接個電話。
“閆哥,兩起案件的信息我都查清楚了!”一跟閆儒玉通話,金子多的聲音都變得亢奮了,“首先是作案方法,跟五年前的剖屍案一模一樣,死因都是手術刀割破頸部大動脈,導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在行凶之後,凶手對死者的左側小臂進行細致的血管解剖。
法醫徐科長已經對兩具屍體進行了屍檢,屍檢結果顯示解剖左臂係同一人所為,而且此人的解剖技術十分精湛,甚至——徐科長的原話是,凶手的局部解剖技術不在他之下。”
閆儒玉似乎對屍體左臂上的解剖傷口沒什麼興趣,直接問道:“右臂呢?右臂上有沒有傷?”
“有!右小臂內側有兩道交叉的傷口,呈十字形。”
“不是十字,而是一個叉。當年的舊案,凶手也是在屍體的右臂上留下了一個叉。”閆儒玉的聲音也有了幾分激動,他卻安奈下來繼續問道:“篩查過嫌疑人了嗎?”
“篩過了,兩名男性死者社會階層差距巨大,沒有任何交集,各自卻都存在家庭矛盾。
第一名死者劉偉,死在出租屋裏,無業,遊手好閑,靠妻子養著,愛好喝酒賭博,喝醉了就對妻子家暴。
去年7月份,他妻子因為遭到毆打而報警,民警曾經上門為二人調解,因此有不良記錄。
劉偉的妻子曾經跟朋友傾訴,說現在的日子生不如死,不如幹脆殺了劉偉,再自殺跟他同歸於盡,所以她成了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
不過案發當天,劉偉的妻子正好就跟這位朋友在一起逛街,朋友證實她沒有作案時間,而且劉偉的妻子僅有小學文憑,不具備專業的解剖學知識,所以很快就排除了嫌疑。
除了妻子,還有兩名嫌疑人,都是因為賭錢跟死者劉偉存在經濟糾紛,但是通過走訪排查也排除了兩人的作案嫌疑。”
閆儒玉搖了搖頭,意識到金子多看不到,就開口道:“但凡不具備解剖能力的,都可以直接排除。”
“是,對第二名死者人際關係的摸排就有了這方麵的考慮。
第二名死者張天權,個體商戶,開了一家金店,據他的朋友反應,張天權極其好色,在外麵找過7、8個小三,玩膩了就付幾萬塊跟人分手,最近有個姑娘可能是看上他的錢了,把*弄破,懷孕了,仗著肚子裏的孩子,天天攛掇張天權離婚。
這個張天權結婚之後有個女兒,表麵上看是幸福的三口之家,這回帶著小三去診所裏做了個B超,得知小三肚子裏的是兒子,還真就動了離婚的心思。
這人也缺德,想離婚,還不想給老婆分財產,花錢雇了一個小白臉接近他老婆。
他老婆是個大夫……”
閆儒玉打斷道:“哪家醫院的大夫?什麼科室的?解剖水平怎麼樣?”
“閆哥,您聽我慢慢道來……”
“家庭狗血劇可以直接跳過了。”閆儒玉不放心地提醒道。
“馬上!馬上重點就來了!”
閆儒玉捂住了額頭,看來是攔不住這個話嘮了。
“他老婆還真就禁住誘惑了,這個張天權費了半天勁兒,換來的竟然隻有幾張靠著借位手法拍出來的所謂的老婆跟小白臉的親密照。
兩個人的離婚官司鬧上法庭,張天權這邊一拿出來照片,他老婆立馬就明白了,自己差點被坑了啊!
要說他老婆的手腕……嘖嘖嘖,那可真是個聰明女人,立馬就把小白臉給策反了,第二次開庭,小白臉當庭承認了被張天權收買,故意去勾引他老婆的事實。而且,他老婆還拿出了張天權在外麵包養小三的證據,證實張天權是過錯方。
這個婚離得嘿,賠了夫人又折兵,張天權差點淨身出戶了。”
閆儒玉歎了口氣,“現在能說正事了?他老婆的解剖水平究竟怎麼樣?”
“嘿嘿,說正事,他老婆名叫李嵐,是本市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婦科的科室主任。”
“一附院的?科室主任?”閆儒玉皺了皺眉。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2
第144章 模仿殺人(二)

市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簡稱一附院,是京北市知名的綜合性三甲醫院,集教學、科研、醫療為一體。
即便近些年國家的醫改政策已經有了成效,也對醫院裏的黃牛進行了大力整治,可是這家醫院依然是掛號難,一張專家號動輒就被炒到三五百元。
不少醫生削尖了腦袋想進一附院,除了這兒的條件、技術都是全國頂尖,還因為在這兒能賺的錢是其它醫院的數倍。
閆儒玉自言自語道:“李嵐是一附院的科室主任,表麵上她前夫是開金店的,挺有錢,可實際上這家裏真正有錢的可能反倒是李嵐。”
“可不是嘛,”金子多在電話那頭咋砸了一下嘴,“李嵐就是典型的三高人群,學曆高,收入高,智商高,娶了這麼個女人,還敢在外頭胡搞,嘖嘖嘖,我看張天權這就叫作死。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兒,李嵐已經被拘捕了。”
閆儒玉挑挑眉,“拘捕?找到證據了?”
