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連載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8
第二十章 黃雀(6)

    拍賣行位于市中心的商業cbd內,與同在一棟樓的其它公司不同,拍賣行的裝修非常考究,中東風格的地毯,色調鮮明的牆壁,室內隨隨便便的一幅畫、一樣擺件都來頭不小。

    拍賣公司的前台姑娘顯然不認為穿著皺巴巴夾克的閆儒玉是來談生意的,接待起來自然熱情不足。在閆儒玉出示了警官證以後,前台的姑娘更是將他當成了一塊燙手山芋,迅速送進了經理辦公室。

    拍賣行的經理是個40來歲的男人,梳著背頭,帶著金框眼楮,手指甲修剪得很干淨,閆儒玉看見他的第一印象是覺得他有點“娘”。

    經理並不想與閆儒玉多說,但出于職業習慣,他還是微笑道︰“我已經在電話里跟你們的人說過了,郭亮的確來過,不過是拿走了一幅畫而已。”

    “我知道。”閆儒玉打量著經理辦公桌上的一件少數民族少女雕像道︰“但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跟您了解,比如,當初是誰將這幅畫拿來的?周鵬還是他的助理郭亮?”

    “是郭亮。”

    “為什麼當初郭亮拿畫來的時候你們沒有辨別真偽,而是事後再辨認?”

    “我承認,那幅畫已接近了以假亂真的境界,第一次當面鑒定我們的專家的確沒看出問題。齊白石先生的畫屢屢拍出千萬高價,我們多確認幾次也很正常。”

    閆儒玉一笑,“我是個刑警,按我的工資水平,大概一輩子也買不起你的一樣拍品,所以我本來不該對拍賣行業有多深的了解,但是不巧,我正好看過幾件關于拍賣公司洗錢的案宗。據我了解,拍賣行如果沒有十拿十穩的把握,是不可能將拍品留下的,價值越高的拍品越是謹慎,因為萬一後續驗出來是贗品,賣家反咬一口說拍賣行偷天換日,可就說不清楚了。”

    說話時閆儒玉始終盯著拍賣行經理,經理保持著職業的微笑,但嘴角還是不自然地微微抽動了兩下。

    經理沒有立即接話,他在猶豫,現在他稍有不慎就可能給拍賣行惹上麻煩。

    閆儒玉將身子向前傾了傾,壓低了聲音對經理道︰“我是重案組的,洗錢這種經濟犯罪不歸我管,我也懶得給自己添麻煩,所以,你說出我想要的,我保證不牽連你,但是如果你不肯配合,我不介意現在就給經濟科的同事打個電話。”

    經理更加猶豫了,這猶豫讓閆儒玉確信︰賣畫兒的事絕對沒那麼簡單。

    經理起身,鎖上了辦公室的門,重新回到座位,低聲道︰“你保證不牽連我?”

    “我保證,今天的談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吧,我們的確偶爾接一些洗錢的活兒,你也知道,最近拍賣生意不好做,我們總得吃飯。”

    “偶爾?”閆儒玉挑挑眉,“好吧,偶爾。”

    經理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道︰“半個月前,周鵬通過關系找到我,說想賣一幅畫,賣價一千萬,賣出去以後給我百分之十,也就是一百萬的好處。他沒有明說,但是干這行時間久了,聊幾句就能知道深淺,我確定他是洗錢的。

    有合作了十幾年的中間人介紹,加上好處也算豐厚,我就將他的畫留下了。”

    閆儒玉問道︰“你那時候知道畫是贗品嗎?”

    “知道,洗錢嘛,贗品也一樣用。”

    “那為什麼又把畫還回去了?”

    “不是我要還,是郭亮打電話來,提出要把畫拿回去,反正就是不賣了。”

    “你以前見過郭亮嗎?”

    “見過,除了第一次談價錢是周鵬親自來的,之後的所有手續都是郭亮跟我對接的,他是周鵬的助理,能代表周鵬。”

    “郭亮什麼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我看看啊,你等會兒。”經理拿出手機翻看著通訊記錄,不一會兒就將手機遞給閆儒玉,並指著其中一條通訊記錄道︰“就是這個。”

    “案發當天中午2︰40。”閆儒玉記下了這個時間。

    經理有些擔憂地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了?”

    “周鵬死了。”閆儒玉沒打算瞞著拍賣行經理。

    經理一听,也是吃驚不小,“死了?怎麼會死了呢?”

    閆儒玉沒回答他,繼續問道︰“郭亮是那天突然給你來電話的嗎?”

    “也不算突然,前一天他就來過電話,說是周鵬又不想賣畫了。我當然有點不願意,畢竟走了一遍手續,他們這麼干不是玩我嗎。好在這兩個人做事還算敞亮,畫雖然不賣了,我還是能拿到二十萬的勞務費,我就答應了。”

    “突然不賣了?”閆儒玉皺眉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這幅畫賣出去了,錢會直接進入周鵬的賬戶嗎?”

    “當然,我們是正規拍賣行。”說出這句話,經理表情訕訕,不過他很快又恢復如常,繼續道︰“周鵬會安排好買畫的人,用現金買下這幅畫,交易完成後,我們會將錢打進周鵬的一個賬號。”

    “也就是說,若是有人想得到這筆錢,就必須阻止這次交易,否則一旦交易完成,現金成了周鵬賬戶上的數字,再想得到這些錢就難了。”

    經理不無精明地問道︰“你所說的有人,是指郭亮嗎?”

    閆儒玉卻已經起身,公事公辦道︰“出了這道門,今天的事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希望你也能做到。”

    “當然,當然。”經理忙不失迭地起身,客客氣氣地將閆儒玉送出了公司大門。

    閆儒玉回到車里,點了一根煙,撥通了吳錯的電話。

    電話那頭,吳錯道︰“跟萬露所說的一樣,陽台上有放過東西的痕跡,而且痕跡很新。”

    閆儒玉則是直接篤信道︰“凶手就是郭亮。”

    “可我們沒有證據。”

    “那麼大的一筆現金可不好藏,你能搞到搜查令嗎?”

    ……

    下午3︰00,周鵬公司,郭亮的辦公室內。

    閆儒玉、吳錯與郭亮相對而坐,閆儒玉和吳錯的狀態很放松,倒是郭亮滿臉的吃驚。

    “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他竟然死了,誰會殺他呢?”說起周鵬,郭亮一臉的惋惜。

    閆儒玉開門見山道︰“我們懷疑周鵬為了挽救瀕臨破產的公司,伙同女友萬露截胡了幾起刑事案件的贓款,因為擔心事情敗露,萬露于家中殺死了周鵬。”

    “這也太……”郭亮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件事,愣了一會兒對閆儒玉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9
第二一章 黃雀(7)

    “據我們了解,你和周鵬住在同一小區,且案發當天小區監控拍到你曾經開車去過周鵬家里……”

    郭亮打斷吳錯道︰“我的確開車去過周鵬家,他送到拍賣行的一幅畫被人退回來了,我去取了畫,打算給他送到家里去,結果我敲門卻沒人開。我在他家門口停留了幾分鐘,給周鵬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有接,我就回家了。第二天我還去過他家呢,看到門口的警戒帶,我才知道出事了。”

    “你不用緊張,”閆儒玉伸出一只手,沖郭亮壓了壓,“我們想搜查一下你的辦公室、家里,哦,對了,還有你的車。盡早洗清你的嫌疑,我們也好落實萬露的罪名。”

    郭亮胸有成竹道︰“沒問題,周鵬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希望你們盡快抓住凶手。”

    郭亮的車已經有些舊了,車身上有幾道刮痕,看起來他不是個愛惜車子的人,可是車子的後備箱卻格外干淨,里面只有一瓶潤滑劑和一把清洗車子用毛刷。

    吳錯站在後備箱前估量了一下,這個空間能裝下周鵬的尸體!

