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34
x24685 發表於 2018-8-2 22:58
第二百一十一章 獵手 IV

  但問了那個問題之後,蘇菲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彷彿並不在意問題的答案一樣,只轉而說道:「那麼我讓茜去檢查一下附近,看看傑弗利特的人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方鴴若鬆一口氣地點點頭,又想到什麼提醒了一句:「等一下,最好是讓其他人也藏起來。」

  「這我自然明白,不會讓傑弗利特的人注意到我們的,不過你呢?有什麼打算?我們繼續深入,還是跟著這些人看看?」

  說完,她看著他的眼睛。

  方鴴自然而然地避開她的目光。

  如果這些人的目標是希爾薇德的話,他自然要留下來。他沉默了片刻,答道:「先看看。」

  蘇菲彷彿早料到這個答案,她不置可否,點點頭:「我先去安排一下。」

  方鴴看她身影消失,淡藍色的窗口摺疊在一起,在視覺內殘留一條光線。

  與銀色維斯蘭這位公主殿下短暫的相處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對方洞察力很強,但言語之間並不顯得鋒芒畢露,有一種這個浮躁時代少見的寬容。但方鴴明白,如果有人把這種風度理解為軟弱,那他多半要吃大虧了。

  因為她本質是一個內心無比強大的人,他想,這寬容是建立在強大的自信之上。

  好在自己表現也不算差——嗯,應該吧,方鴴恬不知恥地想到。

  自我感覺良好地YY了一番,他抬起頭看了廣場的方向一眼,雙方在討論分工合作的事情,已經提不起他的興趣,他打開通訊錄,向愛麗莎發了一個短信息:「愛麗莎?」

  那消息像是石沉大海,一直過了好一陣子,系統才提示他收到回信。

  他打開那回信:

  愛麗莎:「怎麼了?」

  「我有事想和你談一下。」

  又是一陣沉默。

  然後一條信息送至他眼底:

  愛麗莎:「……單獨嗎?」

  文字的主人像是察覺了什麼,顯得有些猶豫。

  「單獨。」方鴴答。

  「那好……」

  那邊沒有說那好什麼,過了一會,她才補充道:

  愛麗莎:「……那好,我來之前那條甬道里找你,稍等我一下,艾德先生。」

  方鴴看著這段文字出了一會神。

  他心中不斷湧起新的想法,然後又一一被推翻。

  他看向廣場方向,正見雙胞胎中之一的少女站起身來,正向其他人說什麼。

  然後她離開主席,向這個方向走來。

  眾人的目光向這個方向看來,好在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早已離開,方鴴也低下頭拉起風帽,轉身穿過人群。

  他一個人穿過寂靜無聲的黑暗,繞開地上的天花板殘骸,來時的記憶尚未消退,他從大衣下取出一枚光芒黯淡的水晶,插入牆上火把的鐵箍中。

  有些暗啞的光,照出蒼白深沉的灰霧,伴隨著一陣腳步聲,愛麗莎出現在那個地方。

  她臉色有些白。

  「艾德先生。」

  方鴴看著她,沉默得有些怕人,他面容嚴肅,抿著唇,想過直接開口,但想了一下之後,還是只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些襲擊你們的人是誰?」

  「艾德先生,我……」

  「我不是要聽你解釋什麼,愛麗莎小姐,你又沒做錯什麼,」方鴴搖了搖頭:「為什麼要一直躲躲閃閃,這不像你,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變成這個樣子?你看到了什麼?是傑弗利特的人口中那個女人?她是誰?」

  少女使勁搖搖頭:「我真的什麼也沒看到,只是因為沒有保護好愛麗絲有些愧疚而已,艾德先生,你想多了。」

  「那你看到了吧,愛麗絲她是怎麼死的?」

  「啊!」她低喊一聲,有些驚慌地後退一步。

  「愛麗絲是胸口中槍的,那一槍是致命傷,抵近射擊,子彈直接擊中心臟。」方鴴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後從身後拿出那把三式『獅子』手銃,倒轉槍口,遞過去:「這把槍,你認識它吧?」

  「艾德先生……我……」

  「為什麼要說謊?」

  「沒、沒有……我是說……」

  「愛麗莎小姐。」方鴴提高了一些聲音,看著她的眼睛。

  但愛麗莎完全不敢與他對視,她摀住嘴巴,後退一步:「艾德先生……」

  「是希爾薇德,對嗎?」

  「不,」她下意識否認道:「我、我們大家也還沒確認。」

  「也就是說你的確看到過她了,」方鴴步步緊逼:「我知道你見過她的,不會不認識。」

  「可……」

  她下意識低頭,想要逃避這個問題。

  但方鴴搖了搖頭,說道:「好了,愛麗莎小姐,我不是那麼不明辨是非的人,無論那是不是希爾薇德,我們都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掩蓋解決不了問題,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擔心我會遷怒於你們?進而對聽雨者不利?我知道,你們在這裡孤立無援,」他嘆了一口氣:「但那可是你的妹妹,你不應當把她放在利益的天平上,好好想一想,我也沒你想的那麼狹隘——」

  愛麗莎怔怔地看著他。

  她眼神之中有些愧疚之色,低下頭,答道:「對不起,艾德先生,的確是我想太多了。」

  方鴴仔細地看著這一幕。

  而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愛麗莎小姐,如果那真是希爾薇德,我只有一個請求。」

  愛麗莎抬起頭來看著他,眼底黑沉沉的,有一絲好奇,想要聽聽他說什麼。

  方鴴答道:「假設她真的從一開始就背叛了我們,我保證任何一個人都會為自己的行事而負責,但我絕不會讓任何一個自己人死得不明不白,我更不會坐視自己的隊員落在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手上。」

  愛麗莎輕輕點點頭:「我明白,艾德先生,那麼聽雨者能為你做什麼?」

  方鴴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才說道:「我希望能和你們一起,最好別讓傑弗利特紅衣隊發現我們,你們幫我製造一個條件,如果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真的找到希爾薇德,讓我也能接近到她附近。」

  愛麗莎仰起頭來看著他:「就這樣,艾德先生?」

  「就這樣,」方鴴點點頭:「因為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審判我的隊員,不過愛麗絲不會白死,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相信你,艾德先生。」

  「謝謝。」

  他轉過身,對少女說道:「那就這樣吧,你早點回去,我去找銀色維斯蘭的人,別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察覺出什麼異常。等你們離開的時候,再找人來通知我們。」

  但方鴴沒想到的是,愛麗莎忽然上前一步,從後面握住他的手,少女的手有些冰冷而柔軟,聲音也輕輕的:「艾德先生,其實我並不是擔心你誤解我們——只是我也相信希爾薇德小姐,她那麼做一定也是有苦衷的,愛麗絲她只是損失了一些星輝而已,在艾塔黎亞這並不算什麼。」

  方鴴怔了一下。

  心中有些意外。

  他像是在思考這番話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但過了一會,他才點點頭:「謝謝你,愛麗莎小姐,我會分辨清楚事情的真相的。」

  少女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身影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方鴴看她離開,然後才默默把手中的三式『獅子』手銃收好,插回身後的魔導爐上。

  一個突兀的窗口此刻正在方鴴的視野之中,內裡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這才開口道:「看起來艾德先生魅力十足呢,難怪你會幫聽雨者的忙,卻不願意加入銀色維斯蘭,是不是嫌先前我沒有牽過你的手?」

  她笑了起來:」沒關係,我可以補救的,來,需不需要小姐姐關懷一下?」

  不過說完這句話,她皺起眉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大約也覺得自己這番話有些惡寒,連忙搖搖頭:「還是算了,不過我可以特許茜牽一下你的手,僅限於牽一下手喔。」

  方鴴一頭黑線地看著她,這改口也改得太沒誠意了。

  「你就不怕我告訴茜?」

  「這有什麼,她最聽我的話,」蘇菲笑眯眯的:「再說只是牽一下手就可以騙來一個大高手這樣的事情,我想茜也會覺得很划算的,大不了事後多洗兩遍手罷了。」

  「等一下,我手有那麼髒?」方鴴無語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當然了,雖然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男孩,但一樣歸屬於雄性生物之列。」

  方鴴差點給嗆住,他想像了一下茜殺人一樣的目光,大約不覺得和那個山民少女握一下手有什麼好的——至少和雙胞胎妹妹相比差遠了。他一邊想,還一邊看了看對方剛才握過的自己的左手。

  那種溫軟的感覺,彷彿至今仍舊存留。

  但更像是一個幻覺。

  蘇菲也微微一笑:「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多半女孩子忽然溫柔起來的時候,一定是有意所圖,要嘛是想偷走你的心,不過那樣的話倒也還好——但若非如此,你可能就得小心了,艾德先生。」

  方鴴搖了搖頭。

  他忽然開口道:「其實我正想和你說一下這件事。」

  蘇菲一愣,大約是沒想到這件事與自己有什麼關係,於是她看著他,等待後文。

  方鴴想了一下道:「你好像認識她們?」

  蘇菲點點頭:「我也在芬里斯呆了一段時間了,聽雨者這對雙胞胎姐妹蠻有名氣的,本來實力就不俗,又是雙胞胎美人。可惜她們是在聽雨者,要是在一個有名氣一點的公會,好好包裝一下說不定名氣也能趕得上一線的選召者。」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過能得到這對姐妹的青睞,艾德你確實也很厲害啊。」

  「好了,蘇菲小姐,」方鴴打斷她的調侃:「我不是說這個,之前那座橋對面的屍首……」

  「我之前聽你們的對話了,那是妹妹?」

  「不,」方鴴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在黑暗之中有些輕:「那是她姐姐,愛麗莎。」

  「啊?」

  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小嘴也微微張開。

  「也算是機緣巧合吧,我之前剛好在通訊錄上看到了她被擊殺的全過程,」方鴴小聲說道:「你應該知道,人在通過星輝復活時,轉移到相應神祇的聖殿之中有一個過程是無法聯絡的,因為星輝被神力所阻斷。」

  「對方應該是通過托拉戈托斯的次神器復活,但實際上也是米萊拉的神力在產生作用,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所以那時候我就知道——」方鴴看了一眼少女離開的方向:「兩姐妹之中,真正離開這個地方的是誰。」