“凶器上有李嵐的指紋。”
“這麼容易?”閆儒玉皺了皺眉。
“凶器是一隻手術刀片,丟棄在現場附近,在刀片上發現了一枚清晰的指紋,經過比對,確定指紋就是李嵐的。而且,張天權遇害時李嵐沒有不在場證明,現在二組正組織對李嵐突審。
可是,大神,我總覺得有點怪。
李嵐自己就是個大夫,殺人不知道戴個手術手套?怎麼會留下指紋?”
“第一名死者劉偉遇害的時候,李嵐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嗎?”閆儒玉問道。
“這就不太清楚了,市廳外頭圍了一堆記者,二組為了防記者,保密工作真是天衣無縫,再說我也不敢去惹黑包公啊……”
閆儒玉眼看吳錯已經穿戴整齊,出了病房,趕緊給金子多扔下一句“回去再說”。
他接過吳錯手中的雙肩包,背在自己身上,無奈地歎了口氣,“非走不可?”
“我能幫上忙。”吳錯自知理虧,答話時眼睛看向別處,腳下卻沒退一步。
“走吧。”
既然躺在醫院裏牽腸掛肚,不如讓他回廳裏幫忙,還能圖個心裏痛快。
市廳。
上一次兩人在廳裏見到這麼多記者,還是小鮮肉明星遭到導演威脅的案子。
那時候多是娛樂八卦記者,這回卻都是社會新聞記者。
據說,因為兩名受害者都是在夜間被害,且第二名受害者張天權是在走夜路時被害,以至於市民人心惶惶,就連酒吧、夜總會等娛樂場所營業額都受到了影響。
兩人還沒進辦公室,就先聽到了黑包公咆哮的聲音。
“什麼?!命案?!又是模仿作案?在哪兒?你確定?跟前兩起案件手法一樣嗎?屍體左小臂被解剖了?好,我們馬上過去!”
將電話聽筒摔回去的聲音……
風風火火的腳步聲……
閆儒玉和吳錯在距離辦公室門口尚有2米的位置就停下了腳步。
黑包公一個急刹車,恰好沒有撞到兩人。
“小吳,回來了?”
隨著重案一組連續幾年蟬聯破案率第一,吳錯似乎隱隱比平級的同事高出了那麼一點,熟悉的人都習慣喊他吳哥,要是年紀實在比他大太多,則喊一聲“吳組長”。
依然喊他小吳的,隻剩下這個黑包公了。
黑包公是帶吳錯入行的師傅,剛進市廳的吳錯就是黑包公手下的一個小兵。
後來小兵慢慢升職,黑包公卻一直原地不動。
他這種隻愛埋頭做事,脾氣又不好的人,升官實在是難,但領導又離不開這種人,幹活兒紮實,還沒有往上爬的心思,用起來放心。
所以對他的臭脾氣,領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被他頂撞了,就算當麵鬧個大紅臉,卻也不往心裏去,過後該咋還是咋,這也算是黑包公和領導磨合出的某種默契。
黑包公同時也是吳錯的偶像。
被偶像叫了一聲“小吳”,吳錯仿佛回到了剛成為刑警那會兒,滿腔熱血舍我其誰的情懷瞬間被點燃。
他挺了挺胸膛,認真道:“我來幫忙。”
黑包公點點頭,“第三起案件了,先出現場吧,路上跟你細說。”
“好!”吳錯腳下生風地跟上,不過因為受傷,跑得一瘸一拐,閆儒玉隻好扶著他。
“受傷了?”黑包公嘴上問著,腳下的速度卻絲毫不減。
“沒事兒,對了,這位是……”吳錯指著身旁的閆儒玉,想要介紹。
“閆儒玉,我知道。”黑包公看了閆儒玉一眼,“你破了不少案子,年輕人,有前途。”
閆儒玉還真不習慣被前輩居高臨下地誇讚,隻是繃著臉點了點頭。
三人剛上車,法醫科長徐行二也從市廳辦公大樓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向車裏的三人招手,意思是等等他。
“我剛從解剖室出來,就聽見你在電話裏說又發案了,什麼情況?”徐行二一上車就問道。
不等黑包公回答,他又對吳錯道:“行啊你,我聽說臨市那個案子了,你們搶救回來的古董估值過千萬了!”
“這麼值錢?!”吳錯不禁咂舌,“我說老徐,你人員也忒廣了點吧,臨市的案子你都能打聽得來?”
兩人調侃幾句,車上的氛圍輕鬆了點,可惜駕駛座上的黑包公始終黑著一張臉,弄得其餘三人也不能太過放浪形骸。
三人驅車來到現場時,現場的民警顯得束手束腳。
“這麼大的案子,我們沒敢勘察現場,就等你們來呢。”現場民警倒是實在,隻管把發現屍體的地方方圓二十米都圍了起來。
黑包公點了點頭,和徐行二一起徑直走向屍體。
“屍源查清了嗎?是你們轄區的人嗎?”吳錯問道。
剛剛打招呼的民警繼續道:“屍源第一時間就查清楚了,報案者正好認識死者。”
“死者名叫王堅,42歲,靠在遠東大街夜市上擺燒烤攤為生,”民警抬手指了指圍觀的一人,“他就是報案者,也在夜市上擺攤,兩家攤位挨著,所以比較熟……”
閆儒玉已經幾大步來到了報案者跟前,向那人敬了一個禮,“您好,跟您了解點情況。”
“哎,行,後生,你問吧。”
“王堅是個什麼樣的人?尤其是,他對老婆怎麼樣?”