    郭亮默不作聲地站在吳錯身邊,眼楮緊盯著吳錯的每一個動作,他知道閆儒玉正在觀察自己,表情盡量顯得放松。

    吳錯仔仔細細地檢查後備箱,就連毛刷上的毛都細細篩查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

    他不死心地轉戰車內,半小時後終于在後排座位的腳墊花紋凹陷處發現了一星疑似血跡的痕跡,那痕跡之小肉眼幾乎不可見,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還是被吳錯發現了。

    吳錯當即取證,“接下來就要看老徐的檢驗結果了。”

    閆儒玉和吳錯離開的時候,郭亮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盡量用微笑掩飾,卻更加不自然。

    “已經派人盯著這小子了,他覺得事情敗露,有可能潛逃。”吳錯道。

    回到市廳,負責搜查郭亮家的兩名刑警率先傳回好消息︰

    他們在郭亮家發現了數張快遞單,是從郭亮現在的住址寄往老家的快遞。

    刑警及時聯系快遞公司,對這些包裹進行了檢查,結果發現包裹里正是失蹤的贓款。

    “總管能抓人了!”經過48小時幾乎不眠不休的奮戰,黃雀案終于有了結果。

    審訊室內,郭亮在證據面前不得不承認了謀殺周鵬並企圖嫁禍萬露的罪行。

    “還能因為什麼,錢唄。就憑周鵬那個草包,公司怎麼可能發展那麼迅速,還不是因為我沒日沒夜地幫他。公司面臨危機,又是我幫他想主意,利用萬露是刑警的便利,趁著萬露在家中電腦上登錄微信忘了退出,在電腦上監控幾個辦案群組的聊天記錄,提前你們一步拿到贓款。

    我的想法是,既然有這個方便,就多撈點錢,可是周鵬這個死腦筋不同意,對他來說,撈夠挽救公司的錢就足夠了,憑什麼?我冒著風險和他一起犯罪,他撈到一千萬,我什麼也沒有。

    既然他不為我考慮,那我干脆殺了他,把殺人的罪名嫁禍到萬露身上,錢就都是我的了。

    我知道周鵬在服用抗抑郁的藥物,藥物使他易怒,于是那天我先是趁他不注意用他的手機給萬露發了一條帶有羞辱意思的微信消息,接著又把萬露從他的微信好友中刪除,還把萬露的電話號碼拉黑。我知道,以萬露的脾氣,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來把事情問個清楚,等我從辦公室窗戶看見萬露的車進了公司,就假裝無意看見,並且告訴周鵬萬露來了。

    周鵬很驚訝,但他也看到了萬露的車,于是他一邊給萬露打電話一邊下樓去車庫接她,結果果然如我料想,萬露和周鵬大吵一架,當我去到車庫的時候,萬露已經負氣離開,我就用事先準備好的登山繩勒死了坐在車里生悶氣的周鵬,並且把他的尸體藏在了車里。

    然後我就去了拍賣公司,拿回了用來洗錢的畫。

    我原本想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把周鵬埋了,畢竟他有抑郁癥,無論是走丟還是自殺都說得過去,萬一哪天尸體被人發現了,因為周鵬和萬露的爭吵、分手,警方首先懷疑的也肯定是萬露。

    可等我去周鵬家拿那些錢的時候,我又改變主意了,我不想提心吊膽地活著,我想親眼看到萬露被認定為凶手,看到周鵬的案子結案,這樣我以後的生活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所以我把周鵬的尸體放在了家里,又趁著下午萬露發現尸體的時候混在圍觀的人群里,趁亂把那根勒死周鵬的繩子放在了她車子的後備箱里。

    我原本以為,憑著作案的繩子和他們那天吵架的事實,足夠你們給萬露定罪了,沒想到……”

    吳錯拿起桌上的幾張快遞單,念出了一個地址,那是邊陲某地的一個偏遠農村。

    “這是你的老家。”吳錯道。

    郭亮無聲點頭。

    “如果不是周鵬給你施展能力的機會和平台,你能在京北市買房買車嗎?”

    僅一個問題,就讓郭亮垂下了頭,像一只吃了敗仗的公雞。

    郭亮的犯罪動機令人唏噓,不知多少人因為貪欲而眾叛親離兄弟反目,郭亮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世上之所以有法律,有執法者,大概就是要守住生而為人的最後底線吧。

    審訊室外,閆儒玉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徐行二將一份比對報告遞給吳錯。

    “經過比對,郭亮車里的血跡與被害人周鵬dna一致,可以認定凶手了。”

    一周後,萬露徹底洗脫了罪名,不過,由于她的失誤致使刑偵工作受到巨大影響,甚至還鬧出了人命,組織上對她進行了處罰,要不是她以往破案雷厲風行,頗有能力,差點就從市廳下放到街道派出所了。

    案子破了,吳錯總算能回家補個覺了,剛倒頭睡了八個小時卻又接到了廳里的電話。

    電話那頭,法醫科長徐行二道︰“牛頭山出命案了,一家四口被殺,上面派咱們去一趟。”

    迷迷糊糊的吳錯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一家滅門慘案?!”

    “听說是的。”

    吳錯一骨碌爬起來,涼水洗了把臉就往市廳趕。

    進了市廳大院,徐行二和閆儒玉已經在一輛警車前整裝待發了。 本帖最後由 a0981585211 於 2018-1-2 23:00 編輯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0
第二二章 牛頭山滅門案(1)

    牛頭山位于京北市西約80公里,屬于京北市與鄰省交界的地帶。

    徐行二當法醫二十多年了,經手大小案件無數,京北市周邊早已跑遍,閆儒玉和吳錯倒是第一次去牛頭山,徐行二就給兩人當起了導游,還講起了從前在牛頭山破過的案子。

    “94年那起無頭案你們听說過嗎?”徐行二道。

    吳錯搖了搖頭,94年那會兒他應該正在上幼兒園大班。

    倒是閆儒玉一邊開車一邊道︰“牛家三兄弟被殺,凶手殺人後把人頭砍下來煮熟,帶到林子里喂野狗,是嗎?”

    “這得有多大的仇啊?!”吳錯道。

    徐行二點點頭,“那會兒我剛參加工作,師傅帶著我去現場,我對那個案子印象可太深了,慘啊!三兄弟晚上湊在瓜地窩棚里,一邊看瓜一邊打牌,第二天中午,老大媳婦覺得不對勁兒,怎麼這時候還不回來?去地里一看,三個人全死了,整個窩棚都讓血染紅了,三顆人頭全都不見了。”

    “後來呢?凶手是誰?”吳錯問道。

    “凶手是同村的一對父子,父親將近40歲,兒子也快20了。因為他們是外來戶,且兩人都是啞巴,總是受牛姓人家的排擠欺負,尤其是被殺的牛家三兄弟,這三人平時可以說以欺負啞巴父子為樂,所以才慘遭殺害。”

    吳錯不由咂舌,“牛頭山地方不大,一出事就是大事啊,20年前三兄弟被殺,現在又是一家*****想想就得慌。”

    “人民公僕還怕這個?”閆儒玉撇撇嘴,又在後視鏡里對吳行二道︰“當年牛家三兄弟的案子我只是略有耳聞,具體的情況卻不清楚……”

    “你是想問破案經過?”徐行二道。

    這下,閆儒玉和吳錯一起點頭,就像兩個警校學生。

    “20年前不像現在,那時候沒有這麼多先進的刑偵手段,像dna檢測啦,監控攝像啦,都沒有。通過尸檢,我們發現尸體頸部的刀傷很長,傷口明顯一側深,一側淺,且有兩處刀傷帶有拐彎。”

    “拐彎?”

    “這個沒法具體描述,總之就是和一般的刀傷不一樣,你要知道凶器是鐮刀就明白了。”

    “鐮刀……”吳錯伸手比劃了幾下,就像手里真的拿著鐮刀似的。

    “因為鐮刀是7字形的,會形成特有的一側深一側淺的傷口,而且能在頸部留下半環狀的傷口——也就是所謂能拐彎的傷口。”閆儒玉解釋道。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徐行二繼續道︰“另外,我們在現場——也就是牛家的西瓜地發現了幾枚比較清晰的腳印,還有瓜秧被踩壞的痕跡,通過腳印我們確定凶手是兩個人。

    還原了凶手進入和離開現場的路線後,我們發現凶手是從牛頭山村方向來到現場的,殺害牛家三兄弟以後,又向著牛頭山村方向離開,由此推斷凶手很可能是本村人。”

    “同村?那嫌疑人範圍就縮小了不少。”吳錯道。

    “說是這麼說,但凶手下手特別干淨利索,始終沒找到直接證據,而且三顆人頭也一直沒找到。像這種大案,上面限制了破案時間,我師傅急得起了一嘴大水泡。

    當地派出所也著急,組織村民配合調查,讓我們挨家挨戶地檢查鐮刀,一遍排查下來,幾個與牛家三兄弟交惡的人卻都排除了嫌疑。

    啞巴父子也在我們的嫌疑人名單上,但啞巴家的鐮刀很舊,看起來好幾個月沒用,已經生了銹,就連刀柄的木頭都裂縫了,顯然不是凶器。

    案子沒有進展,我和師傅幾乎天天住在村里。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案發後的十三天,鄰村有集市,好多村民大清早就去趕集了,村民陸續回來的時候,有人買了一把新鐮刀。

    這倒是讓我們受了啟發,我和師傅就趕到集市,找賣農具的打听——那會兒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我們給賣農具的看了幾組嫌疑人照片,問他這些人里有沒有最近買過鐮刀的,你猜這麼著?賣農具的老大爺一下子就把小啞巴指了出來。

    老大爺說那大概是幾個月前,兩個啞巴從他這兒買走了兩把鐮刀,當時小啞巴搶著拎東西,生怕他爸累著,特別孝順,老伯還在心里想︰這麼好的孩子是個啞巴,可惜了!所以印象比較深。

    有了這條線索,啞巴父子瞬間成了重點懷疑對象,他們也察覺到了異樣,開始裝聾作啞——你們別笑,我這形容還是很貼切的,原本我們還能憑手勢簡單交流,可是一比劃買鐮刀的事兒,他們不懂,要麼胡亂比劃一通。為這個案子還專門從市里找來一位手語老師,可人家愣耍賴,老師也沒轍。

    雖然交流上出了障礙,但兩人的態度更讓我們確信,凶手就是他們!”