  這信息量有點大,蘇菲好一會才理清前因後果:「所以她其實一開始就在說謊?」

  方鴴點了點頭。

  蘇菲沉吟了片刻,然後抬頭問道:「這麼說,你之前是在試探她?」

  方鴴搖頭:「不全是,因為我想不出她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

  蘇菲也不由自言自語了一句:「是啊,她為什麼要冒充自己的姐姐呢?」

  她想了一下,說道:「我們先排除掉聽雨者公會內部鬥爭的可能性,因為那與我們沒什麼關係,如果我們先假設這件事與我們有關的話,那只有可能是我們一路追過來的那幕後黑手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方鴴認同道:「艾塔黎亞的確是有一些變形法術可以以假亂真,但我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發現並非如此。」

  「嗯?」

  「我給愛麗莎發了一個信息。」

  蘇菲露出恍然之色:「她回你了?」

  「這就是為什麼『她』到這裡來的原因,」方鴴點點頭:「你也看到了,任何變形法術都不可能奪取選召者系統,但如果在這裡的是愛麗絲,那麼愛麗莎為什麼要夥同她欺騙我們呢?」

  「也就是說公會內部鬥爭也可以排除了。」

  因為如果是聽雨者公會內部鬥爭,那麼和方鴴根本沒什麼關係,因此兩姐妹完全不用在他面前演這一齣戲,她們完全可以解釋清楚。

  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也不由皺起眉頭,這的確有些棘手,因為無論從哪一方面都說不通——假設兩姐妹都與那幕後黑手有關係,那為什麼姐姐為什麼會死在那個地方?

  是另一個人動的手,那個被稱之為希爾薇德的女人?

  理由呢?

  因為她掌握著兩姐妹的一些秘密?

  而方鴴也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對方表現出的態度與他想像中不太一致,他之前試探了好幾次,然而愛麗絲都表現得十分配合。

  那麼假設對方真是幕後黑手,希爾薇德只是被栽贓的話,她就不怕他與貴族小姐見面之後,把這些秘密告訴他?

  何況他之前也問過聽雨者那雙劍士,愛麗莎(愛麗絲)確實一直沒有離開過聽雨者的隊伍,在第五層的時候,他們甚至還見過一面。

  而那時候他根本沒見過什麼黑衣人。

  所以還是說他猜錯了,這本來就是兩件互不相干的事情?

  他越想越疑惑,不由好奇希爾薇德究竟在這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

  蘇菲似乎也正想到這個問題,提醒道:「那你可得小心一些了,艾德,她答應你的那些東西,很可能包藏禍心,你得小心她把你出賣給傑弗利特紅衣隊。」

  方鴴點了點頭,這他自然明白。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蘇菲問他。

  「我可能需要你們的幫助了。」方鴴開誠布公地答道。

  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微微一笑:「我猜就是如此。」

  不過她想到什麼,又有些意外地看了方鴴一眼:「不過老實說,我沒想到你之前居然裝得那麼像,我都沒看出你是在試探她。」

  方鴴聞言一怔,隨即微微嘆了一口氣,那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他希望給自己信任的任何人一個機會,他是真心希望這對雙胞胎姐妹並沒有欺騙自己。

  當然,他也明白,自己再不是早先那個在黎明之星,對於所有人都單純的信任的少年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8-3 22:11
第二百一十二章 獵手 V

  與愛麗絲分開之後沒多久,方鴴就得到消息,聽雨者派來的人告訴他,一些小公會的人可能在遺蹟深處發現了希爾薇德的蹤跡。而根據對方的說法,那個地方位於遺蹟十一層與十二層的交界處,同時在得到消息之後,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的人已經前往那裡,而愛麗絲與聽雨者的人也隨之同行。

  不過後者發來私信專門告訴方鴴,說她與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一同行動,是為了儘量給他與銀色維斯蘭的人製造機會,好靠近那片區域的中心地帶。

  對於這些消息的真假方鴴不可置否,但仍向那個前來送信的聽雨者成員道了謝,才打發後者離開。他看了看對方送來的草略路線圖,這才返身找到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打開這張紙質地圖交給點墨染青竹,同時對後者與蘇菲說道:

  「幫我看看這張地圖。」

  銀色維斯蘭這樣的大公會對於這些知名的、存在時間長的地下遺蹟通常會掌握著一些一手資料,這些信息與資料自然不同於外面社區之上大路貨色,它們更加詳盡與準確。

  而越是底蘊深厚的公會,其掌握的資料往往也就愈加全面,身為銀色維斯蘭的核心成員,方鴴相信兩人有能力分辨這張地圖的真偽,作為中國賽區曾經的第一,銀色維斯蘭的底蘊自然全面位碾壓聽雨者與傑弗利特紅衣隊。

  點墨染青竹先看了地圖——他是博物學者,天然的信息收集者與分析師,他這樣的職業在進行任務之前肯定是要惡補相關的資料的,所以就是這個隊伍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但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瞭解。

  他看完地圖,只搖了搖頭說道:「這應該是他們臨時畫出來的地圖,看起來至少聽雨者事先也沒掌握這下面的地形圖,這裡是通往十二層的路,這是確定無疑的,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那你們呢?」方鴴不由問。

  「我們也沒有這下面的地圖,但我們掌握的信息比這張地圖上表現出的詳實多了,所以這一點上我認同小點墨,聽雨者有這下面的地圖的可能性很小,」蘇菲語氣中透著對於銀色維斯蘭滿滿的自信:「我們的信息主要來自於之前抵達過這一層的選召者,公會從這些人手上買來的信息,也多方面應證過,可靠性很高。」

  「也就是說這張地圖是真的?」箱子在一旁看了看,好奇地問道。

  方鴴也是考慮了一下才把愛麗絲的事情告訴這個中二少年,畢竟他之前也算半個聽雨者的成員,但方鴴仔細想了一下,孤白之野應該與這件事牽扯不大。

  何況作為隊伍之中的一員,彼此之間的信任是起碼的,方鴴覺得自己可以一試,也是讓對方自己來決定是否真的要和他們一併同行。

  蘇菲與點墨染青竹皆點了點頭。

  「但這張地圖本身也可能是刪減版。」帕克不甘寂寞,插嘴道。

  但方鴴已經收起地圖,他本來也沒打算通過這地圖證明什麼,一張真的地圖說明不了任何事情,畢竟愛麗絲一早就知道他身邊還有銀色維斯蘭的人。

  他只不過要確定這張地圖本身沒有什麼毛病,不至於把他們引入到陷阱之內去而已,作為一個隊伍的領袖,這點起碼的小心謹慎是基本。

  「那下面是什麼情況?」泰納瑞克斜依在一縷篝火的餘燼旁邊,開口問道。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三座封閉的高大建築之間,金字塔高聳的身影遮住了火光,因此倒不慮篝火的光芒會在黑暗之中傳播,為外人所發現。

  而這地下冷得徹骨,取暖是基本需求。

  篝火的火星映著蜥蜴人青色的鱗片,火光從它焦黃的瞳孔之間一閃而過,它的黃金之爪在黑暗之中閃現,倒扣著那支雙頭長矛,平放著像一張微微彎曲的扁擔一樣被泰納瑞克壓在身後。

  「我們也不清楚,」一個坐在地上的騎士答道:「那下面去過的人本就不多,只知道一些基本的情況,這座遺蹟下面皆是這樣一座座矗立在黑暗深淵之中的孤島,但高度參差不齊,所以才會分為上中下三層。」

  點墨染青竹接過騎士的話頭:「我們是在這座廢墟的最上層,再往下十二層是它的中層區域,至於下層區域從來沒人去過,誰也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地圖上標記出的地方是通往第十二層的關鍵節點,那裡被稱之為『絕境之尖』,地形極端險惡,非常容易被人為設下陷阱。」

  「非常容易被人為設下陷阱!」帕克在一旁哆嗦著重複了一遍,用黑漆漆的小眼睛看著方鴴。

  「那極有可能是一個陷阱,」蘇菲問他:「所以你的打算是,要去嗎?」

  方鴴也感到有些棘手,他眼前不由浮現出愛麗莎與愛麗絲這對雙胞胎姐妹的樣子,兩姐妹一直都表現的很真誠,尤其是姐姐,對於他送她的那對傳奇匕首十分珍惜。

  但那對匕首此刻明明在她妹妹手上,愛麗絲在他面前表現得太過奇怪,有些過於小心與過於軟弱,他當然不會以為那是自己的魅力所至。

  但他清楚,這世間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

  他嘆了一口氣,不管是真是假,是不是陷阱,但希爾薇德小姐很可能就在那裡。她可能沒有說真話,可能從一開始就利用了他們所有人,但猜疑永遠不會是答案。

  他必須要親眼看到她在那個地方。

  不是因為其他——

  而是因為他是船長,那是他的艦務官。

  他不會輕易放棄,所以輕輕點了點頭:「我自然已經決定了,你們不怕死的話,也可以跟我來——」

  他看著銀色維斯蘭的所有人,同時也看著蘇菲:「但我只說一件事,一旦我們穿過了那個地方,我一定會盡最大可能帶你們抵達第十三層。」

  「方尖碑,只能是我們的目標。」

  所有人都訝異地看著他。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還以為看到了他們的公主殿下,帕克與箱子也顯得有些驚訝,這個隊長與他們平日見過的有些不太一樣。只有泰拉瑞克依舊平靜如常,在蜥蜴人的眼中,一切的既定皆如天空之中的星辰,早已為先知所洞悉。

  星空告訴它們答案,因為龍之選民的軌跡,本就應當如此。

  蘇菲笑了笑:「這才有點隊長的氣勢,好了,小夥子們都是你的了,我坐等你好消息。」

  她一句話,銀色維斯蘭的眾人齊齊起身。

  而方鴴看了她一眼:「說得好像你不會在一旁監視一樣。」

  蘇菲俏皮地給他一個飛眼:「加油,這可是小姐姐的支持噢。」

  方鴴竟無言以對。

  眾人通往地圖上標記的所在時,才意識到所謂第十一層通往第十二層的路是什麼意思,這座孤懸於峭壁之上的黑色聖城,在上古時代沉陷於地下時整個基層受到了破壞,城市的一面傾斜向下,面向深淵。

