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連載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8
第50章 模仿殺人(八)

李奇沉默了許久,木訥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又沉默了片刻,煙也抽完了,就在吳錯覺得今天可能問不出什麼了的時候,李奇突然又笑了。
他這一笑,眼中魔鬼般的凶狠就又洶湧起來。
“你說得沒錯,我還記得,我的確喝過人肉湯。所以我必須贖罪!殺了施暴的男人,把女人解救出來!我媽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你懂嗎?!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才能被原諒!”
說話時,李奇手舞足蹈,十分癲狂,甚至有幾顆吐沫星子還噴到了吳錯臉上。
引得不遠處的獄警上前兩步,手摸到了腰間的警棍,隨時準備將李奇製服。
吳錯擺手,示意獄警先別動手。
李奇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很快恢複了淡定的神色,將腦袋往前湊了湊,微笑著小聲對吳錯道:“你知道熱乎乎的血噴在你的臉上身上是什麼感覺嗎?”
吳錯渾身的冷汗都下來了,隻是搖頭。
此刻的李奇,讓他想到了《沉默的羔羊》中的男主角,那個吃人的囚犯。
吳錯的汗毛豎了起來,渾身的毛孔張開,努力感知著這個世界,可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
我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嗎?不是在小說或者電影裏嗎?
真實的世界裏怎麼會有李奇這樣的惡魔?
25度以上的氣溫,吳錯卻一陣陣地渾身發涼。
“我的手特別快,下刀也挺準的,好多人死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可是他們知道那些噴得到處都是的血就是他們的。
隻要聞一聞血的味道,我就知道,他們已經爛到了骨頭裏,沒救了!
每次他們的血噴到我身上,我的罪惡就能被洗掉一點,我感覺得到……被淨化。
或許,再殺幾個人,我的罪就洗幹淨了,等我死後見到我媽,我可以告訴她我這些年做了什麼,可是一切都被你打亂了!都是因為你!”
吳錯的腰突然挺直了,眼睛裏也有了光,他迎上了李奇的目光,和5年前一樣。
“所以你找了一個人代替你贖罪,不,是代替你殺人。”
李奇大笑,“痛快!真是痛快!你來找我,我就知道他得手了!我真高興!”
他整個人都沉浸在輕鬆舒泰中,甚至有點微微癱在椅子上,可是同時,他的目光也避開了。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我也沒指望你告訴我更多,隻要知道凶手跟你有關係,就足夠了,我會抓住他的,就像當年抓你一樣,”吳錯起身,“對了,鑒於你的某些言論具有煽動性,可能影響他人的改造,我想,接下來的監獄生活中,除了獄警,你別想見到第二個人了。”
篩查李奇的人際關係。
篩查工作比想象要難。畢竟,對一個入獄的人,眾人撇清關係還來不及。
走訪持續碰釘子,李奇入獄前的同事、朋友、學生都不願多談他,大多數時候都以“忘了”“不記得”“想不起來了”搪塞走訪的刑警。
三天後,刑警們依然在走訪,依然不見成效。
閆儒玉和吳錯也沒閑著,兩人篩查了李奇的所有探監記錄。
這份記錄上有一個反複出現的名字。
莊赫。
莊赫每個月5號雷打不動地探望李奇。
“再去見見李奇,探探他的話?”閆儒玉問道。
“不,晾著他,等他心裏發毛了,我再帶著線索去詐一詐他,這招隻能用一次,咱們得慎重,我看還是先查莊赫吧。”
閆儒玉一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雞賊了?”
吳錯一拍胸脯,“畢竟咱是專業的刑警,學過犯罪心理學,練過審訊技巧。不像某些人,仗著聰明半路出家,還總瞧不起人……”
閆儒玉咂嘴,“不就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嗎,看把你美的。”
“我去!我查莊赫去了,不跟你說了!”
對莊赫的調查悄悄展開了,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
莊赫是李奇的學生,一名醫術精湛的外科醫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跟受害者張天權的妻子李嵐在同一家醫院工作。
莊赫的父親早逝,與母親生活在一起。
他很孝順,很少參加同事的聚會,下班準是第一時間回家,幫母親買菜做飯。
這是一個十分無趣的人,35歲依舊單身,給人一種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家庭和睦,沒有家暴史。
他和母親每年春節、清明、十一、祭日的時候都會去墓園為父親掃墓,雷打不動,這能看出父親在母子心中分量很重。
“難道不是他?線索斷了?”吳錯翻看著筆記本上的記錄,焦灼得嘴角都長了火泡。
“查過不在場證明嗎?案發時莊赫在幹什麼?”
“三名受害人的死亡時間均是在淩晨1點到2點半之間。其中,第一起案件發生時,莊赫沒有不在場證明,後兩起案件發生時,他在值夜班,一直在醫院裏,醫生護士都可以證明。
不過,醫院裏的夜班分為大夜和小夜。
大夜就是連著在上一整夜班,小夜就是隻值前半夜或者後半夜,後兩起案件發生時莊赫正好在值小夜班,淩晨4點下班,下班後可以回家也可以留在醫院的值班室睡覺,莊赫通常是直接回家。”
閆儒又問道:“你跟莊赫聊過了嗎?”
“還沒,隻做了些外圍走訪,怕打草驚蛇。”
“也好。”
兩人在下午6點碰頭談論案件,之後的一整晚閆儒玉都呆在重案一組辦公室,他有時窩在沙發裏,一根接著一根地吸煙。有時拿著大部頭的書,一邊看一邊踱步,這些書涉獵心理學、解剖學,還有一些打印出來的學術論文。有時他又到吳錯桌前仔細地翻看案宗。
第二天黎明時分,吳錯本以為熬了一夜的閆儒玉會很憔悴,卻沒想到他比平時更加神采奕奕。
“老吳,我知道凶手的作案方法了!為什麼致命傷的刀口差別巨大,而死者左臂的解剖卻出自同一人之手,我知道了!
如果真和我想的一樣,那凶手就太狡猾了!他很可能是你我有生之年能夠見到的最會玩弄人心的家夥!”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8:59
第151章 模仿殺人(九)

“你知道凶手是誰了?是莊赫嗎?”吳錯迫不及待地問道。
閆儒玉又有些疲憊地坐回沙發裏,他根本沒在意吳錯的問題,而是繼續自言自語道:“可惜,還有兩個環節,我沒搞清楚,隻要把那兩個問題弄清楚,就能證實我的推斷了。”
閆儒玉拿過吳錯的筆記本,那上麵對於莊赫的走訪記錄他已經看過三遍。
“莊赫交過女朋友嗎?”
“什麼?”
“他沒結婚,交過女朋友嗎?”
這回,金子多接過了話頭。
“他交過女朋友,最後一任女朋友半年前分的手。”
“你怎麼知道?”
“他的qq跟一個妹子開通了情侶空間,不過裏麵的內容已經一年沒更新過了。
我加了那個妹子,跟她聊感情套了半天話,還好,她挺健談的,說了好多前男友的事兒。”
“前男友……就是莊赫?”
“對,妹子說莊赫人不錯,就是有點……怎麼想形容呢,網上有個詞叫’媽寶男’你們聽說過嗎?”
“媽寶男?”
“就是以媽媽為中心,什麼都聽媽媽的。”
“可以理解,畢竟莊赫父親早逝,母子倆相依為命。”吳錯道。
閆儒玉卻搖了搖頭,“但是如果到了影響談戀愛結婚的地步,就是心理問題了。”
“不錯,”金子多道:“這姑娘說了莊赫的三大的罪狀。
第一,工資卡上交給媽媽,莊赫一個月隻花一千塊,跟苦行僧似的,他說他媽年輕時候窮怕了,最喜歡的事就是看著存折——當然,現在都用卡了——裏麵的錢越來越多,所以莊赫就拚命存錢。兩人談戀愛吃個飯都是aa製,有時候還讓人家姑娘花錢。
第二,晚上11點之前必須回家,有時候姑娘在外頭跟朋友吃飯唱歌,能玩到晚上3、4點,年輕人嘛,男朋友到點兒準得走,有時候喝多了也不知道來接一下,弄得姑娘在朋友麵前挺沒麵子,後來出去玩都不叫他了。
第三,也是導致兩個人分手的原因。在一起3年了,姑娘年紀也不小了了,按說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可是這個莊赫有一套理論:在他媽活著的時候,他要全心全意伺候他媽,隻有等他媽去世以後,他才考慮結婚。
這叫什麼事兒啊,你不結婚可以,剛認識的時候怎麼不說清楚?耽誤人家姑娘好幾年,這算什麼事兒啊?!哦,就你有媽,人家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這回沒人阻止金子多的話嘮,他說得對,莊赫也太不爺們兒了!
