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35
x24685 發表於 2018-7-23 16:06
第二百零一章 禍星之謎

  這是一場戰爭?

  高聳入雲的黑塔是象徵意味,還是真實存在於艾塔黎亞某地?

  而雲層之上的巨龍,是黑暗巨龍,還是黑色彗星之尾其中一個意象?

  兩人走到第二幅壁畫面前,茜手中火柴發出橘色光芒照出牆體的斑駁,向四面八方蔓延,勾勒出縫隙之間的陰影。然後火光閃了閃熄滅了,茜又點燃第二根火柴,搖曳不定的光線照出牆上繪製的場面——正是上一場景的延續:

  畫中高塔崩裂,在火中熊熊燃燒,墜入雲下,如同流星劃過天際,帶著長長的尾巴,而地上的人群四散逃竄。

  方鴴抬起頭,雲上的黑色巨龍還是那麼冷漠,一動不動,猶如一尊沒有感情的神祇,漠然地注視著大地之上的災難,也彷彿是注視著他——當然,絕不是箱子那樣所謂的『沒有感情』。

  然後是第三幅圖,圖案掩埋在倒塌的石柱之下,但露在外面的一半也顯露出足夠多的信息,這幅壁畫一分為二,一面黑,一面白,像是黑色的巨龍從中間分裂開來。

  白色的部分化為一位手持長劍的神祇,一劍刺入另一邊黑色巨龍的心臟——那看起來像是一顆燃燒的漆黑隕石,但隕石後面的部分為沙土遮擋,看不清有些什麼內容。

  火柴恰到好處地熄滅了,在茜的帶路下,方鴴繞過倒塌的石柱來到另一側,在第三根火柴的光芒中,他看到這裡的壁畫上繪製的應該是第五幅圖——白衣的神祇長眠於灰白的崇山群山之間,而從他身上誕生了十一個高大的巨人。

  方鴴看到這裡怔了一下,壁畫上巨人俊美異常,並不是醜惡的巨人一族,這應該是一種對於神祇的表現手法。

  十一位神祇,不正是辛薩斯太陽眾神,原來這是它們的來歷?那麼這個白衣神祇又是誰?還是說,那壁畫上,白色的一面象徵著太陽與光明,黑色的一面象徵著邪惡與黑暗。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黑暗的地下只剩下一對腳步聲。蘇菲偶爾借茜之口解說,山民少女的聲音輕輕的,很好聽。

  後面的壁畫方鴴都早已見過,從辛薩斯古代帝王得到了黑色王座,從火中誕生,帝國建立,到七王之亂,第一世代結束,第二世代開始,與巨人的戰爭,遷移王都,第二世代的結束。

  壁畫至此戛然而止,而那之後想必就是這座黑色聖城建立的年代。

  方鴴看了好一陣子,心中的震撼難以想像,尤其是之前的三幅壁畫,那是一場在眾多資料當中完全沒有記錄過的戰爭與災難,光明與黑暗的交鋒,兩位神祇的誕生,彷彿徵兆著艾塔黎亞創世的開端。

  在淵海長卷之中也有這樣的記載,但並不詳盡,世界初開之際,分出一光一暗兩個意識,在意識的激烈碰撞之中,誕生出艾塔黎亞與原初大地埃索林,追尋偉大伊塔的意志。

  追尋偉大伊塔的意志,是長卷之中每一個重要分段的結尾語。

  但伊塔究竟為何,至今仍眾說紛紜。

  「你從這上面看出什麼?」方鴴回頭問道,他問的是蘇菲。

  「和你差不多,辛薩斯建立以來的諸多歷史,不過更細緻一些,前面的壁畫描述的是一場只存在於蛇人想像之中的大戰,他們稱之為『阿庫-薩達卡』,即上古的戰爭之意,在時間久遠一些的蛇人記錄事件的石板之中,有關於這場戰爭的描述很多,但形態各異,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即世界誕生之初,從一個偉大的意志之中誕生出兩位神祇,一名為至聖者,至善至美之神『伊塔』,一名為黑色邪龍『庫-拉蒙索達』,在辛薩斯的神話之中,善神最終擊敗了邪龍,而那中間缺失的一頁,事實是描述黑色巨龍墜入凡世之後,化身為無數黑暗的邪神,施虐世間的黑暗時代,下面的文字描述得清楚——」

  「為了拯救眾生,於是至善至美之神,『伊塔-布拉維多』作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它犧牲自己,化為一片光海,將黑暗的邪神封印其下。而耗盡力量的伊塔,則長眠於灰白的崇山之間,從他殘存的意志之上誕生出十一位神祇,即辛薩斯的太陽眾神。」

  方鴴敏銳地感到,這光海即是蜥蜴人們所謂的閃耀之海。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如果光海是一個牢籠,或者說一個屏障,那麼第二禍星會不會是穿過牢籠來的黑暗邪神,第三禍星會不會也是如此?

  而第一禍星,則是辛薩斯蛇人們描述的那場上古之戰中的邪龍『庫-拉蒙索達』。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不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一旁正侃侃而談的少女。

  蘇菲聽了他的話,停了下,點點頭道:「很有可能。」

  方鴴好像抓住了主幹,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有些興奮地說道:「你還記得嗎,這座遺蹟的最下層其實埋藏著努美林聖盃的秘密。」

  蘇菲不由在視頻中轉過身來。

  方鴴看到那邊正是旅者聖殿的場景,裡面還有幾個神職人員在走來走去,兩個銀色維斯蘭的官員正前來找她——主力培養的天才損失了星輝,對於銀色維斯蘭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何況還有『能天使』的授權,還有『持劍人』火巨靈的交易問題。

  但少女聽了方鴴的話,似乎想到什麼,向兩位官員告了一聲歉,把視頻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艾德先生?」

  「艾德?」方鴴一愣。

  蘇菲臉一紅,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抱歉,我其實之前就認出你了,只是覺得你可能不太希望在人前提起這件事情。」

  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之前那個王冠……」

  方鴴這才恍然,但也沒什麼太多的表示。

  其實他也沒那麼擔心了,之前和傑弗利特紅衣隊攤牌,彷彿給了他一種自心底而生勇氣與鎮定——這樣的勇氣,其實本來就是他與生俱來的,只是因為太過患得患失,而失了本心。

  他想自己既然作此選擇,那麼自然應當做好承擔一切責任的準備。

  包括面對軍方也是一樣,他回頭去想自己之前的幼稚不甚至感到有些羞恥。問題總歸要面對,逃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或許時間還不成熟,但心中已是一片坦然。

  因此他只問了一句:「不過你沒打算告訴公會高層吧?」

  蘇菲俏皮地吐了一下舌頭,罕有地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那麼打算的。」

  方鴴也咳了一聲:「那請千萬別那麼做,或者儘量延後一些,我需要一點時間。」

  蘇菲點了點頭,不過神色嚴肅起來:「艾德先生——」

  「叫我艾德吧。」

  「好吧,艾德,」蘇菲點點頭:「我想問的是,你難道打算這麼逃下去?你一個人的力量,怎麼也不會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對手,何況它們背後還有弗洛爾之裔,你有沒考慮過別的出路?」

  「別的出路?你是說加入銀色維斯蘭?」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方鴴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銀色維斯蘭難道還不夠給你提供庇護嗎?」

  但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庇護,方鴴心想,口中只答道:「據我所知,銀色維斯蘭與傑弗利特紅衣隊雖然不在一個陣營,但國內公會的兩大陣營,其實也是斗而不破吧?你們總也不能破壞這個局面。」

  蘇菲一愣,不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還想報復?」

  「小小的懲戒一下總是可以的。」

  這個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有些出乎茜的意料之外,山民少女搖了搖頭,大約是覺得方鴴有些不自量力,不過看他的目光中的敵意卻消散了不少。

  銀色維斯蘭所處的位置,與弗洛爾之裔終歸是對手,何況在任何地方,這份勇氣都是受人欽佩的。

  蘇菲想了一下,才答道:「好吧,但其實彩虹同盟與弗洛爾之裔之間的關係沒你想像中那麼簡單,你——」

  方鴴搖搖頭:「算了,我不想給你們找麻煩。」

  蘇菲停下來,心知這個話題至此結束,她不想把話說死,於是閉口不再提相關的建議。

  「言歸正題吧,」方鴴說道:「之前說到努美林聖盃——」

  「我們都知道努美聖盃是精靈聖物,因此那方尖塔上留下的地圖自然只能出自努美林精靈之手,所以大膽地假設一下,努美林精靈在埃索林之災後造訪過這座被埋藏在地下的城市,並在方尖塔上留下了與聖盃相關的信息。」

  蘇菲心中一動。

  「你是說第十三層地下的黑暗力量,其實與精靈關係更大,而非辛薩斯蛇人?」她有些驚訝:「難道是蒼翠!?還是說,是蒼翠的一部分?」

  方鴴再搖頭:「不一定,前提是,我們能弄清楚究竟什麼是第二禍星,蒼翠究竟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物體,神祇,生物還是一次災難的代稱,你聽說過薩魯斯事件嗎?」

  蘇菲想了想,才記起那個十多年前的傳聞,驚訝道:「那件事你竟然也能聯想起來?」

  她說道:「聽說當時有一個冒險團在地下發現了一具神之遺體,但不久之後遺體就不翼而飛,我聽過公會裡的老人講起這這件事,當時傳得神乎其神,但最後也不了了之,薩魯斯是蜥蜴人的一個次級神吧,被證明在埃索林之災中殞落了。」

  「我聽說它復活了,」方鴴答道:「有關於它的聖殿之中的聖像全部都裂開來,最近的一尊在三年之前倒塌了,但在邪教徒們信奉的那些黑暗的名字當中,多了一個新的名號,叫做薩魯塔卡,這個名字很符合蜥蜴人的名字規律。」

  蘇菲一時也有點暈,覺得消息量太大了,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她思考了好一陣子,才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說,下面的那一位,也有可能是一位這樣的存在?但薩魯塔卡的事情只是你的猜測,你也沒有證據證明那就是薩魯斯,對嗎?」

  「所以只是一個假設,我並沒否認那是蒼翠的可能性,但無論如何,我們要面對的東西都不簡單。」方鴴不由自嘲了一句,苦笑道:「我們區區不到十五級的小角色,為什麼要來解決這樣的事情?」

  蘇菲也笑了起來:「是你,不是我,承蒙你關照,我現在已經置身事外了。」

  方鴴聞言不禁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

  他小聲辯解道:「但你的伴星騎士還在這裡呢,是吧,茜小姐?」方鴴自然看出兩人關係非同一般,茜處處回護後者,而蘇菲在處理這些私事時也首先選擇茜,而非其他人。

  銀色維斯蘭的隊伍之中,也並非只有山民少女一個女性。

  茜聞言瞪了他一眼。

  「你離茜遠點,她是我的人,」蘇菲故作惡狠狠地模樣:「當然了,你也得好好保護她,畢竟是你害我和我的伴星騎士分開,要是她出了什麼三長兩短。」

  方鴴無語,心想自己應該怎麼既離遠一點,又能好好保護對方,女人果然都是不講道理的生物。

  不過蘇菲只是開一句玩笑,又言歸正傳道:「托拉戈托斯不是說過嗎,通過女神之力,去壓制黑暗力量復甦,它又沒讓你隻身去挑戰一位神祇。」

  「但有些奇怪不是嗎,既然如此,它為什麼要同意你們的請求?」方鴴反問了一句:「銀色維斯蘭實力有多強,老龍心中不會不明白這一點,讓你們佔用米萊拉的力量的名額,不是比其他人更可靠嗎?」

  蘇菲聞言也怔了一下,顯然之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她猶豫道:「或許是因為它知道我們的目的是方尖塔,你忘了它給你的特別任務嗎,找到方尖塔,說明方尖塔上可能有關於這個封印更加深層次的秘密,遠比攜帶『女神的能量』前往地下更重要。」

  方鴴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我不是質疑托拉戈托斯,它對考林—伊休里安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但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情,」方鴴答道:「我不知道老龍有沒考慮過內鬼存在的可能性,假設傑弗利特紅衣隊與夜蜥人勾結試圖破壞那個封印,這下面的問題就嚴重多了。」

  蘇菲皺了皺眉頭:「艾德,我知道你討厭紅衣隊的人,但我想他們還不至於如此短視。紅衣隊背後的BBK聯盟馬上就要成為十大俱樂部之一,他們沒有理由在這時候去做破壞《星門宣言》的事情。」

  如果沒有親眼所見,方鴴自己自然也不相信,但他一五一十將之前血之盟誓召喚龍之僕役的事情告訴了蘇菲。

  少女聽完,眉頭也擰成一團:「可這不應該!」

  「我也知道不應該,但事實如此,何況龍火公會與聽雨者的事情殷鑑在前,」方鴴答道:「我也不是有心挑撥什麼,只是現在我們作為同盟,我不得不提一句,如果遇上了最壞的情況我們應當作何預案?」

  蘇菲看了他一眼,認可地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那麼在此之前你有沒遇上過夜蜥人?」

  方鴴回想了一下,搖搖頭。

  「夜蜥人是綠龍山脈地下的主人,它們很容易就能從地下進入這片遺蹟之中,只是礙於托拉戈托斯的面子,它們一般輕易不會踏足此地。但傑弗利特紅衣隊與它們既然要掀桌,那麼在下面幾層我們一定會遇上夜蜥人。」

  「你是說我們首先要針對可能出現的地底蜥族作好準備?」

  蘇菲輕輕點了點頭,她看了看四周,才說道:「時間不早了,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艾德,我會去和其他人討論一下這件事,你如果要繼續在這裡看這些壁畫,我可以讓茜留下來陪你。」

  「不必了。」方鴴搖搖頭,這裡的壁畫就這麼多,該看的也都看得差不多了,收穫頗豐,但於之後深入地下的冒險,幫助也就這麼多了。

  於是蘇菲帶著茜向他道別之後,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方鴴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下還有些感慨,他總覺得自己和蘇菲小姐特別合拍,無論思考什麼問題,她總能很容易與自己考慮到一起去,就好像合作了很多年的夥伴一樣。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而正是此時,他腦海之中忽然響起塔塔小姐的聲音:「我想和她學辛薩斯語,騎士先生?」

  方鴴一愣,這才想起妖精小姐一直以來都對古塔辛薩斯的知識相當感興趣,之前她一直沉默,他還正奇怪,沒想到這時候她才出現。

  對於塔塔小姐的話,他也有些吃驚:「塔塔小姐,你也不會辛薩斯古語。」

  妖精小姐顯露出身形,坐在它肩膀上,輕輕搖了搖頭:「不會,由於在辛薩斯與努美林之間存在著知識斷代,在整個艾塔黎亞,會這門語言的人也不多。」

  她揚起小臉看著自己的騎士:「騎士先生,可以幫我嗎?」

  塔塔小姐幫了他這麼多忙,更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希望,方鴴怎麼忍心說不呢——雖然可能會有些麻煩,想想也是,那是蘇菲壓箱底的手藝,怎麼可能輕易傳授給其他人。

  不過他想總有機會,從蒼白之焰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對方也不是無慾無求的人。

  因此他默默點了點頭。
x24685 發表於 2018-7-24 21:35
第二百零二章 安德特地下世界

  走下最後一級台階。

  方鴴不由回頭看去,那裡厚重的巨門寂靜矗立於黑暗之中,悄無聲息,而高舉火把搖曳的光芒,也不過只照出其一隅。

  褐紅的石門之上,花紋斑駁,文字依稀可見,古樸而無聲,彷彿一個紀元的光陰,肉眼可見地在其上漫長流淌。

  文字並無聲音,但只講述著過去久遠的故事。

  方鴴這才轉過身來。

  蘇菲看他樣子,在窗口那邊張開雙手,表現得好像此地的主人一樣,半開玩笑地對他說道:「那麼艾德先生,歡迎來到第八層,安德特地下世界——」

  而一個壯麗的世界,正在她身後徐徐展開。

  方鴴看她樣子,不由抬頭看去。

  那背後的確是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

  堅固的灰岩構成了這裡的蒼穹,高聳的石柱與洞窟組成一個個環形的封閉空間,但它並非沉寂於幽暗,只有一種單調的色彩。從遙遠頭頂之上倒生下的淺藍水晶發光體,賦予了這裡的洞窟充足的光,從遠至近,一層層生動而漸變的藍色色調。

  猶如一層薄霧。

  而這薄霧之下,層層疊疊生長著火紅的蕈類,有些高大的,猶如參天古木。這片紅色的蘑菇林,猶如打翻的色盤之上,流入淺藍的主色調之中的一抹亮色。

  方鴴遠遠地看到——

  遠處洞窟頂上,幾隻巨大的地下蝙蝠正盤旋著飛來飛去,發出的吱吱叫聲,甚至一直傳到這裡。

  但他收回目光,有點無語地看著近前,窗口歐之中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問:「怎麼你還在這?」

  蘇菲歪了歪頭:「嗯,有問題嗎?」

  「我是說,你就打算這麼一直看下去?」

  她點點頭。

  「視頻通訊很貴的。」

  「我受得了。」

  好吧,小富婆一個,算他白問,方鴴翻了個白眼,但這並不是他真正的意思:「那你也沒必要和我一起,我又不是你們銀色維斯蘭的人,茜小姐不是在那邊麼?」

  「因為我要監督你啊,」蘇菲有些好笑:「這些可是我的部下,我把他們託付給你,總得為他們負責,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他也有個人隱私好不好,比如龍魂,比如α水晶,海林王冠她雖然已經看到了,但還有一些秘密未必知曉,何況一個大美人這麼一動不動盯著你,誰會自在?