  他們沿著那條破碎的道路前進,不時有石子從兩側建築上崩裂開來,稀里嘩啦落入下面深沉的黑暗之中,隨即消失不見,似乎連回聲也被深淵所吞沒。

  這傾斜的一面級級崩裂,不時能從斷開的街道另一邊看到有其他選召者也在向這個方向前進,不過雙方往往也互不關心。

  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那座孤橋——

  絕境之尖。

  那與其說是一座橋,不如說是整個城市向下傾斜時,一座高塔傾覆下來,正好撞擊在另一側的孤島上,構成了這樣一座孤零零懸空於黑暗之中的橋——在這座橋的另一邊,是一座孤島一樣的聖殿。

  遠遠看去,就能看到那座聖殿上的金字塔建築與尖尖的方尖碑。

  而在那座孤島下面的更深處,還有更多如此類的島嶼在深淵之中林立,構成這樣一幅獨特的景觀。

  一片矗立於無底之淵上的峭壁島嶼。

  方鴴只看一眼,便認出那是什麼地方——遺蹟的第十二層——中層區域。整個中層區域的面積據說極大,但深入其中的人並不多,這裡險惡的地貌也成為讓人望而卻步的因素之一。

  這下面是死寂區,大部分人在抵達絕境之尖時,只消看一眼下面的環境,就會心生退意。

  少有膽大者,也無法一探下面這片遺蹟的全貌,他們帶來的,不過是隻字片語零星的消息。

  而至於第十三層,這座黑色聖城的最深一層。

  那或許是除了托拉戈托斯之外從未有人到過的禁區。

  而十一層通往第十二層的路——那座橫空於黑暗之中的尖塔,它在經歷撞擊之後其實也從中斷裂開來,巨大的裂縫在這個方向上也清晰可見,一直延伸到橋的表面。

  不過後來有人用鐵鏈拉住懸崖的兩端,固定住這座高塔,但它中央的部分還是逐漸脫落開來,被密密麻麻的鐵鏈托起在半空中,像是一個晃晃悠悠的平台。

  那下面似乎有不少人正向這座『孤橋』所在的方向匯聚過去。

  不過由於太遠,方鴴也看不清楚下面究竟是幾方人馬。

  「來這邊的人越來越多了。」

  箱子看到這一幕低聲說道:「看起來愛麗絲她沒有騙我們。」

  「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帕克則表示對方不可信任:「她說不定是想要準備一個大圈套,把所有人都坑進去。」

  「那對她有什麼好處?」箱子反問,中二少年雖然中二,但也不笨:」她幫傑弗利特紅衣隊坑了所有人,那接下來就是聽雨者了,別忘了她們在這裡是不能失敗的,除非成績超過傑弗利特紅衣隊或者抵達最後一層,托拉戈托斯才會在後者面前庇護聽雨者。」

  「但你也不能保證那個女人還忠於聽雨者,不是嗎?」

  箱子沒好氣地看了帕帕拉爾人一眼:「愛麗絲小姐沒你想的那麼壞。」

  「好了。」

  方鴴打斷這兩個人,一面放出發條妖精檢查了一下附近幾條街區,但也沒發現什麼埋伏與異常。他心下也清楚,愛麗絲真打算對自己不利,也大不可能這麼早就下手,但四周的安靜異常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難道他們不擔心他們不走尋常路,忽然掉頭離開這個地方嗎?

  但這時候蘇菲忽然抬起頭來,告訴他們一個信息:「這裡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

  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聞言哭笑不得:「大小姐,現在不是賣關子的時候。」

  蘇菲一笑,只看向方鴴。

  「壞消息是什麼?」後者問道。

  「壞消息是那小姑娘沒騙你,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的確找到了那個女人,」蘇菲答道:「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認識的那一個,個子出挑,金髮,氣質出眾,嗯——線人報告說對方時刻拎著一口皮箱,上面獨角獸的家徽,銘文是——」

  「線人?」

  方鴴忽然打斷她。

  他心其實微微有些亂,不由輕輕吸了一口氣。

  蘇菲則看著他,說道:「也不算線人,不過是一個冒險團的成員,我之前讓茜去聯繫的——這些人開價並不高,何況只是通風報信而已。」

  她停了一下:「嗯,對方報告上特別提到,很漂亮,是個大美人。」

  方鴴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

  「那麼好消息呢?」他平復了一下心緒,希爾薇德在那裡,這是他早想過的一個可能性,只不過是略微有一些意外而已。

  「好消息的是,現場有人發現了托拉戈托斯的獎勵品,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聽雨者還好,但有人想要渾水摸魚,一度引發了騷亂。」蘇菲答道。

  方鴴心下微微沉靜了一些,下面越亂,對於他們來說機會越多,這倒的確可以說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托拉戈托斯這頭老奸巨猾的龍真是過分,居然把獎勵放在這麼一個地方。

  他抬頭看了看那座橋——

  「那麼希爾薇德……」他停了一下,改口道:「那個女人,對方在什麼地方?」

  蘇菲指了指那個方向:「就在那座橋上,被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攔了下來。」

  「最壞的情況。」

  方鴴聞言不由搖了搖頭。
x24685 發表於 2018-8-4 21:50
第二百一十三章 獵手 VI

  通訊水晶在黑暗中微微一亮,方鴴用右手托起水晶,一行明亮的光字映入他有些清冷的眸光之中,他再重新放下水晶,抬起頭來,默默看向前方。

  「愛麗絲在那裡了,讓我們過去。」

  「你真相信她嗎?」蘇菲站在光頁的那一邊,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她身後就是高大的商業女神聖像,羅曼女士低著頭,手托天平,容貌肅穆。

  「暫時也只能選擇相信。」

  「但她可能把你出賣給傑弗利特紅衣隊,你知道,她之前沒那麼做,可能是因為他們還沒準備好。」

  方鴴靜靜地點點頭:「我知道。」

  他看了看其他人:「那麼假設我們陷入重圍,你的人多大把握殺出一條血路?」

  蘇菲也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員們。

  人們皆聳聳肩,只有那領頭的騎士告訴他,不到三成。騎士面向下面,看著那座黑暗之中的孤橋,又加了一句:

  「聽雨者、血之盟誓、傑弗利特紅衣隊,三個公會的隊伍,但好在人數不算多,還不到兩個半團,加上林林總總的小公會,就有些頭痛了,但也不是無法可想——」

  帕帕拉爾人在一旁提醒:「別忘了還有夜蜥人。」

  騎士想了一下,坦率地表示夜蜥人也算上的話,那就真無法可想了。

  在騎士身後,點墨染青竹大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活動,聽了這對話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其他人。

  而在後者身邊,箱子也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動作很輕微,但方鴴還是注意到了。其他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約是因為他們是銀色維斯蘭吧,綻放於英勇之下的銀玫瑰。

  至于泰納瑞克,蜥蜴人像是一支應弦的箭,隨時準備離弦而出,將手中的長矛,刺入敵人的心臟。

  腰上還纏著繃帶的山民少女則皺著眉頭站在一旁,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

  方鴴再看了看所有人。

  「那就出發吧,」他輕聲說道:「夜蜥人暫時不必考慮,三成已經夠用了。」

  人們也並不反對,彷彿理所當然,只默然無聲選擇地跟上。

  那孤橋的附近是一片塵封於歷史之下的古老街區,一條條街道支離破碎、斷裂開來,懸浮於黑暗之中,但此刻上面到處是人,竟意外地顯得有些熱鬧非凡。

  方鴴看到這一幕,恍惚之中不由升起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或許此地一千年以來,也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麼富有生活氣息與喧囂、嘈雜過。

  而時光再往前一些。

  或許才能重現眼前的這一幕,不過那是辛薩斯蛇人的時代,在這裡既沒有選召者,也沒有冒險者存在。

  在那個約定好的地點,在一座聖殿斷裂的高牆之下,方鴴見到了愛麗絲,那少女如約定之中一樣,只帶著幾個人在那裡等他。

  方鴴給她的藉口是,來的人別太多,別引起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注意。

  而她好像也信以為真——

  不過方鴴還是謹慎地看了看左近,幾隻發條妖精在他的控制之下從黑暗之中一閃而過——事實上只要他想,沒有任何人能發現得了他的發條妖精的行動軌跡。但從那些『構裝眼睛』之中回饋來的視野,並沒有發現太多值得注意的人。

  好像一切都如計畫之中運作著。

  而方鴴一走近,愛麗絲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皺著眉頭埋怨道:「你來晚了,艾德先生,跟我來,我帶你去那邊。」她一邊說,一邊帶著他走向一個方向。

  方鴴怔了一下,但並沒反抗,任由她拉著自己走向外面,他看到聽雨者的人正等在外面,為他們分開一條道,從人群之中通向那座橫倒的尖塔——那座黑暗之中的孤橋。

  他低下頭,問了一句:

  「她在那裡?」

  少女點點頭。

  「是希爾薇德?」

  愛麗絲一停,再點了點頭。

  方鴴沉默了片刻:「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已經在那橋上?我們怎麼過去?」

  「我把一部分人留在這裡,你們假裝成聽雨者的人就可以了,」愛麗絲回頭看了方鴴一眼,彷彿真為他著想一樣,小聲說道:「跟著我來,艾德先生,我帶你們過去。」

  「這會不會影響你們的計畫?」

  「不會,」愛麗絲搖搖頭:「血之盟誓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們,聽雨者本來也是與他們虛與委蛇而已。」

  她一面說,一面將一瓶藥劑交到方鴴手上,並告訴他這是給泰納瑞克的,因為蜥蜴人王子身材太過高大,過於引人注目,只能用隱形藥劑來暫時遮掩一下身形。

  她態度十分誠懇,方鴴則不動神色地接過藥劑交給一旁的點墨染青竹,讓他轉交給後面的泰納瑞克。但博物學者少年顯然明白他潛在的意思,悄悄檢查了一番之後一面將藥遞下去,一面發給他一個代表『一切OK'的信息。

  藥也是真的,連方鴴有一瞬間都產生了懷疑,隱形藥劑可用的地方太多了,對方有沒有必要這樣多此一舉?其實銀色維斯蘭原本也準備好一些隱形藥劑,準備給泰納瑞克使用,但沒想對方會主動提起。

  他甚至有些動搖,心想自己是不是猜疑心太重了,還是說愛麗絲與愛麗莎這對姐妹本就沒什麼問題——她們互相假冒身份,或許是因為另外的原因?