“比普通人嚴重一些的戀母情結,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閆儒玉思忖一會兒,又問道:“對了,王堅的妻子醒了沒?”
“脫離危險了,大前天轉到普通病房,但還沒醒,”一提起王堅的妻子,吳錯就忍不住唏噓:“一個活人被扔在家裏腐爛,太可憐了。醫生說她的燙傷達到了30%以上的麵積,算是嚴重的,又耽誤了治療,傷口潰爛,能在彌留之際被咱們發現,真的是撿回來一條命。
可惜,她自己的求生意識並不強,所以康複速度十分緩慢。”
閆儒玉又問道:“那王堅的妻子在京北市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
“這個倒沒查過,不過,出事以後她兒子趕回來了,天天在醫院陪著。”
閆儒玉已經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對金子多道:“查王堅的兒子,尤其是王堅死亡的時候他有沒有從外地趕回京北!”
“你不會懷疑他兒子就是凶手吧?”吳錯追著閆儒玉也出了辦公室。
“目前我隻能想到他。”
“可是前兩起案件……”
“前兩起案件跟他沒關係,三起案件,殺人是分別由三個人完成的,解剖左臂則是一個人完成的。
案子的核心是這個負責解剖的人,他將三個凶手串起來,雖然我不清楚具體的方法,但隻要突破其中一個案子,就能揪出這個躲在幕後的解剖者了。
現在,咱們去跟王堅的兒子聊聊吧。”
兩人剛到醫院,金子多的電話就打來了。
“閆哥,查到了!
王堅的兒子名叫王子龍,22歲,今年剛大學畢業,沒去找工作,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搞網絡直播。”
“直播什麼的?”
“打遊戲。”
“哦,你繼續。”
“雖說他在外地,實際上離京北市也還不到70公裏,一來一回也就幾個小時。我查了他的直播記錄,王堅遇害的時候王子龍正在直播。
不過直播記錄也有可能造假,錄播就行了,就是直播的時候給大家播放提前錄好的視頻,所以他的不在場證明並不紮實……等等!”
金子多那邊不斷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他似乎有了什麼不得了的發現,連呼吸都屏住了。
“哈哈!哈哈!還是被我發現了!
啊哈哈,這次案子要是破了我要給中國移動送一麵錦旗去!太有意思了!……”
“中國移動?……哦,你查到那條短信了。”閆儒玉恍然大悟。
吳錯卻依舊雲裏霧裏,“什麼短信?”
金子多念道:“歡迎您來到京北!京北移動xxxxx免費客服熱線隨時為您服務。如需查詢交通信息請撥xxxxx進入中文服務轉5.京北移動祝您在京期間一切順利!
發送時間是5月2號晚上11點47分,2個半小時之後王堅就遇害了,這這個王子龍有作案嫌疑!”
念完短信,金子多直接開啟了話嘮模式:“大神,你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說的是老公出軌外地女網友,趁出差的時候拐去女網友所在的城市約炮,他老婆就是憑著一條移動的短信破了案,還有啊……”
閆儒玉趕緊丟出一句“我先忙了,你再查查莊赫吧,嗯……加油。”掛了電話。
普通病房裏,6張病床顯得緊緊巴巴,醫院裏還有4人間的病房,每天要貴出十塊錢,王子文最終還是選了6人間。
王家條件一般,為了給母親治療,王子文用光了家裏的錢,能借的親戚朋友他都借了一遍,此刻這個年輕人已經體會到了世事艱難,每一塊錢他都恨不得掰成兩半來花。
閆儒玉和吳錯剛做了自我介紹,王子文就激動道:“我聽說了,是您救了我媽!要不是二位警官,我媽現在可能已經……”
吳錯擺了擺手,示意他控製一下情緒,“我們找你來是想跟你了解一些情況,你要真感激,就配合我們調查。”
“沒問題,您問,我配合!”
“你母親身上的燙傷是怎麼來的,你知道嗎?”
王子文握了握拳頭,“那個人用熱水燙的。”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9:00
第152章 模仿殺人(一十)

“那個人?”
“那個人。”
“他不是你爸爸嗎?”
“我應該喊他爸爸嗎?你覺得他配嗎?
從我記事起,那個人沒有一天不打我媽,小時候他連我也打,從上初中開始,我媽就送我去住校了,我才過上正常生活。
這些年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經濟獨立,跟我媽一塊生活,讓她過好日子。
可是沒想到,我剛畢業,我媽就……”
“現在那個人終於死了,我可以這麼說嗎?”閆儒玉問道。
“是,終於死了。
我每天隻盼著兩件事,第一是我媽趕緊康複,第二是你們千萬別抓住殺我爸的凶手,這樣的凶手越多越好!”
這種願望閆儒玉和吳錯還是頭一次聽說,哪個遇害者家屬不是哭天抹淚地要求嚴懲凶手,更何況王子文是王堅的兒子,就算為了自己的名聲,也應該多少裝出點悲痛的樣子。
對父親的厭惡,他已懶得掩飾。
閆儒玉道:“又或者,凶手就是你,這世界上最希望王堅死的,就是你吧?”
“希望是我吧,”王子文看了看病房內依舊昏迷的母親,“等她病好了,能照顧自己了,我願意被你們抓起來,去替凶手坐牢,那個凶手做了本該由我來完成的事兒,我不喜歡欠人情,替他坐牢,就算是還了人情吧。”
閆儒玉低頭思忖,不再說話,吳錯則繼續問道:“最近你回過京北市嗎?”
“沒有。”
“沒有?”吳錯眯了一下眼睛,這是看穿對方謊言時的條件反射。
王子文也在觀察著吳錯的反應。
“哦,回來過,我差點忘了。”他又改口了。
“什麼時候?”
“王堅被害的那天。”王子文還是不願叫一聲爸,而是直呼其名。
王子文繼續道:“我媽被他從醫院強行帶回家——他不舍得花錢給我媽治傷。
那天我爸出去喝酒了,我媽偷偷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這麼多年了,她向來都是自己忍著,什麼也不告訴我,直到那天,她在電話裏壓根沒提自己受傷的事兒,說就是想我了,想跟我說說話。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兒,她是個很內向的人,什麼事兒都放自己心裏,不怎麼說話的,怎麼這次……感覺跟留遺言似的。
掛了電話,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就慌慌張張趕回家了……”
“回家以後呢?”
“我看見我媽在床上躺著,她不讓我看她的燙傷,說醫院已經開了藥膏,抹抹就好了,我……我就……”
“你以為不要緊,就沒管她。”
“我……”王子文低下了頭,“是。”
“可我真不知道她傷成這樣了!我要是知道肯定得帶她看病啊!”
“你什麼時候從家走的?”
“第二天早上,挺早的我就走了。”
“挺早就走?你母親重傷,你卻急著走?”
“因為……因為有個工作麵試,早上的,我必須趕回去。”
“工作?等等,你不是在做直播嗎?”
“嗨,我以為直播能賺錢,網上不都說主播月入百萬什麼的,結果呢,根本不行,還是正兒八經找個工作吧。”
“麵試哪家公司?”