  方鴴十分老實地答道:「可是我會不舒服。」

  蘇菲也十分好心地建議道:「在你選召者界面左下邊,有一個切斷通訊選項,你看到了嗎?其實不必在意我的想法的。」

  不必才怪了,方鴴看著這女人,拿他的秘密作要挾,表面上看起來正派,但實際上腹黑得不得了。

  「那你保證我的事情?」

  「咦,我保證了什麼?」少女果然開始裝無辜。

  方鴴只好閉上嘴。

  看就看吧,她一個女生都不在意,他一個大老爺們在意什麼?方鴴甚至有點心思陰暗,心想自己上廁所的時候,不知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跟還是不跟——

  其他人已經在前面集合好,只等他們兩人跟上去,方鴴走過去,蘇菲則正透過窗口之後看著這個地方,忽然問了一句:「對了,說起來你對八層之下的這片遺蹟瞭解嗎?」

  方鴴搖搖頭,他之前看過資料,上面對七層之後的地下世界提及寥寥無幾,其中一段倒是提了這個名叫安德特地窟的地下世界,但描述並不多,只不過說此地是一個龐大的地下岩窟群而已。

  顯然試煉之中能到這一層的,少之又少。

  但除了面前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之外——她在第一次參加試煉時,就打破記錄穿過了第七層。

  「那我和你說一下這個地方——」

  蘇菲開口道:「試煉之地的第八層開始,與之前七層又不太一樣,我們穿過那扇巨門之後與其說是抵達了第八層,還不如說是離開了龍之巢的前七層。」

  「什麼意思?」方鴴楞了一下,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同。

  「因為前七層是托拉戈托斯塑造的一個封閉試煉空間,但在這下面,才是一個真正的地下世界,」蘇菲一邊說,一邊透過窗口眺望遠處,她睫毛又長又濃,輕輕一眨:「這裡沒有什麼固定的『規則』,也不需要去擊殺領主通往下一層,那些通往下一層的天然入口,皆隱藏於這片廣袤的地下世界深處。」

  「我們的目的,就是找到它們。」

  「就這?」方鴴感到有些出乎預料的簡單,「那我們有通往下一層的詳細地圖?」

  「詳細?地圖?」蘇菲聞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像是看出方鴴心中所想:「你是不是以為這下面比上面簡單多了,不太像是八層以後的難度?」

  方鴴看了她一眼,不避諱地點點頭,他本來還以為七層以下的難度,應該遠甚於七層之上,但單單是在地下世界探索這樣的事情,聽起來似乎並沒有之前有挑戰。

  固然地下世界潛伏者各式各樣想像得到與想像不到的危險。

  同時這裡的怪物當然也不會因為試練者只有十五級,就壓低自身的實力,但歸根結底,幽暗的地下畢竟也不一定處處都是那些危險的怪物,同時也有溫順的地下生物。

  而就算是普通的怪物,也未必比得上之前古君獵手這樣的BOSS投影更危險吧?

  何況他們真遇上諸如屍墳魔,巨型膠怪,乃至於米諾陶斯,蠍尾獅或者是光盲龍一類只居住於地下的、無法棘手的上位怪物,也可以選擇避開,這些棲息於地下的怪物未必就一定要幫辛薩斯蛇人守門,非要守住通往下層世界的入口不放。

  這比之前的規則寬鬆太多了。

  蘇菲看了他的表示,不由也點點頭:「的確,第八層也確實沒什麼好值得注意的,畢竟在真正受黑暗力量侵蝕之前,安德特的地下世界其實是一個相當有趣的地方,只是地形有一些錯綜複雜罷了。」

  「不過等你看到下面幾層的黑色聖城遺蹟之中那些黑暗生物,你可能就不會這麼認為了,艾德先生。」

  「意思是這一層只是一個特例?」方鴴問道。

  蘇菲點點頭,又搖搖頭:「這一層也不簡單,地圖就不要再指望了,更不用說詳細的。這裡的地形比第四層的迷宮複雜無數倍,更加無比廣袤,沒有人會記得住這裡的路,縱使他來過一兩次,我們要想盡快找到下一層的路,得想點特別一點的辦法。」

  「特別一點的辦法?」

  「安德特鼠人。」蘇菲答道:「它們是此地的原住民,除了夜蜥人,沒有人比得上這些鼠人更熟悉這裡的地下世界。」

  她看向藍灰色的地下洞窟遠處,目光穿過那片火紅的蘑菇林:「我沒記錯的話,在這片蕈林後面有一個安德特鼠人的村落,我之前曾經去過那裡一次,至今還記得那裡出名的夜光酒——一個矮人在那裡經營他的酒吧,他叫斯洛文,是個很有意思的大叔,我還記得他給我講的故事。」

  「由於經常有冒險者路過這一層,所以那裡的生意還算過得去,我不知道這兩年他有沒去其他地方,但如果他還在,那事情就好辦了。他其實也兼作人類與鼠人之間的掮客,鼠人並不害怕外來者,只是略微有些貪婪,其實相當好打交道,通過他我們或許可以找到一個不錯的嚮導。」

  「等等,原住民,還有矮人?」方鴴驚了,這怎麼和他想像之中的地下遺蹟世界有些不大一樣。

  他想像之中的地下世界,就應當是之前那樣致郁陰暗的風格,黑暗的地下塵封著一個時代之前的光陰,斷牆殘垣無聲敘說著厚重的歷史,寂靜而空無一物。

  將一切掩埋於塵埃與蛛網背後。

  但到了第八層,怎麼感覺畫面一下都變了,與之前七層大不一樣。

  蘇菲顯然並不以為意,解釋道:「別想太多,辛薩斯的黑色聖城只是這片地下世界的一隅而已,安德特的地下世界是整個芬里斯地底世界的一個縮影。」

  她比劃了一下:「黑色聖城沉入地下時,上半部分遺蹟與下半部分遺蹟在這裡發生了斷層,下半部分沉入了這片洞窟群之下,在那些斷裂帶之間還能找到通往更深層遺蹟的入口,不過在這場災難發生之前,安德特地下世界就一直存在著了——它其實遠比這座遺蹟更加古老。」

  方鴴聽出她的意思:「也就是說,這裡其實上下兩層遺蹟之間的過渡地帶?」

  蘇菲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通過前七層挑戰的冒險者,正好可以在這裡休整一下緊繃的神經,也算是一种放鬆,為接下來更困難的挑戰作準備。並且在原住民那裡,運氣好還能買到一些補給,前提是你能找到它們,並且不是所有的原住民都是友善的。」

  方鴴不由想到了夜蜥人。

  不過既然蘇菲這麼說,他也就放鬆下來,欣賞四周的景色。

  隊伍正進入蕈林之中,五光十色的景物晃花了每一個人的眼,火紅的蘑菇林之中棲息著數不清的奇異生物,發光的與不發光的,捲曲的蒼白的植物,還有一些沒有眼睛的蛇。

  半透明的蟾蜍懸掛在螢光閃閃的菌絲之上,蕩來晃去,而蘑菇林的根部,積水的寒潭之中冷如月華的銀魚穿梭似電光,往往稍有一絲動靜就消失在潭水深處。

  箱子走在方鴴前面,得了後者命令,正緊緊地看著帕克,不讓帕帕拉爾人因為好奇心過於旺盛而去惹上什麼麻煩。

  事實上自從方鴴用一枚傳奇戒指將他收買之後,這個中二少年就成了一個乖巧聽話的隊員的模範——或者按帕帕拉爾人憤憤不平的話來說:

  方某人的狗腿子。

  陰冷潮濕的環境讓泰納瑞克有些不大適應,作為一個冷血種,它最喜歡的還是安達索克溫暖濕潤的雨林,不過作為戰士,這些都無所謂了。

  但縱使小心翼翼,隊伍行進之間還是驚動了蘑菇林中的一些原生物,一片長著如火焰般羽翼的巨大螢火蟲從天而降,嗡嗡叫著向眾人發起進攻。

  好在這些東西不過才五六級,眾人不過是隨手驅趕一下就作鳥獸散,就是場面有些嚇人,令眾人虛驚一場。

  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們好像是被自己過頭的反應搞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螢火蟲飛走,不知是誰發出一聲低笑,連鎖反應引起一片哄笑聲。

  說出去誰能信呢,堂堂中國賽區前第一公會的隊伍,居然會被一群五六級的螢火蟲嚇得手忙腳亂的,這確實是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騎士們笑著笑著,一個遊俠忽然開口道:「上一次來這裡時也是這樣子,想想也有幾年了,幾年沒來,還真有點懷念。那時候我們可比現在手忙腳亂多了,你們還記得公主殿下當時的樣子嗎,哈哈!」

  「哈哈!」其他人也笑了起來:「可惜公主殿下今年來不了了。」

  說到這裡,眾人不由看向方鴴,值看得方鴴有些炸毛,心想看什麼看,這關他什麼事?不過他不由好奇地看了蘇菲一眼,心想對方居然也會怕蟲子?

  蘇菲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忽然一下把自己切換到隊伍頻道,投影出現在眾人面前,看著那遊俠開口道:「楓尋,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在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那遊俠嚇得臉都白了,趕忙往人後一躲。

  但眾人卻不賣他們公主殿下的帳,看了看蘇菲,又看了看她身後的方鴴,好像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紛紛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的聲音。

  只有茜有些擔憂地看了方鴴一眼。

  「你們這些混蛋——!」蘇菲氣了個半死,忽然消失不見。

  但方鴴看了一下不遠處山民少女的神色,就知道對方大概跑過去哄自己的小女朋友去了,兩個少女之間的關係,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倒是看得分明。

  過了好一陣子,蘇菲才重新出現在他面前,開口就道:「我們應該到地方了。」

  「那個鼠人的村落?」方鴴問。

  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點了點頭。

  方鴴想起之前的問題,不由問了一句:「說起來,幾年前你們也是這些人來的這個地方?」

  「差不多吧。」蘇菲露出些許追憶之色:「有些人走了,換了一些人,但總體來說大夥兒都留了下來,我們上一次來這裡差不多是三年之前,那是我們成為正式選召者之前的最後一場考核,我記得很清楚。」

  「試煉之中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因此通過第七層之後才顯得格外輕鬆,在這裡被那些討厭的蟲子襲擊,搞得十分狼狽。那時候我們大家也是這麼哈哈大笑來著,結果引來了安德特鼠人守衛,還好斯諾文大叔出現得及時,化解了我們雙方之間的矛盾。」

  她小聲說道:「外人皆以為鼠人十分冷淡排外,但其實並不如此,我們在那個村落住了兩天一直等到試煉結束,經歷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我還交了一個朋友,她叫丹-洛妮,她幫矮人釀造的夜光酒堪稱一流,等到了那裡我一定請你喝一杯。」

  「你請我喝一杯?」方鴴十分懷疑:「你怎麼付錢?」

  「當然是你付錢了。」蘇菲理所當然地答道。

  方鴴無語凝噎。

  兩人忽然停下腳步,原來前面已經到了蕈林的邊際,目光穿過發光的水晶平原,遠遠就能看到一座位於石柱群落之間的破敗村落——不過說是破敗,不過是鼠人的建築風格而已。

  方鴴倒是聽說過這支與夜蜥人一樣同樣生活在地下的囓齒同盟。
x24685 發表於 2018-7-25 17:33
第二百零三章 告亡之人

  「這村莊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在距離村莊不遠的地方,方鴴忽然停下來,他看著那座寂靜的村落,一道矮牆橫在他們面前,開口說了一句。

  「是啊,我們之前來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有點奇怪。」一個銀色維斯蘭的遊俠單手翻過牆,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低頭發出一聲鬼叫:「這是什麼鬼東西!」

  眾人隨他目光看向他腳下,那裡灰色的土地上覆著一層氤氳的黑煙,如水紋流動,直沒過腳踝,煙塵一直蔓延向遠處——安德特鼠人村落的方向。

  茜面色一變,也跟著翻過矮牆衝了過去,她向前走幾步進入村莊之中,忽然像是著了魔一樣僵在了原地。

  眾人見她神色,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的預感,紛紛翻牆跟過去。而方鴴走在最後,在箱子與泰納瑞克後面,他一個人越過牆之後,有意低頭在黑煙中抬起腳,煙塵消散中有些滯粘,彷彿一隻腐敗的手正抓著他的腳脖子。

  但轉眼之間,幻境消失,他又可以正常前進,只是每一步都要多花幾分力氣。

  他抬起頭,其他人體能力量都遠勝於他,這點細微的差別似乎也感覺不出什麼異常,只有幾個神官選召者留在後面,互相之間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前面的人傳來一陣陣不敢置信的低呼聲。

  「怎麼會這樣!?」

  「歐安特!」

  「丹-洛妮小姐!」

  茜臉色蒼白地走到村落的中央,那裡的紅褶傘菌樹下躺著一具已經失去了生息的鼠人屍體,她胖乎乎的身子穿著一件人類風格的灰短裙,看起來有些笨拙,但瞪大的黑眼睛死不瞑目地看著天空,空洞無聲,卻又讓人笑不出來。

  方鴴在後面分開人群,走近一些,人們為他讓出一條路來,讓他與蘇菲看到那具屍首。蘇菲捂著嘴巴,瞪圓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面前所見的樣子。

  方鴴半蹲下去,用手打開母鼠人的嘴巴,露出裡面的門牙,把她黏糊糊的舌頭拉出來。銀色維斯蘭的人一陣騷動,那個遊俠似乎想走上來制止他,但被幾個神官攔在後面。

  「別干擾他。」他們低聲提醒了一句。

  「你幹什麼!」蘇菲也有些難受地喊了一聲,但驀然之間,她看到隨方鴴的動作,一絲黑煙驀地從母鼠人鼻孔與嘴巴裡冒了出來。

  方鴴反應很快地用手一扇,黑煙立刻散盡,他只略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

  蘇菲看到這一幕一愣,漸漸恢復了銀色維斯蘭公主殿下應有的冷靜,她向方鴴致歉道:「對不起,我剛才有些……」

  「沒關係,」方鴴淡淡的說道:「我明白,她是?」

  「她叫丹-洛妮,」蘇菲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三年前見她時還好好的,她請我喝親手釀造的夜光酒,我、我回贈她這條裙子……我沒想到她到現在還穿著,她一定很喜歡,她一定很喜歡外面……」

  她捂著嘴巴,眨了眨已經發紅的眼圈,淚光閃閃,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我很抱歉,」方鴴小聲說道,但他能理解這樣的感情:「但我必須告訴你一句,她其實不久之前還活著。」

  他輕輕扶起鼠人小姐纖細的手,它無力地耷著,然後用另一隻手翻開她的眼皮,黑沉沉的瞳孔之內,沒有一絲星光閃爍。帕克在後『啊』了一聲,向後退開一步,差點撞到箱子身上。

  方鴴頭也不回,問道:「是不是很眼熟?」

  「和艾緹拉小姐的弟弟一模一樣!」帕克顫聲說道,上下牙打著戰,顯得害怕極了:「我們從黑山羊商會手上看到他的屍體時,也是這個樣子,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兩個洞!」

  「就、就是這個樣子……」

  「星輝散盡了……」蘇菲強忍著不讓自己顯得太過軟弱:「怎麼會這樣,難道在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多次這樣的事情,他們怎麼不離開,是誰這麼殘忍!?」

  「恐怕不是,」方鴴答道,嘀咕了一句:「也和多里芬一模一樣——」

  「多里芬?」

  方鴴並未回答這個問題,他站起來看向其他人,沉穩地命令道:「去檢查一下這個村莊,看看其他人在什麼地方,還有沒有人活著。」

  銀色維斯蘭的人一愣,他們看著忽然之間變了一個模樣的方鴴,感到對方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力,與之前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們面面相覷,但最後還是服從地略一點頭,然後轉身散開——

  丹-洛妮小姐身邊還有另一具屍體,一個叫做歐特安的男性鼠人,方鴴將他翻過來,致命傷在背上,一道狹長的劍傷。

  丹-洛妮小姐也是一樣,在心口處有一道同樣的劍傷。

  他輕輕將兩『人』扶起來靠在菌樹上,用手一蓋,遮上他們的眼睛,茜和蘇菲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動作,不知怎麼的,兩人感到這少年的形象穩重了不少。

  「艾德……」蘇菲好像忽然之間理解了什麼:「你之前所在的冒險團,是叫黎明之星對吧?」

  方鴴明白她想說什麼,但只向她溫和一笑:「現在好受些了?」

  蘇菲一怔,心中微微有些暖和,向他點點頭。

  「那現在你怎麼想?」他又問道。

  「我得幫他們報仇——」她答道。

  「報仇是必然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債要還,」但方鴴卻顯得很淡然:「但別讓仇恨遮住我們的眼睛,讓它去看到更多的真相,傾聽細節——看看丹-洛妮小姐,殺他們的人還沒走遠。」

  蘇菲悚然,不由舉起手揉了揉眉心,她一向很冷靜,公會也是對她如此要求。在面對眾多危險的關頭,她也總是盡力讓自己顯得鎮定,但真正事到臨頭,她卻發現自己還不如一個才見過一面的大男孩。

  但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永遠也不會明白,是什麼樣的經歷,塑造了今日的他。

  那個曾經在絲卡佩小姐翼護之下的少年,早已一去不返。

  但她還是有些心亂:「我們應該怎麼辦?」

  「再看看。」方鴴看向前方,那裡是這座村莊之中最高大的建築,他起身向那方向走去,對其他人說道:「跟我來。」

  泰納瑞克與箱子緊隨而上,茜在得到蘇菲許意之後,也手持長戟走了上去,只有帕克在最後面猶豫了一下,才畏畏縮縮地追上來。方鴴矮身進入那建築內,迎面是一張灰黑的人類面孔,臉上佈滿屍斑,正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他,張大嘴巴,作勢欲撲。

  方鴴一驚,但實際冷靜下來,意識到這是一具冒險者的屍體。

  只是他才剛剛鎮定下來,那屍體忽然咯咯咯活動起來,把自己從把他釘在地上的長矛上一寸寸拔出來,同時伸手向方鴴的臉擁來。方鴴伸手去拿自己的三式獅子手銃,但一道劍光已經越過他肩膀,刺入亡靈咽喉之中。

  後者向後一倒,上半身與下半身撕裂開來,落在地上像是塵土一樣碎成幾塊。

  方鴴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箱子的劍。

  「是經過這裡的冒險者,」蘇菲看著那屍體黑洞洞的眼眶,語氣有些不自然:「這應該是選召者,可怎麼也沒有星光,選召者系統呢?」

  除了這具屍體之外,屋內還有三具屍體,矮人弩手死在木架旁邊,腦袋被利刃從中劈開,夜鶯小姐眉心與心口各中一箭,仰面倒在屋中央的黑煙之中。

  治癒師的死狀與外面的鼠人小姐差不多,轉身逃走時在背心中了一劍,倒在夜鶯小姐不遠處。

  方鴴默默走過三人的屍體,箱子在後面一人一劍,送這些人的屍首安息。

  屋子的正中央,地毯的盡頭是一頂蘑菇王座,上面傳來一聲粗重的喘息聲,一個年邁的鼠人正搖搖晃晃地從那裡站起來,目露紅光,怨毒地看著五人。

  它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來,沙啞地喊道:「去死吧,人類!你們毀了一切!」

  「尼安德族長!」蘇菲低叫一聲。

  老鼠人的胸膛正在裂開,從裡面冒出藍幽幽的魂火來,看起來不似人形。箱子向前一步向它出劍,但尼安德一揮手杖,一股無形的力道如暴風襲來,將中二少年撞飛出去。

  躲在後面的帕克見狀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對方這可算是遇上同行了,這頭老鼠人生前也是力能魔導士。