  但蘇菲看他神色,低聲開口在另一邊提醒他,對方把一半的人留在這邊,也有可能是為了防止他們突圍。因為如果他們被堵在橋上,那麼情況有可能要比預想的危險得多。

  「對於一個隊伍的指揮者來說,猶豫不決是大忌。」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認真地對他說道。

  方鴴點點頭,這他自然明白。

  一行人走向橋邊,血之盟誓的高層與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精英團成員正在那裡等待他們——或者不如說等待愛麗絲,那個先前方鴴見過的矮人正站在那裡,雙手杵著一把厚重的戰斧,皺著粗實的眉毛對他們說道:「聽雨者,你們來太晚了。」

  方鴴看了對方一眼,趕忙低下頭,把風帽拉低一些,但好在對方似乎也沒太過在意他們這些人。

  他再通過發條妖精的視野向下俯瞰,泰納瑞克正隱藏於隊伍之後一片廢墟之中,隨時準備喝下隱形藥劑追上來。

  對於對方的質問,愛麗絲悄悄鬆開方鴴的手,從容地向對方答道:「抱歉,我們有一些人之前分散出去還沒回來,耽誤了一些時間。」

  矮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攔住她了嗎?」愛麗絲追問道。

  「攔住了,」矮人看向那座孤懸於黑暗之中的石橋,「幸虧我們來得夠早,把她攔在那邊的平台上,差一點就讓她進入第十二層,到了那下面我們可沒那麼容易找出對方來。」

  「不過那邊戰鬥還沒結束,對方不過負隅頑抗而已,我們正準備再組織一些人攻上去,你們來得正好,我們需要一些人把守這個地方,免得那些小公會的人混水摸魚。」

  方鴴不由看了一眼那座平台。

  那其實原本就是石塔的一部分,只不過此刻斷裂開來,因為它原本就被托拉戈托斯用鐵鏈穿過,因此此刻被拖拽在深淵之上——看起來倒像是一座孤浮於黑暗上空的堡壘一樣,上面還殘存著石塔的內部結構。

  一片斷牆將平台分割為幾個部分,上面此刻似乎正在發生戰鬥,偶爾閃過一道火器的光芒,之後才能聽到一片清脆的槍聲,遠遠傳來。

  愛麗絲也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道:「我可以留下一些人,但我們聽雨者也要上去。」

  「你們上去幹什麼?」矮人狐疑地看著她。

  「她殺了我妹妹,」愛麗絲認真地答道:「我必須確認那個女人會死在這個地方,而不是落在你們手上。」

  矮人沉默了片刻,但這個理由合理又正當,他一時也難以提出反對的意見,何況在這裡,的確也還需要聽雨者的人幫忙配合。他想了一下,提醒了一句:「看可以,但你們不能插手。」

  「可以。」愛麗絲痛快地點點頭。

  甚至或許過於痛快,反而引起了那矮人的懷疑,他狐疑地看了看愛麗絲身邊的眾人一眼,問了一句:「你身邊的人都是聽雨者的人?」

  方鴴低著頭,表面不動聲色,但聽了這個問題差點全身上下汗毛都豎立起來,他手其實已經隱隱一握,通過魔導爐鏈接上了操控手套上的共振水晶。

  其他銀色維斯蘭的人表現比他要稍好一些,但也紛紛有些異動,不少人將手按上了斗篷下面的劍柄。帕克甚至把重弩都舉了起來,但還好他個子矮,箱子在後面一腳把他踹倒在地,才沒讓眾人一下子暴露。

  愛麗絲也顯得有些緊張,她似乎正在想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但正是這個時候,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矮人回頭一看,竟看到一雙嶙峋灰暗的爪子從懸崖下面升上來,它『咔』一聲,穩穩抓住離他不遠處的一處峭壁的邊緣。

  而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爪子像是雨後春筍一樣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一隻只從懸崖下升起,抓住峭壁,離得稍近的人往下一看,不由頭皮發麻——只見數不清的影子正從峭壁下面爬上來,它們密密麻麻,只留深黯漆黑之中一點點蒼白的火光閃動。

  而往上一些,人們才看清那竟是一片亡靈之海。

  「是那個女人的亡靈,它們又來了!」

  「這麼多屍鬼,它們什麼時候上來的!」

  「小心!」

  人們駭然驚叫起來,站在峭壁邊緣稍近一些的人,一個不注意便被這些怪物抓住腳踝,拉入懸崖之下,尖叫著落入深淵之中。

  小公會與普通冒險團的成員幾乎是立刻就中招無數,剩下的人也驚恐萬狀地紛紛向後退去,但又被後面的人頂著向前,甚至有人被自己人擠下峭壁的,一時間現場一片混亂。

  那矮人身邊不遠處也有一隻夜幕屍鬼動作迅捷地爬上來,但後者只怒吼一聲,反手掄起斧頭一斧將它重新砸了下去。

  他回過身,再顧不得聽雨者的事情,一邊大聲命令身邊血之盟誓的人穩住陣腳,一邊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精英團成員趕來支援。而正是這個時候,方鴴卻找到了一個機會——

  只見在屍鬼的圍攻之下,血之盟誓與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正向內收縮防線,一時間也無人再能估計那座通往第十二層的孤橋。而屍鬼們似乎對於這座橋也毫無興趣,只一心攻擊那些靠近懸崖邊緣的人。

  因此在雙方的共同忽視之下,此刻通向那座孤橋的道路,竟在聽雨者一行人面前洞門大開來。

  方鴴幾乎是立刻就想要帶人向前,但正是這個時候,愛麗絲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一旁對他說道:「艾德先生,你們衝過去,別管我們,我讓人掩護你們!」

  方鴴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那你們……?」

  少女輕輕一笑,一點點鬆開他的手:「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去吧,艾德先生,去找希爾薇德小姐。你幫了我們那麼多,也該輪到我們全心全意地幫你一次了,不是嗎?」

  方鴴完全愣住了。

  他不明白對方這句話是否真心實意,但似乎也找不出什麼其他的動機,他似乎想要從愛麗絲臉上看出什麼東西來,但那個單純的笑容之中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多的含義。

  他一時間有點心如亂麻,差一點就要直接詢問對方為什麼要偽造身份,但話到臨頭,他忽然冷靜下來開了口,只靜靜地說了一句:

  「謝謝,愛麗莎小姐……」

  愛麗絲只站在原地,向他點了點頭。

  方鴴轉過身,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感到自己在人群之中看到一點閃爍的紅芒,像是一道冰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但他稍一猶豫,一切幻境又皆盡消失,於是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從斗篷之下舉起手來,高喊一聲:「銀色維斯蘭,跟我來——!」

  這聲高喊不僅僅只是讓後面的泰納瑞克聽到。

  同時也吸引了那矮人的注意,那矮人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剛好看到兩道藍光在這幽暗的地下徐徐展開,而兩具銀光閃閃的、彷彿女式鎧甲一般的構裝體正從中跨步而出。

  方鴴將手一舉,兩道明亮的劍光,兩隻屍鬼的頭顱已經高高飛起。

  「能天使!」矮人驚叫一聲:「銀色維斯蘭的人,你們——!」

  但他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已經他已經看到那些人忽然越眾而出,從眾屍鬼之中殺出一條路來,直奔向那座石橋而去。「該死,果然有人混進來——攔住他們!」矮人氣得跳腳,但無濟於事,因為他們此刻根本抽不出任何人手來。

  至於聽雨者。

  矮人環首四顧,卻根本看不到愛麗絲的蹤影。

  他心下不由一陣疑惑,聽雨者的人呢?

  ……

  遠處平台之上,此刻正一陣槍聲響過。

  一個少年縮了縮了頭,鉛彈打在殘垣之上,一片石屑飛舞,灰塵落在他頭上,灰撲撲一片。但槍聲一過,他顧不得自己,急急忙忙衝到另一邊,把那裡的貴族少女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故作輕鬆地一笑,搖了搖頭,咬牙捂著肩頭上的傷口站了起來。她看了對方一眼,笑道:「謝謝你,羅斯福爾,在這種時候,你還是這麼忠心耿耿,和你父親一模一樣。」

  少年臉上一紅,答道:「說什麼呢,希爾薇德小姐,我父親與祖父立過誓,效忠於馬諾林的主人,只要魯爾斯的獨角獸一日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他們就絕不會改變這誓言,而作為他們的後人,我這麼做是理所應當的。」

  說罷,他皺著眉頭看著對方肩上血肉翻捲的傷口,不由眼圈一紅:「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陷於如此的境地。」

  「那不關你的事,」希爾薇德虛弱地搖搖頭:「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

  廢墟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從煙塵下面鑽了出來,他們匯聚到希爾薇德身邊,看到她安然無恙,每個人似乎都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而這些人身邊,還有一個身材矮小,哆哆嗦嗦的鼠人,它顯得有些害怕,尖聲尖氣地說道:「大小姐,那些人已經圍上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別擔心,短鬚先生,一時半會還沒有危險。」希爾薇德平靜地看了一眼遠處煙霧繚繞之中的人影,輕言安慰了一句,安德特鼠人的膽子普遍不大,對方能堅持到這個地方,已經是出乎預料之外了。

  「大小姐,」一個身材高大、但渾身上下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男人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那些亡靈好像又過來了,他們的人有些手忙腳亂,我們得另外想點主意。」

  希爾薇德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那名為羅斯福爾的少年忽然站了出來,大聲開口道:「我來引開那些人,希爾薇德小姐,我們差不多一般高,由我來扮作你,在煙塵之中那些人一定不會察覺得。」

  「但那樣你太危險了,羅斯福爾。」那個男人答道。

  「但若不這樣,希爾薇德小姐更危險。」少年堅持道。

  「我看可以。」另一個人說道:「我們互相策應一下,羅斯福爾未必不能逃出來。」

  其他人不由看向希爾薇德。

  希爾薇德沉吟了片刻,她用如淺海一般的眸子看了看那少年,彷彿是有感於對方的堅定,最後也輕輕點了點頭:「謝謝你,羅斯福爾,還有大家,拜託各位了。」

  「大小姐,你把箱子裡面的東西帶上,把皮箱交給諾絲菲爾,我們兵分兩路。」

  希爾薇德聞言猶豫了片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皮箱,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將手放在箱子的傷,輕輕向下一按,上面的薔薇徽記向內旋轉,然後凹陷進去。

  咔一聲輕響,箱子的卡扣打開,向外彈開來。

  她將自己的配槍交給一旁的鼠人,然後才打開箱子,用外面原本應當放著一隻如沉睡般的安寧的構裝妖精,但現在空無一物,希爾薇德看著那個地方,眼神不由有些飄忽。

  那是她父親的遺物,但她終歸還是交給了那個大男孩隊長,那位還有些單純的隊長先生,現在應該很生氣吧?