“沒麵試上,公司名字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吳錯皺起了眉頭,他不相信一個心心念念想要母親過上好日子的兒子,會在找工作時如此粗心大意。
顯然,麵試是他編造的。
總之,王子文在隱瞞著什麼。
“這兩天我家發生的事兒太多,我的腦子很亂,可能沒幫到你們,抱歉。”王子文開始搪塞推脫。
“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走吧,老吳。”閆儒玉招呼道。
“還是謝謝兩位,要不是你們,我媽可能就……”
閆儒玉沒答話,吳錯隻擺了擺手,他不願接受這種感謝,總覺得怪怪的。
“這個王子文肯定有問題,你有什麼發現?”吳錯問道。
“我們來梳理一下時間:
第一,5月2號晚上11點47分,王子文進入京北市範圍;
第二,2個半小時後,也就是5月3號淩晨王堅遇害;
第三,值得注意的是,王子文聲稱王堅遇害時自己跟母親在一起,並且那時候其母還沒有昏迷,能夠跟他交流;
第四,王子文的屍體是5月3號上午發現的,緊接著,當天中午12點半左右,120急救車將王子文的母親送醫。
就算王子文早上6點離家,夠早的吧?距離我們發現她母親也就6個小時。
注意,當時被咱們發現的時候,王子文母親身上的腐肉已經長出了蠅蛆。
我從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覺得蛆可愛,因為在這個案件中,蠅蛆幫我們戳穿了王子文的謊言。
蠅蛆的生長階段是法醫判斷死亡時間的重要依據,本案中王子文的母親並未死亡,但我們可以借此推斷其昏迷時間——因為一個有意識的人不會任憑自己身上長蛆。”
吳錯讚同道:“沒錯,隻有重傷昏迷的人才會生蠅蛆,而且還得身上有腐肉。”
閆儒玉點頭,繼續道:“我查了蠅蛆的生長時間。
在王子文的母親昏迷一小時後,蠅會陸續在她身上的腐肉上產卵;
8~14小時,蛆出現;
4~5天,幼蛆長至1.2~1.5厘米,發育成熟,變為蛹;
1晚之後,蛹脫殼,變為幼蠅。
你還記得嗎,咱們發現王子文母親的時候,她身上的蠅蛆應該還不到1厘米,是幼蛆,雖然我們當時沒有采集樣本,但是我詳細問了老徐,也查了這方麵的資料。
我就不跟你細說了,總之,王子文母親至少昏迷24小時了!”
吳錯道:“所以王子文5月2號晚上趕回家,不可能跟他母親對話。”
“不僅不可能對話,他還看到了那個可怕的場景——母親身上已經生了蛆。
一個人看到這樣的場景,你猜他會怎麼想?”
吳錯拍了一下手,“死了!王子文會誤以為他的母親已經死了!”
“所以他埋伏在父親王堅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殺了王堅!”
“不錯,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王堅死在家附近的小巷子裏,為什麼他脖子上有兩道傷口——母親死了,王子文當時的情緒極不穩定。
還有,他的謊言之所以如此拙劣,正是因為他也剛剛知道母親原來沒死。
王子文此刻的心情一定很複雜。
哦,對了,還有一個問題——解剖者。
王子文當然不具備解剖能力,他一定是在某個時候聯係到了解剖者,解剖者為他提供了殺人用的手術刀片,指導他割喉殺人的方法,並在他殺人後幫他解剖了王堅屍體的左臂。
王子文可能早就與解剖者有聯係了,隻是他母親的’死’使他下了殺死父親的決心。”
“可是沒有證據,一切都隻是推論。”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9:01
第153章 模仿殺人(一十一)

吳錯又問道:“要不先拘了這個王子龍?”
“王子龍不像李嵐,至少現場找到一個帶有李嵐指紋的刀片,所以拘她沒問題,可是沒有指向王子龍的直接證據,憑什麼拘他?
況且他不是關鍵,關鍵在於藏在背後的解剖者。”
兩人上車,吳錯道:“那就先排查王子龍的人際關係,我有預感,王子龍、李嵐都跟莊赫有關係。”
一天後,負責走訪排查的刑警碰壁歸來,坐在電腦前的金子多也是眉頭不展。
“找不出任何交集,不僅是莊赫,王子龍的交際圈裏一個跟解剖沾邊的人都沒有。”
黑包公道:“我們這幾天主要篩查莊赫的行蹤,發現一個疑點:一直以來莊赫上下班都是開自己的車,但是案發的三天裏,他沒開車。並且,他也沒在醫院門口有監控探頭的路段打車,而是步行到了監控探頭看不到的地方,才打車離開,因此我們無法追蹤案發三晚他的行蹤,這個莊赫有重大嫌疑。”
一直默默查案的小白推了推眼鏡,將自己的手機放在桌子正中,“我好像……找到王子龍和莊赫的交集了,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莊赫?”
手機上是一條微博消息,消息的內容很簡短:
夜市攤上正吃著燒烤,一個女的不知怎麼被熱水燙傷了,幸虧好心人及時施救,往她身上衝了涼水。為好心人點讚!!!希望傷者早日康複!!!
微博下方是一張不太清晰的圖片,正是夜市上熱鬧的時候,人頭攢動,鏡頭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男一女身上。
女人正是被燙傷的王子龍的母親,男人隻有一個背影,正拿一瓶冰涼的礦泉水往女人身上澆。
“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莊赫?我不敢確定。”小白道。
“可以確定,就是莊赫!”黑包公十分篤信。
這幾天他所帶領的重案二組重點摸排莊赫的情況,他已在監控攝像中無數次看到莊赫,對他的形象非常熟悉。
“走訪周圍攤主時候,也沒人提起當時還有個大夫啊,真是怪了。”一名二組的刑警道。
閆儒玉解釋道:“不奇怪,莊赫應該是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你看微博內容上寫得也是’好心人’,而不是’好心醫生’。”
黑包公繼續問道:“王子龍的母親燙傷後不是送醫了嗎?送的哪家醫院?”
明輝道:“就是莊赫所在的醫院!”
閆儒玉衝黑包公道:“莊赫那邊有人盯守嗎?”
“有!”
“正好,核實一下她住院期間莊赫有沒有去探望過。”
黑包公點頭,出了會議室,給負責蹲守的刑警打電話。
十幾分鍾後,電話那頭反饋回消息。
莊赫去燙傷科探望過王子龍的母親,隻去過一次,在病房裏呆了十幾分鍾,當時病房裏沒別人,無從判斷兩人聊了些什麼。
吳錯在白板上寫下莊赫與三起案件的關係。
第一起案件,死者:劉偉。與莊赫的交集:?
第二起案件,死者:張天權。其妻李嵐,也就是本案嫌疑人,與莊赫是一個醫院的醫生。
第三起案件,死者:王堅。其妻曾被莊赫救助,救助過後莊赫還專門去探望過。
“這個莊赫簡直是婦女之友啊,”吳錯道,“就剩一個問題了:第一起案件與莊赫有什麼交集?”
閆儒玉問道:“老徐不是推測第一起案件中的殺人凶手身高在185左右嗎?莊赫有多高?”
“187!莊赫會是第一個殺人凶手嗎?”黑包公起身,走到白板前,繼續道:“捋一捋案情吧。
首先,三起案件是對5年前殺人剖臂案的延續,按照5年前的凶手李奇的說法——他找了一個替他作案的人。
先拋開凶手是誰不說,一定有一個同時與三起案件及李奇存在關係。
目前符合這一條件的,隻有莊赫一人!
接下來,是莊赫身上存在的疑點:
第一,他有比常人嚴重的戀母心理,而本案的三名受害者對女性家暴——張天權和李嵐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暫且把出軌也看做是冷暴力——戀母情節可能使莊赫格外同情和想要保護這些受到傷害的女性;
第二,案發的三天裏,他正好值小夜班,有時間在後半夜趕到案發現場完成解剖,並且,案發當天他反常地沒有開車。
憑這些,我現在就申請搜查令,秘密搜查莊赫的住處!”
閆儒玉道:“那我和老吳去找莊赫當年的同學聊聊,了解一下他和李奇的關係。”
莊赫畢業於國內頂級醫學院校的本碩連讀班,他的同學大多散布在京北市各大三甲醫院,有些已經當上了科室主任。
閆儒玉和吳錯走訪的人名叫孫浩淼,大學和莊赫住一間宿舍,上下鋪。
“莊赫啊,畢業以後我們就沒聯係了,他這個人整天悶頭學習,不跟我們一塊玩的,對了,他出什麼事兒了嗎?”
孫浩淼挺健談,但疑心也重。
吳錯坦率道:“你們的老師李奇,當年因為殺人被抓,這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都不相信,還專門去老師工作的醫院打聽過。”
“莊赫是5年來唯一一個堅持去探望李奇的人,而現在,殺人剖臂案又發生了……”
“什麼?又?……哦,我明白了,你們懷疑莊赫。”孫浩淼猶豫了一下道:“還真別說,我也覺得是他。”
“為什麼?”
孫浩淼咽了咽口水,“老師都喜歡聽話的學生嘛,李奇對莊赫比對別人好,這也沒啥,可是好到連學費都替他出,這就不太正常了吧?”
“出學費?”
“是啊,莊赫是單親家庭,醫學院的學費本來就高,我們本碩班要上7年,不像普通大學就4年,他家負擔起來確實困難,李奇平常就總帶著他一塊吃飯,還幫他出過兩年學費,就當是助學貸款,等他畢業工作了再還。”
“除了出學費,還有嗎?”