    “可是沒證據啊,”吳錯道︰“凶器沒找到,現場痕跡也不是直接證據,沒法定罪啊。”

    徐行二點頭繼續道︰“的確是難,不過一處細節還是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什麼細節?”

    “有一天晚上睡不著,我躺在床上,腦子里不自覺地過起了跟啞巴父子打交道的畫面,我就想起來,第一次去他們家的時候,小啞巴正蹲在院子里刷鍋,那是一口挺大的鐵鍋,當時正好是飯點兒,誰也沒留意,可是一琢磨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兩個人有必要用這麼大一口鍋嗎?

    更重要的是,鍋里沾了一層油,就是那種發白的動物油脂,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進屋的時候父子倆才剛吃過飯,碗還沒收呢,兩人的飯菜要多清淡有多清淡,一點油水都沒有。

    我想到一個可怕的情況︰人頭可能被煮了。”

    徐行二講述得抑揚頓挫,吳錯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大概是想調整氣氛,他打開了車載收音機。某男科醫院廣告突兀地在車里響起,吳錯只得尷尬地又將收音機關上。

    正開車的閆儒玉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吳錯直接忽略,一本正經地問徐行二道︰“可還是沒證據啊。”

    “那時候的農村沒有下水道,夏天洗衣服、洗鍋的髒水就直接潑在院子里,我和師傅幾乎是一寸一寸地將啞巴家的院子翻了個遍,你別說,就在啞巴家經常潑髒水的地方,還真讓我們找到了三塊特別小的骨頭渣。”

    徐行二拿兩根指頭捏著一道小縫比劃道︰“就這麼大點兒。那會兒的技術不比現在,別說dna鑒定了,就是想確認這骨頭是人的還是動物的都難。

    案子就此成了懸案,案宗、三塊碎骨,還有死者的dna檢材全部保存了起來,直到我師傅退休那天,市里引進新技術,建了全國第一個dna檢測實驗室,師傅將舊案的材料送檢,確認三塊骨渣與三名死者中兩人的dna匹配。

    時隔整整14年,懸案終于告破,證據鏈完整,啞巴父子歸案,凶手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1
第二三章 牛頭山滅門案(2)

    徐行二的講述讓車內三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最終還是吳錯總結道︰“懸案告破,這是好事。正義有時會來得遲一點,但它不會缺席。”

    閆儒玉笑道︰“這話听著可有點耳熟。”

    吳錯也笑,“我也覺得。”

    說話間車子已接近了牛頭山村。牛頭山村以種植西瓜為主,幾年前這里引進了新品種無籽西瓜,又甜又水靈,一到夏天,京北市的市民買西瓜都要先打听︰是不是牛頭山的?簡直供不應求。

    正因如此,牛頭山的村民很快脫貧致富,就連新聞里都報道過。

    正值隆冬,車子行駛在省道上,兩旁盡是空曠的土地,此時正是農民最閑的時候。

    遠遠看見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在村口朝著他們的車子招手,閆儒玉將車停在村口。那民警打開車門,坐進來,自我介紹道︰“我叫王思淼,現場不太好找,所長讓我在這兒接你們。”

    “行,那你指路。”

    在村子里七拐八繞了一陣子,幾人剛下車,就有一名40多歲的矮胖警察迎了上來,王思淼趕緊道︰“這是我們錢所長。”

    眾人相互問好,簡單自我介紹。

    閆儒玉和吳錯這才知道,徐行二和這個錢所長也有些交情,看樣子是20年前辦案的時候兩人配合過,如今都已人到中間,不禁感慨幾句。

    吳錯先問道︰“現場沒動過吧?”

    “沒有,我們一直在這兒保護,就等你們來勘察現場呢。”王思淼道。

    閆儒玉問道︰“誰發現的尸體?”

    王思淼又道︰“是這家小孩發現的,孩子一直在這兒跟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一起住,偶爾去同村的姥姥姥爺家住兩天。昨晚上孩子去姥姥姥爺家住,早晨老爺去趕集買了排骨,姥姥把肉洗好切好,讓孩子提了些肉送回來,結果孩子一進家門就發現四口人都被害了……哎!才9歲,真可憐!”

    吳錯也有些動容,問道︰“孩子現在在哪兒?”

    “送回姥姥姥爺家了,我的同事留在那兒做一些詢問。”

    吳錯和閆儒玉穿上鞋套,戴上手套,這才走進了現場。

    死者家的二層小樓像是新蓋的,樓外的一層白色瓷磚閃閃發亮,院子里的水泥地也掃得很干淨,可見這家女主人很勤快。和大部分農村小院一樣,死者家的廚房和衛生間蓋在院子里,廚房在院子西側,衛生間在院子東側。

    進得堂屋,門口翻倒著一個用塑料袋套著的飯盆,飯盆里滿滿當當的排骨從塑料袋的開口處滾出來,散落在地上,應該是驚慌失措的孩子扔掉的。堂屋右側一間房是爺爺奶奶老兩口的臥室。此刻,頭發花白的奶奶正俯臥在門口,上半身在堂屋,下半身在臥室。

    奶奶身下的一灘血順著地面一路流淌到堂屋,靠近堂屋門口的血跡已經被蹭花了,孩子肯定被這樣的場面嚇壞了。

    堂屋天花板、牆面、地上有許多噴濺狀的血跡。

    吳錯只看了一眼血跡分布就道︰“割喉,一刀斃命。”

    徐行二對奶奶的尸體進行了初步檢查,印證了吳錯的推斷。

    據說有經驗的痕檢專家只現場的血跡,就能還原凶案發生的全過程,甚至能還原被害人是被什麼樣的凶器所傷,傷到了哪里,以及凶手的體貌特征。

    吳錯顯然還算不上痕檢專家,卻也正在向著這個方向靠攏。

    徐行二檢查了死者關節的僵硬程度,又費力地抬起尸體的頭部,看了一下眼楮,“尸僵高度發展,大關節僵硬,角膜高度混濁,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在12小時左右,也就是昨天深夜。”

    進入堂屋右側臥室,只見老爺子的尸體仰臥在床上,床上的被褥被血染得通紅,天花板、牆面上依然有許多噴濺狀的血跡。

    看尸體的形態,老人曾在死前掙扎過,雙手上滿是血跡,說明他曾試圖捂住脖子上的傷口以進行自救。

    徐行二上前檢查了一下,“還是割喉,一刀斃命,凶手相當老辣呀!”

    沿著堂屋深處的樓梯上到二樓,二樓是男女主人的臥室,男主人依舊是死在床上,死時的狀態和樓下的老人幾乎一樣。

    “沒有翻動的跡象,”閆儒玉打開衣櫃,抽出其中的一個抽屜,從中拿出一疊錢道︰“五千……凶手沒有拿走唾手可得的錢,說明不是圖財……嗯?這是什麼?”

    錢下面的一張紙條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他拿起紙,讀道︰“收條。今收到牛杰賠付貳萬元整,牛超凡承諾以後不再追究牛德亮誤傷牛二男眼楮的事。2016年12月14日。”

    跟著三人一起進屋的王思淼道︰“牛杰就是這家的男主人,死在床上這位,看來他兒子牛德亮——也就是發現尸體的小孩兒——誤傷了牛二男的眼楮。牛二男也是本村的小孩,牛二男的爸爸牛超凡接受了牛杰的2萬塊賠款,看來這件事已經私了了。”

    閆儒玉道︰“看收條上的日期,事情是近期發生的,不知牛二男的眼楮傷到了什麼程度,如果傷得嚴重,2萬塊可治不好。或許這件事會使兩家產生很大的矛盾。”

    “行,我們摸排走訪的時候會多留意牛超凡家。”

    幾人說話間,吳錯一直在觀察地上的血跡。

    地上有一處明顯是拖拽留下的血跡,從床邊一直延續到樓梯處。

    “女主人不在這兒。”吳錯道。

    吳錯沿著拖拽狀的血跡下樓,直走到堂屋大門口,血跡戛然而止。

    門檻上倒是留下一塊血跡,像是有人踩了一腳,但因為只有2、3厘米寬的一截,即便真是足跡鑒定價值也不大。

    王思淼解釋道︰“我們這兒昨晚上下了一陣暴雨,估計屋外的血跡都被沖刷干淨了。哦,對了,女主人的尸體是在廚房發現的!”