  無論如何,她都算是騙了他們一把。

  她那位有些好笑的艦長先生——

  他會在什麼地方呢?

  她這麼想著,罕有地有些走神,同時將手伸向皮箱絲綢內襯上的第三朵玫瑰上,用手輕輕在上面一按。隨著她的動作,皮箱內竟傳來咔咔的聲音,而正是這個時候,她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

  她微微一愣,回過頭,剛好看到鼠人倒在血泊之中。

  而原本應該在它手上的槍,此刻正落在了羅斯福爾手上,少年有些纖瘦的手上血跡斑斑,哆嗦著握著槍指著她,眼神時而狂熱,時而恐懼。

  「你在幹什麼!」那些黑衣人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幕,怒吼一聲,試圖靠近過來。

  但羅斯福爾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別過來,否則我就開槍了,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希爾薇德默默地看著對方指著自己的槍口,眼神之中的訝異一閃即逝,隨即歸為徹底的平靜。

  「他們給了你們什麼,羅斯福爾?」她開口問道:「讓你們也選擇了這條路,我想一想,這肯定不僅僅是你的決定,你父親他最終還是決定改弦更張了,對嗎?」

  「一切,」少年哆嗦著答道:「希爾薇德小姐,馬諾林的一切榮耀,還有你——魯爾斯的明珠,他們都給我了。」

  「包括我嗎?」希爾薇德微微一笑:「那還真是一個好籌碼。」

  她忽然向前一步,伸手去握住少年手中的槍。

  「別過來!」羅斯福爾嚇得大叫一聲:「我真會開槍的——」

  「我知道。」

  貴族小姐輕聲答道。

  然後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之中,他扣動扳機,卻只發出咔一聲機簧牽動擊錘的空響,沒有預料之中的火光,也沒有預想之中的子彈飛旋而出。

  一切都沒有。

  只有希爾薇德輕輕從已經僵住了的他手上,接過槍。

  然後是另一聲槍響,在那邊的黑衣人們看到這一幕終於開火,一槍將少年打倒在地。後者絕望地倒在地上,一口血噴了出來,滿臉驚愕地看著她。

  「羅斯福爾,」希爾薇德有些憐憫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輕聲開口道:「你從小和我一起,應該清楚我的性子,我從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可惜盲目矇蔽了你的判斷力。」

  少年發出呵呵的如野獸一般的聲音,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但最終他也只能抓住空氣而已,他無力地垂下手去,眼神之中的光芒終於黯淡了下去。

  而正是這個時候,眾人身後已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希爾薇德回過頭,看向煙霧瀰漫的方向,那里正緩緩走出幾個人來——人人皆穿著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服飾,為首之人拍了拍手,鼓掌道:

  「我還以為在那些離奇古怪的故事之中,才能看到這樣一幕好戲,希爾薇德小姐,真是精彩。」

  一排銃士舉著魔導銃從煙霧之中走出來,圍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現在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那人謹慎地站在銃士的後面,開口道:「把東西交出來吧,美麗的女士,我和那些人不同,對你脖子上那顆美麗的腦袋沒有什麼興趣。」

  「恰恰相反,」他說:「對於你這樣的美人,其實我很樂意看到你能長命百歲的。」
x24685 發表於 2018-8-5 22:55
第二百一十四章 獵手 VII

  從孤橋到平台的距離並不遠,全力奔跑之下不過幾秒即可抵達另一端,方鴴來到那裡時,往下看了一眼,橫倒下的尖塔在此處斷裂開來,與遠處平台之間只以手臂粗細的鐵鏈相連。

  鐵鏈在黑暗的深淵之上延伸,晃晃悠悠,彷彿平台與孤橋也隨之搖晃。

  正常人到這裡估計就已經有些頭暈目眩,而方鴴回頭看去,傑弗利特紅衣隊似乎正準備從屍鬼之中殺出重圍,追向他們這個方向。而那些屍鬼很快也不止是出現在峭壁上,也從腳下橋上爬上來,向他們圍過來。

  他心知時間緊急,來不及想太多,只看到身後其他人也一一抵達,然後才轉過身抓住鐵鏈,向平台方向爬過去。大約走到一半的距離,他忽然舉起右手射出火箭飛拳,爪子『咔』一聲穩穩抓住平台上一座建築的露台。

  那露台位於一座尖塔之上,遠比他所處的水平位置更高,方鴴見狀構裝體手套抓穩,再緊握了一下,確認其牢靠,才啟動魔力引擎。加固手套之內內置的小型收纜器吱吱飛轉起來,纜索一下繃直,他這才鬆開手,向那個方向蕩過去。

  十多米距離一晃而過,他在心中暗數了個三二一,然後開爪子,落在地上打了個滾才爬起來,而剛起身便看到兩個穿著血之盟誓戰袍的人從不遠處的廢墟之中走出來。

  大約是考慮到主力仍在孤橋這一邊,因此對方根本沒考慮過攻擊會來自後方,留下的人並不是負責防範這個方向的,而是前來接應的人。

  那兩人大約以為方鴴等人支援過來的人,還向他招了招手:「怎麼現在才來,那邊出什麼事了?」他們自然也看到了屍鬼從峭壁下面攀爬上來,攻擊懸崖邊的人的一幕,不過正準備在團隊頻道之中詢問時,就看到方鴴從上面跳了下來。

  但兩人才剛準備走上前來,忽然之間腳步一停,方鴴看他們手上通訊水晶閃爍,就猜到應該是傑弗利特紅衣隊那邊把他們的信息通報了過來。

  果然,兩人手中通訊水晶同時熄滅,再抬頭看向他時,眼中便多了一些驚疑不定的神色,而且同時將手伸向腰際的佩劍。而方鴴只得『咔』一聲收回加固手套,同時將手向前一引,萬向儀上十數個魔力浮標同時亮起,指向兩人的方向。

  戰鬥工匠畢竟是少數派職業,兩人看他這個動作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只下意識拔出佩劍想要應戰,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攻擊並沒來自對方的方向——而是方鴴身後上方,黑暗之中拉出的兩條明亮的金線。

  他們抬起頭來,只看到兩具優雅至極的女式鎧甲式的構裝體一左一右踩著鐵鏈從上面滑下來,刃狀的足部與鐵鏈接觸處拉出一條長長的火花,而火花飛濺,兩具構裝體同時向上空一躍,從方鴴身後借勢一躍而起,頃刻之間躍過十多米距離,如陀螺一般倒立著來到兩人頭頂之上。

  兩人齊齊仰頭。由於人數限制,血之盟誓精挑細選前往此地的人員沒有一個低於十五級,這兩人自然也不例外,但可惜方鴴手中的兩台能天使本身實力就不遜色於一般的十五級選召者,何況還是突襲的情況之下。

  他們也只來得及作出這個動作,就看到兩具能天使已經倒懸著越過他們頭頂,而刃狀雙足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圓,穩穩落在後面。

  兩人之中也只有一個人反應稍快,第一時間轉身舉劍一擋,剛好擋住能天使刺來的第一劍。

  但倉促之下一擊對方便已經失去平衡,格擋值瞬間減少一半。剩下的部分勉力讓他左支右拙地擋下兩劍,然而方鴴控制的構裝體一擊快似一擊,第三劍時搶步快攻,一劍穿透他的防線,刺入心臟。

  那人張大嘴巴跪倒在地,視野之中最後映入的是自己同伴的屍體——那人在第一時間就被能天使從後心捅了個對穿。

  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彷彿是在質疑此地的主人巨龍托拉戈托斯——不是說這個鬼地方只能十五級以下的人員進入嗎?

  在能天使之後,其他人也一一來到平台之上,只不過銀色維斯蘭的眾人看了看倒在平台上的兩具屍體,再看了看肅立一旁的能天使,皆忍不住向一旁的方鴴投去一瞥。

  銀色維斯蘭不是沒有天才戰鬥工匠,年輕一代也為數不少,能雙控步行者的也不是沒有,但能真正用在實戰之中,大約也只有他們聽過沒見過那幾號存在而已。

  但那些人很可能是銀色維斯蘭未來組建旅團的核心,他們的公主殿下在第二世界真正的隊友之一。

  何況作為異體,能天使的計算力需求比步行者還要更高,而公會訓練戰鬥工匠,在新人階段一般不會以異體為要求。更不用說他們都好像還記得,對方應該才從他們手上拿到這兩台能天使吧?

  「這傢伙都不需要對陌生構裝體進行熟悉的嗎?」

  眾人心中不由生出這樣一個疑問來。

  不過這他們倒是錯怪了方鴴,方鴴自然也不是超人,拿到一型完全陌生的構裝體就可以熟練使用的。就他自己所知,這樣的人在艾塔黎亞至少現在還沒有存在過,可以預見將來也不會存在。

  只不過能天使本身就是異體『持劍人』,兩者的戰鬥方式和運作機制也相差不大,而他對持劍人已經有相當的認識。而更重要的是,他其實使用了更多的額外計算力來控制這兩台能天使,才能保證在使用的時候出的紕漏可以及時調整回來。

  因為他原本可以控制的持劍人數量,本來就是三台,而非兩台——之所以控制兩台,那是因為他只有兩台持劍人而已。

  對此帕克和箱子到是司空見慣,對於方鴴變態的控制力已經見怪不怪,尤其是帕帕拉爾人,已經完全習慣靈活構裝在戰鬥工匠手上就是可以表現得和真人差不多一致——甚至更加靈敏這一事實。

  而讓他見到那些所謂正常的『磕磕碰碰』的操作,他可能反而還要奇怪起來,靈活構裝怎麼能夠這麼笨重的?