“還有啊,研究生實習的時候,大家都想報李奇導師,畢竟他那會兒在京北市已經是特別出名的專家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嘛,跟一個資曆老的導師,無形中可以享受好多資源。
結果李奇點名要莊赫,這就太不公平了。
莊赫雖然努力,但成績也就是中上等吧,並不拔尖,班裏比他學習好的還有七八個呢,這些人也想報李奇的導師,沒報上的心裏肯定就不平衡,說莊赫是倚窮賣窮,人品不好……
你們別這樣看著我啊,話可不是我說的,我當年在班裏墊底,不存在跟他們競爭的事兒。”
吳錯點頭,“說說你為什麼懷疑莊赫吧。”
“這可不是我瞎說,我有依據,事實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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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模仿殺人(一十二)

“當年李奇出事以後,我真去他工作的醫院打聽了,倒不是我跟李奇關係有多好,我不是成績差嘛,有一次掛科,幸虧李老師放了我一馬,不然畢業都成問題,我挺感激他的。
我去打聽的時候就碰見莊赫了——他跟李奇在同一家醫院。
碰麵了,我就問他唄,反正他跟李奇最熟,結果呢,我也沒說什麼,他就黑臉了。
你們是沒見他當時那樣兒,可嚇人了,好像要用眼神殺了我似的,他說李老師殺的都是壞人,不該被抓起來。
這不是扯淡嘛,都什麼年代了,咱們現在是法製社會,哦,殺壞人就不犯法了?那不人人都成土霸王了嗎?
莊赫就跟被洗腦了似的,太危險了,之後我就再沒跟他聯係過。
說實話,我當時都懷疑他是不是李老師的幫凶,那種感覺……哎,就是一種感覺,沒法形容。”
走訪結束,閆儒玉一路悶悶不樂。
吳錯也是愁眉不展,“老閆,不對勁兒啊,所有間接線索都指向莊赫,偏偏就是沒有直接證據。”
閆儒玉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閉目不語。
手機響,吳錯接起。
黑包公打來的。
搜查令下來了,讓兩人一塊趕去莊赫家。
莊赫與母親一同居住,他的母親很少出門,想要秘密搜查他家並不容易。
經過兩天蹲守,刑警們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
這天莊赫家附近有一場展銷會,老太太總算出門了,而莊赫正在醫院裏值白班,小白和明輝分別盯住了莊赫和老太太,閆儒玉、吳錯、黑包公則進入莊赫家開始搜查。
莊赫家所在的小區半新不舊,據查,他是在5年前買的二手房。
房子裏的裝修風格是十年前的,可見莊赫沿用了原主人的裝修,並未翻新。
一些家具,比如客廳的茶幾沙發、電視機、臥室的床、廚房的冰箱都是簇新的,看來是搬進來以後添置的,母子倆用得很精心。
廚房裏剛剛洗好的碗擺在碗架上控水,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碗兩個小碟兩雙筷子兩把勺,應該是剛剛吃早餐所用的。
吳錯進入老太太的臥室,屋裏有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味道。
這味道讓吳錯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用過的雪花膏,要是媽媽也活到這般年紀,屋裏應該也會有這樣的味道吧。
老太太住在主臥,朝陽,清晨的陽光鋪在床上,一看就很溫馨。
屋內布置很簡單,一床,一衣櫃,一床頭櫃——走進了仔細一看,吳錯才辨認出,那床頭櫃竟然是一台老式的縫紉機。
平時可以當桌子,用縫紉機的時候隻要將桌板翻個麵機器就出來了。
看來老太太還有做針線活兒的習慣,看床上被套的花色應該就是自己做的。
衣櫃裏摞著幾床被子,冬衣也疊得整整齊齊,幾件夏天穿的一副掛著,一目了然。
衣櫃內有兩個內嵌式的抽屜。
上麵一層裏是一些零碎,撿到、針線盒、碎布頭、藥盒之類。
下麵一層抽屜上著鎖,不過這樣簡單鎖難不倒吳錯,幾秒鍾他便打開了鎖。
抽屜裏是一些較為貴重的東西,有兩樣金首飾,一些票據、身份證、水電煤氣卡之類的東西。
引起吳錯注意的是一摞賀卡。
目測有40張大小、質地各不相同的賀卡,最早的幾張是手畫的,筆觸間透著稚嫩,上麵寫著“媽媽我愛您”“祝母親節快樂”“祝三八節快樂之類的祝福語”。
之後是幾張卡通類型的賀卡,學生用品店裏一兩塊錢一張,卡片上的內容也多了起來。
“您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祝您永遠美麗。”
“真希望我快點上大學,快點工作,幫您分擔家裏的負擔。”
“我昨天不該惹您生氣,對不起。”
到了近期,卡片變得考究起來,以素色燙金燙銀為主,祝福內容也平淡了許多,提到最多的字眼是“健康”“平安”之類。
“老吳!來幫我開個鎖!”閆儒玉在另一間臥室喊道。
“來了!”
吳錯將卡片拍了幾張照片,並按照原先的順序放回原位。
閆儒玉正在搜查莊赫的臥室,兩間臥室的衣櫃結構相同,其內也有一個帶鎖的抽屜。
抽屜打開,其內隻有一個盒子——手術刀片的包裝盒。
包裝盒上的規格標明:一盒10隻刀片。
閆儒玉打開盒子,倒出其內的刀片。
“還剩七個!用掉了三個!”
三樁殺人案,三把刀片!
閆儒玉打開一個刀片的包裝,吳錯一邊拍照一邊道:“和那把沾有李嵐指紋的刀片一樣!”
“說明不了什麼,莊赫和李嵐本來就在同一家醫院上班,說不定兩人拿了同一批刀片。
存放刀片的地方倒是耐人尋味,家裏又沒小孩,幾個刀片至於上鎖嗎?”
閆儒玉放下刀片,搖了搖頭。
他也不管站在一旁的吳錯,隻管來到客廳,環顧四周。
“我們的調查方法錯了!”閆儒玉道。
“什麼意思?”在客廳搜查的黑包公道。
“你們看看這個家,有電腦,有iPad,莊赫還跟前女友開通了情侶空間。
如果他想跟一個人建立聯係,他能使用的社交軟件、電子通訊方式太多了!
可是金子多一條線索都沒查到,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就沒用這些方法!
想想看,你與一個人有交集,又不希望被人知道,你會怎麼做?
最有效的,也是最老派的方法——麵談。
一切都麵談,這樣就不會留下任何記錄,電話、短信、QQ、微信……什麼都查不到!
如咱們的推論,第一樁案子是莊赫親力親為,接下來,第二樁案子,莊赫與李嵐在同一家醫院工作,他可以有無數個理由與李嵐見麵,攛掇李嵐殺死前夫張天權。第三樁案子,莊赫又與王堅被燒傷的老婆見過麵,通過她結交王子龍,他又有機會當麵粗攛掇凶手。”
“可是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
“沒有證據!因為一切都是當麵完成的!沒有留下任何可供當麵對峙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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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模仿殺人(一十三)

莊赫殺人後的第三天。
他仿佛得了一種病,一種使他無法控製手術刀的病。
當他站在手術台前,明明病人要做的是心髒手術,他卻總想在人脖子上來一刀,然後解剖人家的手臂。
這使得他在手術時心猿意馬。
對病人來說,接受這樣一個大夫的手術當然很危險。
莊赫也不想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接連兩台高難度的手術,他都以身體不適狀態不佳為由推給了別人。
這天,他完成了一台難度較小的搭橋手術,剛從手術室出來,就看到那個因為潑辣而出了名的婦科主任李嵐。
她來我們科兒幹什麼?
心裏正想著,卻聽見李嵐叫自己的名字。
“莊赫!”看到莊赫沒有停下的意思,李嵐又叫了一聲。
“李主任,您找我?”莊赫小心應付。
“我也剛下手術,中午一塊吃飯吧,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有什麼事您直接吩咐,能幫上忙的我肯定……”
李嵐湊近一步,直視著莊赫的眼睛,“殺人,殺一個家暴的壞人,模仿李奇當年的殺人手法,你能嗎?”