“老婆?嘿,後生,你真神了!王堅這人就一個毛病——打老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3
第145章 模仿殺人(三)

說完這話,報案人擔憂地捂住了嘴,並瞄了兩眼屍體。
“當著他的麵說這個……不太好吧。”
閆儒玉明白報案人的意思,中國人講究死者為大,無論這人生前有多少過錯,死了就全都一筆勾銷,當著死人的麵搬弄人家的不是,犯了忌諱。
閆儒玉示意報案者跟自己上警車。
上了警車,他又給報案者遞上一根煙,氣氛就輕鬆了一些。
“你怎麼知道他打老婆?”閆儒玉問道。
“不光我知道,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就幾天前吧,正擺攤做生意呢,好像是她老婆記錯單了,客人點了份三斤的小龍蝦,他老婆記成了4斤。
他就聽他老婆的給人家炒了4斤,結賬的時候客人不樂意了呀,說他們是黑心商家,強迫消費。
10點多鍾,正是夜市攤上客的時候,這麼一嚷肯定耽誤生意啊,王堅就急了。
你猜怎麼著?後生,幸虧你當時沒在那兒啊,我看了都受不了!
一鍋滾燙的開水啊,隨手舀一瓢就全潑他老婆身上了!
好好的一個人,燙得衣服都粘身上了,太嚇人了!
客人一看出事了,跑得跑散得散,最後還是我們幾個攤主幫忙把他老婆送醫院的。
一開始他還不讓送,說什麼這點小傷死不了,萬一死了他給陪葬,這人得多混賬啊!最後還是我們勸的才送了醫院,路上他還一個勁兒罵呢。
哦,對了,這事兒我們夜市裏好多人都知道,需要得話我可以帶你去問問。”
報案人倒是個熱心腸。
閆儒玉趕緊跟人道謝,又遞上一根煙,“那他老婆現在的情況您清楚嗎?”
“傷得那麼重,真不好說,我覺得吧,就王堅對他老婆的態度,他都未必肯拿錢給老婆看病。”
“王堅家裏除了他們兩口子,還有別人嗎?”
“沒了,聽說有個兒子在外地。”
“那他老婆現在豈不是……”閆儒玉和報案者對視一眼。
報案者會意,積極道:“你開車,我知道他家在哪兒。”
閆儒玉探出頭叫吳錯上車,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還不忘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家?”
“還不是因為順路,我推車出攤的路上碰見過他幾次,他給我指過他家。
其實吧,就因為打老婆的事兒,我們一起擺攤的都不太跟王堅走動,怎麼說呢,有點看不起他,打老婆算什麼男人。”
閆儒玉點點頭,放下了疑慮。
王堅的家距離現場不遠,兩人幾分鍾就趕到了。
由於報案者也不清楚王堅家裏的具體位置,跟周圍鄰居打才找到了門兒。
“你還真沒說錯,打聽王堅沒人知道,打聽打老婆的,一問一個準兒。”閆儒玉感歎道。
吳錯抬手敲了敲門,裏麵沒動靜。
他從口袋掏出一把小偷常用的萬能鑰匙,在閆儒玉的全程手機拍攝下開鎖進屋——現在警方都講究在監控下辦案,萬一出了問題也好追溯責任,尤其當著報案人的麵,兩人不敢在程序上犯錯誤。
進屋的第一感覺是髒亂差。
5月,天已經熱起來了,屋子裏卻有一股潮濕發黴的味道,應該是很久沒通過風了。
屋子不大,一室一廳的出租房,吳錯和閆儒玉戴上鞋套進屋,報案者則很有眼色地站在屋外,伸著脖子朝裏看。
客廳唯一的桌子上有兩盤沒吃完的剩菜,一葷一素,地上倒著幾個啤酒瓶。
兩人走進,驚動了落在剩菜上的蒼蠅,嗡嗡聲一片。
兩人揮揮手驅趕幾下,繼續向裏走。
臥室裏腐爛發黴的味道更重,很快,兩人便發現了黴味兒的來源。
死人。
臥室的雙人床上躺著一個死人。
一個隻穿了內褲,赤裸著上半身的女人。
女人左側肩膀、手臂、胸部、上腹部有成片的潰爛,看樣子是燙傷所致,大腿、手臂上也有零星的燙傷。
潰爛的傷口內可以看到零星的蠅蛆,很是惡心。
“王堅的老婆,應該沒錯!”吳錯道。
閆儒玉突然“嗯?”了一聲,緊接著,他探出手去摸向了屍體頸部的脈搏。
“老吳……人……好像還沒死!”
“什麼?!”
吳錯扒開女人的眼皮,看了一眼瞳孔,就立即撥打了120。
120醫生趕到的時候也驚呆了,據那醫生說,這是他行醫20年來第一次見到活人長蛆的。
“這人在家躺了多久沒人管啊?太可憐了!”醫生一個勁兒地感慨,“碰見你們算她命大啊!”
閆儒玉和吳錯沉默了。
有那麼一瞬間,吳錯甚至覺得王堅死有餘辜,那個殺了王堅的凶手才是公平正義的。
下午8點,市廳會議室。
一整天下來,唯一的好消息是王堅的老婆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不過目前她仍然是昏迷狀態,無法接受警方詢問。
“說說各方麵的進展吧。”黑包公道。
徐行二舉了舉手,慢條斯理道:“我先說一條發現吧。
今天我對三具屍體進行了橫向比較。對左側小臂的解剖手法完全相同,右側手臂上交叉的兩道傷口也基本一致,可以判斷為同一人所為。
但是脖頸處導致大動脈劈裂的致命傷卻不像是同一人所為。
第一名死者劉偉,身高170,從其頸部的傷口判斷,凶手是趁其不備由背後偷襲的。
傷口自脖頸正中偏右2厘米的地方開始,呈現上挑的形態。
這說明凶手比劉偉高出不少,初步估算凶手的身高應該在185左右。
可是,第二名死者張天權脖子上的傷口,又讓我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推論。
張天權身高176,依然是背後偷襲,按說一米八幾的凶手應該留下同樣呈上挑形態的傷口,至少也應該是比較接近於水平的,可是這回的傷口卻是斜向下的。
這說明凶手比張天權矮,根據傷口形態推導出凶手的身高應該在165左右……”
閆儒玉打斷道:“張天權他老婆,那個叫李嵐的大夫,她有多高?”