  老鼠人又將手中的杖頭指向方鴴,但方鴴向前一步抓住它杖頭,右手舉起手銃扳開擊錘,轟一聲火焰噴發,老鼠人胸口中彈直接倒飛出去撞回王座之上。

  他右手也斷裂開來,用僅存的左手按著自己胸口冒著黑煙的大洞,眼中紅光明滅,嘶啞地尖叫了一陣。

  但尖叫聲終歸低沉了下去。

  最後化為幾聲低沉的呻吟:「小心告亡之人……」

  「小心烏鴉……」

  「小心……那女人……」

  「南方……」

  「它們去了南方……」

  然後歪著頭,漸漸失去了最後的生息。

  方鴴久久舉著手中的槍,同時將左手的木杖一丟,樹根削成的木棍骨碌碌滾向黑暗之中。

  蘇菲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高大的蜥蜴人走過兩人,丟下一句話:「它已經死了,別相信死者的聲音,這地下有什麼東西,我聽到黑暗之中的低語,或許有人在試圖蠱惑我們。」

  「可是……」

  「南方是什麼地方?」方鴴不再去看那些屍體,忽然問了一句。

  「冥河,」蘇菲反應了過來,小聲說道:「那裡有一個渡口,那條河流經安德特地下最深處,有人說它直通地心,但從沒有人證實過。」

  方鴴忽然想起一個傳說。

  鼠人、瑪爾達蘭鼴鼠人與奧芬兔族(並非哺乳類,奧芬魔族的一支)一同構成了一個廣泛分佈於艾塔黎亞各大陸地下的囓齒同盟,它們共同崇拜一個地心神話,即艾塔黎亞所有的地下河流流向地心深處,那裡是群山靈魂的安息之所。

  死者的國度。

  因此冥河這樣的稱呼,對於鼠人來說其實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稱,在鼠人村莊附近的任何一條河流,都可能被他們稱之為冥河。

  蜥蜴人王子在老鼠人的王座前半跪下來,仔細看後者的死狀,尼安德族長左拳緊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它伸出手,將之掰開來,將那東西取了下來,用焦黃的豎瞳掃了一眼。

  「我們就去那裡,」方鴴正說道:「你認識那裡的路嗎?」

  蘇菲點了點頭。

  其他人已經轉身走出屋子。

  泰納瑞克也直起身來,向方鴴走來,經過他時,將一件東西塞到他手上。

  方鴴微微一怔,回頭看去,蜥蜴人王子一言不發,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他這才低頭去看手中的東西,那是一枚胸針,百合花的形狀,在他手心中閃閃發光。

  上面有一行古老的矮人文字,銘刻下的箴言,像是靜靜的時光,如水流淌:

  『時光如水流逝,智慧與日俱增——』

  方鴴心頭一緊,略微感到它有些刺眼。

  他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這胸針收了起來。

  蘇菲看他動作,問了一句:「你認識這胸針?這不像是鼠人的東西,我好想在哪裡見過這箴言。」

  方鴴點點頭,但沒有更多的回答。

  進入村莊內搜索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返了回來,帶回了各處的壞消息,村莊內幾乎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屍體東一具西一具,像是遭到了突然襲擊,事前毫無徵兆。

  矮人斯諾文被發現死在自己的酒吧裡,被人用匕首刺穿了心臟,倒在吧檯上,血流了一地。

  發現者帶回了那把匕首,但匕首普普通通,上面沒什麼線索。

  但蘇菲讓那人把匕首轉過來,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幹的。」

  「可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方鴴問道。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瞞不過我,」蘇菲一字一頓地答道:「匕首前尖端磨損嚴重,但表面卻沒什麼豁口,這是一把備用的匕首,通常被用來投擲。」

  「只有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夜鶯喜歡這麼幹,因為他們的主匕首一般是工會制式的,肯定不會留在現場。」

  當然並不一定絕對。

  但在這裡,她知道這可能性很大。

  「艾德,幫我追上他們。」她對方鴴說道,語氣有些懇求之意。

  方鴴點點頭,但他略一思考,忽然停下來,問了另一個問題:

  「傑弗利特紅衣隊為什麼會在我們前面?」

  蘇菲一愣。

  而與方鴴預料之中有些不同,安德特鼠人村落南方的冥河並不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地下河。

  眾人在蘇菲的帶領下,穿過一片地形崎嶇的洞窟群之後才抵達那個地方。當方鴴看到那條浩浩蕩蕩奔湧向前的地下河時,不由愣了一下——那是一條泛著螢光的綠色地下河,翠綠色是河中發光藻類的顏色,綠光映出遠處奇異的地下洞穴,壯觀的石鐘乳柱與共生的地底植物群。

  它河面寬廣,水流緩慢,而河上還瀰漫著夢幻般的藍色霧氣,映著綠水,帶著湛青,真像傳說中瀰漫於死者之國上的大霧,而一個孤零零的渡口,矗立於這片大霧之中。

  棧橋延伸向河中,旁邊懸掛著一盞霧燈,終年不滅。

  這地方與傳說中真正的冥河實在是太像了,連方鴴都忍不住怔了怔,才分辨出那渡口竟然並非是鼠人所建,而是古老的辛薩斯蛇人的風格。

  他看到這一幕不由在心中揣摩,這個渡口是否與原本地面上的黑色聖城有什麼關係。

  隊伍中忽然有人驚叫一聲。

  方鴴抬起頭來,才看到大霧瀰漫之中,河中竟然有什麼東西從上游流下來,但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一具浸泡在水中浮腫的屍體,它生前是個人類,膚色蒼白,用凸出的黑漆漆的目光盯著河岸上的眾人。

  緩緩漂流而下。

  然後更多的浮屍出現了,從上游流下,一具具腆著沉甸甸、圓鼓鼓的肚子,撐得半透明的皮膚下面,似乎還能看到綠滾滾的腸子,像是蟲一樣游動。

  引人作嘔。

  銀色維斯蘭的幾個女生看到這一幕就忍不住噁心得乾嘔起來,受她們帶領,其他人也紛紛發出作嘔聲。

  方鴴胃裡也有些泛酸,他忍不住問蘇菲:「這條河就是這個樣子的……?」

  蘇菲與這個場景隔了一層光頁,稍微好一些,但也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場景,這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忽然之間,她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正看著地下河水忽然變得黯淡不堪,綠色的光漸漸消失了,河水下面泛出一層沉沉的黑色來,像是泥漿,蔓延的黑色也從上游漸漸浸染下來。

  直到污染了整條河。

  方鴴則盯著更遠的地方,手中一個金色的發條妖精脫手飛出,他分明看到哪裡的霧氣之中,一個龐然大物正在破霧而出。

  那是一條船——

  高昂的船首,是一條猙獰的惡龍。

  修長的船身,上面釘一面面繪滿了骷髏與蜘蛛的圓盾。

  一面張開的橫帆,在霧氣之中顯得破敗不堪。

  而忽然之間,霧氣之中竟傳來一陣悠遠的輕歌聲,那像是幽靈們,在低吟著告亡者的歌謠——

  「喲呵,喲呵,古老的船之路——」

  「古老的船之路喲,通向那死亡的迷霧……」
x24685 發表於 2018-7-26 22:27
第二百零四章 地下河道

  「喲呵,喲呵,古老的船之路喲——」

  「古老的船之路喲,通向那死亡的迷霧!」

  「喲呵,喲呵,告亡之人的燈塔喲——」

  「蒼白的燈光喲,穿透那迷茫的前路!」

  巨大的龍船緩緩從河上順流而下,地底的世界自然沒有一絲風,因此帆無力地低垂著,邊緣有些破敗,一隻烏鴉站在猙獰可怖的龍首之上,用泛著冷光的眼睛看著岸邊的他們。

  船上有很多人,一排一排站得整整齊齊、密密麻麻,這些人穿著黑斗篷,垂著頭,籠著手,悄無聲息好像是一船幽靈,對週遭一切漠不關心。而那悠長的歌聲明明從他們之中傳來,但遠遠地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開口,隨著歌聲漸漸遠去,龍船消失在霧氣之中。

  過了好一陣子,河水也逐漸清澈,地下河又恢復了翠綠的顏色,河上的屍體與異像一並消失得無影無蹤。方鴴這才走到濕潤的岸邊,從包裡掏出一個東西戴在手上,然後伸手在水中沾了一下,略微怔了一下,然後直起身來,看向那條龍船消失的方向,問了一句:「這附近之前有過關於那東西的傳說嗎?」

  「從沒聽說過,」蘇菲答道:「村莊裡沒有人和我們說起過有這樣一條船,不過我們停留在那裡的時間並不長,也不能肯定。」

  方鴴趁這個時間讓塔塔小姐在社區之中搜尋了一下相關信息,但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在這一帶從未有過相關的傳說。他們買來的資料上自然也沒任何提及,上面甚至連安德特鼠人也沒有提及,相當坑爹。

  方鴴再問蘇菲:「這條河通向哪裡?」

  蘇菲有些怪異地看著他:「等等,你不會想要沿著這條河追下去吧?」

  「我要先確認一下。」方鴴答道。

  「那是一個叫做無底之淵的地方,丹-洛妮她們認為那下面是通往死者之國的大門,但我去看過那個地方,不過只是一個地底深窟罷了,它可能通往深層世界,但距離真正的地心還遠得很。」

  「夜蜥人應該也清楚這些地下河流的走向吧?」方鴴忽然問道。

  蘇菲看了他一眼:「——你懷疑傑弗利特紅衣隊會走水路?「

  方鴴答道:「前提是夜蜥人有在地下航道之中航行的經驗。」

  「它們當然有了,而且要論及對於地下世界的瞭解,安德特鼠人拍馬也比不上這些地下世界的獵手。」

  她還沒說完,突然看到方鴴走向一旁的蕈樹,站在樹下,召喚出步行者III型,命令它一劍斬在厚厚的菌托上,木屑飛舞。方鴴彎腰撿起其中一片,用手捏了捏,才滿意地點點頭。

  「軟硬適中,密度也還可以。」

  然後他才對她說道:「讓你的人幫忙去砍點樹,我們想辦法造兩條船出來——」

  「行,」蘇菲馬上答應下來,和聰明人搭檔起來就是讓人感到輕鬆——並且她想了一下說道:「我會讓他們分成兩隊,順帶往下游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傑弗利特紅衣隊留下的蹤跡。」

  「可以。」方鴴頷首。

  雙方馬上行動起來,沒多久銀色維斯蘭的人就在下游有所收穫,他們在那裡找到一個廢棄不久的宿營點,是夜蜥人的營地,規模不小,少說有一百人左右。

  營地靠近還有多條船被拖拽下水的痕跡,潮濕的河岸上留下了人類的鞋印,一切線索都說明傑弗利特紅衣隊離開並不久。

  這個消息讓方鴴與蘇菲感到同樣不解,他們到現在也還沒明白傑弗利特紅衣隊是怎麼到他們前面的。

  銀色維斯蘭的人又從下游運回了伐倒的蕈樹,這些巨大的蘑菇與它們嬌弱的同類不同,這是真正的地底森林,菌托與菌柄部分早就木質化,密度也適中,原住民就用它們來做建築材料,用來造船自然也再適合不過。

  蘇菲還派了一個人來找他,那人是個博物學者,一個少年,也並不比姬塔大多少,他看到方鴴時嘻嘻一笑說道:「大佬,公主殿下讓我來幫你的忙。」

  「大佬?」方鴴因為這個古怪的稱謂楞了一下。

  「在中國賽區,能把靈活構裝控制到那個水平的,無一例外都是大佬,即使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少年恭維道。

  方鴴聽他說得有意思,忍不住莞爾,時至今日還從沒人說過他是大佬,無論是絲卡佩還是艾緹拉,甚至希爾薇德也只當他是個毛頭小子而已。

  他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

  「我社區ID是點墨染青竹,你叫我竹子就可以了,大佬。」少年答道:「大佬要不加入我們公會吧,以你的水平加入我們的這個隊伍綽綽有餘。」

  方鴴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有人來幫忙,他自然沒什麼不樂意的,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真是心細如髮,心知他可能沒有圖紙——當然一般選召者也不會對這些獨木舟、小艇有研究,因此才會讓一個博物學者來幫他的忙吧。

  不過老實說,蘇菲這個隊伍真的是高配,除了沒有戰鬥工匠——大約是因為這個等級水平高的戰鬥工匠不太好找的緣故,但其他各色職業一應俱全,連博物學者這樣的稀罕物都有。

  別忘了塔波利斯整一個公會也才一個博物學者,還得等姬塔這根獨苗成形——當然了,這裡的獨苗說的自然不是姬塔本身。而在這裡,方鴴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魔導書,就知道對方是個真貨,一個後備役青訓隊已是如此水準,中國賽區頂尖公會的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對於對方的請求——那想必是蘇菲的意思,他仍舊是不置可否。

  少年見他不答話,也不追問,老老實實配合起他工作來。

  博物學者最大的能力是通過幻想之書構造現實的能力,通過魔導書特殊的能力,忠實重現書中記載的人物、物體與場景,其中有兩類再現方式,一類是寫實,一類是專精。

  前者像是一段平淡的記敘,更注重的還原,召喚出的場景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但無法在此基礎之上加以改動,原本的事物有多強大,博物學者就要支付相應多少的魔力。

  而後者則是一種誇張的表現手法,例如召喚出一片魔法的森林,攻擊入侵者,或者讓一套毫無生氣的鎧甲,變成可以受人操縱的人偶,或者減少記敘物的特徵——比如讓一頭故事之中的巨龍,變成袖珍的幻影召喚物重現世間。

  第二類手段是博物學者的主要攻擊能力,施展起來也靈活多變,比方說他可以召喚出一頭真正的巨龍,但也可以從節省魔力的角度,只召喚出巨龍某一方面的能力。

  畢竟有些時候,也不是一味的越強越好。

  不過在這裡,真正能幫得上方鴴忙的反而是第一類記敘,少年打開書,朗讀出其中一段關於叢林冒險的故事,並將其中出現的一首獨木舟完美地重現在方鴴面前。

  「這是一艘聖休安角當地人常用的『馬納斯』,它是一種適合在狹窄航道行駛的小艇,最大的一類,每艘船可以載十五個人。」

  「那我們只需要三條船就夠了。」方鴴答道。

  「大佬,你最好快點,我支持不了太久的。」點墨染青竹滿頭大汗,雖然只是一條獨木舟,但這種事無鉅細再現細節的手法,還是讓他這個半新手有些吃不消。

  「給我幾十秒。」

  「幾十秒?」

  方鴴已經舉起雙手,閉上眼睛,面前蕈樹上的結構點密密麻麻,宛若星辰。

  而在點墨染青竹眼中,船頭、船身、船尾,完整的蕈樹主幹竟然從多方向開始成形,他之前不是沒見過煉金術士造東西,但造成這個樣子的,還是第一次。

  三十二秒,一條獨木舟的雛形就已然出現在兩人面前,方鴴還來得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工匠系統的經驗,之前七層試煉成功之後,折算的經驗被一併注入他的系統之中,但往後面升級實在太困難了,一大堆經驗積累下來才到九級三分之一。

  然後他才睜開眼,對一旁的點墨染青竹說道:「好了,你可以撤銷了。」

  點墨染青竹『啊』一聲才反應過來,面前構造的獨木舟一下子煙消雲散,他直勾勾地看著方鴴道,張大的嘴巴好一半天都合不攏,結結巴巴地道:

  「大、大佬,你你你……你是大陸聯賽上那、那……那……」

  至於『……那、那那個選手』這幾個字,他是激動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方鴴看了對方一眼,有些意外:「你竟然還關注大陸聯賽?」

  那種偏門的生活職業比賽,除了煉金術士之外,一般人關注的還真不多。

  「我是流浪的馬兒的忠實粉絲,他那期節目我剛好在現場……」點墨染青竹忽然又啊地叫了一聲:「大佬,你真是那個選手!?我的天,你知道多少人在找你嗎?」

  方鴴一時間有點無言以對,他當然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他,而且恐怕比對方想像之中多得多——軍方、傑弗利特紅衣隊、銀林之矛,現在恐怕還要加上一個拜龍教徒。

  不過他又有些好奇:「你怎麼看出來這一點的?」

  「四線操作,剛剛是吧?」點墨染青竹試探性地問道:「那是淵海長卷之上的古代技術,我聽說聖約山以前研究的也是這個方向,可惜後來他們被人誣陷,其實國內很多人都不認同那個判罰——」

  方鴴楞了一下,隱隱感到有點不大對頭,忍不住停下來問了一句:「淵海長卷?聖約山?」

  這是怎麼扯上關係的?

  但那點墨染青竹明顯正在興頭上,絲毫沒聽出他這話的潛台詞,還興致勃勃地說道:「沒錯啊,其實說白了大家私底下都在摸索當年留下來的那些遺產,只不過沒想到你才是第一個展示出來的人。」

  這什麼跟什麼?

  方鴴一頭霧水,但總覺得自己再問下去會出問題,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和好奇,只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說,在國內用這項技術的人並不多?」

  「何止不多!?」點墨染青竹大搖其頭:「就你一個而已啊,在國外應該也找不出第二個,你可是出大名了,大佬,現在整個考林—伊休里安的工匠總會只怕都在找你。」

  方鴴有點沉默,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無意當中被人利用了一把——但那些給他系統的人不可能會料到他會參加大陸聯賽,何況把多極之球的技術應用到工匠系統之中,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個摸索。

  只是一個無意當中的念頭而已。

  因此更大的可能是因為他誤打誤撞,再加上一點機緣巧合。

  不過他暫時還看不清楚這件事究竟是好是壞,至少從點墨染青竹透露出的信息來看,當年聖約山事件可能沒那麼簡單。那個所謂的遺留下來的遺產,是那些人給他的東西?