莊赫後退了一小步,穩住因為緊張而搖晃的身子。
“我想讓你幫忙的事兒沒法在這兒說。”
醫院附近某處高檔餐廳,包間內。
兩人落座,李嵐開門見山道:“我看見報道了,有人模仿李奇作案,殺了一個家暴的男人,是你幹的吧?”
“你想幹什麼?”
拒絕正麵回答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我想殺人。”李嵐果然夠潑辣,“我想殺了我那個狼心狗肺的老公,不,是前夫。”
“為什麼?”
李嵐停下話頭,停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為什麼想知道?如果你不幫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莊赫沉默了片刻,“或許我能幫你。”
這下,李嵐徹底看透了莊赫,凶手就是他!
他不聰明,甚至有有點蠢笨。
李嵐審視地看著麵前的人。
恰好,殺人不需要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隻要有膽量,有充分的準備,下手夠狠就行了。
她知道,因為她已在心裏幻想了許多遍。
她恨死了前夫,那個被她養著的窩囊男人,吃她的喝她的,她還花錢給他開了一家體麵的店,讓他裏子麵子上都過得去。
她辛辛苦苦維持了十幾年的家,卻被那個窩囊男人堅決的離婚攪得稀碎。
甚至,這個男人為了爭奪錢財,不惜用一些下三濫的招數。
十幾年光陰白白喂了狗,叫她怎麼甘心?!
她想過用不同的方法殺死前夫,然後偽裝成自殺、心髒病發作、亦或者嫁禍給那個大肚子的小三。
可是又一條條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有漏洞!
最大的問題在於她與前夫積怨,前夫死了,警方會第一個懷疑她。
她從未接受過警方的訊問,萬一真如傳說中那麼恐怖,恐怕根本熬不過去吧。
這時候,莊赫就像一塊送上門的肥肉。
模仿李奇作案,那不就是專門殺有家暴行為的男人嗎?
出軌算是家暴嗎?開玩笑,一個男人拿鈍刀子一刀一刀剜你的心,誰覺得不是家暴的歡迎來試試。出軌當然是家暴!
李嵐想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辦法:讓前夫死在這個模仿殺人的凶手——也就是莊赫手下。
這樣她就與其餘的受害者妻子一樣,警方就不會重點懷疑她了。
“這就是你的想法?”莊赫突然覺得李嵐挺有意思,他從不知道一個女人竟可以展現出如此頑強的意誌——雖然是在殺人這個領域。
“你願意幫我嗎?”
李嵐單刀直入,像一團烈火。
“假設,我是說假設我能幫你,我為什麼要幫你?受過家暴的人那麼多,你又不比別人更慘。”
對這個問題,李嵐早有準備。
“因為你用得到我,我和你一樣是醫生,你能做的事,比方說用專業手法解剖一個人的胳膊,我也能做到,給我點時間,我還能模仿你的手法,以假亂真。”
莊赫搖頭,“你的籌碼沒什麼誘惑力,我可不需要幫手。”
“誰說我要做你的幫手?你聽好了,我是你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
“我問你,就憑你跟李奇的關係,連我都能猜到你就是模仿李奇的凶手,警察懷疑到你身上需要多長時間?”
“這……”
“我再問你,如果警察抓你審訊,你有把握應對嗎?”
莊赫不說話了。
“我能幫你應對。”李嵐自信道:“你被抓住了,而我用你的方法殺一個人,讓案件繼續下去,警察立即就會認為凶手不是你。”
莊赫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覺得,與李嵐一比,自己簡直是個野蠻人。
他對眼前這個年近半百的女人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她的智慧、籌謀令他傾慕,仿佛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在認識李嵐之前,莊赫覺得世上的女人大抵都像自己的母親一樣,需要保護,要是哪一天自己沒保護好母親,她就會落得和李奇老師的母親一樣的下場——那段關於吃人的故事,李奇已經告訴他了,因為他們親如一家人,他們能在母親這個話題上找到共鳴。
而李嵐與他印象中的女人截然不同。
她思想獨立,敢於冒險,有勇有謀,努力爭取自己的利益,披荊斬棘,佛擋殺佛。
她的瘋狂令她如此與眾不同。
“我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人你得自己殺,用右手從背後抹脖子,手術刀片,必須一刀搞定。你殺完人,我幫你解剖胳膊,隻要解剖手法一樣,警察就會認為是同一個人作案,還是我替你背鍋。
你必須證明你敢殺人,不然我憑什麼信你?”
“好!”李嵐答應得很痛快,“留個電話吧,咱們可以隨時商量。”
“不必了,”莊赫謹慎地拒絕,“以後有什麼事還是當麵說吧。”
告別李嵐以後,莊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殺人,以為這樣就能解救那些被家暴的女人。
可是真的解救了嗎?
那些女人骨子裏就是懦弱的,內在若是不能強大起來,外力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莊赫漸漸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也琢磨出了一個幫人的法子。
他要讓那些懦弱的女人拿起刀來保護自己,即便隻是一片手術刀。
三天後,李嵐送來消息:今晚她就要動手了!
她將計劃詳詳細細地告訴他,甚至細致到她要在哪條小道的哪個位置動手,殺人以後將屍體藏在小道旁的一堆沙子裏。
“祝你好運,後半夜我會去沙堆幫你完成解剖,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你前夫的屍體。”
“事成之後,老地方見。”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解剖完屍體的左臂,莊赫甚至還細心用沙子將屍體和血跡都掩蓋了一遍,這樣能延長屍體的發現時間。
第二天中午,兩人如約來到第一次見麵的那家餐廳。
出乎莊赫的預想,李嵐看起來很慌亂,六神無主。
“怎麼了?”
“刀片,殺他用的刀片不見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9:03
第156章 模仿殺人(一十四)

莊赫的腦袋裏轟得一聲。
“你怎麼弄的?!”他恨鐵不成鋼。
“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真沒想到。”李嵐眼眶裏已經有了淚水,但她強忍著淚水道:“你不用擔心,我來就是想跟你說,謝謝你幫忙,要是我被抓了,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莊赫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眼前的還是那個令他心聲愛慕的女人,縱然踩在刀尖上,也風化猶存。
他鼓起勇氣伸手,在李嵐的手背上拍了兩下,以示安撫。
“沒關係,有我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莊赫內心有些激動,能保護這樣一個女人,他很驕傲,“刀片而已,上麵又沒寫你的名字,找不到你頭上。”
“可我好像碰過那刀片,上麵好像……有指紋……我記不清了,想了一天,現在腦子都亂了。”
“不要緊,”莊赫忍住想摟住李嵐的衝動,“即便你被抓了,我會繼續作案,這樣警察就不會認為你是凶手了。
這個方法不還是你教的嗎?我會救你,相信我。”
眼前這個有些笨拙的男人在李嵐眼中變得高大起來。
這麼多年,所謂的潑辣不過是在外人麵前強撐,沒有人保護她,沒有人在她危難時站出來替她出頭,她隻能自己來。
“可如果你也被抓了呢?誰救你?”李嵐的語氣中已透出了相見恨晚。
“我很小心的,他們找不到證據,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倒是你,萬一警察找到刀片,萬一刀片上真有你的指紋,你一定要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
“好。”
“隻要扛過審訊!一定要扛過審訊!”
“好!”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
“以後還是別見麵了,人多眼雜。”李嵐主動提出。
“好,我會關注你的消息,萬一你被抓了,我就開始接下來的計劃。”
“我信你。”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這麼做?”李嵐問道。
“什麼?”
“你為什麼模仿李奇?為什麼要去殺死那些家暴的男人?”
又是沉默。
“要是咱們能逃過這一劫,我就告訴你。”
三天後李嵐被捕,莊赫知道,是時候開始執行計劃了。
王堅的妻子被燙傷,現在就住在他們醫院,這是個機會。
可這個女人太懦弱了,看見她的眼睛就像看見了一隻綿羊,隨時都可以被人宰割。
莊赫曾與她簡短的交流,表示可以幫她報警,女人拒絕了。
“你就這麼被他打?”裝和不甘心的問道。
“我無所謂了,黃土埋了半截腰,多挨幾次打不算什麼。我家就這樣,讓您見笑了。”
“……”
“隻要我兒子好好的,以後我就能過上好日子。我兒子說啦,等他賺了錢就接我過去跟他一塊過,到那時候我就不用挨打啦。”
“你兒子?”
“是啊,受傷的事兒我都不敢讓他知道。不然他非得跟他老子拚命不可。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沒什麼指望了,就盼著兒子平平安安的。”
莊赫知道,想讓這個女人自救比登天還難。
如果是他兒子呢?