一名二組的刑警道:“她可矮了,還不到1米六。”
“要是穿上高跟鞋呢?”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4
第146章 模仿殺人(四)

“穿上高跟鞋得話……應該就……”
閆儒玉擺了擺手,“不急,不用猜,李嵐不是還拘著呢嗎?回頭看看她資料。”
徐行二繼續道:“第三名被害者脖子上的傷口就更怪了。
其實,前兩次一刀斃命的殺人手法已經能夠證明:凶手的心理素質極好,握刀的手也很穩。
可是這一次,傷口極深,深到連骨頭都露出來了。
這次殺人的凶手好像一個從沒用過手術刀的人,他將手術刀當成砍刀,不是割,而是砍。
三名死者,雖然都是割破頸動脈,手法卻截然不同,好像是三個不同的凶手,可是對屍體左小臂的解剖,我又能確定,肯定是同一人所為,這一點實在奇怪。”
眾人聽罷都是沉默,徐行二所說的細節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說,解剖的是同一個人,殺人的是三個不同的人?”
吳錯問道:“這種差異有沒有可能是行凶時的環境造成的?”
徐行二搖頭,“可能性不大,即便有環境差異,一個握慣了手術刀的人也不會把手術刀當砍刀用。”
對這條信息的揣測一時陷入了僵局,黑包公道:“那先說說別的情況吧,李嵐審得怎麼樣了?”
二組的一名刑警道:“還是沒進展,她情緒有些崩潰,也說不清作為凶器的手術刀片上為什麼沾有她的指紋,隻是一個勁兒喊冤枉,說自己沒殺人。”
“她會不會被人陷害了?手術刀片上有指紋本來就挺奇怪,”吳錯道:“我雖然沒當過醫生,卻知道無論是術前準備、手術中,還是術後收拾,所有經手手術刀片的人都是戴手套的,醫護人員還怕染上病呢,想要找一片帶指紋的刀片還真不容易。”
“所以刀片不是在醫院拿的。”閆儒玉道。
收到眾人不解的目光,閆儒玉解釋道:“但凡家裏用得到的東西,比如手術手套、紗布、棉簽、酒精噴霧、手術刀片,總會有些醫護人員往家拿,這不是什麼稀奇事兒,我想,李嵐也不例外。
可是,不至於說不清,她為什麼不能給出點解釋?這就奇怪了。”
“李嵐在整件案子裏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隻是受害者張天權的前妻?又或者是凶手?還是說,她與凶手有著某種聯係?”閆儒玉看向負責審訊的刑警,“李嵐知道第三起案子嗎?”
“還不知道,我們沒告訴他。”
閆儒玉點點頭,又對黑包公道:“我能跟李嵐聊聊嗎?”
“行,小董幫你安排。”
二組負責審訊的刑警叫小董。
黑包公繼續道:“三名受害者依然沒有交集,唯一的共同點是三人都有嚴重的婚姻問題,且都是導致婚姻問題的過錯方。
不過,李嵐的情況與另外兩個妻子又明顯不同。
她更加積極地麵對千瘡百孔的婚姻,離婚,並依靠法律分得更多財產,感情雖然無法挽回,至少沒在金錢上吃虧。
她應該是三個妻子中最容易走出來的,換句話說,即便另外兩個妻子殺人,也不應該是她。
看看另外兩個妻子的情況,尤其是今天才被解救的王堅的妻子,哪兒是人過的日子啊?!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不離開施暴的男人?”
黑包公看起來粗狂,分析起案情來卻是心細如發。
閆儒玉道:“從選擇容忍家暴的時刻起,你就已經變成溫水裏的青蛙了。
對方打了你一巴掌,你選擇原諒,並且認為情況會發生改善。
後來對方揍了你一頓,你還能忍,還要給對方時間,你勸自己做出改變,學會忍受。
等對方把你揍得遍體鱗傷,你甚至會認為愛本來就意味著付出和犧牲,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會離開對方,因此你反倒覺得自己挺偉大。
這個時候,奴性已經從骨子裏長出來了,你已經陷入了一個無底洞。
當然,經濟條件也起到了決定性作用,越是處於社會底層,受害者越容易產生’我無處可去,我離不開他(她)’的想法,越難主動離開施暴者。”
“一點沒錯!我們走訪了第一名受害者劉偉的妻子,她跟閆哥所說的情況一模一樣!”一直沒說話的明輝情緒激動道:“她身上一塊青一塊的,一個好地兒都沒有,都是劉偉打的!