  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仍是一個超越認知的常識——至少在第一世界,這並非他們認知之中的靈活構裝與戰鬥工匠,就連蘇菲與她身邊那表情一直平淡如水的元素使女孩也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

  前者甚至忍不住開口問道:「艾德,那個飛身倒懸的操作,是你偶然為之?」

  「差不多算是吧。」方鴴想了一下,點點頭。

  不過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想的卻是半空之中的平衡能力,靈活構裝在空中的重心與姿態調整歷來是戰鬥工匠操作的困難區域,這並不是說你隨心所欲想怎麼跳就怎麼跳,事實上它無時無刻都需要戰鬥工匠本人調整構裝體的細微姿態與動作,以平衡重心。

  否則不要說戰鬥,連完好落地都是一個問題,在戰鬥中操縱出平沙落雁式的傢伙,還真是一抓一大把。

  所以對於普通戰鬥工匠來說,一般陸地型構裝並不推薦躍擊一類的浮空操作,即使是有,也大多是前人早已研究透了的定式。在這些定式當中,構裝體應該怎麼起跳,怎麼平衡,怎麼落地,每一個細節都被解構講解得明明白白,並且後繼者往往還需要反覆訓練與記憶之後才能掌握。

  她在銀色維斯蘭中自然也算是見多識廣,大約清楚戰鬥工匠的能力範圍,事實上為了之後他們可能面對的敵人,銀色維斯蘭每個訓練季度都會專門讓那些退役與近退役的專業選召者來給她這樣的核心天才講解那些知名選召者的戰鬥手段。

  其中也不乏頂尖的戰鬥工匠,在蘇菲看來,方鴴之前的操作已經很接近於靈巧系構裝的高端技巧,這技巧本身不是問題,但方鴴才拿到能天使就能讓它們進入這個領域也未免有些太離譜了。

  但聽完方鴴的回答,她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對方也並未超出自己的想像。

  只是這位公主殿下全然沒想到的是,方鴴其實想的是——要不是借助從鐵鏈上衝下來的速度,他確實很難讓能天使作出那麼完美的動作來,至於再平衡什麼的——多調整幾下不就好了?

  「我們得快點。」

  方鴴回頭看了一眼,懸崖上的屍鬼越來越多,傑弗利特紅衣隊一時間也難以從它們的包圍之中殺出一條路來,但屍鬼畢竟不是什麼高級亡靈,對方追上來也是遲早的事情。

  何況那些屍鬼也並不僅僅以那邊懸崖上的人為目標,事實上它們已經沿著鐵鏈子向這個方向追了過來,數量還為數眾多,它們動作靈敏,只怕沒多久就能爬上平台。

  而且對方明顯已經給平台上的傳信,再晚一些,他們就會失去突襲的突然性。

  「希爾薇德小姐在什麼方向?」箱子問了一句。

  「我想在西南邊。」一個銀色維斯蘭的遊俠走上來答道:「之前交戰聲就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方鴴聞言點了點頭,也就收起了發條妖精,平台之上硝煙瀰漫,他的發條妖精在這個地方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但還好銀色維斯蘭的斥候給力。

  戰場的另一頭。

  硝煙仍未散盡,空氣中還帶著淡淡的焦味。

  希爾薇德有些平靜地看著對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劍刃細長,寒意森森,表面折射著明亮的反光。而不遠處,一排排銃士正舉著手中的魔導銃,有些小心謹慎地從四周將這個地方封鎖起來,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少女回過頭從容地對身邊的其他人說道:

  「放下武器吧。」

  「可大小姐——」一眾黑衣人有些著急。

  「別擔心,」希爾薇德面色如常地答道:「他們暫時還不會動手。」

  黑衣人面面相覷,但看看架在希爾薇德脖子上的劍,也只能依言而行,一一丟下手中的武器。

  他們一繳械,就有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從後面走上來,用刀劍與火器逼迫他們靠向一邊,強迫他們雙手抱頭,跪在地上。黑衣人咬緊牙關,但希爾薇德一言不發,他們也只能依言而行。

  等解除了所有人的武裝,那個用劍架在希爾薇德脖子上的領頭者才抬了抬下巴,示意身邊血之盟誓的成員將對方的皮箱拎過來。

  那人有點色迷心竅地看向希爾薇德,一時間甚至出了神,竟站在她面前停下來,但卻被前者呵斥:「發什麼呆,沒見過女人嗎?小心點,別靠近她!」

  大約是感到面子有些過意不去,那人這才提起皮箱,有些沒好氣地踹了倒在地上的鼠人屍體一腳,這才回到前者身邊。希爾薇德眯著眼睛看了對方這個動作一眼,但一言不發。

  「打開皮箱,把東西拿出來。」前者這才是開口道。

  那人依言而行,但卻傻了眼,他在皮箱內翻了好一陣子,但什麼也沒有,急切之下竟一把撕開皮箱的內襯,但裡面仍舊空空如也。他有些著急地抬起頭來,喊道:「裡面沒東西。」

  「怎麼可能?」前者微微一愣。

  「真的,」那人打開箱子把裡面所有東西都倒出來,不過是些零零碎碎的女式的衣物、鏡子與化妝品而已,還有一些瑣碎的小物件,但除了這些東西,皮箱內空空如也。

  前者這才抬起頭來,聲音冷了下來:「希爾薇德小姐,看起來你是打定主意我們不敢對你動手了?」

  希爾薇德微微一笑:「我完全沒有那麼認為,其實你大可以動手。」

  但她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悶哼一聲,原來那人加緊了手上的力道,劍刃在她雪白的頸項上印出一道血痕。

  同時那人向前一步,伸手抓向她的頭髮,一把將她摜倒在地上,希爾薇德措不及防之下,痛叫一聲,但那人似乎毫無憐香惜玉的意思,一腳踩向她肩頭上的傷口,希爾薇德咬緊牙關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哼,淚珠子忍不住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那些黑衣人見狀紛紛怒吼著掙扎起身想要反抗,但一聲槍響之後,就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別動!」希爾薇德強忍疼痛,低喊了一聲。

  那人目不旁視,冷冷地看著她,才問道:「識相一點,希爾薇德小姐,我不想對你動粗,把東西交出來。」

  希爾薇德沉默了片刻,臉上已經沾滿了血污,她小心地緊了緊手中壓在身下的物什,輕聲答道:「那你總得讓我起來。」

  但那人顯然並不相信她。

  他搖了搖頭:「我太清楚你不過了,希爾薇德小姐,讓你起來可以,但我得給你一個教訓。」說罷,他抬起手,一劍斬向貴族少女的另一隻手。

  但他這一劍之下,卻斬了一個空。

  他似乎聽到一聲驚呼。

  然後一道明晃晃的劍刃才映入他的視野之中,那劍修長而華美,像是由一整塊寒鋼鍛造而成,光可鑑人的表面甚至可以映出他有些驚恐的眼神。

  劍刃緩緩向前,與他的劍交錯而過。

  他下意識抽手,但寒光一閃,他已感到手上一空——確切的說並不是手上一空,而是整條右前臂齊肘而斷,斷口光滑平整,隱約之間似乎還可以感到血管緩緩收束,數不清的血珠子正在滲出,然後匯成一道血泉。

  他慘叫一聲,向後退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斷手飛出去老遠,骨碌碌滾落在地上。然後虛空之中又出現了第二柄劍刃,他才終於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隱形能力。

  但出現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具體形輕盈優雅的構裝體。

  他拼盡全力向後一退,貧瘠的想像力還在思考什麼樣的構裝體具有隱形能力,但視野之中,已經映入出一個斗大的拳頭。

  「給我滾開!」

  方鴴一聲怒吼,一拳砸在這人的鼻子之上,近距離噴射的飛拳將此人連扭曲的臉帶人一起活生生打飛出去,撞在不遠處的牆上,才彈回來,落回地上。

  趴在地上的希爾薇德微微一怔,那一刻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但忽然之間,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一輕,已經有人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力氣之大,毫無憐香惜玉的之感。貴族少女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但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一絲放鬆的神色,甚至有些驚訝。

  「希爾薇德小姐,你欠我一個解釋。」

  方鴴沒好氣的聲音從上面傳了過來。

  希爾薇德感到有人把自己轉了過去,然後她才看到了那張有些有些單純的面龐。

  稚嫩,也並不成熟。

  但至少堅定,讓人放心。

  她虛弱一笑:「隊長大人想聽什麼呢……?」

  「很多事情,你這次太過分了,希爾薇德小姐。」

  方鴴黑著臉答道。

  他用手一引,兩具能天使一前一後地擋在兩人身畔。

  一片魔導銃的轟鳴之音,但火焰與彈丸還未來得及靠近,就已經為一道無形的力場盾擋下。

  希爾薇德在他懷中微微閉上眼睛,小聲答道:

  「好的。」

  「我的船長大人——」
x24685 發表於 2018-8-7 01:22
第二百一十五章 獵手 VIII

  「還能走麼?」方鴴扶住希爾薇德,輕聲問了一句。

  希爾薇德有些虛弱,但仍舊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那跟我來。」方鴴嘆了口氣,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眼下並不是時候。

  四周傑弗利特紅衣隊銃士槍聲未停,而力場盾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能天使』為異體『持劍人』除了本身屬性全方位超過同級構裝體之外,其特殊的銀化水晶還賦予了它一些超凡能力,其中便包括眼前這面力場盾,以及先前被方鴴打成豬頭那人認作的『隱形』能力——而實際是短距離傳送技巧,閃爍。

  但與可以連續消耗魔力施展的閃爍不同,力場盾需要巨長的回充時間,它的工作原理是在剎那之間完全激發能天使核心水晶之中的魔力,織出一個力場護盾。護盾的生命值等同於水晶上限輸出功率的三倍,但沒有任何抗性,在任何情況下皆須承受全額傷害。

  而且護盾會使『能天使』的超載功能同時進入冷卻,而前者的冷卻時間等同於超載的冷卻時間,因為瞬間清空了核心水晶內的魔力儲備的緣故,『能天使』在施展力場護盾時在短時間的停止運行狀態,需要等待操縱者進一步為其回充魔力之後,才能重新啟動。