莊赫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從夜市攤兒上撿到的手機。
女人被燙傷的時候,場麵太亂,沒人注意她的手機掉在了地上,恰好被施救的莊赫撿到。
莊赫本想還給她,可現在他改主意了,因為手機裏就存著女人的兒子——王子龍的電話。
一想到被警方拘留的李嵐,莊赫就有些安奈不住,有好幾次他都想親自動手殺了王堅,但他忍住了,他們必須學會自救,至少應該嚐試一下。
在丈夫王堅的要求下,女人第二天就偷偷地出院了。
莊赫撥通了王子龍的電話。
一開始王子龍以為是詐騙的,畢竟現在謊稱家屬出事故進醫院騙錢的人挺多的。
莊赫再三表明自己不要錢,王子龍才耐下心來聽他說了事情原委。
當街拿開水燙傷妻子。王堅幹得出這種事兒,王子龍心知肚明。
“你想救你母親嗎,”莊赫問道,“我的意思是,讓她永遠不再被你父親欺負。”
“當然!”
“甚至不惜殺死你父親?”莊赫又問道。
“可以。”
這次,王子龍猶豫了一下,那畢竟是殺人啊!
“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這段時間我就用你媽媽的手機號,想明白了,隨時聯係我。”
王子龍決定先回家看看,他很擔心母親。
連一個陌生人都對王堅起了殺心,可見這次母親一定傷的很重。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回家以後看到的卻是蒼蠅圍著母親嗡嗡地亂飛,她的身上已經長出了蠅蛆。
王子龍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怕的場景。
母親死了!
母親!竟然!死了!
他站在臥室門口看著躺在床上的母親,看了足足有20分鍾。
該上前一步好好看看母親的,可他沒有勇氣。他害怕看見那雙幹了一輩子粗活兒的手,害怕看見那張消瘦得有些凹陷的臉。
他被深深的失望淹沒,對自己的失望,失望自己沒能讓母親享上一天福。
對自己的恨和對王堅的恨在心中交織。王子龍氣惱地踢倒了客廳地上的酒瓶,就是那個男人把重傷的母親獨自留在家裏,自己卻出去喝酒了吧!
那個男人死了就好了!
王子龍想到了那通奇怪的電話,電話那頭的陌生人真能幫我嗎?
他撥通了母親的手機號碼,隻響了三聲,對方就接了起來。
對方沉默,等著他說話。而他在第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始。
“你想好了?”還是對方先開了口。
“嗯。”
“嗯?”對方顯然不滿意他的回答。
“我媽死了。”
隻一句話,莊赫就明白了王子龍的心意。這個年輕人已經有足夠的決心去殺人了。
“殺人的事兒,你必須自己完成,我能保證的是幫你善後,讓警方找不到你頭上。”
莊赫將殺人的方法詳詳細細告訴了王子龍。
王子龍有些激動,“我看過你的新聞,你就是那個……”
“我是誰不重要。”莊赫打斷了無意義的話題。
“可我沒有手術刀片。”王子龍也很快回到了正題,
“我替你準備好了。”
“在哪兒?”
“你家在夜市攤兒上賣小吃的推車,推車上是不是掛著一個裝打包盒的塑料袋。就在塑料袋裏。”
“你是什麼時候……”
“人來人往的夜市攤兒上,想偷東西都不難,何況是送點兒東西。我隻是替你母親可惜,臨死了,丈夫還在外麵擺攤兒賺錢,兒子在外地,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我會殺了王堅的!”王子龍已找到了手術刀片。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9:04
第157章 模仿殺人(一十五)

王子龍已經很久沒仔細看過他的父親了。多年前養成的習慣,讓他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刻意回避這個男人。
當他埋伏在父親回家的必經的一條小巷裏,他的大腦一片混沌,甚至都回憶不起父親的長相。
家早就不能稱之為家了,母親已經死了,殺了王堅還有什麼意義?他心裏迷茫。感覺自己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到了這個檔口兒,根本還來不及細想。
王子龍晃了晃腦袋,他不能想太多,想的多,就殺不了人了。
遠處,一個蹣跚的人形正向他走來。
他雖已忘了王堅的長相,但隻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輪廓,他就能確定那人就是王堅。
他甚至感到血緣關係就像一根細線將一兩個人牽扯在一起。
王子龍使勁搖了搖頭,箭已在弦上。
人影更近了些,已能夠聽到因為喝酒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王堅已是伶仃大醉。
王子龍清楚王堅的習慣,隔三差五出去喝兩杯,逢喝必醉,醉了,回家必然要打人。
一想到這個,他要殺人的心又堅定了些。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我。”
王堅終於踉蹌著挪到了近前。
還有十米。
五米。
三米。
他抬起頭來,狐疑的看了一眼站在巷子牆根兒底下的王子龍。
恍惚間竟然覺得有點兒熟悉。
兒子?
王堅柔了柔眼睛。肯定是看錯了,小兔崽子才不會回來!小兔崽子翅膀早就長硬了,隻會跟我對著幹,心裏憋著壞,要把他媽接走,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他想得美!
想到這個,又借著酒勁兒,王堅的鼻子酸了一下。
還是對婆娘好點兒吧。偶爾的,王堅也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可也隻是想想,他要是能管住愛打人的手,兒子也不至於把他當成仇人。
心中胡思亂想著,王堅沒注意到麵前那人已經向他伸出了手。
他以為人家是要扶自己一把,便也伸出了手,口中還咕咕弄弄地想說一句謝謝。
嗖——
脖子上一涼,王堅的酒醒了大半兒。他的眼睛也睜開了,目光也聚焦起來。
兒子?麵前的人真是王子龍?
就在他想抬手揉揉眼睛的時候,第二刀來了。
這一次不僅僅是脖子上一涼,還有滾燙的鮮血洶湧的噴薄而出。
“怎麼了?小龍,怎麼了?”
他的手在空氣裏亂抓,嘴巴開合幾下,想喊,卻隻能發出啊啊哦哦的聲音,像一條擱淺的魚。
王堅也嚇壞了,他這輩子從沒見過那麼多血,比水管兒裏流出的水還要多。
跑,他隻有這一個念頭。
“救……救……小龍……”
王堅拚盡了所有力氣,可他的聲音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這樣一條髒兮兮的巷子,孤獨一人。
最令他不甘心的,是死在親兒子的手裏。
這個兔崽子!這個兔崽子啊!
兩分鍾後,王堅孤獨地咽了氣。
夜黑風高,王子龍將刀片丟進沿路的垃圾桶,帶著一身的血趕回家了。
母親的屍體還在臥室,蒼蠅嗡嗡地飛著,吵得人心煩。
可他不能為母親處理屍體,他要裝作從沒回來的樣子,隻有這樣才能與父親的死撇清關係。
衝了個涼水澡,又把衣服上的血跡洗幹淨。
新鮮的血跡,水一衝就洗掉了。
王子龍坐在客廳的凳子上,大腦一片空白。死光了,從此這個家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他很少回家,每次回來都會覺得家又陌生了一點。
可是這一次,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冷清。
這已不能稱之為家,頂多算是一所空房子。
過了約莫一小時,思考的能力漸漸恢複,王子龍掏出手機給母親的號碼撥了過去,傳出了無法接通的提示。
“靠!”王子龍焦灼地在屋裏走了幾圈兒,“這人什麼意思?!現在玩兒失蹤?!”
和每個做了蠢事的年輕人一樣,王子龍心中充滿了懊惱。
莫名其妙地,他成了殺死親生父親的凶手,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他甚至都沒有好好想想整件事。
究竟是為什麼?我?殺了我爸?
他看向拿過刀片的右手,指尖仍然能感覺到冰涼。
啪——
王子龍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多希望這是一場夢,隻要能醒來,哪怕挨一頓最凶狠的揍他也願意。
半小時後,他終於接受了現實。
眼下最棘手的問題是,那個慫恿自己犯罪的人真的會幫忙善後嗎?王子龍心裏沒底。
一想到王堅的屍體還在那條巷子裏,天亮以後就會被人發現,他更慌了。
不行,得回去看看!