    吳錯應了一聲,走出堂屋來到院子里,他站在院內環視一圈,又仔細觀察了從堂屋到廚房門口的地面,的確沒有任何痕跡。

    打開廚房門,吳錯大吃一驚,他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院子里喊道︰“你們快來看!”

    閆儒玉、徐行二、王思淼下樓,只見吳錯站在院子里,正愣愣地看向廚房里面,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了?”閆儒玉趕到吳錯身旁,只往廚房里一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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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牛頭山滅門案(3)

    一進廚房左手邊是灶台,灶台再往里是堆積得整整齊齊的蜂窩煤。

    右手邊是一張破舊的木桌,木桌上架著菜板,一把菜刀斜躺在菜板上,菜刀上還沾著幾星已經干了的白菜葉。菜板往里是一個老舊的木質碗櫃,碗櫃里大大小小的碗盤摞得整整齊齊。

    女主人仰面躺在中間的過道,頭沖屋內,腳沖屋門,只穿著內衣,一把黑黝黝的煤鉗子倒在女主人身旁。

    她的死相十分可怖,身體呈現向後拱的姿勢,似乎在竭力躲避著索命的厲鬼,瞪大了眼楮,眼球甚至都有些向外凸起,嘴大張著,嘴里一片焦黑,焦黑的舌頭豎著,像一座死氣沉沉的墓碑。

    女主人的脖頸正面有一個裂口,不,與其說是裂口,不如說是破洞更貼切。那個位置的皮膚像是被某種野獸撕咬開了一般,猙獰地洞開著,破洞內也是一團焦黑。

    廚房狹**仄的空間內充斥著一股被燒焦的肉味,混雜著因為剛下過雨而潮濕的空氣,讓人每呼吸一次都覺得非常不爽,仿佛呼吸道里被糊上了一層煤煙。

    吳錯首先走進廚房,一邊走一邊對各處痕跡拍照取證。吳行二緊隨其後,走到尸體跟前彎腰仔細觀察尸體的口腔和脖頸處的傷口。

    很快,吳行二將拎在手中的勘察箱放在了一旁的菜板上,從箱子里拿出鑷子,一邊用鑷子在尸體嘴巴里尋找著什麼,一邊道︰“死前受過虐待,凶手往她的口中塞入了火炭。”

    話音剛落,徐行二便用鑷子捏出了一塊硬物,正是沒有完全燃燒的煤炭。

    在場其余三人看著徐行二動作,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吳錯湊到跟前看了一眼,就扭過臉去。

    “我的天!舌頭都燒斷了!”吳錯道︰“你們知道我想起什麼了嗎?”

    “什麼?”

    “拔舌地獄,專門懲罰那些有口舌罪過的人。”

    眾人相顧無言,唯有閆儒玉吐了吐舌頭,吳錯翻了個白眼道︰“某些人,不必對號入座。”

    閆儒玉尷尬地咳了一聲。

    吳錯走出廚房,來到堂屋門前,一邊檢查門鎖道︰“門鎖有被撬的痕跡,鎖孔外有好幾道劃痕,可見撬鎖的是個生手。”

    吳錯又檢查了院門,發現院門上的鎖並沒有被撬的跡象,但因為院牆不過一人半高,想要翻過院牆並不難。

    看完一圈吳錯總結道︰“從現場情況推測,凶手的作案軌跡是這樣的︰

    翻牆進院,撬鎖進門,進入一樓左側的臥室後,先向睡在臥室的老年男性下手,但掙扎還是驚醒了老年女性,她驚慌地跑向門口想要呼救,被凶手阻止並殺死。

    接著凶手來到二樓,殺死男主人,並將女主人從床上拖下,一路拖行至廚房,打開爐膛,用煤鉗子夾出燃燒的煤炭,塞進女主人嘴里,最後在廚房將女主人殺死。”

    徐行二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過現在有個問題,女主人被一路拖行,她是否呼救了?周圍有沒有人听到呼救聲?如果她沒有呼救,又是為什麼?這個問題恐怕得等詳細尸檢才能有答案。”

    王思淼道︰“我們走訪了附近村民,沒有人發現異常。”

    徐行二招呼三人幫忙抬尸,將四具尸體全部裝進尸袋,抬上車子。

    王思淼道︰“就近的殯儀館已經聯系好了,可以去那兒驗尸,我先將尸體送過去。”

    徐行二本想跟王思淼一起去殯儀館,卻被錢所長攔了下來,“怎麼?到我地盤連頓便飯也不吃?”

    徐行二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到了飯點,客隨主便,就答應了下來,錢所長開車帶著三人到了村口的一家小飯館,四人落座,錢所長點了幾個菜道︰“窮鄉僻壤沒啥好吃的,就來點農家菜對付對付吧。”

    吳錯趕緊道︰“您太客氣了,多謝招待。”

    徐行二不愧跟錢所長並肩破過案,兩人之間倒是沒什麼虛禮。

    錢所長開門見山道︰“娘的,這地方真邪門,平時一點事兒不出,就連小偷小摸都很少,一出事就是大事。”

    徐行二問道︰“你的意思是,牛頭山村在附近算治安好的?”

    “何止是好?本縣下轄六個村,就屬牛頭山村事兒最少。”

    吳錯皺眉道︰“恐怕不是案子少,而是村民有事還是喜歡私了。”

    吳錯將在死者家發現的紙條向錢所長簡單說了一下,又道︰“像這樣的傷人事件,最妥當的做法當然是報案,進行正規的傷殘鑒定,私了很可能留下後患。”

    錢所長道︰“你說的情況的確存在,咱們關上門來說幾句實話,牛頭山村的案子少,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村子里人排外。

    你們也知道,村子里大部分人姓牛,要論起來都是沾親帶故的,有什麼事自然不願意讓外人插手。

    這兩年村里靠種植西瓜富裕起來了,還稍微好一點,從前……從前的時候老徐應該記得,20多年前你來辦案,村民自發組織起來捉拿凶手,要給牛姓三兄弟報仇,好幾個外姓人差點被沉了水塘,要做通他們的工作多不容易啊。”

    徐行二點頭道︰“沒錯,我記得村東頭有座祠堂,當時幾個外姓人就是被綁在祠堂里,其中也有啞巴父子。”

    錢所長道︰“要我說啊,人在做天在看,成天的仗勢欺人,早晚遭報應。”

    遭報應的人自然是指被啞巴父子殺死的牛姓三兄弟。

    錢所長的觀點雖有些偏激,卻也正說明他是個有血性的警察。他是執法者,同時他自己也有一套對善惡的評判標準,這套評判標準或許有幾分江湖氣,卻又充滿人情味兒,所以他才會對啞巴父子抱有一些同情。

    “普法工作還得加強啊!”

    徐行二用一句听起來像官腔,實際上卻是大實話的發言結束了這頓飯。

    四人駕車約莫三十分鐘,趕到了縣殯儀館,尸體已經躺在了解剖室。

    縣殯儀館的解剖室條件不比市局,解剖室沒有窗戶,通風全靠一個巴掌大的排氣扇。

    好在現在是冬天,且尸體尚未腐敗,若是在這里對高度腐敗的尸體進行尸檢,法醫倒是沒什麼怨言,可要苦了配合法醫拍照取證的刑警。

    徐行二取出三套解剖服,自己穿一套,又給吳錯和閆儒玉一人手里塞了一套。

    “你倆打下手。”

    吳錯和閆儒玉對視一眼,老徐真不愧當了一輩子法醫,一進解剖室就拿出了在自家地盤上發號施令的架勢。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3
第二五章 牛頭山滅門案(4)

    對三具死于屋內的尸體尸檢速度比預想要快。凶手下手太過老練精準,三具尸體渾身上下只有脖頸的一處刀傷。

    只一刀,就精準地切斷了氣管和動脈。

    徐行二先是對兩名男性死者進行了尸檢,除了確定死亡時間在晚上3︰00到4︰00,凶手慣用右手,凶器是一把鋒利的長刀,就再無任何有價值的收獲。

    “專門攻擊脖頸,且擅長用刀,在農村符合這種條件的人應該是……屠夫?”吳錯自言自語與道。

    閆儒玉點點頭,又補充道︰“來的路上我看附近有挺大一片山,或許還有獵戶?”

    “這年頭,但凡野生動物,除了老鼠蟑螂,哪兒還有不受保護的?就連兔子都不讓打了,獵戶?早就沒了吧?”