可是劉偉死了她還難過得要命,說什麼劉偉心狠,撒手走了就剩她一個人,又沒經濟來源,以後的日子沒法過了,我們去的時候,她正抱著劉偉的遺像哭呢,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小白也點頭,“是啊,這女人把我世界觀都顛覆了。”
黑包公總結道:“目前線索可以分為兩個方麵,第一是受害人有家庭暴力傾向,這說明凶手對家庭暴力十分反感,他的成長過程中或許遭遇過家庭暴力,或者目睹過父母之間的家庭暴力。
另一方麵是模仿作案,凶手為什麼要模仿5年前的殺人剖臂案?本案凶手難道與當年的凶手李奇有什麼關係?還是僅僅是個模仿者?”
吳錯十分篤信道:“絕對不止模仿!可以說,本案凶手與當年的案子有關!”
“何以見得?”
吳錯麵前的桌上,幾張照片一字擺開,從幾分鍾前他就一直皺眉看著那些照片。
此刻,他將照片推到桌子中央,讓在場的人都能看到,那是死者右臂的照片。
“當年警方並未對外披露案件的所有信息,比如說死者右臂上的叉形傷痕,就從未對外提起過,你們可以查當年的媒體報道,沒有任何一篇報道提到這種傷痕。
那麼,凶手怎麼會知道模仿作案時還要在右臂上割出叉?”
閆儒玉登時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仔細去看桌上的照片。
他看照片時,黑包公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要麼,凶手通過某種方法與李奇聯係過,李奇透露了當年的詳細作案過程。要麼……”吳錯掃視了一圈,並沒有把話說完。
黑包公接過話頭繼續道:“要麼就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經手過當年殺人剖臂案的人把案件細節透露出去了,或者……壓根就是內部人做的案。”
“內部人,同時還得具備解剖能力,法醫嗎?”小白問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徐行二。
當年,徐行二正是負責殺人剖臂案的法醫。
徐行二被眾人一看,一下子懵了,他張了張嘴,半天隻“啊?”了一聲。
“太草率了吧?你們看我幹嘛?我沒殺人……不信?我……我有不在場證明,案發的時候我……”
徐行二噎住了。
案發時間是深夜,正常情況下,他當然應該在家睡覺。
正常情況下,他老婆就能為他證明。
可偏偏身為刑警的老婆這兩天出差了。
換句話說,徐行二沒有不在場證明。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5
第147章 模仿殺人(五)

“你們別嚇唬老徐了,凶手不是他。”閆儒玉開口了。
“昨天金子多在電話裏跟我講述案情,他說死者右臂上是一個十字,注意,是十字,不是叉。
當時我沒留意,現在再看屍體照片,我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偏差了。
你們看,左邊兩張照片是五年前的殺人剖臂案,屍體右臂上的兩道傷痕看起來很隨意,第一眼就會讓人想到上學時候的考卷或者作業本,所以辦案刑警認為這個傷痕是叉。
再看右邊的三張照片,屍體右臂上的傷痕規規矩矩,長短幾乎都是一樣的,而且是垂直相交,第一眼看還真像個十字。”
黑包公道:“本來就是模仿作案,不可能百分百相似。”
閆儒玉搖頭,“經手過此案的警務人員,一定見過當年的傷痕,絕對不會模仿成這樣。
不,已經算不上模仿了,這更像是凶手聽說過當年的案件詳情,然後自己根據對叉這個形狀的理解割出來的。
所以,凶手聽說過案件詳情,卻沒有親眼見過。
現在有兩個重點排查的方向,第一是與李奇關係密切的人,他有沒有將自己的作案手法告訴別人?如果有,他都告訴誰了?
第二個方向是當年經手此案的警務人員,這些人中或許有人將案件細節透露出去了。不過,5年前的事兒了,就算真有人透露過,大概也不記得了,即便記得,這種違反保密規定的事兒,誰會承認?所以這個方向先放一放,暫時別在上頭別浪費人力。”
黑包公點頭,“我們這就著手篩李奇的人際關係,看入獄前與他關係密切的人,還有在他入獄期間去探望過他的人。”
“或許,應該再去拜訪一下這個李奇。”閆儒玉建議道。
吳錯點頭,“我去吧,是我抓的他,5年了,也該去看看了。”
第二天清晨,市廳審訊室。
閆儒玉第一次見到李嵐,她是個體型嬌小的女人,走路是昂首挺胸,氣質很好。她的左眼很紅,像得了病似的。
“眼睛怎麼了?”閆儒玉問道。
“隱形眼鏡,睡覺忘取了,過兩天就好。”她的回答很禮貌,答話的時候始終眯著眼睛看人,近視得挺厲害。
“我聽說你拒絕警方幫你通知家人,理由是……”
“不想讓他們擔心,父母年紀大了,孩子初三,過不了多久就該中考了。
說起來你們抓我的時候還挺好,我最近離婚,心情不好,剛請了假打算出國旅遊。
別人肯定都以為我散心去了,正好免得丟人。
再說了,歸根結底我沒殺人,你們弄錯了。”
“可是凶器上有你的指紋,而你給不出解釋。”
“我怎麼解釋?說我偷拿了醫院的手術刀片?拿回家幹什麼?做手工嗎?還是手術中違規操作,用手碰過刀片?我是科室主任,丟不起這個人。
沒法解釋就是沒法解釋,我總不能編個謊,那你們就更懷疑我了。
反正人不是我殺的,你們早晚得放了我。
因為你們的調查,我不能回去工作,也沒法跟家人見麵,這些損失我後頭會跟你們算清楚,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咱們法庭上見。”
李嵐的情緒很激動,閆儒玉卻依然淡定,“想告誰是你的自由,不過,眼下為了讓你在拘留期間過得舒服一點,你至少應該通知一個朋友或者親人,一些生活必需品可以給你送來,畢竟你隻是重點嫌疑人,現在對你的處理也隻是拘留。”
“不用!”李嵐拒絕得很堅決。
“行,那說說你前夫吧,他對你有過家庭暴力嗎?”