套上一件帽衫,王子龍就出了門。
夏天的夜晚,偶爾傳來幾聲蟲鳴,再平常不過,王子龍卻已是草木皆兵。
他戴著帽子,低著頭,腳步匆匆。有一點兒聲音都會引得他緊張地四處觀看。
四點半了,距離天亮還有大約一個小時。
來到巷子口,王子龍放輕了腳步,他看到巷子裏透出一道微弱的燈光,之所以看起來微弱,是因為那光的聚攏性極好,應該是很高級的手電筒。
光的旁邊有人影。
是電話裏那個人!
王子龍瞬間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因為那人正在解剖一具屍體的手臂。
王子龍猶豫了一下,對方手中有刀,通過之前的溝通不難看出,對方很注重隱藏身份。此時露麵,王子龍就如同看見了綁匪麵貌的肉票[見文末注1],容易遭滅口啊!
先躲起來觀察情況吧。
王子龍剛在不遠處的垃圾桶後麵躲好,手電光一晃,就朝著垃圾桶的照了過來。
握草!被發現了?!
王子龍頓時心如擂鼓。
腳步聲朝著垃圾桶過來了!
王子龍緊張地將地上的半塊磚頭握在手裏。
打個照麵就跑!手術刀而已,畢竟是“短兵器”,又不是關公的青龍偃月,隻要甩開距離,就安全了。王子龍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即便不知道其身份,他至少要看看這個神秘人的樣貌,知己知彼,他才放心。
腳步聲停下了,此時,兩人隻隔著一隻垃圾桶。
對方掀開了桶蓋,酸臭味撲鼻而來。
一隻夜貓受到驚動,從垃圾桶裏竄了出來。
王子龍死死盯住斜上方,隨時準備將板磚投擲出去。
約莫過了5秒鍾,對方卻又走了。
再次回到垃圾桶旁,是將王堅的屍體藏在了桶裏。
“差不多。”
對方自言自語了極其短暫的一句,將垃圾桶的蓋子蓋上,從巷子的另一頭離開了。
王子龍記住了兩點:
第一,那個人個子很高,至少185;
第二,聲音。雖然隻有三個字,但他將那個聲音印在了記憶裏。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9:05
第158章 模仿殺人(一十六)

顏如玉和黑包公已聽到了電話內容,兩人麻利地將手中的東西歸位,檢查一遍,確定沒有留下任何搜查痕跡。
“老嚴你剛才到底是什麼意思?”出了門,吳錯問道。
“展開來說話就長了,隻說結論吧,破案的關鍵在於王子龍。”顏如玉說道。
“王子龍?為什麼?”
“王子龍是在以為母親死了的情況下激情殺人的,這一點,王堅脖子上有兩道傷就可以證明。
可現在他又發現母親沒死,你們能想象他的心情嗎?”
吳錯道:“網上有句話叫1萬頭*呼嘯而過,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當然,還會有失而複得的喜悅。”
黑包公點頭,“他會更加珍惜陪母親的時間,想盡辦法逃脫法律製裁。”
“那麼,假如,”顏如玉說道:“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們找到了王子龍犯罪的證據,你們想想,接下來他會怎麼做?”
不等兩人回答,閆儒玉又繼續道:“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逃脫法律的製裁,那他一定會供出同夥,以求減刑。”
“我明白了,先找王子龍的犯罪證據,由他揪出那個解剖者。”吳錯打起精神道:“我這就去複勘王堅被害的現場!”
黑包公也道:“我帶人去搜王子龍的家,一定把他的犯罪證據坐實。”
犯罪現場的小巷少有行人,因為發生了凶殺案,反倒受到了周圍居民的關注。茶餘飯後,大爺大媽們會聚在巷口議論。還好有協警值守,看護著現場。
現場,地上和牆上的血跡仍在,噴濺狀的血跡觸目驚心,有血跡的地方成了蒼蠅和螞蟻的樂園,一群螞蟻正抬著一小塊血痂向洞穴挺進。
磚牆不利於留下指紋,縱然無錯用紫光燈細細篩查了一遍牆麵,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土路上的腳印錯綜複雜,反複勘察了三遍,兩種帶血跡的腳印才引起了無錯注意。
第一種無措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一雙帶了鞋套的腳印——類似刑警帶著鞋套勘察現場時留下的。
但刑警的腳印上不會沾有血跡,一來勘察現場時血跡已幹,二來刑警走路時會小心避開有血跡的地方。
沾有血跡的腳印混雜在刑警留下的腳印中,很容易被忽略。
有人帶著鞋套來過現場!
是解剖者嗎?他可真夠小心的!
另一種鞋印十分模糊,之所以模糊,因為鞋底的花紋很淺,可見鞋子磨損嚴重,且鞋印就在牆根邊緣血跡最斑駁的地方。
星星點點的血跡幹擾視線,使得鞋印更難辨認。
花紋像是某種運動鞋,鞋碼是四一的。
“咱們見王子龍那天,他穿的就是運動鞋吧?”無錯問道。
“嗯。”
“我看大小跟這個鞋印也差不多。”
“嗯。”
顏如玉回答得心不在焉,他正在發現王堅屍體的垃圾桶裏翻找。
“第一遍勘察現場的時候,那裏麵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吳錯提醒道。
顏如玉並沒有停下,“手術刀片那麼小,我怕會漏掉。”
被吳錯說中了,閆儒玉將垃圾桶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他不甘心地看著垃圾桶,嘀咕道:“刀片會去哪兒呢?這東西雖然小,卻難以消毀,既不可能化成灰,又不可能撕成碎片,究竟會扔在哪兒呢?還是藏在家了……
沿路!對了,沿路還有其他的垃圾桶嗎?”
閆儒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已經向著王子龍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但凡碰到垃圾桶,無論是公共的,還是平房人家隨手放在大門口的,他都要細細翻找一遍,根本顧不上什麼髒啊臭的。
一小時後,顏如玉無奈地回到現場。
“沒找到?”無錯問道、
“嗯。都過去三天了,沿路的垃圾桶被清理過。”
“看來隻能靠鞋印了,”拍攝鞋印照片時,吳錯心中甚至有了一種虔誠之感。
對王子龍家的搜查取得了一些進展,黑包公在他家垃圾桶裏找到了手術刀片的包裝紙。
包裝紙上除了王子龍的指紋,還有半枚來曆不明的指紋。
鞋子倒是沒找到,家中不僅沒有王子龍的鞋子,就連日常所用的牙刷毛巾都沒有。
也正常,他本就不常在家。這次回來,又都陪母親住在醫院裏。
黑包公道:“已經申請了拘捕令,可以抓王子龍並檢查他的鞋子了。”
市廳,審訊室。
王子龍百般抵賴,又搬出了那套他寧願替凶手坐牢的說辭。
“替別人坐牢?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鞋底花紋的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與現場的腳印完全吻合。不僅是鞋底花紋,就連鞋底的磨損程度都是吻合的。
甚至吳錯還在他鞋底花紋的縫隙中提取到了血跡。
經過DNA比對,正是死者王堅的血。
王子龍的謊言不攻自破。
他歎了一口氣,目光哆嗦了一下,整個人都癱軟在審訊室的椅子上。
這個初次犯案的年輕人情緒正在逐漸崩潰,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我不知道啊……我不是故意……我沒想……以為我媽死了,王堅殺的,我隻想替我媽報仇……不知道當時腦袋裏想的啥……這回我真是犯了大錯啊!怎麼辦?我媽還在醫院啊,媽呀……
走廊裏都能聽到他的哭嚎聲,審訊無法繼續進行了。無錯給他倒了一杯熱水,丟下一句“說出你的同夥,別錯過立功減刑的機會。”任由他哭泣宣泄情緒。
王子龍哭了很長時間,哭完,他知道終究得麵對。
他交代了所有關於解剖者的信息,但他真的不知道解剖者究竟是誰。
“手機!王子龍母親的手機在解剖者那兒!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手機查……”
“曾經在解剖者那兒。”閆儒玉糾正道:“他那麼小心,肯定早就把手機處理掉了,找不到的。”
“難道就一點線索都沒有?”吳錯很是垂頭喪氣。
閆儒玉卻突然轉移話題道:“我記得你以前提過來著,反扒組為了拿到扒手偷盜的證據,在市裏十幾處盜竊案頻發的地方安裝了隱蔽攝像頭。”
“沒錯。”
“包括夜市嗎?這種人流量大的地方最容易招小偷吧?”
“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這就去調監控!”