    閆儒玉道︰“以打獵為生的人的確已經很少了,手藝卻不見得失傳了。我記得幾年前有一起案件,凶手持刀殺人,而且是連環作案,手法極其干淨老練,和咱們手上這起案子一樣,也是割喉,警方甚至懷疑是職業殺手作案。

    等凶手歸案一審才知道,凶手的爺爺是個老獵戶,他從小跟著爺爺在山里長大,曾經憑一把刀在數十只狸貓的圍攻下死里逃生,一身用刀的本領是從小就練出來的。

    就是因為想到這個案子,我才覺得凶手有可能是獵戶,或者具備一定狩獵本領的人。”

    吳錯咂舌道︰“嘖嘖,老閆,你不愧是本兒活案宗。”

    三人稍微休息一會兒,徐行二繼續解剖兩名女性尸體。

    很快,他就在老太太的尸體上有了新的發現。

    “兩名男性死者脖子上的傷口均是左側較淺,一般傷口開端較淺,也就說說凶手是自左向右劃出了這道傷口,因此可以推斷凶手慣用右手。

    可是老太太脖子上的傷口與兩名男性死者的方向剛好相反,你們看,要麼出于某種原因凶手這次用的是左手,要麼凶手是在老太太身後進行的攻擊。”

    吳錯道︰“是從身後攻擊的!如果凶手站在老太太身前,必然會有一部分噴濺的血被凶手擋住,可是現場噴濺狀的血跡十分連貫,說明凶手當時在老太太身後。”

    徐行二繼續道︰“傷口從脖頸正中開始,到左側耳根結束,一路上挑,說明凶手比被害人高出許多,我們只需要根據傷口角度進行一次模擬,就能知道凶手的大致身高……”

    徐行二說話時,吳錯已經積極地拉過閆儒玉,自己站在閆儒玉背後,手拿一支圓頭鑷子模擬凶器,躍躍欲試地在閆儒玉脖子上比劃起來了。

    “當然,也可以根據公式推算。”徐行二終于說完了後話。

    閆儒玉眼疾手快地躲開吳錯的攻擊道︰“死者身高162,目測傷口的角度,凶手至少比死者高出20公分,也就是說,凶手是一名身高在182以上的身手矯捷的……應該是男性。”

    對最後一名女性死者——也就是在廚房發現的女主人進行尸檢,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許多,看到女主人大張的嘴,那黑洞洞的口腔似乎是連通生死的甬道。

    每每看到她的樣子,吳錯耳邊仿佛能听到她的哭喊哀求。

    相比之下,徐行二和閆儒玉就從容多了,閆儒玉還調侃道︰“咱們的吳兔子嚇得耳朵都豎起來了。”

    吳錯瞪了閆儒玉一眼,終于也湊上前來。

    徐行二先是對尸體的頭部及體表進行檢查,“身體發青紫,尸斑呈暗紫紅色,眼結合膜點狀出血;口唇、指甲紫紺,這些都是窒息特征。尸體雙手手指和手掌,以及手臂、前胸處皆有燒傷,這應該是掙扎反抗留下的,他想要阻止火炭靠近自己。”

    閆儒玉一邊對死者雙手上的傷拍照取證,一邊補充道︰“手上的傷口,尤其是指尖的……或許她想把口中的火炭拿出來。”

    徐行二點頭繼續道︰“尸體身上有多處磕踫傷、擦傷,說明死者生前曾劇烈地掙扎過。”

    接著,徐行二對口腔內及頸部的傷口進行檢查和清理。

    蜂窩煤碎塊被一點點地清理出來,那些與皮膚粘連的煤灰也被沖洗干淨。

    發現死者呼吸道內有一塊煤炭,取出煤炭後,呼吸道內涌出淤血。

    “窒息死亡。”徐行二給出結論,又道︰“從傷口被灼燒的形態來看,凶手不僅向死者口中塞入了火炭,還直接向死者喉嚨處的傷口塞過火炭。”

    “怎麼看出來的?”吳錯問道。

    徐行二解釋道︰“如果火炭是通過口腔進入喉嚨的,那應該是由內向外的灼燒,外部的燒傷會比內部輕,但是你看這里的傷口,尸體喉嚨處的傷口外側也被嚴重灼傷,甚至比內部的傷更嚴重,而且……你看這里,口腔到喉嚨中間的一段沒有被灼傷!”

    閆儒玉盯著傷口思索了一會兒道︰“凶手先割斷了女主人的氣管,致使她不能呼救,卻也不會立即死亡,接著將女主人從二樓臥室拖拽到廚房。

    凶手打開爐膛,用煤夾子夾出火炭,他應該是想要逼迫女主人吞下火炭,女主人拼命掙扎,使得凶手無法得逞,于是凶手干脆將火炭塞進了死者喉嚨處的傷口,當死者漸漸喪失反抗能力,凶手最後才將火炭塞進了死者口中。”

    吳錯皺眉道︰“其余三名死者都是一刀斃命,唯獨對女主人……這是……典型的仇殺啊!顯然凶手對女主人懷有巨大的仇恨……會不會跟性有關?”

    檢查過女子陰部以後,徐行二道︰“沒有遭受性侵的跡象。”

    在打開女子胸腹腔進行檢查時,再次有所發現。

    “死者上腹內有出血,出血來自于……脾髒破裂。”

    徐行二摘下了死者的脾髒進行觀察。

    閆儒玉眯了一下眼楮道︰“據統計,人體在受到外傷暴力時,脾髒受傷的概率比其它器官高出3倍,脾髒是人體最為脆弱的器官。

    我見過最匪夷所思的案例,兄弟倆在家鬧著玩,哥哥把弟弟夾在門後,兩人推門比力氣,結果硬是把弟弟擠得脾髒破裂。”

    “的確,”徐行二點頭道︰“凶手為了制服死者,應該是下了死勁兒騎坐在死者身上。”

    閆儒玉再次仔細檢查死者的指甲縫,“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一點證據都沒留下?”

    “還真沒有,”閆儒玉有些失望,又不死心地去檢查死者的衣物。

    女主人的尸體被發現的時候,身上只穿著內褲和胸衣,細細檢查一番卻也沒有發現粘連其他縴維物質。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4
第二六章 牛頭山滅門案(5)

    三人走出殯儀館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錢所長開車來接他們,說是賓館已經安排好了。

    幾人在賓館樓下胡亂吃了碗面,吳錯覺得餓,卻又吃不下,只喝了幾口湯,徐行二和閆儒玉倒是不管那麼多,呼嚕嚕連面帶湯吃了個干干淨淨。

    吃完,閆儒玉去一旁的超市買了幾碗泡面,這才回到房間。

    錢所長給三人開了兩個標準間,每間房兩張床。徐行二知道自己打呼嚕的毛病,很自覺地獨佔了一間房,吳錯和閆儒玉住一間。

    吳錯顯然是累了,倒頭就睡,等他一覺睡醒,首先聞到了環繞周圍久久不散煙味,接著就看到閆儒玉的筆記本電腦開著,游戲凶手是誰正在運行,閆儒玉卻不知去向。

    “老閆?”吳錯起身四下看看,旁邊的床空空如也,閆儒玉不在屋里。去衛生間看看,也不在。

    手機顯示此時是晚上2點多。

    “這家伙大晚上不睡覺干什麼去了?”

    很快,好奇取代了疑問。吳錯坐在閆儒玉的電腦前,既緊張又興奮地搓了搓手。這可是全世界公認的最考驗智力的游戲,第一關之後的關卡究竟長什麼樣?吳錯很想知道。

    在他的手就要踫上鼠標的時候,們開了。

    閆儒玉嘴里叼著煙,手上拎著兩瓶3l的大瓶礦泉水,一開門他就看見吳錯正對自己的電腦“圖謀不軌”。

    閆儒玉皺了皺眉,眼楮緊盯著吳錯伸向鼠標的那只手。吳錯竟一瞬間漲紅了臉,有種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覺。

    “呵呵,那啥……你鼠標有點髒,我幫你擦擦。”

    說著,吳錯拿起鼠標像模像樣地擦了兩下。

    閆儒玉翻了個白眼沒理他,自顧自地打開礦泉水瓶,將里面的水倒進賓館提供的電燒水壺,又打開一碗泡面,只等水燒開。

    他這一擺開要加餐的架勢,吳錯頓時覺得饑腸轆轆。

    “哎哎哎,多燒點水,給我也帶點兒!”

    “帶上你的了。”說著話,閆儒玉關了電腦。

    吳錯撇撇嘴,“就一個游戲,至于嗎?”