  那麼那些人又是誰?

  他們又為什麼要把那個訓練系統給他?

  方鴴不由在心中暗暗記下一筆。

  獨木舟有了一個雛形之後,之後當然要再經過細化修改,以及強化結構,不過這些工作對於一個有選召者系統的煉金術士來說基本都不值一提,何況方鴴。

  前前後後不過十分鐘,他就完成了所有三條獨木舟,並停下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應該是自己所造的第一批船吧?

  方鴴也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造船大業,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完成的。

  他想要是希爾薇德在這裡的話,肯定又要調侃他一番——但可以肯定的是,貴族小姐一定會帶著那種獨特的、柔和的笑意,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這些拙劣的作品。

  想到這裡,他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心中的胸針,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這時候蘇菲才回過頭找他,切過窗口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你就造好了!?」

  能讓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吃驚,方鴴不由有點開心:「有問題嗎?」

  「你別不是豆腐渣工程吧,我警告你啊,地下航道危機四伏,」蘇菲忍不住說道:「而且你自己也是要乘這些船的。」

  但她說歸說,也知道方鴴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不由看向一旁的點墨染青竹,少年一副十分興奮,但又忍不住不開口的表情。她狐疑地問:「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公主殿下,這是個人隱私,」少年興奮地答道:「這是我和大佬之間的秘密。」

  「你給我等著。」蘇菲沒好氣地瞪了這傢伙一眼。

  方鴴在一旁忍不住向這傢伙伸了伸大拇指。

  好樣的,講義氣。

  不過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顯然也不是尋根問底的性子,既然方鴴不願意說,她便也不多問,只把船造完的消息傳遞出去之後,銀色維斯蘭的眾人紛紛表示嘖嘖稱奇,然後才趕來會和。

  眾人協力把三條獨木舟推下水,蘇菲、茜與方鴴等人乘第一條船走最前面,船上還包括一名神官,和之前質疑過他那遊俠,然後就是幾個騎士,以及坐在最後面的點墨染青竹。

  船一下水,方鴴就感到這條地下河雖然表面上十分平緩,但水面下水流實則湍急,船行得飛快,一轉眼之間三條船就拉開距離。

  船沿著螢光閃爍的地下河前進,兩岸的景色可謂千奇百怪,有時候是一片茂密的蘑菇林,有時候又是嶙峋的溶洞群,轉過一個湍急的彎,展現出一片開闊的地底平原,還能看到一些前來飲水的地底生物。

  但前面的景色再一變化,船又鑽入低矮陰暗的洞窟之中,兩邊石鐘乳柱之間甚至還能看到纍纍白骨,也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留下的遺骸。

  有時候甚至有前人遺留的財寶一閃而過,但速度太快,方鴴也來不及反應,轉眼之間船就已經進入了另外的地下河道之內。

  方鴴拿出懷錶一看,前後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前面的景色豁然開闊——但開闊只是假象,地下河水在這裡變得湍急無比,寬闊的河面逐漸收束,拉出長長的白色激流,匯聚向前方一個巨大的洞窟之內。

  那洞窟遠遠地看上去,像是一個張開巨口的骷髏頭,它差不多有二三十米高,以及一半的寬度,尖銳的岩石構成骷髏頭的猙獰的獠牙。

  地下河水在它獠牙背後匯入漆黑的咽喉之中,深不見底,連方鴴看了也不由有點頭皮發麻。

  「那裡就是無底之淵,」蘇菲在視窗後面看著這一幕,提醒了一句:「在此之前應該沒有人進去過,你考慮清楚了。」

  方鴴看著那張黑洞洞的巨口——

  手中的胸針有些燙手,那不僅僅是希爾薇德小姐——也是他的隊員遺留下的東西,何況傑弗利特紅衣隊也正在那裡,容不得他考慮太多。

  「我只希望這條河別讓我們直接下到十層之後。」他回過頭,只回答了一句。

  「為什麼?」蘇菲有些意外。

  「那不就錯過了之前幾層的獎勵了嗎?」

  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微微一愣,但船上騎士們已經為這苦中作樂的精神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說得沒錯,要那樣的話你虧大了。」

  「我們的小公主也難得做了一筆划算的買賣。」

  「什麼叫難得!」

  方鴴也不由微微一笑。
x24685 發表於 2018-7-27 23:16
第二百零五章 激流飛渡

  船一進入骷髏的大嘴之內,立刻向下一坐,所有人都差點被顛飛出去,方鴴連忙抓穩船舷,向前一看,前方就是一道險灘,漆黑的礁石密密麻麻如同利劍。

  蘇菲看得更真切,已經在通訊頻道提醒所有人:「小心,距離三十米,左前方險灘,往右劃!」

  其實不需要她提醒,所有人都拼了命往右劃,但大夥兒都不過是客串水手,一時間用力過猛,以至於船在湍流之中打橫。好在隊伍之中一個元素使眼疾手快,在水中施展了一道水幕,給了一個反向的推力,才讓船平平安安地過了第一道險灘。

  有了他們的示例,後面兩條獨木舟顯得從容很多,也一一通過,方鴴看所有船都平安無事,才鬆了一口氣,回過頭給了那個元素使一道讚許的目光,對方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雙手握著法杖安安靜靜地坐在船上。

  方鴴嘖嘖稱奇,一般人不要說在顛簸的船上施法,就連反應過來也難,對方才這麼小的年紀,表現得一點也不遜色於專業的選召者,果然能進入銀色維斯蘭的精英青訓隊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

  他又看了光頁之上的蘇菲一眼,心想強將手下無弱兵。

  「你看我幹什麼?」蘇菲看他目光,有些莫名地問道。

  「沒什麼,有點羨慕罷了。」方鴴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子,一邊答道。

  後者一愣,隨即瞭然,嫣然一笑道:「羨慕了的話,就加入我們公會啊!你相信我的話,交給我來說服上面的人,給你也配齊一個同樣的小隊。」

  她停了停:「當然了,我還是希望你加入我的小隊的。」

  方鴴楞了一下,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這位大小姐的心思還真是和紅葉小姐一模一樣的,但他仍舊搖了搖頭,第一次答道:「不了,我有我的朋友。」

  蘇菲看了箱子、帕克一眼,又回想起在山之宮殿中與他同行的那些人,心下瞭然。她其實也可以想辦法讓這些人也加入銀色維斯蘭,但想了一下並沒開口,一來明白這也沒有作用,她從不重複一些沒有意義的話。

  二來顯得銀色維斯蘭太過廉價,她的確可以做到,但不代表不花費力氣,她在公會裡也有不少潛在的競爭者,老實說她雖然不在乎那些人,但那些人說起怪話來也是蠻讓人討厭的。

  蘇菲心知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了,這個少年看起來一時半會不會改變主意,再說下去徒惹人生厭而已——不過以後應該還會有機會,等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她心想。

  方鴴當然不知道面前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有這麼多心理活動。

  事實上他的注意力很快面前的麻煩吸引過去了,地下河在進入無底之淵後變得狹窄湍急,又遍佈險灘與礁石,一些陡峭的急彎上,甚至還能看到傾覆獨木舟與纍纍白骨一閃而過。

  也不知道是前人冒險者的,還是夜蜥人的。

  方鴴當然不想成為其中之一,但險灘一道緊接一道,獨木舟簡直像是在一片利劍叢林之中穿行而下,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高強度的集中注意力讓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才剛剛熟練了一些,但忽然又一道測流從旁邊衝來,讓船一下子橫向另一個方向。

  在所有人的尖叫聲中,方鴴才看清原來是兩條地下河在此交匯,形成一道交匯的暗流,但他還沒來得及找出決策,前面就有人高喊一聲:「前面有岔路,走哪裡!?」

  洞窟之下的河道密密麻麻,分岔多得讓人眼花繚亂,稍一不慎,就會誤入歧途,方鴴最擔心的就是遇上這樣的分岔河道,卻沒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遇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一邊指揮眾人重新把船打回原來的方向,一邊對蘇菲說道:「你來指揮一下,我輔助你。」

  蘇菲一愣,還以為方鴴在推責責任,但忽然之間看到他拉下風鏡,右手一揚丟出三四團金色光點,刷一下向前飛入黑暗之中。她楞了一下,忍不住叫了一聲:「喂,等等,你在這種環境下也要放出發條妖精——!?」

  「好好指揮,往右轉。」方鴴沉聲命令道。

  蘇菲怔了一下,不知他是否真能做到,但心下明白輕重緩急,馬上打開隊伍列表,通過隊伍頻道向前後三條船轉達命令。

  船一轉入右側的分岔河道之中,速度更快,猶如在水上飛行,而正是這時候,方鴴又開口:「小心前面有險灘,四十米左右,礁石左右兩側分佈——水下可能有暗流,注意划槳的力度。」

  「小心前面有險灘,四十米左右,礁石左右兩側分佈——水下可能有暗流,注意划槳的力度。」

  蘇菲轉達完命令之後,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而她話音剛落,火把的光芒就在前方照出如林的礁石,划船的人驚叫了一聲,但好在早有準備,一下子讓開來,有驚無險地越了過去。

  沒多時,後面船上的人就紛紛在隊伍頻道之中發來詢問,恭維他們的公主殿下指導有方。

  但這條船上的所有人,都將驚嘆的目光投向正安靜地坐在船尾的那個少年煉金術士。

  方鴴一動不動地透過目鏡之中不斷變幻的景色看著前方的狀況,速度快得驚人,連他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並且不時又畫面暗下去,那是因為獨木舟行得太快,根本來不及收回飛到另外岔路之中的發條妖精。

  而且在地底環境之中,魔力在穿過厚厚的岩層之後傳遞範圍也大幅降低。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不停補充新的發條妖精,不過只過了一會,就庫存告罄。他摸了一個空,有些為難地抬起頭來,但外面已經傳來蘇菲的聲音:「茜,打開一號補給,把所有的發條妖精都拿出來。」

  話音剛落下,方鴴就感到自己手上多了一個觸感冰涼,有些沉甸甸的東西。

  II型發條妖精,用這東西當炮灰有點奢侈,市價三四萬一個,連他也只有備無患備了唯一一個而已。「只有這個了,」蘇菲對他說道,「不過數量應該足夠,這些發條妖精現在都是你的了,你可以放心用。」

  「都是我的了?」方鴴差點脫口而出:「那用不完的我可不可以留下來?」

  但蘇菲已經看出他的心思:「你可別太省了,小命攸關的事情。」

  方鴴被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當然不會省了,不過心中一面批判大公會的奢豪,一面批判自己的小農主義思想,雖然十分捨不得,但咬咬牙還是把它放了出去。

  有了他的發條妖精打前路,後面的航程輕鬆不少,固然險灘與暗流依舊,但大家熟練了之後,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走了大約有一刻鐘左右,口袋裡的發條妖精II型還剩下七八個,但水流開始放緩,方鴴正鬆一口氣打算把前面的發條妖精收回來,忽然之間視野之中一道黑影襲來。

  四個發條妖精同時遇襲!?

  這匪夷所思的狀況讓方鴴一愣,但忽然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連忙掀起風鏡一看,果然正好看到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髏從岩洞頂上倒垂下來,向自己撲過來。

  但它還沒來得及落下,一左一右兩支長矛伸來,在半空中就將這具骨頭架子打得粉身碎骨,飛出去落入河水之中。

  兩邊同時出手的分別是茜與蜥蜴人王子泰納瑞克,後者有些意外地看了山民少女一眼,認可似地對她點了點頭,不過少女似乎不太習慣,並沒有任何表示。

  「河岸兩邊有東西!」立刻有人喊道。

  方鴴向那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閃閃發光的眼睛,但那並不是夜行生物的瞳孔在火把光芒之下的反光,空氣之中瀰漫著嚴重的腐屍臭味,那些閃閃發光的光斑,也是一團團幽火。

  是亡靈——

  在這裡遇上亡靈也不奇怪,先不說這片無底之淵中不知吞沒了多少冤魂,前人的悔恨與絕望在這片地底河流之中縈繞不去,負面情緒自然編織出這些玩意兒。

  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沒忘記之前的那一幕,那條在大霧之中行駛的、詭異的幽靈船。

  「準備戰鬥。」茜代替蘇菲,向其他人下達了命令。

  方鴴也再顧不得前面的發條妖精,一把把帕克拽了起來:「用照明彈,前方一百米。」

  「照明彈?」帕帕拉爾人大叫一聲:「在這裡!?不是有火把嗎?」

  「少廢話!」

  帕克無奈,只能依言而行,拉開弩弓一發照明彈打出去,慘白的光芒照出河面,其他人一看,立刻驚叫起來:「河水變黑了!」

  不止是河水變黑了,而且河道之中也漸漸出現了霧氣,和之前一模一樣。但這或許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說明他們沒走錯路,方鴴之前的辦法還是行之有效的。

  但壞消息是——

  有人忽然喊了一聲:「水下面有東西!」

  與喊聲幾乎同時,水花飛濺,一條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大魚從水裡面飛躍而起,一口咬向船舷邊的元素使——但它明顯找錯了人,那元素使小姑娘手疾眼快,反手一杖把它打落水中。

  但她並不冒險,一擊得手馬上後退兩步退到人群之間。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的正確性。

  下一刻河水中一片沸騰,數不清的骨魚正飛越而起,但騎士們已經架起盾來,盾上乒乒乓乓響個不停,偶有漏網之魚,也被後面的遊俠一箭射下去。

  這條船上一共才三個遊俠,但射術奇準無比,理論上來說骨頭架子對於弓手來說是有些克制的,但這些人一箭一個,箭箭幾乎都命中這些骨魚的大嘴與頭顱。

  要知道這可不是在平地之上射擊。

  而要是換作一般的冒險者,在這裡恐怕早已手忙腳亂,但方鴴不由慶幸與自己結盟的是銀色維斯蘭的精英青訓隊,他們不但井然有序,而且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一半的人保持著心無旁騖的划水——哦,是划船。

  不多時,河水下面又出現了新的狀況,一些浮屍從上游飄下來,靠近他們船邊,僵硬地從水中伸出蒼白的手來,抓住他們的船舷與船底,用力搖晃起來。

  船舷的還好說,騎士拔出劍一劍一隻斬斷這些鹹豬手就可以了,但水下面的始終無能為力,獨木舟的適航性本來就很一般,一經搖晃,幾乎有傾覆的危險。

  「我下去看看。」茜忽然站起來說道。

  但方鴴伸手攔住了她——當然不是為了對蘇菲負責,他看了看前面,獨木舟行得飛快,早已行出照明彈範圍,此刻前方一片漆黑,讓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帕克,一百五十米再來一發。」他忽然說道。

  「那麼遠,有可能會被阻擋的。」

  「試試看。」方鴴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蘇菲隊伍之中有幾個弩手,但在這條船上也只有帕克一個而已。何況銀色維斯蘭的弩手在這些『雜技』方面,未必就比得過帕帕拉爾人。

  帕克顯然也明白眼下情況緊急,不再廢話,拉開弩弓,眯了眯眼,心中喊了一聲眾聖在上,一箭射出去——從弩箭上拉出去的一條明光可以看到,它不偏不倚穿過岩洞頂上密密麻麻的石鐘乳柱,偏偏沒擊中任何一根。

  然後『蓬』一聲在遠處炸開,緩緩從半空之中落下,照亮河面。

  「臥槽!」幾個銀色維斯蘭的遊俠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看帕克的目光都有些直了,同樣身為遠程職業,他們當然明白這一箭有多難——或者說,運氣有多逆天。

  方鴴同樣在心中叫了一聲臥槽,他忽然明白過來,帕克那傢伙多半是身上的詛咒印記徹底消失了。

  然後物極必反,現在開始進入好運時間了——

  只希望他這一箭不要把所有的運氣都用光了,他心想,同時目光向前方看去,但心中頓時忍不住叫了一聲MMP。其實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看到在照明彈的光芒之下,前方河水下面,一道巨大的陰影正向他們游過來——

  「那是什麼鬼東西!?」

  「它過來了!」

  那巨大的陰影幾乎佔據了河面下二分之一的空間,而且速度極快,幾乎一下子就到了獨木舟的下方。方鴴剛剛低頭看去,就感到腳下一陣劇烈的搖晃,他暗道不好,剛想伸手抓穩什麼東西,但忽然之間整個人已經天翻地覆。

  然後就是砰一聲落入水中,一口臭水洶湧而來,方鴴趕忙閉住嘴巴,然後抬頭一看,只看到獨木舟高高地立了起來,向自己的方向蓋了下來。

  而在獨木舟下面,居然是一頭碩大無比的白骨巨怪,正緩緩從河水之中站起來,數不清的小瀑布從它碩大無朋的骨骼之間奔流而下。

  「我靠!」

  方鴴差點眼前一黑——屍墳魔!
x24685 發表於 2018-7-29 07:11
第二百零六章 第九層?