“不用,你剛審訊的時候,已經讓小金子開始查監控了。”
金子多的效率果然很高,很快,一段監控內容就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7 09:06
第159章 模仿殺人(一十七)

監控畫麵拍到了夜市上的好幾個小吃攤位,其中就包括王堅的小吃推車。
華燈初上,正是夜市人流量大的時候,站在王堅攤位前的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莊赫!
即便隻有背影,大家也能確定,那就是莊赫!
莊赫與王堅交談幾句,點了一份小吃,趁著王堅不注意,他的手伸向了裝有打包盒的袋子。
袋子就掛在推車的把手上,距離莊赫很近。
他的動作很快,一伸手一縮手,隻在瞬間。
好在監控是高清的,加上存放包裝盒的塑料袋是透明的,眾人瞪大了眼睛看見落入塑料袋的是一個約莫有拇指長的紅色長方形物件。
“手術刀片!”黑包公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紅色!是紅色的!在王小龍家發現的手術刀片包裝紙也是紅色的!”
立即拘捕莊赫!查驗指紋!
專案組的氣氛變得十分熱烈,每個人心裏都清楚,案子就要破了。
誰也沒想到,莊赫的情緒崩潰起來比王小龍還要恐怖。
審訊室裏,這個長著一米八大個兒的中年人涕淚橫流。
指紋比對結果出來了,手術刀片包裝紙上的半枚指紋來自莊赫右手食指,鐵證麵前他無從反駁。
他隻是哭,一邊哭一邊念叨。
“怎麼辦,我媽可怎麼辦?我進去了,誰保護她?……你們不能抓我!她會被人欺負、毆打,會被吃掉的!要出人命的!
我殺的都是壞人!吃人的壞人!不犯法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媽有危險!”
殺壞人不犯法。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職業醫生說出的話。
看到他這副樣子閆儒玉皺起了眉頭,一旁的無錯擔憂道:不會精神有問題吧?忙活半天,凶手無刑事責任能力,那我真要哭了。
審訊室裏,黑包公卻很沉著。
“你母親有什麼危險?誰會傷害她?”黑包公問道。
莊赫勉強止住了哭,卻還是抽抽搭搭,說一句話要停頓好幾回。
“吃人的家夥!……嗯……那些……惡鬼!他們會把我媽剁成塊,放在鍋裏……煮,或許等不到煮熟就會吃了她!”
“誰告訴你的?”
“李老師。”
“李奇?”
“他親眼見過!你們可以去問他啊!他媽就被他爸吃了!我要是不去保護我媽,她也會被人吃掉!”
“那你是怎麼保護她的?”
“我……”
“你殺人,用殺人來保護她,是嗎?”
“不!不是!”莊赫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他猛然起身,想從帶有手銬和腳鐐的椅子上站起來,被絆住了手腳,最終隻是掙紮了幾下。
“不是殺人?那是什麼?你告訴我!”黑包公也提高了聲音。
“是保護!殺光那些吃人的,她就不會被吃了!”
“這些都是李奇教你的?”黑包公問道。
“跟別人沒關係!事兒是我一個人幹的!”剛剛還哭得稀裏嘩啦的莊赫,此時嘴又硬了起來。
“就算是吧。”黑包公不置可否,繼續問道:“說說李奇的母親吧,她是怎麼被吃掉的。”
莊赫像看傻子似的看著黑包公,“你難道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吃人的!他們是膽小鬼!懦夫!專吃女人、母親,所以我必須保護我媽!
李老師的父親就是這種人!這種人都該死!李老師後悔沒有親手殺了他。!”
“他是這麼告訴你的?”
“他就是這麼想的,我知道!”
“或許吧。

”黑包公又是不置可否,“不過你的李老師跟我們說的可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莊赫沒反應過來。
你自己聽吧,黑包公打開了一段錄音,正是在看守所裏吳錯和李奇的對話。
“……你躺在床上的時候,餓昏過去好幾次。每次等你昏了,你爸就偷偷給你灌一碗肉湯——沒錯,就是那個肉湯——這樣你才又熬過了半個月,等到了上頭派來的救援隊……”
“……你說得沒錯,我還記得,我的確喝過人肉湯……”
……
“別的我不敢說,有三件事倒是很明顯:
第一,李奇全家的確吃了他母親,但那是饑荒年代,人餓極了,並非像你說的那樣,有些人天生吃人;
第二,你的李老師自己也吃過人;
第三,你就是一件他用來救贖自己的工具。”
“不是的!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莊赫一個勁兒的搖晃椅子,拚命掙紮。
他的眼中,那些使他意誌堅定的光彩正在消散。就連李奇都吃過人,這樣的逆轉足以擊垮他的世界觀。
“你還要替他隱瞞?”黑包公問道。
莊赫沒回答,他已聽不進去任何聲音,他迷茫得如同初次來到這個世界。
一夜之間,莊赫的滿頭黑發竟白了一半。
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他終於說出了被李奇蠱惑的經過。
“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死了,我跟我媽相依為命,比起同齡人,我自然更能體諒我媽。知道她不容易,就對她特別好。
上大學開始,我就不問她要錢了,一有時間就去帶家教課,掙得不多,勉強湊夠學費和生活費。
到了研究生實習的那兩年……嗨,什麼研究生實習,說白了就是拿我們當廉價勞動力。我們在醫院幹最累的活兒,幾乎是不停不休地連軸轉了整整兩年,每個月醫院隻給300塊錢餐費補助。
沒錢,又沒時間帶家教,我就交不上學費。那時候李奇是我們的代理班主任,他就找我說學費的事兒,我也沒隱瞞,把我家的情況如實告訴他了。沒想到他立即表示幫我墊付學費,還安排我跟著他實習。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怎麼也沒想到,這塊餡餅會落在我頭上。
最開始,我隻是想巴結他,或許我還有點怕他吧,畢竟我欠著他的錢。
後來我發現他真的很好,無論是醫德還是人品,他教我的時候毫不保留。很快,我們就成了忘年好友,我覺得找到了知音,什麼話都跟他說。
有一天他說要告訴我一個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這個秘密關乎醫學、倫理、人性。
他發現有人被吃掉了!
我當然不信。這是法治社會,怎麼會有人吃人的情況?
可他說得跟真的似的。
他說發現了好幾個被老公吃掉的女病人,講得有板有眼,還說隻要仔細留意,就會發現吃人的證據。
後來,他又講了他母親的事兒,說他母親就是被他父親吃掉的。
我都懷疑李奇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可我心裏又存著一分將信將疑,怎麼說呢……他畢竟是個德高望重的專家,公信力在那兒擺著呢,而且——現在想想應該是我被他洗腦了——當時我們科裏正好有個女病人,老公對她家暴過,李奇就開始了捕風捉影。
老公說老婆住在醫院裏,不怎麼洗澡,身上難聞,那意思就是怕他老婆太髒,不好吃。
對激素和抗生素類的藥物嚴格控製,問這問那的,是怕影像肉質。
我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太多細節,總之就是各種的心理暗示。
說來也巧了,妻子突然發病,而且一發病就是病危,這種危急情況下,我們立即對她實施了搶救手術,手術很成功。
可就在手術第二天,這對夫妻突然失蹤了。
李奇的說法是,丈夫把妻子吃了,因為妻子就快死了,再不吃,等死了肉就不新鮮了——我相信了——我真蠢。
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醫院幾乎每個科室都發生過類似事件,無非就是不想掏搶救費,我心裏也曾有過疑問,可惜,那時候已經陷得太深了。
我被他洗腦了,他就像是……一個邪教,我原先不是這樣的!真的……”
審訊室的監視玻璃外,吳錯長歎一聲,“一葉障目啊,老閆,你說莊赫怎麼會相信這種事兒?”
“或許因為李奇給了他父親的感覺,話是從李奇口中說出來的,換了別人,他未必會信。”
一天後,得知莊赫已經被抓的李嵐也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特大殺人剖臂案就此告破。
感謝那些新聞記者,此案掀起了網上關於家庭暴力的熱議,許多明星也加入討論,還發起了公益宣傳,勸導正在遭受家庭暴力的人選擇放手。當然,有幾分真心實意宣傳,幾分是蹭熱度,就不好說了。
不過,還有人以更加實際的行動對遭受家庭暴力的人給予援助,第一個家庭暴力援助基金會成立,第一個家庭暴力互助網站成立,無數心理谘詢師、法律援助者加入,免費幫助受害者……
“總算發生了一點好事,”看著網上的新聞,吳錯道:“這案子太他娘的壓抑了!”
“嗯,希望下個案子有趣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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