    “你又玩不過去,萬一傷了自尊影響破案效率,那就不劃算了。”

    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閆儒玉又開啟了毒舌模式,吳錯深知應對閆儒玉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搭理他,于是吳錯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瀏覽白天在犯罪現場拍攝的照片。

    “有什麼發現?”閆儒玉問道。

    “現場有價值的痕跡只有一處,就是門檻上細長條的一截腳印。”

    “線索少不一定是壞事,至少你可以在一條線索上集中精神。”

    “到也是。”

    吃完面,閆儒玉很快就睡著了,吳錯卻依然盯著電腦屏幕若有所思,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又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清晨,三人驅車趕到村里的時候,正有人在死者家門口又哭又鬧。

    死者家門口拉了警戒線,有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守著。錢所長正滿頭大汗地寬慰哭鬧的兩人,見到徐行二等人來了,忙里抽閑地指著身旁一名穿著比較利落的村民介紹道︰“這位是村支書,對村里情況特別了解,有什麼事直接問他。”

    大概是本村出了這樣的命案,村支書臉上有些掛不住,打招呼也是訕訕的。

    吳錯可不管這些,開門見山地問道︰“村里有穿草鞋的人嗎?”

    村支書被他問得一愣,“這……這東西早就沒人穿了,買都買不到,不過……倒是有幾位老人還有編草鞋的手藝,至于都有誰穿……”

    “請您帶我去見見這幾位老人!”

    “我也去!”

    吳錯和閆儒玉跟著村支書走訪了三位平均年紀超過80的老人,拿到老人編的草鞋,吳錯自己穿上,將鞋底沾上水,在地上走了幾步,又在一處門檻上踩了一腳,與現場照片仔細比對後,他終于對閆儒玉道︰“沒錯,我確定門檻上是草鞋的鞋印。你看這里,如果是看整只鞋的鞋印,就能看出編織的紋路,可是只截取一小截的時候,就全是細小的亂紋,參差不齊,跟現場的情況一模一樣。”

    閆儒玉湊過來看了一眼,“除了男性,身高182以上,身手敏捷,又多了一條線索——草鞋。這形象……江湖氣息怎麼那麼重?”

    吳錯對村支書道︰“我需要一份有草鞋的人的名單,麻煩您跟三位老人溝通一下,請他們回憶一下曾經給誰送過或者賣過草鞋。”

    其中兩位老人耳背,村支書苦著臉又是比劃又是吼地說了半天,總算記下了一份名單。

    吳錯拿過名單道︰“可以將女人、老人去掉。”

    村支書蹭蹭蹭地劃掉了十幾個名字,僅剩的三個名字中有一個格外引人注意。

    牛超凡!

    死者的兒子誤傷了他兒子牛二男的眼楮。

    閆儒玉立即對村支書道︰“牛二男眼楮受傷的事你知道嗎?”

    “咋不知道,還是我給調解的呢,農村娃娃命硬,不是什麼大事。”

    “您還是帶我們去牛超凡家看看吧。”

    牛超凡家大門緊閉,吳錯敲了半天才有一個酒氣燻天的男人從屋里出來開門。

    男人顯然是剛睡醒,頭發凌亂,眼屎都快掉下來了,只穿了一條秋褲,整個人縮成一團。

    “你就是牛超凡?”吳錯問道。

    牛超凡才不管吳錯是不是警察,轉身就往屋里走,一副愛誰誰的樣子,他一邊走一邊不耐煩地對村支書道︰“啥事麼?這麼早過來。”

    村支書道︰“兩位警官來找你了解情況,你啥態度嘛!”

    牛超凡一梗脖子,“我啥也不知道!”

    眼看村支書要急,閆儒玉上前攔了一把,對牛超凡道︰“牛杰一家四口死了,你知道吧?”

    “死就死,關我屁事!”

    “就是跟你有關我們才來找你的,牛德亮把你兒子眼楮弄瞎了,才賠了2萬塊,所以你就殺了他,是不是?!”

    “放屁!”牛超凡大怒,“2萬是不夠我兒子治眼楮,我也想再多要點,但我沒殺人!”

    “那你前天晚上在哪兒?”

    “在家!睡覺!”

    “誰能證明?”

    “我自己在家睡覺,還用得著證明?!”

    “你媳婦和你兒子呢?”

    這下,牛超凡語塞了,他蹲下,垂著腦袋,腦袋幾乎垂進了褲襠里。

    閆儒玉遞給他一根煙,他將煙夾在耳朵上,閆儒玉又遞上一根,他才點上抽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牛超凡嘆了口氣,終于打開了話匣子,閆儒玉和吳錯這才了解了這個充滿苦難的家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5
第二七章 牛頭山滅門案(6)

    “牛二男是我二兒子,我家老大也是個男孩兒,長得可像我了,不過比我聰明多了,看人的時候眼珠子烏溜溜地打轉。

    08年夏天老二出生,我婆娘在家坐月子,老丈人丈母娘都在我家忙活,伺候我婆娘月子,家里亂糟糟的挺鬧心,我就領著老大出去躲清閑,老大說想游泳,天太熱,我就帶他去了水庫。

    我呢,頭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兒,沒游一會兒就我就累了,我家老大倒是玩得挺高興。

    我一看還有幾個同村的小孩也在水庫里玩,就讓他們相互照應著點,我自己躺在岸邊草地上睡一會兒。

    我記得可惜清楚了,半睡半醒的時候突然一陣心慌,好像預感到我家老大要出事兒,可我實在是困,再加上有別的小孩在呢,我就寬慰了自己兩句。

    那一覺可短了,醒來的時候太陽也沒偏過去多少,我坐起來往水庫里瞅,可是瞅了好一會兒都沒瞅我家老大。

    我當時就心慌了,問那些小孩我家老大哪兒去了,小孩兒們也慌了,都說剛剛還在呢,我顧不了那麼多,立馬下水去找。可是水庫那麼大,最深的地方足足三米,哪兒找得到啊。

    有的小孩叫來了村里的大人,村里閑著的人都跑來幫忙了,可是等把我家老大撈上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一點氣兒都沒了。

    我婆娘剛生完老二才三天啊,哪兒受得了這個刺激,從那以後精神就不正常了。前幾年瘋得厲害,我下地干活就得把她栓在家里,不然她就要跑到別人家去找兒子,這兩年老二長大了,我婆娘的病總管好了點,只要不受刺激,她就跟正常人一樣。

    可是,牛杰家那個王八羔子竟然把我家老二的眼楮打瞎了,這是要斷我們的活路啊!我婆娘要是知道這事,她還不得徹底瘋了?

    幸好出事那天我婆娘回娘家去了,我只偷偷跟老丈人說了這事,讓他們無論如何多留她在娘家住一陣子,所以我婆娘沒在家。

    至于我家老二,他一個人在城里醫院呢,我城里家里兩頭跑,昨天回來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兒。本想著干完活再去問牛杰要點錢,結果就看見牛杰家進進出出都是警察,我才知道他家人死光了。

    你們說,我殺他干什麼?殺了他我跟誰要錢去?”

    听完牛超凡的講述,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均是微微搖了搖頭。

    牛超凡的遭遇的確令人唏噓,可這並不能排除他的嫌疑,相反的,因為動機充足,他的嫌疑更大了。

    吳錯問道︰“能看看你的草鞋嗎?”

    “啥?”牛超凡很詫異,好像不敢相信吳錯會提出這個要求。

    “草鞋,你不是有一雙嗎?我想看看。”

    “我哪有什麼草鞋,現在誰還穿那玩意……哎我想起來了,牛伯好像給過我一雙,你們等會兒我去找找……”

    牛超凡轉身進屋,吳錯也跟了進去。不一會兒吳錯手里拿了一雙草鞋出來,他將草鞋鞋底對著陽光,仔仔細細地檢查鞋底。

    “我從來沒穿過,你能看出來啥?”牛超凡抱著膀子道。

    他說的沒錯,那雙草鞋已經被壓得變了形,干巴巴的,鞋底干干淨淨,上面還有一股樟腦球的味道,顯然是剛從衣櫃深處翻找出來。

    吳錯只好道︰“謝謝你的配合,後續我們可能還會向你了解情況。”

    三人向外走,走了幾步,閆儒玉突然停下腳步,又回身問牛超凡道︰“能說說你兒子跟牛德亮打架的具體過程嗎?”

    牛超凡一臉的不耐煩,可他看到閆儒玉遞過來的煙,回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當時我不在跟前,是我兒子捂著眼楮回家我才知道的,倆孩子是在村東頭老槐樹底下打起來的,可恨的是牛杰不承認,非說我兒是被狗咬的,他家那個小王八羔子也跟著撒謊,當時周老太就在老槐樹底下曬太陽,沒想到她也幫腔,都說我兒子是被狗咬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什麼兩個小孩逗狗玩,狗急眼了就把我兒子咬了,沒天理啊!”

    “逗狗?”閆儒玉眯了一下眼楮,對村支書道︰“能帶我們去見見那個周老太嗎?”

    村支書抬頭看了看天,“這時間周老太準出來曬太陽了,咱們就去老槐樹底下,肯定能踫見她!”

    閆儒玉和吳錯跟著村支書往村東頭走,一出牛超凡家的門,吳錯就小聲問閆儒玉道︰“你怎麼知道他兒子的眼楮瞎了?”