  傾覆的獨木舟迎頭蓋下,方鴴無奈,只能屏住呼吸一頭潛入水中,而一入水,那些浮腫的屍體立刻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水底下簡直像是一個積屍之地,數不清慘白的手密密麻麻像是水草一樣伸過來,抓扯他的頭髮,臉,手臂與腳。

  方鴴簡直頭皮發麻,趕忙掙脫這些鬼東西,用盡全力向一側游過去,不過他很快發現這些水下浮屍除了有些噁心之外,並沒什麼特別的能力——甚至動作遲鈍,軟弱無力,比普通成年人還有之不如。

  屍體被水泡得酥爛,他用力一掙居然把其中一隻抓著他手腕的手齊根折斷,說不清是碎肉沫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像是霧氣一樣在斷處升騰開來。

  方鴴看到這一幕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遑論張嘴,只在水下轉過身,用力一腳踹在那浮屍臃腫的臉上,將它蹬回去,藉著反作用力,一下從眾多屍體之中掙脫開來。

  他入水之前記得河岸在左側不遠,這時候已經顧不得其他人,只憑記憶向那個方向游去,但還沒來得及用上力,忽然水下一道激流席捲而來,竟把他捲向河中心而去。

  方鴴立足不穩,差點在水下打個轉兒,他這才意識到河面上流速平穩,但水下暗流依舊錯綜複雜,前面不知道是什麼地方,隱隱聽到萬馬奔騰的水聲傳來。

  他一口氣用盡,徒勞地用手在水底胡亂揮舞,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尖銳的岩柱,憋得受不了趕忙抬頭破開水面,張大嘴巴換了一口氣。

  這時先前打出去的一發照明彈還在水面上燃燒,熾白的光芒照出黑沉沉的河水,方鴴也不知道這河水喝了會有什麼影響,但一想到河下面那些浮腫的屍體,他也不敢輕易讓水進嘴巴裡面。

  他強忍著噁心吸了一口氣,便立馬閉上嘴,然後便看到一條來自於蘇菲的警示從系統之中彈出:「小心後面!」

  方鴴回頭一看,只見一座白骨巨山立於水中,幾乎滿滿當當地佔據地下河道狹窄的空間。而後面兩條獨木舟正一前一後穿過屍墳魔身邊,後者雖然體格巨大,但動作靈活,一隻巨大的骨手從水面之下升起,穩穩抓住其中一條——

  所幸船上銀色維斯蘭眾人反應很快,在船被舉離水面的一瞬間就紛紛跳船,四下逃散,那屍墳魔見狀尖嘯一聲,用力一捏,將獨木舟捏得粉碎,然後一巴掌拍向前方水面——一聲巨響之後,方鴴也不知道它有沒有打中人,只見數不清的斷肢飛上半空,又噼裡啪啦重新落回水面。

  不過其中多半是那些水下浮屍臃腫的殘肢。

  藉著屍墳魔一擊不中的當口,第三條獨木舟已經從它身邊一越而過,而下水之後方鴴才感到獨木舟在水上有多快,它一剎那就與眾人交錯而過,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白骨巨山這才緩緩轉過身來,讓眾人看清它的全貌,它身上插滿了溺亡浮腫的屍體,那些屍首還在蠕動,徒勞地向四周揮舞著蒼白的雙臂。

  但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胸腔之內,塞滿了內臟腸液,像是一個巨大的氣球,被約束在一條條肋板之內,內臟之間滿滿都是那些腐爛的浮屍。

  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座移動的巨型墳塋。

  方鴴看到這玩意兒忽然低下頭來——其頭顱的位置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大洞,而透過那洞口,屍墳魔胸腔內猛然一縮,突然向前方噴出一片屍骸雨。

  他見狀頭皮發炸,手一鬆立刻重新潛入水中,只沒想到才一入水,前方水下居然游來一頭骨骸納加。

  這東西長得有點像是一條只剩下骨架的眼鏡王蛇,但從體型來說更類似於亞馬遜森蚺,水桶粗細,頸椎的骨刺向兩邊張開形成埃及法老的頭冠一樣的形狀,人首蛇身,別看相貌平平,卻是中高級亡靈的一類。

  骨骸納加會釋放法術,每一根骨刺上都帶有劇毒,在陸地上也是難纏的對手,何況水下。

  方鴴見狀暗叫了一聲不妙,這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往後一看,果然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骸一落水,馬上向這個方向圍過來,黑沉沉的河面上還不時有白骨森森的食人魚躍出水面。

  那些小東西體型不大,但在水下尤其靈活,其威脅遠比那些臃腫不堪的浮屍更可怕。

  方鴴無奈之下只能丟出步行者III型,好在骨骸納加果然沒什麼腦子,見有東西迎上來馬上對其展開攻擊——借它與持劍人纏在一起的機會,方鴴才從它一側溜了過去。

  但後面的食人魚可沒那麼好糊弄,它們在水下面遠比方鴴游得更快,轉眼之間就來到後面不遠處,方鴴回頭一看,不由一陣絕望。他區區一個煉金術士,水性全靠在地球上有一些經驗,但也只能說是粗通而已,能活到現在,只能說全靠眾聖保佑。

  而正絕望間,黑暗中忽然從上方伸來一隻爪子,青色佈滿鱗片,方鴴抬頭一看,才發現泰納瑞克倒掛在岩洞頂上,向他伸出手來。他大喜之下趕忙用盡全力向那個方向靠去,用手一抓,抓穩了蜥蜴人王子的手。

  後者用力將他往上一提,方鴴立刻趕到自己離開了水面。

  「謝了!」他大喊一聲,離水之後火箭飛拳終於可以如常使用,方鴴在半空中瞄準一個方向,『砰』一聲射出飛爪,爪子穩穩抓住不遠處一根石鐘乳柱。

  泰納瑞克見狀也將手一鬆,方鴴立刻打開魔導爐,收緊纜索,向那個方向飛了過去。

  不過地下河道潮濕不堪,岩頂上也佈滿青苔地衣,他才飛到一半,爪子居然沒抓穩脫落下來,在半空中失去借力點之後,又重新落回水中。

  但這一來一回之間,已經與後面的白骨食人魚群拉開距離。

  後面屍墳魔居然大踏步從河道之中追了過來,泰納瑞克見狀也不敢久留,在洞頂之上幾個縱躍之後,不知從什麼方向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方鴴明白接下來得靠自己了,但他落水之前早看準了河岸的方向,此時把手舉得高高的儘量不要讓絞盤裝置再入水,然後再『砰』一聲向那個方向射出飛拳。

  這一次他沒讓爪子直接抓住尖銳的岩石,而是讓它飛過那根橫生向河面的岩柱,帶著慣性落到另一邊,在岩柱上繞了兩圈,穩穩地捆在上面。

  方鴴下意識打開絞盤裝置開始收線,試圖向河岸方向靠過去,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後面那屍墳魔居然盯上了他的動作,忽然拆下一根石鐘乳柱向這個方向丟來。

  那石柱倒沒擊中方鴴,但不偏不倚擊中了那根橫生向河面的岩柱,咔嚓一聲岩柱頓時斷裂沉入河下,巨大的力量甚至拖著方鴴向水面下沉去。

  方鴴暗叫了一聲不妙,趕忙用匕首割斷繩索,力道一鬆,他才重新上浮。

  但才剛浮出水面,就看到那座白骨巨山再一次向自己低下了一頭。

  「臥槽!」

  方鴴頭皮一麻。

  但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之中一聲低斥,他居然看到先前見過那個元素使一下飛出水面,用法杖在黑沉沉的河水上一點,居然就那麼立在了水面上。

  不,應該是冰面。

  她用法杖向下點水的一剎那,湍急的河面就結了一層薄冰,水流讓冰面斷裂開來,但還沒來得及沖走,冰面已經開始向更深層蔓延,轉眼之間就形成了一座浮島。

  少女再以杖輕叩冰面,而胸前的一條項鏈墜子上忽然藍光大盛,她在這光芒之中將手一舉,一座冰山瞬間成形,正好將屍墳魔籠罩其中。

  方鴴這才認出來,那條項鏈至少應該是一條類似於蒼白之焰這個等級的近傳說物品,有可能是強化冰系能力,而且應當由每日使用次數限制。

  他雲本以為少女在施展完法術定住那屍墳魔之後會馬上離開。

  但沒想到對方居然與屍墳魔僵持住了,她一手用法杖指向屍墳魔,另一邊熒熒藍光源源不斷地湧向那座冰山——持續施法,方鴴大吃一驚,這才明白過來,對方是打算留下來斷後。

  蘇菲在通訊頻道之中發過來的信息也印證了他的想法:「快走!」

  不過只是片刻的時間,冰山上已經裂開一條長長的裂縫,那畢竟是三四十級的精英級怪物,能被一個十五級的選召者控制住已是奇蹟,但要想把它真正留在這裡,對於眾人來說只是一個幻想而已。

  方鴴看到那元素使少女立足不穩,從冰島上跌落下去,心知對方凶多吉少,而趁屍墳魔還未完全脫困而出,他不敢猶豫,只能繼續向前游去。

  而前方萬馬奔騰狀的水聲已經越來越近,方鴴抬頭一看,才發現那裡居然是一道瀑布,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由不得他再作選擇,湍急的水流推著他向前,根本沒有猶豫的時間,便被推下斷崖。

  方鴴只感到一陣天翻地覆之後,整個人都被拍入水中,好在下面水夠深,沒有觸底,反倒是往上升時刮到了一支礁石,撞得他眼冒金星。

  他隱隱約約之間感到還有其他人從上面跌落下來,但根本沒時間去看其他人是誰,瀑布下面水流更急,直接將他沖了一個底朝天,手舞足蹈好一陣子才抓住機會冒出頭來喘了一口氣。

  一口氣還沒出完,一個浪頭打來又把他拖入漩渦之下,一番騰雲駕霧的體驗之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撞上了多少礁石,只感到全身上下骨頭沒一處不痛的。

  眉骨上更是擦開了一條豁口,火辣辣的生痛,也不知道傷口有多深,但肯定是血流如注。

  就這麼反反覆覆不知多久,方鴴才精疲力盡地感到水流慢了下來,但就是如此,他也沒力氣去掙扎了,順著河流的方向飄了好一陣子,前方似乎隱隱出現了光亮。

  而正是這個時候,方鴴感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把他從水裡面拖出來,順著河灘拖上沙地,他這才吃力地張開眼睛,然後就看到了帕克胖乎乎的臉。

  以及一旁的中二少年。

  也不知道後者是怎麼做到的,雖然箱子看起來也是渾身上下濕淋淋的,但那一身厚重的衣物居然沒丟,甚至連帽子都還在他手上。他把尖尖的帽子反過來,倒出裡面的水和一條魚,然後才重新帶回頭上。

  方鴴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死魚一樣躺在沙灘上喘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回復了一點力氣,側過頭看了看四周,原來這裡已經出了地下河道,來到一個開闊的地下幽穴之中。

  這裡的環境與第八層有點像,四周生長著一些蘑菇林,發光的水晶叢岩頂上倒生下來,遠遠近近的沙灘上有不少和他一樣的躺在地上的人。

  都是銀色維斯蘭的成員,另一些人正負責把順河飄下來的其他人撈起來,其中不乏已經奄奄一息的,傷勢太重的,治癒師也束手無策,只能看著其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後化為光點。

  看到這些人,方鴴才覺得自己運氣不壞。

  他還看到一條獨木舟擱淺在河灘上,應該是最後離開的那一條,也全靠有這些人逃脫,負責他們這些人不知會順這條地下河飄到什麼地方去。

  不過運氣最好的顯然還是帕克,這傢伙居然屁事沒有,反而還在擺弄手上的一把短劍。

  方鴴仔細看了看那劍,分明不是他的作品,那短劍的造型有點古老,看起來更像是一把祭祀刀,大約是辛薩斯蛇人留下的東西。他有氣無力地看了箱子一眼,問道:「那是什麼?」

  「我的戰利品,你可別打什麼歪主意,」帕克趕忙答道:「這是我在沙灘上撿到的,我是第一個到這個地方的,所以它就是我的。」

  「好好好,沒人管你。」方鴴懶得和他爭,他看了一眼那條地下河的方向,才看到泰納瑞克扶著茜從下面走過來。

  少女顯然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蜥蜴人王子禮貌地詢問了她許可之後,才把她放在沙灘上,茜咬著牙捂著腹部,不時有血水從她指縫之間滲出來。

  沙灘上有銀色維斯蘭的治癒師見到這一幕,才馬上跑過去為她治療。

  而這邊,方鴴也得到了蘇菲帶回來的信息,她在自己隊伍之中詢問了一圈之後,瞭解損失的大概情況,說道:「除了阿利婭之外,失蹤了三個人,有兩個人喪生,總體來說還算過得去——」

  阿利婭就是之前那個元素使少女。

  方鴴透過窗口,看到對方正安安靜靜從羅曼的聖像下面走出來,來到近處,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邊。蘇菲有點親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勵,但後者只默不作聲,低著頭。

  「那是冰川之心,」蘇菲怕他誤會,向他介紹了一下少女的能力:「是阿利婭從任務之中獲得天賦技能,提升一個冰系法術效果至四倍,但每週只能使用一次,是我讓她不到緊要關頭不要用這個能力的。「

  方鴴點點頭,他其實沒那麼苛刻,對方已經表現得夠好了,何況要不是阿利婭即時出手,只怕他當時也凶多吉少。

  不過蘇菲的坦率還是讓他好感頓生,與銀色維斯蘭的短暫接觸給他的感覺非常之好,與之前的任何一個大公會都有所不同,甚至讓他有了一些過去對這些大公會的認識的感覺。

  不過他也明白,對方告訴他的信息肯定會有一定失真,比如冰川之心的能力未必一週就真只能用一次,那畢竟是銀色維斯蘭的內部機會。不過這麼強大的能力,冷卻時間肯定會很長,這就是蘇菲想要表達的意思。

  不過他之前還以為那是項鏈上帶的技能,但想想也就釋然,傳說裝備哪有那麼多,反倒是這類天賦、特殊技能與祝福更常見一些。

  就像他從蜥蜴人身上獲得的祭禮效果一樣,在艾塔黎亞,每個人都有機會通過不同的任務與經歷獲得一些特殊能力,有一些只持續短暫的時間——如帕克的詛咒印記,而有一些則會永久存在,就像Loofah的雷神之子血脈,就是讓許多大公會也垂涎三尺的天賦。

  而他的祭禮則屬於特殊的一類,這類效果往往會有很長的持續時間,並且通過不同的選擇,還能得到強化或者永久固化——只是並非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而已。

  就像挽回閃耀之海熄滅這樣的事情,想想也就可以了,那根本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至於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巧合,有時候運氣好——在新世界也是一種強悍的能力。

  蘇菲之前提到的失蹤的三個人多半也凶多吉少,只是可能一時半會還沒復活而已,不過銀色維斯蘭這一次一共帶來了接近三十人的隊伍,區區五、六個人的損失確實不算什麼。

  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甚至也沒多說什麼,畢竟在八層以下,龍之試煉的任何一層都可能遇上未知的危險,這是人力無法預測的事情——方鴴的指揮在她看問題不大,甚至說得上優秀。

  而方鴴也有點驚嘆於銀色維斯蘭的素質水平,在這種突如其來的險境之中,居然才損失了六個人,一般的冒險團,在之前的環境之下只怕直接團滅了吧。

  那樣的條件下求生,體現出來的只能是非同尋常的個人能力。

  「我們應該已經到了下面幾層,」蘇菲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但還得確認一下這是哪一層,不知傑弗利特紅衣隊是不是也到了這個地方,等休整一下之後,我們也需要尋找一下他們留下的痕跡。」

  「那些亡靈好像沒有追出來?」方鴴問道。

  「我不知道那些亡靈是不是和之前那條船有關,」蘇菲答道:「理論上那條龍船不可能通得過地下河道,可一路上我們也沒見過它們的蹤影,還有那黑色的河水……」

  「亡靈只是負面情緒在負能量驅使之下的聚合物而已,它們的形態可以千變萬化,只與這片土地上縈繞的黑暗力量有關。」方鴴答道:「不過它們沒追出來,這對我們來說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蘇菲點了點頭。

  「不過理論上來說,越到下面幾層,托拉戈托斯所言的那些黑暗力量的影響只怕會越來越明顯,」方鴴繼續說道:「在沒有確認那條船和這件事有什麼聯繫之前,我們最好還是小心一些。」

  蘇菲正要開口,忽然看到自己手下一個騎士走了過來,後者並不知道她在這裡,只有點嚴肅地對方鴴說道:「夏亞先生,我們的人發現前面有人在戰鬥,你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前面有人戰鬥?

  方鴴不由與蘇菲互視了一眼。
x24685 發表於 2018-7-29 22:06
第二百零七章 接近的謎底

  一走出蘑菇林,方鴴下意識停下腳步,因為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龜裂土地,地面像是地上世界久旱少雨的地區,土地開著一條條豁口,火山灰的灰色,仔細看去細細密密的裂紋之中還有絲絲黑煙縈繞。

  方鴴半跪下去,用手上的戒指輕輕一觸——那是在多里芬吸收過龍之金曈力量的金焰之環,戒指中尼可波拉斯的一部分力量果然產生了反應,蠢蠢欲動,與之前他在第八層觸碰那黑色河水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方鴴將手一縮,那個領頭的騎士從前面回過頭,以為他在看這裡的土地,好心解釋了一句:「這是焦土,遺蹟之下第十一層的地貌,我們從無底之淵下來直接越過了兩層,這裡的地貌實質是受下面熔岩層的影響。」

  艾塔黎亞廣闊的浮空大陸地下也有熔岩層存在,但從沒人真正去過寬廣的地心世界,也不知道地下的火焰是否真的來自於浮空大陸下方的淵海。

  不過新世界最大的地下世界實際存在於第一大陸橋之後的灰岩之域,那裡也是第二世界最大的浮空大陸群之一。

  那裡自然也在方鴴的行程之上,有機會的話他真想去看看那裡的地心世界,看看那個傳說之中才存在的地方,當然了,那對現在的他來說還只是一個遙遠的夢想而已。

  方鴴直起身來,對那個騎士補充了一句:「恐怕除了熔岩層之外,還有黑暗力量的影響。」

  那騎士微微一怔。

  箱子在後面等得早不耐煩,忍不住問道:「話又說回來,那些人究竟在哪裡交手?」

  「我們的人就在前面,翻過那座小丘應該就能看到了。」騎士這才答道。

  事實上他們一行人還沒翻過小丘,就聽到了下面傳來施法者高聲吟誦的聲音,而來到土丘頂上,方鴴則一眼便看到下面交戰的雙方——三個銀色維斯蘭的騎士正在一個神官的輔助下,殺入一群屍鬼與骨頭架子的重圍之中,並從裡面救出幾個選召者來。

  那幾個選召者看起來來自同一個冒險團,戰袍式樣相差不大,其中一個咋咋呼呼的矮人戰士,一個人類神官,一個半大的魔導士男孩,還有一個大長腿的精靈女遊俠——艾文奎因精靈。

  這幾人都受了傷,但實力還算不俗,否則也等不到銀色維斯蘭的人來支援,當然比起後者來,就差得遠了。

  銀色維斯蘭的三個騎士個個都能獨擋一面,一個擅長防護,同時拉住七八頭屍鬼再加上一堆骨頭架子還能遊刃有餘,一面用盾牌乒乒乓乓擋住屍鬼的攻擊,並巧妙地通過走位來尋求回復格擋平衡的機會。

  另外兩個攻擊手,任中一個都可以同時面對四、五頭十四級以上的屍鬼不落下風,而那個神官走位也十分風騷,總能遊走在三個騎士構成的三角防線之內,吟唱的同時並不需要同伴太過照顧。