  但因為眼下兩面護盾承受著大量攻擊,方鴴不得不讓兩具『能天使』重新動起來的時候,其核心水晶的充能還不到百分之二十,連維持一次短距離閃爍的魔力都不夠。

  但好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之前的入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用『能天使』閃爍殺入場內,再將那對希爾薇德不利的傢伙一劍斷手,然後通過第二台能天使的入場,用火箭飛拳把那人打飛出去倒地,最後到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開火,前後不過十來秒鐘。

  而這期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遠程職業紛紛開火煙霧瀰漫不說,由於指揮者倒在地上,近戰職業第一時間也拔出武器向這個方向圍過來。

  但他們的反應給了銀色維斯蘭的其他人以機會,只有少數幾個人反應過來,轉過身,看到銀盔銀甲的騎士從煙塵背後一湧而出,他們試圖提醒同僚,但無濟於事。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主力本來就在孤橋的另一頭,而在這裡基本都是前來負責火力壓制的銃士,剩下的則是血之盟誓的人,那些人看到銀色維斯蘭的成員那時,甚至沒反應過來——

  固然兩邊都是十五級,但這個十五級之間的質量差距卻有些大。

  那些人只下意識拔出武器,但銀色維斯蘭的騎士手中的劍光已經穿過他們的眼簾,少有人能下意識格擋一下,但頃刻之間劍就被擊飛在地。

  銀色快劍猶如一道閃電刺穿防線,咬開護甲,將對方放倒在地。

  只不過是一個照面,血之盟誓的人就倒下好幾個。

  剩下的人這才認出這些殺神的身份來——開什麼玩笑,他們不過是個芬里斯島地方上的小行會,固然背後有傑弗利特紅衣隊,可傑弗利特紅衣隊又如何了?

  這可是中國賽區總排名第二——而正面戰鬥力第一的公會。

  這些人一時間連抵抗都差點忘了,頭皮發麻地喊了一聲:「銀薔薇!」

  好在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怎麼也是出身BBK聯盟的人,還不至於像他們這麼丟人,剛一交手,就意識到自己的盟友並靠不住,紛紛有序撤退,退入兩邊的斷牆後面,然後開始掩護射擊。

  不過他們的射擊除了給銀色維斯蘭的人製造一點麻煩之外,基本也是無濟於事。

  先不說銀色維斯蘭前排基本都是重甲職業,子彈在它們盔甲上不過打出一片火花,兩方裝備差距幾乎不可以道里計。就算偶爾有人被集火,但銀色維斯蘭的神官們出手更快,一個天國之盾,金色防護罩就落在被集火的目標身上。

  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充分體會到什麼叫絕望。

  至於攻擊後排,在沒有前排撕開陣線的情況,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而他們這邊一轉火,方鴴身上的壓力也驟然減輕,但他並沒有帶著希爾薇德退向人後,反而往前一步,讓兩具『能天使』在幾名圍上來的血之盟誓成員之間殺出一條血路。

  那血路之後,正是之前那倒地的傢伙,方鴴一步衝上去,一把拽住這鼻青臉腫的傢伙的頭髮,把對方從地上給扯了起來。

  後者滿臉是血,臉腫得好像一個饅頭,淤青的眼睛都快眯不開了,也只能無意識地發出一兩聲呻吟。

  從後面衝過來的帕克看到這一幕都不由打了個哆嗦:「等等,這傢伙已經不行了,」帕帕拉爾人尖聲說道:「你不會還要在這裡教訓他吧?我們沒那個美國時間,煉金術士,他們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把短劍給我。」但方鴴只說道。

  「什麼?」

  帕帕拉爾人大吃一驚,下意識護住自己的短劍:「你休想,那是我的戰利品!」

  「我說我給你那一把。」

  「哦,」帕克這才放鬆下來,抽出原本自己的短劍丟給他:「你要幹什麼?」

  方鴴理也不理他,直接把那人從地上拽起來,反手把短劍架在他脖子上,然後對著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銃士所在的方向高喊一聲:「所有人都給我停手!」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皆不由一愣。

  尤其是不遠處的點墨染青竹,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艾德先生不會是影視作品看太多了吧。」眾所周知,在這樣的行動之中,哪個大公會都絕對不會因為一個成員落到對方手上就停火。

  無論那個成員是不是指揮者。

  就算是核心成員又如何,正如蘇菲所說,就算是他們這樣的精英青訓隊,在這樣的任務之中也一樣並沒有什麼特權。

  但讓銀色維斯蘭的眾人萬萬想不到的是,方鴴這一嗓子之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火力竟然真的弱了下來,而再過了片刻,那些銃士們居然真停手了,不再開槍。

  而剩下的血之盟誓的人見狀哪裡還敢抵抗,紛紛向後撤退,也散入左右的建築群落之中。

  眾人不由紛紛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個情況?

  方鴴則沒好氣地看了一旁的帕帕拉爾人一眼,晃了晃手上的人道:「教訓他?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無聊?」

  「等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對他們施了什麼魔法?」帕克顯然也有些吃驚:「你手上這個人不會是BBK聯盟大股東的私生子吧?」

  方鴴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了,他其實也只是賭一把而已,但沒想到給他賭對了。他剛才看這個傢伙行動就感到有些奇怪,一般的選召者就算性格再惡劣,但作為地球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女士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些風度的,而對方的言行明顯有些出格。

  除非是這人本身就和希爾薇德有仇,但之前再聖佩魯谷地之中時,看希爾薇德小姐的樣子明明和傑弗利特紅衣隊沒什麼交集。

  但如果不是選召者的話,那麼對方認識希爾薇德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他是一個原住民。

  一個原住民居然混在傑弗利特紅衣隊之間,還是對方的指揮階層。方鴴沒記錯的話,傑弗利特紅衣隊並不是一個混合公會,而是一個純粹的選召者公會。

  那這就很有意思了。

  這樣的情況並不是不存在,但往往都十分特殊。

  傑弗利特紅衣隊在這個任務之中將這人帶上,說明他很可能是劇情或任務相關人物,因此他決定賭一下傑弗利特紅衣隊不會拿這人的性命開玩笑。

  如果賭贏了,那自然皆大歡喜——而就算賭輸了,反正損失的也不是他的人。不過他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麼靈,他這一下嗓子下去,傑弗利特紅衣隊居然直接啞火了。

  不遠處那些看管希爾薇德手下黑衣人們的傑弗利特紅衣隊成員反應也很快,見這人落在他手上,紛紛拉起那些被捆成粽子一樣的黑衣人想要後退。

  只不過他們才剛站起來,虛空之中忽然飛出一支長矛,那長矛連續穿過三人,帶他們飛出去,釘死在牆上。

  剩下的人驚愕之中回過頭,剛好看到不遠處憑空冒出一頭高大的蜥蜴人,嘶叫一聲一回身將長長的尾巴掃過來,猶如一道長鞭,將剩下的所有人全部掃飛了出去,撞在牆上,生死不知。

  然後泰納瑞克這才在方鴴示意下,一一把那些被捆起來的黑衣人鬆開。

  其實方鴴也沒想到,愛麗絲送他們的那瓶隱形藥劑,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產生了奇效,否則要救下這些黑衣人還真要費不少功夫,要是搞成兩邊都有人質,那可就不妙了。

  而他再看了看後面,懸崖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已經突破了屍鬼的重重包圍,向這個方向趕來,抵達平台不過是時間問題,也就是說留給他們的時間其實不多了。

  他一邊示意銀色維斯蘭的眾人匯聚過來,站到他身後,然後才舉起手上的那傢伙擋在面前,一步步向後退去。

  那人再呻吟了一聲,無意識間掙扎起來,方鴴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把對方重新打昏迷過去。一旁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由有些面面相覷,這也太狠了點,其實以那人的狀態來說,根本不需要用得這樣對待。

  「大佬,你就不怕把他打死了?」點墨染青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在搞什麼鬼,但手上這個人看起來如此好用,他不由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

  方鴴看了手上這傢伙一眼,平淡道:「打死就打死了。」

  「啊?」點墨染青竹有點大吃一驚,這大佬也太豁達了吧,完全視傑弗利特紅衣隊如無物啊。

  卻沒想到方鴴又道:「我們隔得這麼遠,打死了他們也未必看得出來,別忘了這裡很特殊,那些掛在這裡的黑衣人好像也沒能復活。」

  「我靠!」點墨染青竹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大佬就是大佬,心細如髮,居然這麼陰險的招數也想得出來,想必傑弗利特紅衣隊那些人也沒意識到這一點——不然對方可能早就坐不住了。

  不過雖然方鴴找了這麼多理由,可點墨染青竹還是覺得對方這一巴掌別有緣由。

  顯然不止是他看出了這一點。

  希爾薇德捂著肩膀,臉色有些蒼白地看著方鴴,縱使疼痛讓她眉頭微蹙,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嘴角微微翹了翹,眼中大有深意。

  方鴴叫貴族小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才說道:「你可別想太多,希爾薇德小姐,我之前之所以對此人出手,是因為還拿你當我們團隊的一員,可你的所作所為卻把大家都拖入危險的狀況之下。」

  希爾薇德用另一隻手掩口一笑,彎著眼睛像是一對月牙:「我什麼也沒說啊,船長先生。」

  「船長先生?」點墨染青竹顯然是個好奇寶寶,目光不住在兩人之間巡視,他顯然有些驚豔於希爾薇德的容貌,看方鴴的目光既羨慕又崇拜。

  他滿腦子全是一些騷想法,心想大佬實在是高,實在是太高了,這位原住民小姐簡直美得冒泡,而且看起來好像還是一個有身份的貴族大小姐。

  「有機會的話,」他想,「一定要請教一下大佬是怎麼把妹的。」

  不過方鴴顯然沒這個自覺,只有些惱羞成怒地瞪了後者一眼:「你聽錯了。」

  什麼船長,這種事情就不要說出去貽笑大方了,他連船的影子在哪裡都還沒見到呢——當然,之前那條獨木舟除外。

  方鴴又沒好氣地看了希爾薇德一眼,後者只不以為意地輕輕掃了掃額前的碎髮。

  不過那些跟在希爾薇德身後的黑衣人們看他的目光就有些不那麼友善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人身份尷尬的原因,還是說他們早已得了希爾薇德的提示,因此雖然不滿,但也不開口,就那麼沉默著站在那兒。