“警官,你們已經問過好幾遍了,”李嵐無奈地長出了一口氣,看樣子是在努力忍住心中怒火,“拜托你們動動腦子!是他在外麵養小三誒!想想我就惡心!他還敢對我家暴?!我不家暴他就不錯了!
你們打聽打聽我家誰說了算,他是開了個金店,也就在外頭充充大尾巴狼,嗬嗬,金店誰給他開的?不還是我?回家他就是條狗!還是得把尾巴夾著!
嗬嗬,他家暴我?虧你們問得出來。”
進審訊室之前,小董好心提醒這個李嵐不好接觸。
此刻,閆儒玉算是領教了。
數落起人來真挺有領導派頭。
不過在閆儒玉看來這是件好事,總比那些不開口的老悶要強。
隻要嫌疑人肯開口,哪怕是罵幾句娘,就有辦法聊起來。
隻要能聊起來,距離暴露破綻就不遠了。
閆儒玉收回思緒繼續道:“你早就知道他出軌的事兒吧?”
“是,這麼多年夫妻,他那點花花腸子我能不清楚嗎?”
“為什麼忍著?”
“麻煩唄,又得打官司爭財產,又得安撫女兒,女兒正叛逆期,管都管不過來,再加上一個國家級的研究課題,忙,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後年。
嗬嗬,沒想到,拖來拖去,最後倒是他提出的離婚,老娘讓他給甩了!”李嵐拍了一下桌子,“這是我唯一不滿意的地方, 但誰要是說我為了這個殺人,隻能說明他腦子有病!”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你女兒。”閆儒玉突然轉移了話題。
“什麼?”李嵐顯然沒跟上閆儒玉的思路。
“父母離婚,而且離婚理由是爸爸在外頭又有孩子了,家不完整,這是第一重打擊,緊接著爸爸就死了,這是第二重打擊,孩子肯定很難熬吧?
這種時候,你把孩子丟下獨自出國旅遊?有點說不過去吧?”
李嵐擺擺手,“女兒從小在姥姥跟前長大的,我跟她爸沒操什麼心,她對我們感情一般。”
“那你對她的感情呢?總不至於也是一般吧?你剛剛也說了,孩子正是叛逆的時候,家裏發生這麼大的事兒,你就不擔心她?”
這下,李嵐沉默了。
她一沉默,咄咄逼人的氣勢就弱了些。
閆儒玉的問話適可而止,他拿起桌上的案宗,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時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停下腳步道:“還是給你女兒打個電話吧,畢竟凶器上有你的指紋,除非出現決定性的能夠證明你清白的證據,否則你可能還要被拘留挺長時間。”
“你們還沒找到證據?”
這句話是李嵐在精神放鬆的狀態下脫口而出的。
閆儒玉的大腦卻像過電似的意識到了什麼。
不是“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證據?”也不是“萬一你們找不到證據呢?”而是“你們還沒找到證據?”
你們——還——沒找到證據?
“我們難道應該找到什麼?”閆儒玉直視著李嵐的眼睛反問。
李嵐的目光閃躲了一下,“我怎麼知道?!”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6
第148章 模仿殺人(六)

李嵐的瞳孔猛然收縮,因為太過詫異,她未能及時做出任何表情,甚至顯得有些呆板。
她是個好演員,借坡下驢地用這種呆板掩飾了內心的波瀾。
“什麼?”她微微皺眉,像是沒聽清似的問道。
“沒什麼。”
閆儒玉已經走出了審訊室。
閃訊室外,監視玻璃旁。
黑包公清楚地看到了李嵐的表情變化。
“鋪墊半天,就為了最後一個問題吧?”黑包公問道,
閆儒玉擦了擦額頭,“可不是,難死我了。不過現在她已經慌了,繼續審,加大攻勢,就要突破了。”
市第一看守所,詢問室。
看到吳錯,李奇一點都不覺得詫異。
“吳警官,來了?”
他像在家中客廳那般隨意地坐下,與吳錯打著招呼。
這是一個年近花甲的男人,醫生,不僅僅是醫生,完全可以冠上醫學專家的名頭。
要是沒有鋃鐺入獄,他現在應該活得很風光,辦公室裏掛滿在世華佗妙手回春的錦旗。
第一眼看到他時,吳錯就覺得他眼中藏著一種隻有最危險的野獸才有的凶狠。
或許野獸已經不能形容他,他是個魔鬼!
“聽說抓住我之後,你就當上組長了,看來我為你升職做了些貢獻。”
吳錯沉默坐下,他想不明白,監獄生活為什麼沒在這個人身上留下印記?
他的軀殼蒼老了些,頭頂多了白發,臉上的皮肉也鬆弛了不少,可是軀殼內的靈魂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看那雙眼睛就知道。
5年,他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監獄真是個好地方,吳警官,我覺得每個人都該來監獄——至少呆上一段時間。
比如我,在這裏我可以卸下所有偽裝,不用裝作自己是個醫生,也不用裝作好丈夫、好父親,跟那個喜歡殺人的我獨處。
你也應該在監獄裏呆一陣子,或許你會發現,咱們一樣。”
“或許吧,”吳錯不置可否,“但我更想知道,喜歡殺人的你被關在5平米不到的重刑犯牢房裏,你甘心嗎?”