  並且每當一面屍鬼太多時,他都會用神聖之鎖定住其中最關鍵的那幾頭,好讓隊友壓力不至於過大,生生把一個奶媽的職責扮演成了一個合格的控場者。

  那幾個來自於其他冒險團的選召者都看呆了。

  方鴴也認得這四個人,不過只是銀色維斯蘭這個隊伍之中並不起眼的幾個成員,要不是眼下這一出,他甚至都沒覺察出這幾個人居然這麼厲害。

  帕克和箱子也有些意外,尤其是中二少年,看著這一幕,手按佩劍一句話也不說。方鴴回頭看了他一眼,心知對方有些受刺激,畢竟在聽雨者的旅團,對方一直天賦最高的那一個,也最受孤白之野看中——

  而後來遇上了自己,但那也不算什麼,煉金術士與戰鬥職業差別本來就大,但在這裡,銀色維斯蘭一個隊伍之中隨便拉出幾個人來,展示出的實力就不下於他,顯然讓他感到有些壓力了。

  這時銀色維斯蘭的其他人正在等他下令,顯然之前的配合下來雙方已經建立了基本的信任,再加上蘇菲不開口,銀色維斯蘭的眾人已經儼然把他當成了這個隊伍的臨時隊長。

  方鴴也不廢話,直接開口道:「上去支援。」

  區區幾隻亡靈而已,多餘的命令他想銀色維斯蘭的這些未來的精英們也不需要,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辦,指揮聰明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省事。

  他又看了箱子一眼,心中覺得這傢伙純粹是想多了,雖然大公會培養下一代核心一般會用競爭制度,但像享受蘇菲手下這支隊伍資源程度的核心隊伍,就算銀色維斯蘭恐怕也拿不出太多來,整個公會內充其量不過一兩支而已。

  不僅僅是物質資源,還有宣傳資源——他還沒有進入新世界之前,在社區上就無數次聽過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的名頭,這說明銀色維斯蘭早已在開始為這些人造勢了。

  這些人當中的一些未來很可能成為真正的明星選召者,與那個中國賽區的傳奇王朝下一代的核心成員。

  能與這些人站在一個水平線上,哪怕只是一時,也足以自豪了。

  不過方鴴想了一下,並沒有告訴對方這一點,一個好的開頭並不代表未來的結果,引導箱子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男人,他的導師——孤白之野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還有當時與他一起飛馬橋並肩迎敵的那個天才煉金術士少年,兩人的天賦在方鴴看來並不下於銀林之冠的那個傳奇全視者KUN,但事實卻是後者前往了第二世界,成就一段傳奇。

  各人因為選擇的路不同,最後結果也大相逕庭的例子在第一世界與第二世界都太多太多了。

  而注定與大公會錯身而過的自由冒險者們,享受到的資源只可能會比這些人更少,因此自身的心態與努力才顯得更加重要——也是經歷了如此多的事件之後,方鴴才逐漸明白過來這一點——以及當時在精靈遺蹟之中,彌雅對他說的那番話的真實含義。

  因為這個星門之後的新世界,與星門外的那個世界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不過方鴴自然也談不上總結出什麼心得,充其量不過是想給箱子一點壓力罷了,他明白自己其實也一直背負著很大的壓力,只是他一直把這些壓力視作動力的來源。

  至於箱子有一天會不會被這些壓力壓垮,方鴴其實也沒想太多,但那是他作為一個隊長的起碼職責。

  銀色維斯蘭與下面的屍鬼與骨頭架子的戰鬥有些乏善可陳,其實縱使不需要他們支援,那些人也能對付得了這些亡靈,只不過要多花一些時間罷了。

  不過後者的加入顯然加快了這一進程。

  在艾塔黎亞,為黑暗力量驅使的亡靈會有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譬如暴怒與貪婪——但唯獨不會感到恐懼,所以它們就像是木頭樁子一樣被衝下山去的銀色維斯蘭眾人砍怪切菜地衝倒在地上,然後一波接一波地衝上來送死。

  直到最後一具骨頭架子粉身碎骨啊,化為塵埃。

  砍怪自然是需要體力的,這一點連銀色維斯蘭也不例外,他們畢竟也只有十五級不到,裝備可能比一般人好上不少,但屬性其實也沒高太多,因此一場戰鬥之後,所有人都坐在地上喘氣。

  只比那幾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冒險者稍微好那麼一點。

  那幾個冒險者中領頭的明顯是那個人類神官——除了矮人之外,對方也是這個隊伍中最年長的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就選召者的年齡來說,已接近退役。

  這種人留在艾塔黎亞,要嘛是還想著奮鬥兩年再多弄一些積蓄,混跡在一些垃圾二線隊伍之中混吃等死。要嘛就是轉而成為格蘭特那樣的公會管理人員,雖然與輝光物質的同調下降,但並不妨礙非戰鬥事務的工作。

  那個人類神官明顯是屬於後者一類,他在戰鬥之中偶爾丟一個兩個幾乎已經沒什麼效力的治癒法術,但更多的時候在負責指揮,就方鴴所見,指揮水平還不差。

  當然了,方鴴自己的指揮水平其實也就一般般,他更擅長的是眼下這樣的場合——探險、分析與尋找線索,他只所以得出結論,其實不過是鸚鵡學舌——因為是蘇菲這麼告訴了他一句。

  而他在銀色維斯蘭騎士的帶路下,分開人群找到對方時,那幾個選召者明顯有些激動——尤其是那大長腿的精靈女遊俠還十分大膽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其餘幾個人包括那個矮人臉上則都帶著一些好奇與崇敬的神采。

  方鴴心知肚明這些人會錯了意,顯然是把他也當成了銀色維斯蘭的人,他也自然理解這些人心中所想,因為他自己不久之前也還是一個追星族。

  只有那個人類神官臉上神色也最淡,顯然年齡漸長,也漸漸過了狂熱的年紀,他先站起來道了一句謝:「說起來還沒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們就難辦了,不愧是銀色維斯蘭。」

  「不必客氣。」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回了一句,然後看向方鴴。

  方鴴點點頭,但也不糾正對方的說法,他其實更關心的是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他一直以為只有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在他們前面,但現在看來顯然並非如此。

  他想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問道:「這些是屍鬼,我從資料上看在這一層應當相當罕見,你們怎麼會惹上這麼多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對方聽他這個問題,臉上竟然露出一種劫後餘生的神情來,喃喃自語道:「謝天謝地,還好只有這些屍鬼,要是是那些東西留下來,只怕我們等不及你們到這個地方了。」

  方鴴楞了一下,隱隱想到什麼:「那些東西?」

  「一條船,」那個咋咋呼呼的矮人主動向他們比劃道:「本來我們不少人在這個地方本來正準備紮營,但忽然從河上飄來來一條船,那麼大,還有那隻該死的烏鴉,我現在都還記得它站在龍頭上看我的樣子,那扁毛的畜生絕對是在看我們,眾聖在上,我可以打賭——」

  對於矮人的描述,幾個人都心有餘悸地齊齊點了點頭,顯然十分認同。

  「等等,」一旁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們說你們在這裡紮營,然後看到了一條船……那船,我是說那之後呢?」

  他忍不住看了其他人一眼,每個人臉上都隱隱帶著有些不妙的神色,帕帕拉爾人與箱子也互視了一眼,顯然大家都還沒忘記他們先前在第八層看到的那些東西。

  更別提他們才從無底之淵內殺出一條生路那糟糕的遭遇了。

  「那之後你們和他們交上手了?」箱子也翁聲甕氣地問了一句。

  「交手?」人類神官大搖其頭:「別開玩笑了,要是我們和那些東西交上手我們早死了。」

  「那船就在那邊停下來,然後那些黑衣人在岸邊登陸了,」精靈女遊俠看了方鴴一眼,大約對他這個類型不怎麼感興趣,轉而主動對箱子說道:「我們運氣好,沒有一個上,上得最早的那些人全部被殺了,被那個女人……」

  「女人?」方鴴和蘇菲同時敏銳地抓住這個字眼。

  他們彼此看了一眼,心中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安德特鼠人的村落之中,鼠人族長臨死之前那番話。

  烏鴉和告亡之人目前都有了。

  但女人這還是頭一次出現。

  而方鴴則想得更多,他悄悄把手揣到包裡,握住那裡的小小的胸針。

  「是的,女人,」精靈女遊俠肯定地答道:「她走在最前面,帶領著那些黑衣人,我們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但我可以確定那是一個女人,她與她身後的那些人說話時有些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泰納瑞克忽然從後面走了出來——由於它先前並沒有跟眾人過來,方鴴都有些奇怪這傢伙是怎麼出現的,更不用說那精靈女遊俠,嚇得差點大叫一聲。

  還好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安撫住她:「別害怕,這是我們的同伴。」

  那女遊俠這才『哦』了一聲,有些奇怪地看了泰納瑞克一眼,大約是把蜥蜴人王子當作了選召者——心中還有些奇怪,怎麼還會有人選擇這麼古怪的種族的。

  她這才繼續說下去:「我也說不上是怎樣的奇怪,她和那些人距離我們太遠了,衝上去的人全部在一瞬間被殺死了,我們不敢靠近,因此也聽不太明白,但那聲音就是很奇怪,和我們不一樣。」

  方鴴默默記下這一點。

  而帕克又忍不住問道:「既然你們沒上去,怎麼又會落得這個下場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那個神官小聲答道,他指著不遠處答道:「那些黑衣人根本沒不在乎我們,他們從那個方向離開了,但他們離開之後,就從地下冒出數不清的亡靈。」

  「我們被這些亡靈包圍起來,所有人都死了,只是我們運氣好,另外或許還有一些逃走了,但我們也沒時間去關注其他人。」矮人嘆了口氣,又自我安慰道:「第八層之下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不過也好,能到這個地方我們已經很滿意了……」

  其他人顯然都認同他說法,紛紛點頭。

  但方鴴顯然沒時間去理會他們的慶幸,他在心中詢問自己那個問題的答案——那條船究竟是什麼?那些黑衣人來自什麼地方?那個女人真的是希爾薇德小姐嗎?

  如果不是,她的胸針為什麼會在那裡?

  但他實在無法得出答案,只得問了一下這幾個選召者那些黑衣人登岸的地方,那幾人猶豫了一下,大約是看在銀色維斯蘭這個名號的面子上,才同意帶他們過去。

  那地方其實就在不遠處,靠近他們下來的那條地下河岸邊,方鴴在幾人帶領下來到岸邊,立刻發現這些的土壤有些不太對勁。

  事實上不止他一個人意識到這一點,因為泰納瑞克已搶先一步蹲下去,用爪子摳了一點泥土,用手搓了搓,然後才交給他。方鴴接過一看,立刻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泥土,而是薄薄一層灰燼。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什麼,胃裡一陣翻騰,強忍著噁心用戒指觸碰了一下,感到裡面的力量蠢蠢欲動之後,才嫌惡地將這些灰塵灑回地上。

  泰納瑞克用焦黃色的目光看著他。

  但方鴴則先轉過身,開口詢問精靈女遊俠與矮人幾人道:「說起來,那些衝上去的人是怎麼死的?」

  那幾人顯然沒意識到他這個問題的緣由是什麼,只下意識搖頭:「沒看清楚,大約是一個法術,總之太可怕了,那些鬼東西只怕是滿級的精英怪物吧?那個女人難道是世界首領?」

  方鴴沒有答話。

  他心中有些驚濤駭浪,甚至隱隱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接近了那個答案。

  因為這些人沒有復活,也沒有星輝……

  他們的死狀,其實與第八層的安德特鼠人,遺蹟多里芬的居民,還有艾緹拉的弟弟並沒有什麼不同。
x24685 發表於 2018-7-30 22:52
第二百零八章 獵手 I

  方鴴鎮定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抬起頭問:「血之盟誓的人,你們有人見過他們嗎?」

  其他幾人都搖搖頭,只有神官提了一句,似乎血之盟誓的人比他們到得更早。既然比這些人更早,自然無人知曉他們去向何方,甚至還在不在這一層也無法肯定。

  方鴴一個人靜靜思考了片刻,又問:「對不起,我們在之前幾層浪費了一些時間,能不能請你們說一下這下面的情況?」

  「不礙事,你們儘管問,我們不趕時間,」那男人答道:「不過這下面是指?」

  「第七層之後。」

  「第七層?也就那樣吧,當時老龍提示我們有人率先抵達了第七層,讓所有人準備一下,然後我們就被傳送了下來。」

  方鴴一下怔住了,但仍不動聲色地問:「然後,立刻?」

  「大約有幾分鐘的樣子。」

  「幾分鐘,很好。」方鴴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又問:「傳送到這個地方?」

  「當然不是了,是第八層。」

  方鴴臉色沉了下來,但仍感謝了對方一句,送走對方之前,又向他們確認了另一件事情,然後才找上蘇菲。

  蘇菲靜靜聽完他的描述,主動開口道:「看起來問題有點嚴重了。」

  「豈止是嚴重,它把所有人一起傳送到第八層都算了,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讓我們等上四五個小時?」

  方鴴覺得這簡直有些離譜,一想到這四五個小時內出的事情,很可能與希爾薇德有關,而那個笑起來有些讓人心動的原住民小姐,他每每想到對方對自己的幫助,心中一陣刺痛。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件事真與希爾薇德無關,可把她丟到這樣一個處境之中,又會好到哪裡去?雖然她好像是一個謎,但一想到在這黑暗的地下,隨時可能看到希爾薇德失去了生息的屍體,他就有些無法想像。

  蘇菲嘆了一口氣:「托拉戈托斯大人應該是以為我們太強了一些。」

  方鴴有點惱火地說道:「什麼狗屁大人,我原本以為它會偏向你們的。」

  少女敏銳地一挑眉,答道:「它才不會,巨龍再吝嗇不過,我們和它打了這麼久交道,也沒得過什麼好處,反倒是你,」她停下來,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方鴴一眼,想起那幾個祭禮的事情:「——它對你倒是格外大方。」

  方鴴楞了一下,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是想要遷怒於你們,我們在這裡互相推諉也沒有意義,我只是覺得它有些太過功利了,它並不能保證所有人的安危,你也看到了,它說不定早知道自己的次神器在真正的黑暗力量面前並沒有作用——」

  「那也是你先開口的,你和我發火有什麼意義,還是你以為我們與它是一夥的?」

  方鴴楞了一下,才察覺到自己心態有些失衡,這才平靜下來道了一聲歉:「對不起。」

  「沒關係,我們的確也有一定責任,」蘇菲也冷靜下來,「讓我們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我總覺得這裡有什麼東西在影響我們。」

  方鴴心中也有同樣的感覺,看了四週一眼,龜裂的灰色大地,絲絲氤氳的黑煙,給遠遠近近的景物罩了一層薄薄的黑紗,總給人一些詭異的感覺。

  「那麼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退出嗎?」蘇菲看著他問道。

  方鴴搖搖頭,他現在怎麼退出得了,誰會想到老龍會把所有人都坑了一把?他握緊了手中的胸針,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件事完美解決,至少也得明白發生了什麼。

  何況這一切,有可能還欠艾緹拉小姐的弟弟一個公道。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們的協議還是作數,只要能拿到地圖,假設你們沒有得到你們應得的,我盡力說服公會彌補你的損失。」蘇菲看出他的選擇,鬆了一口氣。

  方鴴一愣:「我有這麼重要?」

  蘇菲直話直說,點了點頭:「事實證明我慧眼識人,你和大家配合得蠻好,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個優秀的戰鬥工匠在這樣的環境下太重要了,我也不可能讓公會馬上空投一個過來,何況可能還沒你有水平。」

  「你這麼說不怕我坐地起價?」

  「不怕,你不是那樣的人。」蘇菲肯定地答道:「再說我也未必會答應。」

  「你可真直白,蘇菲小姐。」

  蘇菲颯然一笑:「我可是向來如此。」

  兩人爭論歸爭論,但還是分頭幹事,方鴴自己打算留下,但隊伍之中還有兩個並不算冒險團的成員,他必須開誠布公地告訴泰納瑞克與箱子現下的情況,然後由兩人自己決定去留。

  他對泰納瑞克比較有信心,也很清楚對方的目標,但箱子就未必了,後者雖是表示過要留下,但在隨時可能失去星輝的情況下,有多少人又能堅持自己的選擇呢?

  好在兩人的答案都讓他安心,只不過前者是出自於堅定,後者則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了。

  蘇菲把所有人召集起來,討論了一番之後銀色維斯蘭的眾人表示仍支持她的安排——再說他們對方鴴也有了基本的信任,一個優秀的戰鬥工匠對於隊伍來說意味著什麼,這些銀色維斯蘭的年輕一代精英自然清楚。

  然後兩方再一起合計了一下,得出結論還是得追著黑衣人留下的蹤跡前進,這雖然可能會有一些危險,但也是他們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線索。

  臨行之前方鴴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胸針,鼠人族長留下的胸針雖然指向希爾薇德,但仔細想想西林-絲碧卡的家族也不只有她一個人,何況他總覺得之前那些人的描述有些熟悉。

  黑暗力量與恐怖的爪牙如影隨形,那不正是黑暗巨龍的感覺嗎?

  是尼可波拉斯?

  還是說這世界上還有第二頭黑暗巨龍存在?

  而那位貴族小姐本身,方鴴仔細想想,也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瞭解對方太多——她怎麼會獨自一人離開隊伍,丟下自己的女僕,孤身前往這地下?