    “我不知道,”閆儒玉聳聳肩,“不過是詐他一下。”

    走了幾分鐘就看見了一棵老槐樹,老槐樹底下是一截斷木,一個老太太正眯縫著眼楮坐在斷木上曬太陽。

    老太太雖然一臉褶子,但是皮膚相當白淨,臉上一丁點兒老年斑都沒有,手中一桿煙袋,時不時抽上一口,一雙三寸小腳,昭示著她曾度過的苦難歲月。

    遠遠地,村支書就跟兩人介紹道︰“周老太可不是一般人!快100歲了,耳不聾眼不花。她是牛家最後一任族長的老婆,年輕時候潑辣著呢,文革時期她抓去批斗,打得多狠啊,她男人自殺了,她卻撐了下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跟前,周老太將閉著的眼楮睜開一道小縫,懶洋洋道︰“三個猴崽子吵吵什麼?”

    村支書畢恭畢敬地向周老太問了句好,說明了三人的來意。

    “不是說過了嗎,二男的眼楮是讓狗咬的,怎麼?信不過我老太婆?”

    村支書趕緊賠笑,“哪里哪里。”

    閆儒玉上前道︰“您能跟我說說當時的詳細情況嗎?兩個孩子是怎麼逗狗的,還有,那是誰家的狗?”

    周老太指了指對面道︰“我從那條巷子里往老槐樹底下走,老遠就听見牛德亮嚷嚷,說什麼把狗按住,等我從巷子里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條大黃狗噌地蹦起來,朝著牛二男臉上就是一口,正好咬著眼楮。

    那條狗可真大,跟火燒了尾巴似的,一個勁兒原地打轉,火急火燎的樣子,然後一溜煙就跑走了。”

    “打轉?……著急?……”閆儒玉思忖片刻又問道︰“您知道那是誰家的狗嗎?”

    “那狗個頭可真大……看著可不像是一般的土狗……”周老太一邊比劃一邊沖村支書道︰“村里有誰家的狗有這麼大?”

    村支書想了想道︰“村里沒有,山上有個看林的大個兒,倒是養了一條大黃狗。”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6
第二八章 牛頭山滅門案(7)

   “看林人?大個兒?有多高?”

    “比我高半頭,最少也得1米8,他在山上有個小屋,很少下山,偶爾趕一趟集買點生活必需品。不是本村的,村里人都跟他不熟。”

    村支書特意強調大個兒不是本村人,似乎這樣就能讓牛頭山村少抹點黑。

    閆儒玉可不管他話中的別有用心,一股腦兒問道︰“牛二男眼楮受傷那天附近有集市嗎?大個兒是不是去趕集了?那天咬了牛二男的就是他的狗吧?這個人身手敏捷嗎?還有,他叫什麼?”

    對閆儒玉突然的激動反應,吳錯見怪不怪,村支書卻是听了後頭忘了前頭,最後只是簡短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大伙兒都喊他大個兒。”

    過了一會兒村支書像是又回過了味來,又道︰“我記得這個人會打獵,身手不差。當年村里有幾個小孩進山去玩兒,走丟了,還是他帶著我們去找的,最後發現小孩被困在一處山壁上了,他幾下就爬上去把人救了。”

    吳錯瞄閆儒玉一眼,心想︰讓他說對了,還真是個獵戶,這家伙的嘴開過光吧?怎麼說話這麼準?

    閆儒玉似能看出吳錯所想,回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服了吧?

    “咳咳,”吳錯假裝沒看見,一本正經地對村支書道︰“能帶我們去大個兒的住處看看嗎?”

    “可以可以,就在山上。”

    閆儒玉卻阻攔道︰“多帶幾個人吧。”

    吳錯心領神會,馬上給錢所長打了電話。三人與五名當地派出所的警察匯合,一起向山上進發。

    幾人半下午的時候開始爬山,沒一會兒閆儒玉就喘上了大氣兒,不擅運動的本性展露無遺,吳錯不得不跟在他旁邊,時不時拽他一把。過了一會兒,王思淼看不下去了,也過來扶,弄得閆儒玉很是不好意思,不停道︰“你們先走,我慢慢追你們。”

    日落十分,山間小路終于到了盡頭,一座仿佛來自童話世界的木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對久居城市的閆儒玉和吳錯來說,這樣的景象足以令他們心曠神怡,吳錯甚至懷疑,下一秒會不會從木屋里跑出來七個小矮人。

    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屋內一個人都沒有。

    幾人進屋,首先看到木桌上的半碗稀飯,還有一碟不知是什麼肉,稀飯正冒著熱氣。

    閆儒玉伸手摸了一下碗的溫度,皺眉道︰“人剛走。”

    “不會是看到我們來,畏罪潛逃了吧?”吳錯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給錢所長打電話。山上信號不好,通話內容斷斷續續,對著手機吼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明白,錢所長罵了一句︰“娘的!鑽到林子里還找個蛋!”就指揮手下其余警察前來支援。

    借著夕陽的余光,閆儒玉發現距離小屋不遠處的一塊地上很有儀式感地擺了一圈石頭,石頭圈起來的地方泥土比其它地方顏色略深,似乎是近期被挖掘過。

    進屋找了一把鏟子,閆儒玉悶聲不響地挖起了土。

    待到一條臭氣燻天的死狗被挖出來,吳錯湊上來問道︰“這……就是那條大黃狗?怎麼死了?你挖它干什麼?”

    閆儒玉打著手電仔細去看狗嘴,還嫌看不清,干脆跪在地上,掰開狗嘴,又看又聞。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篤信道︰“這就是犯罪動機!”

    “什麼?”

    “幸好天足夠冷,尸體剛剛開始腐敗,還能看到狗嘴里被灼傷的痕跡。”

    “嘴里被灼傷……你是說……”

    “牛二男不是平白無故被狗咬傷的,那天兩個孩子絕不僅僅是逗狗玩這麼簡單,他們在虐狗!”

    “虐狗?”

    “對!他們往狗嘴里塞了某種滾燙的東西,狗急眼了才咬了人跑掉。燙傷導致這條狗口腔內大面積潰爛——甚至有可能食道也受傷了,狗沒能挺過來,最終還是死了。

    大個兒不知怎麼知道了狗受傷的原因,去牛杰家理論,牛杰家剛給牛超凡家賠了2萬塊錢,自然對這條肇事的狗恨之入骨,正是有火沒處撒的時候,肯定不會給大個兒什麼好臉色,雙方難免會起爭執。

    我猜女主人一定是說了不恰當的話,或者有什麼過分的行為,刺激到大個兒了,引起了他的報復欲。”

    “為一條狗殺人……這也太……”

    “你沒听說過那句話嗎?跟人相處得越久,就越喜歡狗。大個兒獨居山林,終日跟這條狗作伴,在他眼中這條狗就是伙伴、戰友。為慘死的朋友報仇,說得過去。”

    兩人說話間,屋里的警察在床下發現了一雙鞋底帶血的草鞋。

    “帶回去檢驗!大個兒有重大作案嫌疑,可以組織抓人了!”

    徐行二連夜帶著狗尸和草鞋趕回了市廳,第二天下午傳回消息︰對草鞋鞋底的血跡進行dna檢測,結果與死在廚房的女性死者dna相符。另外,對狗進行尸檢,發現口腔和食道內確實有大面積燙傷。

    一天過去了,搜山行動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甚至還調動了武警,卻還是沒找到大個兒。

    吳錯陪著當地武警搜了兩天山,毫無收獲,恰好徐行二打電話來,說是又有新案子了,兩人不打算繼續耗下去,準備打道回府。

    就在兩人收拾東西從賓館退房的時候,王思淼來了,一進屋就激動道︰“凶手找著了!錢所長突審,他全招了!”

    “怎麼說?”吳錯問道。

    王思淼瞄了一眼閆儒玉道︰“真是神了,跟你的推理幾乎一樣。”

    “幾乎一樣?那究竟是哪兒不一樣?”

    王思淼撓了撓頭,“你別這麼較真嘛。”

    閆儒玉聳聳肩問道︰“狗究竟是被什麼燙傷的?”