李奇抱臂,好奇地打量著吳錯。
突然他笑了一下,“你變化可真大,我記得,你以前不會拐彎抹角地說話。”
吳錯也笑,“五年了,誰還不能有點變化。”
“刻意展現出變化,讓我因為猜不透你而緊張,這樣你就能在詢問中占優勢,我沒說錯吧?”
吳錯有些鐵青的臉色已經說明了答案。
李奇又笑了,笑得很狡黠,“我已經在牢裏了,還能讓吳警官花這麼多心思,榮幸,榮幸啊!”
吳錯幹脆開門見山道:“有人在模仿你當年的犯罪手法。”
“不稀奇,你肯在我身上花心思,說明我比別的罪犯厲害,自然就值得他們模仿。”
“有道理,那你知不知道哪個崇拜者在模仿你?”
“哦,所以你是來問我這個的,有意思。”李奇突然轉移話題道:“你知道當年為什麼能抓住我嗎?”
“警察抓凶手,需要原因嗎?”
李奇搖搖頭,“因為你知道了當年的事,凡事有因才有果,你找到了原因,也就知道了結果。
你去過我老家,在我大嫂臨死之前見了她一麵,沒錯吧?”
“沒錯。”
“她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是。”
“難以想象,癌症晚期,醫療條件又差,她還能撐那麼久。”
“你是大夫,卻不肯把她接到京北來接受更好的治療,因為你覺得她有罪。
還有你父親,常年癱瘓,生活拮據,你不僅不去看望,連經濟資助都沒有,因為他也有罪。
你大哥心梗突然死亡,和你父親死的時候一樣,你連家都沒回。
當年的舊事讓你耿耿於懷,你不認他們,不見他們,你自己也被那件事徹底改變了。”
李奇苦笑了一下,“誰看見吃人的事兒,吃的還是自己的媽,都會耿耿於懷吧。”
“我10歲那年趕上自然災害,眼看著村裏一半人都餓死了,我大哥18歲,剛結婚,成天餓得眼睛發青。
我大嫂娘家是在城裏開糧店的,災荒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從娘家拿回來點米接濟家裏,後來過了一幫流民。
說是流民,其實跟土匪差不多,逃難的,見吃的就搶,為了一口吃的動手殺人成了家常便飯,你肯定沒見過那種景象吧?
大嫂娘家的糧店被流民洗劫一空,娘家父母也被打死了。
沒吃的,草根樹葉什麼都沒有,地上一點綠色都見不到,就到了這種程度。
有天早晨,我媽蹲在院門口扒土——正兒八經的田地早就讓人翻了個遍,她覺得家門口的土裏興許還能刨出來點草根吃。
我爸從院裏抄起一把鐮刀,走到院門口,抬手就照我媽頭上砍過去。
你們見過粉紅色的血嗎?
人好多天不吃飯,光靠喝水維持,血液稀得連紅色都算不上了。
我媽腦袋上流出來的就是那種粉紅色的血。
我爸把她拖進院子,當著我的麵兒一刀一刀砍成塊兒放鍋裏煮。
我家的鍋從沒有煮過那麼多肉,也從沒煮過那麼大塊的肉。
我爸叫我進屋,把門窗都關緊,他害怕肉香味招來附近的餓鬼,怕鍋裏的肉被餓鬼搶走。
肉還沒煮熟,我大哥和大嫂就從外麵回來了,他們去外麵找吃的,一開始還能帶回來幾塊樹皮,幾坨草根,可是連著有半個月了,不僅帶不回來吃的,我大哥還為了一塊草根跟人大打出手,眼睛差點被人摳瞎。
這一天,兩個人還是空手而歸。
他們不是走回來的,而是挪回來的,每挪一步都要停下休息半天。
過不了一天,他們再想出門就隻能爬著了。
可是剛一進院子,他們就來了精神,眼睛都泛起了光。
聞到肉香味了!
我大哥踉蹌著快挪幾步進了屋,進屋就去掀鍋蓋,掀開鍋蓋,也顧不得燙,伸手掐起來一塊肉就吃。
燙得他直翻白眼,嘴巴卻一點都不停。
我大嫂也吃,就著涼水,這樣就不怕燙了。
最後,兩個人幹脆把撈出來的肉直接扔到水缸裏,從涼水缸裏再撈起來的時候就不燙了。
我爸也湊過去吃,那大概是他吃過的最香的東西,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嘴裏發出來的聲音。
我哥讓我也過去吃,我就問他,哥,你知道這是啥肉不?”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7
第149章 模仿殺人(七)

“你猜我哥怎麼著?他不說話,隻是吃。
其實他早就知道鍋裏的是我媽,等他吃到半飽,身體上舒坦了,心裏才開始難受。
他流眼淚了,嘴裏發出來哇哇的哭聲,卻還是沒停下嚼肉。
這麼一來,嘴裏的肉糜就掉在地上一點。
我爸把掉在地上的那點肉撿起來,放進嘴裏,抬手就去打我大哥,說他是敗家玩意——就跟以前打我媽的時候一模一樣。
好在,三個人雖然吃飽了,有了一點力氣,卻不願把寶貴的力氣用在打架上。
我大哥哭哭啼啼地跟我大嫂進屋了,我爸衝我吼,看啥?瞪著眼看啥?想吃就過來!糧食是讓你看的?
原來我媽是糧食。
我躺在床上想,這麼說其實也對,小時候我媽的可不就是我的糧食,我爸常說我媽那麼瘦就是被我吃的了。
現在我媽被他們吃了,可我不能吃,我媽說過,人死了是有魂的,她的魂一定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要是吃了,等我餓死的時候,我還有什麼臉見她?