  如果希爾薇德當時提出來要和他們一同進行試煉,他也未必不會同意。

  他一邊向艾緹拉他們發了條信息,謹慎組織措辭好讓她詢問一下女僕小姐,她的女主人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但沒想到心細如髮的精靈小姐還是看出端倪,讓天藍回信問他希爾薇德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方鴴自然無法回答,他猶豫了一下,只能讓她們去問謝絲塔前因後果。但後者很快帶會答案,告訴他女僕小姐也並不知道她的女主人去了什麼地方。

  於是問題又重新陷入僵局。

  方鴴只能向艾緹拉與其他人保證他會帶回希爾薇德,然後才關上通訊,不過這個保證有幾分可靠,連他自己也說不好。

  他嘆了一口氣,才與其他人一起踏上前路。

  黑衣人留下的痕跡十分明顯——龜裂的大地上零零星星徘徊的亡靈,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對於銀色維斯蘭的眾人來說,這便是再醒目不過的路牌。

  只需要沿著這些亡靈前進,就能找到對方前往的方向,這些亡靈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有點麻煩,但對於銀色維斯蘭的年輕一代精英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試煉之地的第十層開始一點點展露在眾人面前。

  焦黑的疆土,無處不在的黑暗力量侵蝕,像是一座死域,但偶爾又能看到孤零零的蕈林,只是其中早已空無一物,剩下枯萎凋亡之前的最後景象。

  他們追著這些零星的亡靈走了大約有一個鐘頭,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座土丘,他們爬上土丘,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下面似乎是一個戰場,焦黑不全的屍骸,失去了星輝,恐怖扭曲地躺在地上,散落一地的各色裝備,靜靜躺在黑色的塵埃之中。

  帕克在方鴴指示下打出了一發照明彈,光芒徐徐落下,而這樣的場景,一直延伸到照明彈餘光的盡頭。

  每個人都有點說不出話來。

  「等一下,別告訴我這些都是選召者……」

  點墨染青竹從後面走上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老天爺,我在死寂區也沒見過這麼壯觀的場景,死了這麼多人!?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見過死寂區?」方鴴有些意外地看了對方一眼。

  點墨染青竹點了點頭。

  其他人一言不發地走下土丘,有人撿起裝備,然後交給方鴴檢查,但上面都提示被未知力量侵染,無法使用。方鴴看了一下,也沒辦法處理這種狀態的魔導器,只能將之丟回去。

  蘇菲看到這一幕也感到有些不對:「你有沒想過,那些黑衣人與傑弗利特紅衣隊對不上號。」

  方鴴點了點頭,那幾人也說過,傑弗利特紅衣隊比他們更早抵達這一層,就從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那些黑衣人不會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

  但他確實見過血之盟誓的人使用黑暗巨龍的力量。

  這之間究竟有何聯繫?

  蘇菲自己也自言自語地答道:「可那把匕首肯定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留下的,丹-洛妮的死狀和眼下這些人幾乎如出一轍。」

  「還是有些不一樣,」方鴴搖了搖頭:「她至少留下了個全屍,而這些人幾乎是灰飛煙滅了,兩者唯一的共同點是星輝消失了。」

  「但這並不是死寂區。」蘇菲答道,並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元素使少女。

  「死寂區也對原住民無效。」

  方鴴隱隱感到自己抓住了什麼,而那邊銀色維斯蘭的人也叫了起來。

  他向那個方向看去,隱隱看到屍骸之間有一團白光升起,那明顯是有人通過星輝復活的徵兆。他丟下手中的骸骨,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有些意外地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有個垂死的傢伙,」一個銀色維斯蘭的騎士答道:「我們還沒來得及施救,他就掛掉了。」

  「但他沒『死』。」箱子在一旁補充道。

  的確,方鴴自然也看到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之前那幾個人也說過離開這個地方之後要去與自己的隊友會和一類的話,也就是說他們的隊友其實也沒星輝消亡。

  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呢?

  那些據說被目擊死於那個『女人』手上的人,毫無疑問都是徹底死亡了,他親自檢查過,那些屍骸絕對是沒有一絲星輝的樣子。還是說,這其實就是差別所在?

  只有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下的人,才會被奪取星輝。

  方鴴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另外一個問題,他環視四周,正好與光頁之中蘇菲目光對上,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明顯正在和他做一樣的事情。

  只有通過星輝復活的人,才會有機率留下一兩件裝備在戰場上。

  而那些徹底死翹翹的倒霉鬼,應該是全身上下所有裝備一併留在這個地方的。

  兩人懷著這樣的想法同時往四週一看,果然發現其實前者的比例遠大於後者,也就是說,這個看似可怖的戰場上,真正『死亡』的人其實並沒有多少。

  而大部分都復活到外面去了。

  方鴴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忽然靈光一閃,他向其他人打了個手勢,低聲說道:「趕快去前面看看。」

  騎士們雖然不明就裡,但那邊蘇菲沒有反對,他們自然也不提出異議,紛紛跟著方鴴往前走去,才沒走出多久,果然證明了前者的猜測。

  地上的死屍越來越多,他們甚至還找到了好些還處於垂死狀態的選召者。

  「是聽雨者的人。」有人分辨出這些人戰袍的式樣。

  方鴴其實早意識到這一點,他心有些下沉,沒想到第六層一別之後,會以這樣的狀態重新遇上聽雨者的人。

  但這些人肯定不全是聽雨者的人,方鴴知道聽雨者沒這麼多人,應該是其他小公會與他們聯合了起來,但誰會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雖然銀色維斯蘭的神官們分散出去搶救那些垂死之人,但無濟於事,眾所周知在艾塔黎亞彌留之際的傷勢不是單純靠把生命值補回來就可以奏效的。

  何況就算是救回來,傷者也還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也得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再往前看看。」蘇菲也開口道。

  但方鴴正準備往前走,一隻手忽然從屍骸之中伸出來,抓住了他的腳踝。

  他嚇了一跳正準備拔出手銃,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那裡傳來:「艾德先生,幫幫忙,愛麗莎她們在前面……」那人看著他,像是認出了他來,張了張嘴巴:「我們……」

  「把你的ID留給我!」方鴴見這傢伙要掛掉,連忙喊道,但可惜晚了一步,對方已經頭一歪,化為點點白光消失不見。

  方鴴暗叫了一聲晦氣,如果對方留下通訊ID,他至少還可以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想到這裡,他才想起自己還有那對雙胞胎姐妹的通訊ID,趕忙打開通訊器一看,但卻剛好看到其中一個ID暗了下去,大約過了十多秒鐘。

  那個ID才重新亮起來。

  方鴴張了張嘴,當然明白這一幕意味著什麼。

  兩姐妹中的一個看來已經掛出去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7-31 20:48
第二百零九章 獵手 II

  方鴴與幾人向前追去,沒多久前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斷崖,廣闊開裂的大地在這裡戛然而止,為一道深不見底的淵崖所齊齊截斷,前方是一座光禿禿的石橋,筆直地延伸向黑暗之中,像是沒有另一頭。

  只在那個方向幽暗的霧氣背後,才能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方尖塔狀的建築,而在橋的這一邊,也立著兩座黑曜石材質的尖塔。

  在尖塔前,方鴴找到了雙胞胎姐妹之一的屍體。

  那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之中之一,瞪大眼睛半跪在地上,在一堆屍骸之間,黑漆漆的眼睛有些空洞地看著上空,眼底似乎仍藏著生命最後一刻的驚恐之色,她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微微張開的嘴巴與眼角皆溢出血來,血淋淋地向下流淌。

  看起來稍微有些可怖。

  少女的致命傷似乎是在胸前,一個黑洞洞的傷口,連血也流乾,變成漆黑的顏色。

  方鴴愣了一下,他其實對這對雙胞胎姐妹很有好感,卻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個情況,心下微微有些不忍。他默默走過去,一言不發地合上對方死不瞑目的眼瞼,但手下少女的皮膚仍有一絲餘溫,體內似乎仍由星輝潛動。

  方鴴有些意外地縮回手,看著對方的屍首從指尖開始化為點點白光,直至消失不見。

  這大概是不幸當中的萬幸。

  方鴴目光掃向一旁,卻發現地上有一把手銃,那是一個很老的款式,翠鳥工坊的古舊作品之一,多膛結構,容彈七發,三式『獅子』手銃,他有一把一模一樣的。

  他彎腰撿起那槍,槍口有些硝煙的餘燼,可以想像它被用來抵著那位女士的胸口開槍的場景,後者因為巨大的衝擊力向後仰去半跪在地上,用驚愕不已的神色看著開槍之人,意識陷入黑暗之中。

  魔導銃的主水晶是紫水晶,穩定而可靠,又富有魔力,正是希爾薇德最喜歡使用的主水晶之一,手銃的散熱結構被改裝過,用的薔薇工坊的款式。

  雕琢精緻的槍柄上有一個獨角獸徽,上面古老的矮人文字並不難以辨識,方鴴將自己的手銃取下,把兩把魔導銃放在一起,連邊角擦痕也顯得一致,徽記閃閃發光,下面的兩個編號,彷彿是一對孿生子。

  「等等,這槍……」帕克忍不住說道。

  但方鴴看了他一眼,生生把帕帕拉爾人的後半句話瞪了回去。

  蘇菲在光頁上看著這一幕,小聲問:「艾德,你是不是認識這把槍的主人,還有之前的那個胸針——?」

  她當然看出方鴴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因此斟酌了一下詞句,並不顯得咄咄逼人。

  但方鴴只是搖搖頭,小心翼翼地收起兩把槍。

  「放心,我不會耽誤你的事。」

  「我只是擔心你,難道你不拿我當朋友嗎?你以為我只關心公會的目的,但銀色維斯蘭從不會如此。「蘇菲卻答道。

  方鴴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難言的意味:「謝謝你,蘇菲小姐,但這件事我一會自己一個人弄個明白,因為這是我身為隊長的責任。」

  蘇菲這才恍然,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再不必多說什麼,是同樣身處於一個位置的信任,那種責任感,她自然完全明白。因為只有足夠優秀的人,才會認為自己天生應當比他人擔負更多。

  一直等到雙胞胎姐妹之一的屍體已經完全化為光點消失,方鴴才邁步穿過去,抬頭看了石橋之前的兩座方尖塔一眼,然後才踏上這座孤零零的大橋。

  它其實並不寬,不過只容四五個人並行而已,但也不窄,只是因為兩邊光禿禿的,像是天然風化形成,下面是深不見底的無底淵崖,所以才給人一種隨時會搖搖欲墜的感覺。

  任何人看了一眼,也會感到頭暈眼花,方鴴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並沒太多畏懼,走上去回過頭來對其他人說道:「保護好遠程職業,小心橋上可能會有問題。」

  其他人點點頭。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多了,如果他們走到這座橋中央被人突襲而沒有準備,失措之下縱使是銀色維斯蘭這樣的團隊說不定也會出大問題。

  但精英與普通冒險者的區別就在於,他們總是會比一般人想得更多,並注意到每個細節,尤其是方鴴這種『見』多識廣的人存在,他可能在指揮上並沒有什麼出色的天賦,但勝在每一個場景總能讓他想起一些熟悉的案例來。

  至少也算是一個紙上談兵的高手,何況紙上得來的認識,總歸也漸漸化為了實際的經驗。

  不過事實證明這一次他是多慮了,石橋雖然又長又筆直,走在中央部分時,兩頭仿若懸空,但一路上並沒出什麼問題。或許是戰鬥已經經過了這裡,就算橋上可能原本有一些陷阱,但也已被前面的人觸發了。

  至於觸發者是哪一方,那或許得去下面的無底深淵之中尋找答案,方鴴自然一點也沒這個好奇心。

  只是走到橋中央時稍有些驚險的狀況發生,橋面居然龜裂開來,差點以為它會就那麼斷裂下去,讓方鴴一時間還疑似自己也有德雷克家族的血統什麼的。但所幸只是虛驚一場,後面幾人放低重心在方鴴指示下一個個順著開裂的一段爬過來,石橋吱吱嘎嘎不住往下面掉落沙子,但終歸還是沒斷開下去,最後點墨染青竹經過之後,忍不住長出一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他忍不住感嘆一聲:「眾聖在上,這可真有點遺蹟探險的意思了——」

  選召者其實並沒什麼真實信仰,只不過眾聖在上這樣的台詞聽起來總比老天爺有逼格一點,因此久而久之,不少選召者也入鄉隨俗,與當地人一起亂七八糟地用起這些句式來。

  「說到遺蹟探險,」蘇菲忽然開口道:「你們不覺得這裡有些眼熟嗎?」

  方鴴自然點了點頭,他其實早這麼覺得了,他抬頭看了前方黑暗之中林立的尖塔一眼,毫無疑問這裡就是遺蹟的最深層部分,但他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場景。

  那是在托拉戈托斯給他們看的那幻境之中,那座孤零零矗立於黑暗之中的遺蹟城市,不正與眼前的場景有幾分相似。

  但又不完全相同。

  大約是因為幻境所身處的地方並不是這座橋上,當然也有可能那裡是遺蹟的更深處,至於這裡是第十一層還是第十二層,其實這個概念在這裡已經十分模糊了。

  「很少有人來過這個地方,」蘇菲也答道:「我是說更下面。這座遺蹟下面肯定分為好幾層,我們可能已經接近第十一層了,至少這裡肯定不屬於焦土層。」

  方鴴再點點頭,他自然也是這麼認為的。

  有驚無險地穿過懸空的石橋之後,眾人才來到大橋的另一端,石橋的另一頭自然也是兩座方尖碑,不過這裡先前似乎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

  幾具屍體軟綿綿地依在方尖碑下,是聽雨者的人。

  而不遠處的另外一些屍體,則穿著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式樣的戰袍,方鴴看到這些人時還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聽雨者怎麼會和傑弗利特紅衣隊在這裡交上手,難道出手的不是那些黑衣亡靈?

  眾人向前再走幾步,視野中出現了更多的其他屍體,不僅僅只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還有一些普通冒險者與其他公會的成員,然後更是出現了夜蜥人的屍首。

  方鴴停了下來,隱隱感到有些古怪。

  這些屍體看起來不像是在互相廝殺——比如在他面前這幾具屍體,夜蜥人與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屍首背靠背站在一起,到死仍舊保持著這個姿態。

  如果說這還沒什麼奇怪,但與他們同樣站在一起面向外面的聽雨者的人員的屍體,就有些奇怪了。

  「這些人看起來像是在對付共同的敵人。」連箱子也看出了這一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敵人是從這個方向來的。」泰納瑞克看向橋的那一邊。

  茜也正在那個地方,她經過治療之後,止住血,也沒什麼大礙,只是臉色稍微有些蒼白。而她此刻站在泰納瑞克說的那方向,腳下正是一件破破爛爛的斗篷,漆黑如煙,她小心地用戰戟把斗篷挑起來,下面是一頂金屬頭環。

  那個頭環的造型有些別緻,它雖然有頭飾的大致輪廓,但看起來很難戴穩在頭上。

  「那似乎是個頭環,」蘇菲也看出這一點,小聲說道:「但這個式樣……」

  方鴴點點頭,他想像了一下,也覺得這東西根本不可能戴穩。

  「這東西可真夠古怪的……」帕克毫不在意地把這東西撿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忍不住說道:「它簡直像是個拙劣的作品,有點像是洛羽的煉金術作品。「

  洛羽總有一天會打死你的,方鴴心想。

  蘇菲也有點無言以對,不過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感嘆的是帕帕拉爾的心大:「你朋友可真夠膽大的……」

  「他是這樣的。」

  方鴴大概有點理解這傢伙為什麼會中詛咒了,在未知的地方亂摸亂碰基本就是找死的最好途徑,不過這傢伙眼下運氣正好,大概暫時死不了。

  總而言之,他打定主意一定要離這小胖子遠一點。

  「那是一種樣式很少見的蛇人頭冠,騎士先生。」但忽然之間,腦海之中傳來塔塔小姐的聲音。

  方鴴大吃一驚:「蛇人?」

  難道說那些黑衣亡靈,居然竟是辛薩斯蛇人?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何況之前在那個矮人也說過,那些黑衣人說話時有些奇特的聲音,但人類的聲音能奇特到哪裡去?除非是蜥蜴人,而夜蜥人的聲音在芬里斯一帶應該不會有人聽不出來。

  但如果是蛇人,就解釋得通了。

  可問題是夜蜥人怎麼會和蛇人對上,而且理論上來說,那被封印在地底之下的黑暗神祇,不應該是辛薩斯的死敵嗎?

  他不由看向泰納瑞克,泰納瑞克顯然也認出了這些頭冠的形制,它從帕克手上接過這東西,眉骨聳起,顯得有點困惑的樣子。而方鴴這邊把塔塔小姐的提示與蘇菲一說,後者才恍然過來:

  「這知識相當冷僻啊,」她略微有些意外:「我和點墨染青竹也沒認出來,你居然認識它。」

  方鴴不好意思說這其實不是自己的功勞,在涉及辛薩斯古代語言時候塔塔女士可能涉足不深,但在其他方面,這位龍魂小姐絕對是頂級的移動圖書館。

  你能聽懂上百萬種昆蟲的聲音所代表的含義嗎?