    “烤紅薯。那天牛德亮拿了一塊剛烤好的紅薯往姥姥家走,看見牛二男蹲路邊逗狗玩,就提議拿烤紅薯喂狗,還讓牛二男按住狗。

    牛二男的媽媽精神有問題,導致他在村里總被人欺負,他害怕別的孩子,根本不敢拒絕牛德亮,只能拼命將狗按住。

    牛德亮將把薯塞進了狗嘴里,還使勁兒合上狗嘴,死死按住,不讓它吐出來,狗急眼了,掙扎著咬了牛二男一口,跑走了。

    狗從兩個小孩手里掙脫的時候,正好被大個兒遠遠看見了,他當時沒在意,只當是小孩逗狗玩,直到走到半路狗突然倒地,他才發現狗嘴里的燙傷。

    他細心照顧了狗好幾天,可是狗不吃不喝,還是死了。

    大個兒去牛杰家理論,卻被牛杰老婆大罵一頓,說他是掃把星,一條破狗害得她家損失了兩萬塊,還說狗命能值幾個錢。

    過了幾天,大個兒越想月憋屈,就趁晚上潛入牛杰家,殺死了一家四口。

    他把牛杰媳婦拖到廚房,往她嘴里塞火炭,就是想讓她感受一下狗曾經遭受的痛苦。

    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隨身帶著當晚的作案凶器——一把長刀,這下證據鏈完整了。”

    案子總算破了,三人卻依舊忍不住唏噓,王思淼將兩人送上車,想說一句讓兩人有空來玩的客套話,卻又覺得不合適。

    倒是吳錯,將錢包里的一千來塊錢錢遞給王思淼,“幫我轉交給牛超凡吧,希望他兒子的眼楮早點痊愈。”

    王思淼一愣,接過錢,沖吳錯敬了個禮,“我一定帶到。”

    回程,吳錯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老閆,你說這這倆小孩是故意的嗎?尤其是那個牛德亮,他當時只是在逗狗玩?還是說……他真的有意識地在虐狗?”

    “肯定有意識,十來歲的孩子了,紅薯燙不燙他不知道?逗狗玩?他怎麼不把紅薯往自己嘴里塞呢?”

    “可畢竟是小孩……”

    “美國有過一個犯罪研究,大部分殺人犯小時候具備的三要素——虐待動物、縱火、尿床——當然了,是指7歲以後仍然尿床的。如果你符合其中一項,將來可能是殺人犯,具備了兩項,有可能是變態殺人犯,如果三項全在你身上應驗了,恭喜你,你很可能是所謂的反社會人格。”

    “你相信人性本惡?”吳錯問道。

    閆儒玉靠在椅背上,懶懶地抽了一口煙,“重要嗎?自從老天爺把我扔進那個蛇窩子,我看到的就只有惡。”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3:08
第二九章 誰在恐嚇小鮮肉?(1)

    一進市廳大院,兩人首先看到一群記者長槍短炮地圍在辦公樓門口,看起來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記者們有的蹲,有的坐在花壇邊沿,每每有警察進出,記者們就會圍上去問這問那。

    “這是怎麼了?”吳錯拉著一位記者問道。

    “你不看新聞嗎?”記者上下打量穿著便裝的吳錯,顯然是將他當成來辦事的群眾了,“楊小頁,就是那個紅得發紫的小鮮肉,他媽被人綁架了!”

    “什麼?!”

    吳錯雖不追星,但對這個楊小頁也是有所耳聞,他近期參演偶像劇《顧影自憐》,被觀眾痛罵沒演技,還被同劇組的演員斥責不敬業。據說楊小頁拿了上千萬片酬,進組拍戲不足15天,其戲份全靠後期摳圖合成。

    對此,楊小頁自己也出來澄清。

    “我是偶像派,又不靠演技吃飯。”

    相當簡單粗暴。

    兩人走進辦公樓,閆儒玉一邊用手機查詢關于楊小頁的信息,一邊嘖嘖嘆道︰“在哪兒見過他來著?……哦,對了,有個游戲是他代言的,我看過廣告。”

    吳錯搖搖頭,不追星的網癮青年思路還真是與眾不同。

    法醫科長徐行二迎面走來,指著重案一組的辦公室對兩人道︰“楊小頁就在里頭!本人來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老徐,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呢!”

    徐行二笑道︰“沒辦法,我孫女特喜歡他,受影響了。”

    “人家媽被綁架了,注意表情,這要是讓記者拍到你在笑,能寫咱們的好嗎?”吳錯十分敏感地提醒道。

    徐行二吐了吐舌頭,迅速鑽進了法醫實驗室。

    吳錯和閆儒玉走進重案一組辦公室的時候,楊小頁正焦急地在里面踱步,他時不時報出一個名字,再對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進行簡短說明。

    一名矮個短發女子跟在他身邊,看起來像是他的助理,不斷地幫他補充說明。

    有刑警正在記錄楊小頁所說的信息,從他桌上草稿紙翻開的頁數來看,這種記錄已經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

    “你再想想,跟你有過節的還有誰,利益上的或者情感上的都算。”刑警一邊記錄一邊提醒。

    副局長坐在吳錯的位置上,與另一名胖胖的中年女性溝通著什麼,兩人的談話中不時冒出“不能拍照”“記者”“報道”等字眼,看樣子胖女人在解決公關問題。

    看到吳錯來了,副局長立馬對胖女人介紹道︰“這位是吳警官,楊小頁母親的綁架案就由他來負責。”又對吳錯道︰“這位是楊小頁的經紀人,叫……”

    胖女人上下打量著吳錯,直接打斷副局長道︰“他?他才多大啊?有經驗嗎?那可是楊小頁的母親!萬一出了什麼事,不說別的,媒體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們!”

    副局長在一線摸爬滾打了一輩子,能讓她唬住?一瞪眼不卑不亢道,“我們警察不懂以貌取人,小吳帶的重案一組年年是廳里破案率最高的小組,你要是不滿意,沒關系,可以給你換。”

    胖經紀人一下子沒了話,吳錯不管她剛才的無理,翻開筆記本問道︰“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你們怎麼知道是綁架?收到索要贖金的信息了?”

    經紀人攏了攏頭發道︰“昨天半夜小頁接到電話,對方聲稱綁架了他的母親,還讓他母親在電話里說了幾句話。

    小頁趕緊給家里打電話,卻沒人接,拜托親戚朋友去家里查看,也敲不開們,這不,小頁從劇組里請了假,連夜趕了回來。”

    “綁匪索要贖金了?”

    “沒有,綁匪……要求……他……他要求小頁毀容,永遠退出演藝圈。還要求小頁開記者會,承認自己是個爛演員,拖垮了參演的所有影視劇,向公眾道歉。”

    “所以,門口那些記者是綁匪招來的?”

    “對!企鵝娛樂的新聞總監親自給我打來電話,說有人聲稱自己綁架了楊小頁的母親。這個綁匪……他好像生怕事情鬧不大!”

    桌上一部手機突然響了,手機已連上了偵听設備,顯然正是接過綁匪電話的楊小頁的手機。

    楊小頁急忙上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未知號碼”四個字,緊張地看向周圍的刑警。

    “接吧,跟綁匪確認你母親有沒有受到傷害,另外,盡量拖延通話時間。”吳錯伸手拍了拍楊小頁的肩,自己先戴上了偵听專用的耳機。

    楊小頁深吸一口氣,滑動手機屏幕,接起了電話。

    “喂?”

    “楊小頁,明天下午我要是沒看到記者會,猜猜你會收到什麼禮物?手指還是耳朵?”一個使用了變聲軟件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又低沉又沙啞,刮得人耳膜十分不適。

    楊小頁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他急促道︰“讓我跟我媽說話!”

    電話那頭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接著一個女聲響起︰“小頁!小頁!媽沒事!”

    “媽!媽!他有沒有傷害你?給你吃的沒?……你怎樣樣?……冷不冷?……”

    楊小頁明顯已經情緒失控,電話那頭的女聲反倒顯得鎮定多了,“屋里有地暖,不冷,小頁,他對媽挺好的,媽沒事。”

    吳錯抓緊時間寫了一張字條遞給楊小頁,楊小頁看過,急忙道︰“媽你放心,我肯定把你救回來!你……”

    “別耍花樣!”低沉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楊小頁,“最遲明天,只要你開發布會,並且當著媒體的面主動毀容,我保證你媽沒事,否則……你自己掂量吧!”

    “等等!你……”

    電話那頭已經傳來忙音。

    負責電話偵听的同事搖搖頭,“通話時間太短,沒法確定位置。”

    楊小頁愣愣地放下電話,愣愣地看著吳錯。吳錯則從頭听著電話錄音。

    听到第三遍,吳錯突然摘下耳機對楊小頁道︰“屋里有地暖,她剛才是這麼說的。”

    “對。”

    “她為什麼刻意強調地暖?”

    “什麼?”

    “你問她冷不冷,她告訴你不冷就足夠了,為什麼要凸出有暖氣,還專門用了地暖這個詞?她平時說話時也用地暖來代替暖氣嗎?”

    “不是,小時候我們家老房子是那種暖氣片,我媽一直是說暖氣的。後來我到京北市發展,在這里買了房子,就是地暖的那種。把我媽接來以後,她還說過京北果然是大城市,有地暖真方便……她會不會是跟我暗示……”

    “她就在京北市!”吳錯斬釘截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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