這個家裏隻有我跟她最親,我爸天天打她,我哥把她陪嫁過來的首飾一樣樣騙走,都戴在了我嫂子身上,我嫂子壓根沒拿正眼瞧過她。
他們都不拿她當人,要是連我也吃她,那就太可憐了。
我躺在床上,餓得迷迷糊糊,胡思亂想,一會兒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快死了,一會兒又看見個虛影,像是我媽的鬼魂。
也不知道躺了多長時間,我迷迷糊糊的時候,有個白影又晃到了我眼前,白影掀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又掰開我的嘴,給我灌了幾口水。
我原本還不想喝,都快死了,不用喝水了。
過了一會兒才品過味兒來。
甜的!
是糖水!
媽呀!我都多長時間沒喝過糖水了?不,應該說自打我記事起,隻有我媽偷偷給我衝過兩次糖水。
有糖水,我就大口大口地喝,也顧不得那個白影是誰,顧不得我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那白影用勺子喂我糖水,我記得好清楚,白色的搪瓷勺子,隻恨那勺子太小,他喂的速度還沒我咽的速度快。
後來他就不喂了,又扒開我的眼睛看了看,說是人已經救回來了,得緩緩,等會兒喂點稀飯。
我好高興,還有稀飯!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穿白大褂的人是鄉裏派來的大夫,他跟著救濟隊一塊來的,帶來了紅糖、糧食。
雖然物資少得可憐,可是對於餓紅了眼的人來說,有一口就足夠撐一天了。
第二天我就下地了,我看了看鍋裏,一點骨頭渣兒都沒剩下。
上麵來登記死亡人口的時候,我爸、我哥還有我大嫂都說我媽是餓死的,還給她立了墳。
或許吃剩的骨頭真的埋進墳裏了吧,我也不知道。
從那以後我對他們一直就不太親,他們自己清楚原因,也不能說我什麼。
後來我考上大學,去了外地,自己勤工儉學,再沒要過家裏的錢。
再後來,看到有人家庭暴力,打老婆什麼的,我就受不了了。
我記得那次是在醫院裏,一個男人打懷不上孩子的老婆。兩個人直接在婦科門診的候診區打得在地上亂滾。”
吳錯道:“我記得,這個男人就是你的第一個下手對象。”
“是,我跟蹤他,到了他們的住處,趁著男人晚上喝酒回來的時候把他殺了。
殺完人還不過癮,既然他用那雙髒手打過女人,我就把他的髒手解剖了,看看跟正常人有什麼不一樣。
對了,我還在他另一隻手上打了個叉,這種爛人,死了就應該帶著爛人的標記。”
講述告一段落,兩人沉默了片刻。
吳錯掏出煙來,問道:“來一根?”
“我戒了。”
吳錯苦笑,看來進監獄還真有點好處。
“我從你大嫂那兒聽來的故事卻有點不同,你想聽聽嗎?”
“那個女人,隻會胡說八道!”
“以前或許是吧,可是一個垂死之人,好像也沒什麼理由騙我。我一說,你一聽,權當聊天吧。
你大嫂說,你躺在床上的時候,餓昏過去好幾次。
每次等你昏了,你爸就偷偷給你灌一碗肉湯——沒錯,就是那個肉湯——這樣你才又熬過了半個月,等到了上頭派來的救援隊。
你爸不讓你哥和你嫂子告訴你,全家都吃過人肉,幹了虧心事,唯獨你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灌了湯。
不知者不罪,你是家裏唯一一個清白幹淨的人,他指望你將來好好做人。”
李奇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他張了張嘴,弓起背來,用手指使勁兒去摳自己的喉嚨,想要吐,瞬間就是一腦門的汗。
“現在吐,吐得掉當年的湯嗎?”
他的動作僵住了,過了許久才將手從嘴裏拿出來。
“我當年沒告訴你這些,因為真相對你太殘忍,你一直以來的幹淨、清白,你的信仰,都是假的!都不存在了!
我也沒有在你麵前偽裝,5年了,我確實變了不少。
當年因為你殺的人有過錯,再加上你的經曆,我起了惻隱之心,覺得你是個誤入歧途的好人。
你做精神鑒定的時候,我還在心裏想,最好鑒定結果是你有精神問題,這樣就不用負刑事責任了。
現在我覺得,幸好你在高牆裏。
你被家人愛護了許多年,可你回報了什麼?你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鄙視他們,你就是一條白眼狼!
你殺死的那些人,如果他們不死,他們或已經改邪歸正,或許被迫離婚孤獨終老,又或許會發生家庭慘案,誰也說不準,
可你殺了他們,你扼殺了所有的可能性,包括好的,你不是裁判,沒權利剝奪別人的命。
你,不過是個殺人犯。”
李奇的思維明顯已經陷入了混亂,他的目光遊移,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幾歲。
“你……你說謊!”
吳錯看著他的眼睛,“你很清楚,我沒說謊。”
“你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沒有食物早就死了,而你家裏唯一的食物就是那鍋肉湯。
醒來後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可是你不肯相信,家人在這件事上對你撒謊,你正好借坡下驢地認可了他們的謊言。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沉浸在道德優越感中,對家人冷暴力,你也變成了一個家暴的實施者!”
吳錯給李奇遞過去一根已經點燃的煙,這次,李奇沒有拒絕。
“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模仿你作案的人,你認識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