  妖精小姐就能做到。

  她甚至還會模仿蜜蜂的八字舞——

  但不要問方鴴是怎麼知道的。

  「那麼說這些亡靈就是辛薩斯蛇人了?」蘇菲問道:「它們為什麼會無差別攻擊所有人,安德特鼠人村落的事情也是這些亡靈幹的?可我搞不懂,為什麼矮人大叔背上會出現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匕首。」

  她停了一下,才說道:「它們總不會想到嫁禍給傑弗利特紅衣隊吧,先不說有沒必要,手法也太過拙劣了一些。」

  方鴴也感到有些奇怪。

  他繼續檢查哪些屍體,然後才發現一個之前沒注意過的細節:「等一下,你們看這些屍體。」方鴴忽然對其他人說道,他將一具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屍體翻過來,致命傷是一處槍傷與一處劍傷。

  現在方鴴也算經歷過大大小小不少戰鬥了,看到這兩處傷口,再結合此人的死狀,就大致推斷出對方生前最後一刻的狀態。

  他的敵人應該只有一個,左手槍右手劍,因此槍傷是手銃留下的,可以想像兩個人在交劍之際,此人被對手拔出槍突然擊中小腹,手中劍脫手飛出。

  他抬起頭看去,果然在那個方向看到那把劍。

  然後對方再在他胸口補了一劍,一腳將他踹到在地,這應該就是最後戰鬥的全過程。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特別的是,對方的劍孤零零地掉在那個地方,屍體也沒有要消失的意思。他翻開對方的眼皮,下面黑沉沉一片,有些充血。

  沒有星輝——

  死透了。

  「很奇怪。」方鴴嘀咕了一句:「這只是很普通的槍傷與劍傷,與外面那些死得渣都不剩的傢伙完全不一樣,但為什麼也失去星輝了。」

  「你看看那邊。」這時蘇菲忽然開口道。

  方鴴一愣,抬頭一看,剛好看到不遠處地上夜蜥人的屍首化為黑色的煙塵,一點點消散得無影無形。

  「那是……星輝復活?」他怔了一下。

  「倒不如說是信奉黑暗神祇的復活方式,」蘇菲小聲答道:「我之前見過一些高階邪教信徒,他們死後就是這個樣子的,你知道我們的復活不僅僅與星輝息息相關,背後還有眾聖的因素——」

  「沒有各個神祇的聖殿,我們是無法復活的,這些信奉黑暗之中眾名的人也是一樣。」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不已經很明顯了嗎,」蘇菲答道。

  她停下來,用口形對他說了三個字。

  方鴴聽完那三個字,完全愣住了,他回過頭來再看了看手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屍體,終於明白過來什麼。

  死寂區——

  這石橋後面是星輝的死寂區。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自己運氣太好呢,還是太壞。普通人在前往第二世界之前,幾乎很難有機會遇上的死寂區,到目前為止他才十級不到,就已經遇上了兩次了。

  不過與第一次腦子裡面一片亂麻不同,這次至少他有了點心理準備,先不說孤白之野事先就給他打過預防針,這遺蹟下面有些地方可能有死寂區存在。

  而更重要的是,從多里芬到這裡,他見多了星輝流逝的死亡,久而久之,對於這樣的死亡似乎也沒有想像之中那麼恐懼了。

  反倒是銀色維斯蘭的眾人——

  他忍不住看了蘇菲與面前的一眾騎士一眼,問道:「所以說,你打算讓他們撤離這裡了嗎?」

  蘇菲聽了方鴴的話一愣,忍不住有些好笑:「艾德,你以為公會投入到我們這些人身上,是為了培養一批好看易碎的花瓶?「

  方鴴一愣,他其實還真是這麼以為的,銀色維斯蘭在這些人身上投入這麼多,當然不會願意看到這些人莫名其妙掛在死寂區裡面,讓前期投入打水漂。

  但蘇菲卻搖了搖頭:「對於那些明星選召者可能是如此,但對於新人絕對沒有這個說法,所謂的潛力是在解決問題的基礎之上,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還談什麼天賦?」

  「但總會有一些無法解決的麻煩。」

  「那就是我的職責了,作為一個指揮者,我的任務就是分清可以做到與不能做到——而不是事後後悔——我早應該看清楚一些,或者當時應該更果斷一些。」

  「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正是這個意思。」

  蘇菲說完輕輕笑了一下,用手撥弄了一下髮絲:「眼下的局面對銀色維斯蘭來說還不算什麼,當然不到回頭的時候,這裡如果是死寂區,那我們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了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感觸。

  自由冒險者或許有自由冒險者的苦惱,但大公會內部的事務,想來也不是人們想像之中那麼一帆風順,他當然明白要說出這一番話來,需要的不僅僅是自信而已。

  更是常人無法企及的努力與責任感。

  否則今天站在這裡說出這句話的,就不會是她。

  眾人一邊向前走,一邊檢查不時出現的屍體,石橋後面是一座孤零零懸於黑暗之中的城市,而深入這座城市之後,戰鬥的規模逐漸變小,連帕克與箱子也看得出來,戰鬥在這裡告一段落。

  但他們才剛剛站定,前面就幽靈一樣冒出兩個人來。

  對方也有點驚訝地看著他們。

  一個有些輕柔的聲音愕然問道:「艾德先生?」

  開口的人,這才從那兩人背後走出來,那是一張與先前那血淋淋的臉蛋一模一樣姣好的面容,只是微微有些嬌弱,她星子一樣的眸子裡面,正放出驚喜與意外的光芒來。

  方鴴看她的樣子,心下不由微微有些愧疚。

  他後退一步,才問道:「愛麗絲?」

  少女這才噗嗤一笑:「我是愛麗莎啊,艾德先生你又認錯了。」

  方鴴一愣。

  「你是愛麗莎小姐?」

  少女點點頭。

  「那愛麗絲她?」

  少女眉頭這才皺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我沒保護好愛麗絲……」

  方鴴在原地微微怔了一下。
x24685 發表於 2018-8-1 23:48
第二百一十章 獵手 III

  方鴴看著這個少女,問道:「愛麗莎,究竟出了什麼事?」

  而這位雙胞胎之中的姐姐眼神有些閃躲地避開他的目光,小聲說:「……之前我們受到了襲擊。」

  方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們?」

  愛麗莎咬了一下唇,輕輕點點頭,同時看了一眼方鴴身後的眾人。

  「他們是銀色維斯蘭的人,你應該認識吧,現在是我們一方的人。」方鴴回頭看了看點墨染青竹與茜,還有那個領頭的騎士,介紹道。

  點墨染青竹立刻滿臉堆笑地湊上來:「漂亮的小姐姐,你好,我叫點墨染青竹。」

  蘇菲在光頁中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用纖長的手指在頻道之中打字問:「小點墨,小姐姐是不是很好看,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

  後者立刻咳嗽一聲,訕訕地收回手。

  她這才恨鐵不成鋼道:「你能不能不要那麼丟人?」

  點墨染青竹馬上喊起了撞天冤:「公主殿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總沒錯吧?我們可是取向正常的大好青年,當然公主殿下您也是大美人一個,看著是很養眼沒錯,可你有茜了,天可憐見,我們大家還是單身狗。」

  「哈哈,點墨,你可別拉上我們,」眾騎士求生慾望極強,馬上反駁道:「公主殿下可沒阻止你找女朋友,不過你看看你那丟人的樣子,我都不好意思說認識你。」

  「靠,」點墨染青竹恨不得給這些人一個中指:「沒義氣,我懷疑我有一幫假的隊友。」

  蘇菲也一笑:「其實大家說得沒錯,你看看人家夏亞先生?比你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但點墨染青竹厚著臉皮根本不以為意:「夏亞先生可是大佬,我本來就不如大佬,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而且我覺得相差也不大啊,公主殿下你怕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蘇菲臉色一黑,咬牙切齒地看著這傢伙:「情人眼裡出西施,說得好,等你回來我教你這句話怎麼寫——」

  「喂喂,大小姐,我是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心中只有茜一個人,真的,等、等下,茜你幹什麼,哇,有隊友傷害的——!」

  方鴴一臉黑線地看著這些人在隊伍頻道之中的對話,然後才看向愛麗莎,還好這位雙胞胎姐姐並沒留意到眾人異常,只輕輕點點頭對他說:「艾德先生,跟我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廢墟,有些謹小慎微地向方鴴示意,而方鴴在那裡看到一座高大建築的影子,沉寂於幽暗之下,他想起來,之前愛麗莎就是從那裡走出來的。

  愛麗莎顯得有些沉默,轉身帶著兩個聽雨者的成員向那方向走去。

  而隊伍頻道中這時又討論起他的稱呼問題,顯然有人留意到了愛麗莎對他的稱呼是『艾德』,方鴴臉一黑,總覺得自己這個假身份對於自己來說產生的是負作用。

  他仔細想了一下,這個假身份的確從多里芬起就沒有產生過任何正面效果,吳迪也好,蘇菲也罷,都沒騙過這些人的觀察,反倒成了他自己的一段黑歷史,果然以後還是讓這個丟人的假身份就此沉入歷史長河之下好了。

  誰要是再提起來,那就打死誰——

  好在銀色維斯蘭的眾人並不太在意這個小細節,畢竟在艾塔黎亞,誰會沒有幾個馬甲?畢竟ID也不是常常掛在頭頂上的,再加上蘇菲在一旁引導,小風波也就這麼過去了。

  方鴴鬆了一口氣,這才追上前面的愛麗莎,問了一句:「我們去什麼地方?」

  兩人前方出現了一扇半掩的石製大門,它有些高大,兩人在它腳下顯得有些渺小,藉著幽暗的火把光芒,足以看到後面那巨大建築的陰影。

  愛麗莎在大門前停下,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大家都在那裡,我們和其他公會的人,還有芬里斯當地的冒險團。」她聲音有些輕柔,同時又有些小心:「還有血之盟誓與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

  這一點其實並不出乎方鴴的預料。

  但他沉默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你們怎麼會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在一起?」

  愛麗莎再咬了咬下唇:「對不起,艾德先生,因為傑弗利特紅衣隊暫時願意與我們停戰,大家都受了襲擊,所以……所以暫時聯合在一起。」

  「不必和我道歉,」方鴴搖搖頭:「那是你們公會的決定,我當然明白這一點,公會與公會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麼單純,你不要覺得好像對不起什麼。」

  愛麗莎一怔,才低聲說:「謝謝。」

  接下來兩人穿過石製大門,後面是一條冗長的甬道,穿過甬道的另一頭,方鴴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座巨大的競技場內部,那是一個向下的梯形結構,一級級的看台,裡面已經有不少人,都打著火把,遠遠近近,勉強可以看清那些人身上的裝束。

  數百人聚集在一起,因此他們走進來時也沒太多人注意到,人群中央毫無疑問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還有其他公會與冒險團的代表。

  雙方似乎正在商討什麼。

  他們一進來,就有一個聽雨者公會的雙劍士找上來,對愛麗莎說道:「愛麗莎,你去什麼地方了?大家在頻道裡面找你,你怎麼不回話?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讓我們過去,就等我們一方了。」

  愛麗莎聞言回過頭用有些歉意的眼神對方鴴示意,她可能要暫時離開一下。

  方鴴對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他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讓愛麗莎帶他過去,不過他可不想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打照面,天知道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愛麗莎顯然也是想到這一點,也沒主動提議,只帶人向那個方向走去,那個聽雨者的雙劍士這才注意到方鴴的存在,連忙有些驚訝地向他道謝:

  「你好,艾德先生,我沒想到你們也來了,之前可真是多謝你幫忙。」

  「不客氣,」方鴴答道,然後又問:「說起來你們什麼時候遇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的?」

  「就剛才。」

  「愛麗莎小姐一直和你們在一起嗎?」

  「是啊,」那人想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就剛才離開了一會,然後就帶你們過來了。」

  方鴴聞言再點點頭。

  他再看了一眼競技場的中央,因為那邊似乎產生了爭執,爭執聲正遠遠傳過來。

  發言的人似乎是血之盟誓的此行的領頭人:「各位,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把那個女人找出來,對方顯然掌握著這個地方的黑暗之力,有多棘手之前的戰鬥中你們也體會過了。」

  方鴴聽到『那個女人』這幾個字,不由眯了眯眼睛。

  一個自由冒險團的團長這時站了起來,代表其他人開口道:「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可問題是,我們能分到什麼好處呢?你們血之盟誓的就算了,傑弗利特的人最喜歡拿人當炮灰,這可是遠近皆知的事情。」

  「喂,你說什麼?」傑弗利特紅衣隊中一個矮人站了起來,瞪著那人。

  方鴴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竟然比之前所見多出了一批,看起來先前在第五層時,果然他遇上的不是對方的全部主力。

  不過想想也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兩方加在一起的話,聽雨者怎麼也不可能和他們對峙那麼長時間。

  傑弗利特紅衣隊由於最近國際積分突飛猛進,其後的BBK聯盟排名更是有了問鼎國內『十大』趨勢,在國內賽區一時間可謂風頭無二,在彩虹灣一帶也力壓其他公會一頭,隱隱有與銀林之矛分庭抗禮的味道。

  不過在其勢力輻射範圍之外的芬里斯,不賣他們面子的人一樣也大把都是,那自由冒險團的團長明顯就是其中之一,他鳥都不鳥對方:「那麼激動幹什麼?社區上的帖子刪完了嗎,你們是不是把我們也當成那些僱傭兵團了?」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明顯有些臉黑,不過他們還沒回話,血之盟誓之中一個在方鴴看來長得有點賊眉鼠眼的傢伙站了起來,尖聲尖氣說道:「社區上的帖子是真是假誰說得好,再說那些僱傭兵唯利是圖,他們難道不知道那是賣命的活?」

  他攤攤手:「死寂區這種東西誰說得好?我們現在不也在死寂區嗎?我看明顯就是那發帖的人譁眾取寵。」

  方鴴聽得眉頭直跳,咬牙切齒地看著這傢伙,差點沒忍住就要直接出手,要不是考慮到希爾薇德的事情還沒解決,他說不得就要賞對方一記火箭飛拳。

  才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

  而傑弗利特紅衣隊那矮人自己都有點聽不下去了,趕忙擺了擺手道:「好了,現在討論的不是這個問題,我們言歸正傳吧。聽好了各位,傑弗利特紅衣隊絕不會接受不公平的交易——而且別忘了,那個女人的威脅是對於在座每一個人的,而不僅僅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

  他指了指在場的每一個人:「你,還有,你們都是一樣,你們不是在幫傑弗利特紅衣隊或者說血之盟誓解決問題,反過來是我們在幫你們清掃麻煩。」

  「她殺了那麼多人,不僅僅只是選召者,還有上面安德特的鼠人村落,而我們一路追那個女人到這個地方,現在並不要求你們為此做更多的事情,只是提議大家聯合起來把這個共同的威脅找出來而已。」矮人大著嗓門說道:「當然,我也不是標榜傑弗利特紅衣隊是什麼正義使者,只不過盡一個選召者應盡之責而已,《星門宣言》上的話我想各位應當都還銘記在心,對抗黑暗勢力人皆有責——」

  「說得沒錯,」那賊眉鼠眼的傢伙附和道:「到最後和那女人正面交手時,主力還不是我們血之盟誓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朋友,你們還找我們要好處?各位,我們沒找你們要好處就不錯了!」

  蘇菲也透過光頁看著這一幕,然後才對方鴴說道:「那矮人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六團團長,ID史迪裡芬,你可別看他選個矮人一副脾氣很大的樣子,但這個人其實心思很縝密,同時也兼任他們團的戰術分析師一職。」

  方鴴點了點頭,不由對對方有些全新的認識,只看對方的表現,他原本還真以為這是一個暴脾氣的傢伙。

  「那麼那個人你認識嗎?」他指了指那個賊眉鼠眼的傢伙。

  「血之盟誓的人?」蘇菲搖了搖頭:「那種小角色我怎麼會認識,怎麼,生氣了?要不要我讓我的人幫你教訓他一下?」

  「不必。」

  方鴴搖搖頭。

  這種事情怎麼好讓他人代勞?

  而對方一唱一和,但那自由冒險團的團長明顯不吃他們這一套,一臉嘲諷之色:「但說了那麼多,那女人對你們的威脅才是最大的,畢竟我們的目標可不是最下面一層,那怪物女人總不可能留在這一層和我們這些小角色較勁吧?」

  他一拍手:「所以你們說得再天花亂墜,但這種好事最好想也別想,大不了我們一拍兩散,大家都不好過。」

  那賊眉鼠眼的傢伙明顯有點咬牙切齒,卻又拿對方無可奈何,畢竟眼下這個關節一旦動手,後面的事情也就不用再想了。

  那矮人也看了看這個人,才開口道:「你真這麼想?但這只怕不是你的真心話吧,朋友,那女人把你們趕入這片死寂區內,莫非你們以為她會安什麼好心?」

  他此話一出,人群中立刻傳來一陣嚶嚶嗡嗡的議論聲。

  顯然這番話說到了這些人最擔心的地方。

  那自由冒險團的團長見勢不好,連忙開口穩定人心道:「別聽這傢伙鬼扯,我們大不了退出競爭,離開這個地方。看他們和那怪物女人競爭,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在後面撿點好處——」

  「想法很好,但不現實,」矮人搖搖頭:「那石橋我們經過時就已經開裂了,你們要不怕死,可以再回去試一試。或者用法術,嘗試一下飛過那片深淵——說不定成功了呢,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在這裡,每個人機會只有一次。」

  那自由冒險團的團長這才語塞,畢竟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其實對方也說到了他最擔憂的地方,要不是如此,他早就帶人離開這個地方了。

  方鴴也皺了一下眉頭,這才意識到之前那座石橋和淵崖似乎沒想像之中那麼簡單。

  而這個時候,之前走過去在一旁愛麗莎才終於開口了:「我覺得大家都各退一步,史迪裡芬先生,既然是傑弗利特先提出來大家在一起商討,總不能完全不給其他人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對吧?我認為那位團長先生說得沒錯,你們的目的是十三層,而其他人的目的不過是拿一點好處與自保而已,並不衝突不是嗎?」

  方鴴遠遠地聞言微微一怔。

  蘇菲也笑了一下,聽了這句話之後對他說道:「看起來你的小情人偏向傑弗利特紅衣隊一邊啊,艾德先生。」

  方鴴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不過心中也有些疑惑,愛麗莎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幫其他人說話,但實際上是在促成傑弗利特紅衣隊與這些小公會與自由冒險團之間的聯盟。

  如果她不想看到傑弗利特紅衣隊從中拿到好處,她完全可以不開口,不過也不排除聽雨者背後與傑弗利特紅衣隊有什麼約定,大公會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沒那麼單純。

  他看了雙方一眼,心想難道說傑弗利特紅衣隊和血之盟誓已經鬆口了?

  果然,愛麗莎這話一說,那矮人也順勢下台階點了點頭,答道:「好吧,我們姑且可以同意把原本這一層的獎勵讓一部分給各位,如果各位信不過我們傑弗利特紅衣隊的話,我們可以就此作一個協定,讓女神大人來見證。」

  他這番話一出,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這顯然就是他們原本想要的結果之一,他們當然沒指望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會在第十二層、第十三層的爭奪上作出讓步,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們剩下這些人聯合起來,再加上聽雨者,也未必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的對手。

  畢竟沒人會覺得聽雨者與血之盟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利益會是完全一致的。

  不過互相利用而已。

  於是那些原本猶豫的小公會與自由冒險團也紛紛心動起來,雙方達成一致,然後開始簽訂協議。

  只有方鴴皺著眉頭在這些人之中掃了一眼,然後才回頭去問一旁的那聽雨者的雙劍士:「對了,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所有的人馬都在這裡了?」

  「沒有吧,」那雙劍士不疑有他,搖搖頭道:「應該還有一些斥候在外面,不過數量也不多。」

  方鴴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你想問他什麼?」但在一旁旁觀的蘇菲卻看出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方鴴想了一下,才在私人頻道之中輸入了一行文字:

  「夜蜥人不在這裡。」

  蘇菲一怔,隨即恍然:「有意思了,傑弗利特紅衣隊所圖非小啊,這些人只怕要把自己給賣了也不一定。不過奇怪的是,照理來說聽雨者的人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你不是還提醒過他們嗎?」

  方鴴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但蘇菲看著他,又問道:「還有他們口中那個女人,你認識她,對嗎?」

  方鴴微微一怔,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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