  不過方鴴最終還是一嘆,艦務官小姐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還是硬不下心腸來,只能一嘆道:「你到我後面去。」

  希爾薇德大感開心,往方鴴身後一靠:「船長先生的原諒我了嗎?」

  「休想,只是保護傷員而已。」

  方鴴臉紅著答道:「你別貼著我,希爾薇德小姐。」

  但艦務官小姐才不聽她的,滿意地從後面靠在他肩頭上,她好像有些筋疲力盡的樣子,微微閉上眼睛,把一旁點墨染青竹眼睛都看直了。

  蘇菲看著這一幕,也嘖嘖有聲。

  方鴴還想再說什麼,但感到希爾薇德小姐有些發涼的體溫,心下不由微微一怔——不知怎麼的,他此刻想到的卻是那個時候同樣這麼靠在他背上的絲卡佩小姐。

  那時他沒能力拯救黎明之星,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眾人繼續後退,而那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終於坐不住——他們再退就要抵達平台邊緣了,那些銃士們顯然不會放任他們離開,忍不住高喊道:「把人留下來,我們讓你們離開,否則再後退的話,我們要攻擊了。」

  但方鴴理都不理這些人,只向他們比了一個中指。

  他要再相信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鬼話,那他就是一頭豬。

  至於那些人要開火,他才不信呢,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要敢開火早開火了,根本不需要這麼多此一舉。對方這麼外強中乾的喊話,正證明了他手上的人的重要性。

  他甚至還回頭問了一句身後的艦務官小姐手上這人的身份:「這人是誰,你認識嗎?」

  但希爾薇德虛弱地靠在他身上,有些安心的樣子,只將臉貼在他肩上,輕輕晃了晃,呢喃道:「不認識呢。」方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才不相信她不認識這個原住民,因為對方之前的表現明顯是認識她的樣子。

  不過他看貴族小姐安靜的樣子,一縷髮絲貼在她臉頰上,恬然與柔軟得好像是一個夢,心下一軟,還是暫時放棄了問題。

  他想,眼下也不是時候。

  但他顯然料錯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決心,眾人才再後退幾步,那邊的人竟然真的開了火,一聲槍響,子彈擦著方鴴的頭頂飛了過去。

  他一縮頭,忍不住叫了一聲靠——這些人居然玩真的。

  不過既然對方開了火,他手上這人質也就沒什麼價值了,帶著反而是個累贅。方鴴這麼一想,將對方向前一推,讓其摔在地上,想了一下,反手拔出三式『獅子』手銃,開火一槍命中對方的後心。

  那人哆嗦了一下,鮮血泊泊地從身下流出來,再無聲息,總算是了了帳。

  點墨染青竹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抬了抬眉尖,心說大佬就是大佬,果然之前不是說著玩的。

  不過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顯然並不認同這個觀點,那些人看到這一幕一下子就炸了鍋,連原本那些躲在掩體後面的銃士,也紛紛端著槍向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對方再一次開火齊射,一時間流彈飛舞,把方鴴都嚇了一跳。

  他心中暗罵這不是你們先開的槍,你們作初一我作十五,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怎麼一副捅了馬蜂窩的樣子?

  不過驚訝歸驚訝,他還是回頭對其他人說道:「別和這些人纏鬥,我們退到平台的另一頭,去孤橋上,下第十二層。」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聞言齊齊點頭,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目的。
x24685 發表於 2018-8-7 23:45
第二百一十六章 獵手 IX

  眾人來到平台另一側時,後面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仍緊追不捨,槍聲也一聲緊似一聲,似乎也越來越密集。但方鴴並不太在意身後,只抬頭看了一眼——平台這一側與孤橋後半段之間的斷口與之前一側相比要短不少,應該不會超過十米,剛好在他『能天使』的閃爍範圍之內。

  而斷口之間仍舊由數十條手腕粗細的鐵鏈相連,帕克、箱子和泰納瑞克這樣的敏系職業走上去並不困難,但銀色維斯蘭的神官與重甲職業要在傑弗利特紅衣隊銃士的騷擾之下通過這些鐵鏈,只怕會有傷亡。

  雖然認真地說他並不算銀色維斯蘭的成員,對方傷亡多少也與他無關,但這些人無條件信任他的指揮,他自然也要負起一個隊長的責任來。

  想及此,他不由回過頭看一下後面追兵的情況,卻發現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並沒有等血之盟誓的一眾近戰職業者,而是單獨追了上來。他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這是打算用保持與他們接觸的方式來防止他們順利過橋。

  方法無疑是個好方法,傑弗利特紅衣隊這一批選出來的精英選召者看起來一點也不簡單,要知道對方這是在失去了指揮官的情況下自行作出的判斷,而要換作一般的公會,估計就和血之盟誓的那些選召者一樣亂作一團只知道盲目展開攻擊了。

  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雖然沒有前排,但方鴴敢打賭,只要自己一下令讓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展開衝擊,對方就會立刻作鳥獸散,等他們一收攏隊形,這些傢伙又會像是鬣狗一樣重新跟上來。對方的主力將至,他可沒工夫和這些人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但放任不管又不行,魔導銃士十四級有一個『決死號令』,可以提供一個相當恐怖的穿甲、精準與攻擊的全面加成,而頂著這個號令,就是銀色維斯蘭的重騎士也是多半扛不住的。

  雖說決死號令要求銃士死戰不退,而且有射程限制,但在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攀爬鐵鏈過橋的時候,這兩個限制對於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也是有等於無。

  而且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顯然十分清楚這一點,並不十分著急的樣子,即便是在追上來的過程之中也從不會離開左右兩邊的建築太遠。

  顯然他們很明白銀色維斯蘭的職業構成與作戰風格,這其實就是沿用Elite的戰術而已——十五級的聖騎士有天堂坐騎的職業能力,他們這一手就是防著聖騎士騎乘衝鋒。

  何況十五級的聖騎士坐騎持續時間並不長,他們這一套戰術可以說是高枕無憂。

  那銀色維斯蘭領頭的騎士看到這一幕也不由頭痛:「這些混蛋也學到這一手了,他們真以為我們沒辦法是吧?……看著吧,要不是這些傢伙後面還有支援,我今天就要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真以為自己是Elite了?」

  他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句,顯然在與Elite交手的幾次失利之後,這些銀薔薇的騎士們也不是完全坐以待斃,不過在這個地方他這句話並沒有後文——因為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這些銃士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他們就是仗著身後有支援才敢如此的。

  畢竟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真的要戰而勝之,只不過是儘量拖延銀色維斯蘭眾人的時間而已。

  「帶人兩三個人把他們沖散,」蘇菲見狀也皺著眉頭說了一句:「其他人借這個機會到橋上去。」

  那騎士點了點頭,便準備去找人。

  但方鴴拉住他道:「等一下,這樣留下的人太危險了。」

  「總得有人斷後,」蘇菲答道:「為了目標,銀色維斯蘭不是連這點代價也付不起的——茜,你來幫我帶領負責斷後的人。」她認真地看向自己的伴星騎士。

  山民少女毫無畏懼,默默點了點頭。

  但方鴴卻搖了搖頭,阻止兩人道:「不必,我來想辦法。」

  「什麼辦法?」蘇菲一愣,作為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她早已習慣了這朵英勇的銀薔薇的作戰風格,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從正面擊潰它的一切敵人。

  但方鴴看到對方的戰術意圖時,心中早已一動,Elite拿這一招對付銀色維斯蘭的重騎士屢試不爽,但他們和銀林之冠交手時卻吃過一次大虧。

  雖然銀色維斯蘭的職業構成與銀林之冠大為不同,但傑弗利特紅衣隊趕Elite也差得遠了。

  那個經典的戰例,正好可以重現一下。

  他把那個領頭的騎士拉到一旁,附耳說了幾句,後者微微一怔,然後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方鴴佈置完畢,才開始安排其他人過橋。他先用『能天使』的閃爍能力把希爾薇德傳送過去,然後才讓銀色維斯蘭的遊俠們掩護神官過橋,一開始倒也還算順利。

  然後是希爾薇德的那些黑衣人手下們,方鴴發現這些人一上橋就展現出不凡的伸手,過橋時竟然不比銀色維斯蘭的眾遊俠們多花費了多少時間。

  而剩下的就只有重騎士。

  方鴴把這些人分為兩批,一般的重甲職業與聖騎士,而當一般的重甲職業開始準備過橋的時候,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則明顯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而這時候方鴴便讓那領頭的騎士將聖騎士們集合起來,向對方發起了一次反衝鋒。

  他特別叮囑聖騎士不允許在第一時間使用天堂坐騎能力,因為若對方不是一心想要與他們接戰的話,其實開不開騎乘衝鋒結果都是一樣的。

  而事實應證了他的猜測,人有時候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動物,一旦有了確切的計畫之後,有時候往往會過於專注當前的目的從而忽略一些不太重要的細節。

  銀色維斯蘭留下來的聖騎士其實並不多,不過四五人而已,如果傑弗利特紅衣隊捨得損失,全數全數留下來開啟決死一戰的話,未必不可一戰。但他們顯然忘了這一點,因此當騎士反身衝鋒時,這些人像是約定好一樣紛紛作鳥獸散,縮入左右兩側的建築之中。

  方鴴挑了挑眉,看到這一幕便意識到自己猜中了——傑弗利特紅衣隊想要留下那個號令技能以待更關鍵的時刻使用,這種心態與當日的Elite是如出一轍。

  蘇菲看到這一幕,也反應過來什麼,小聲道:「等等,你這是……」

  而方鴴只回過身去,高舉起右手。

  遠處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們顯然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向,看到他這個動作,馬上放棄了追逐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成員,轉過身開始撤離戰場。

  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怎麼可能放他們離開,騎士們一轉身,這些人果然從廢墟之中鑽出來,又重新追上來。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已經抵達孤橋另一邊的帕克與銀色維斯蘭的眾遊俠也得到了指令,紛紛舉起弓弩,向之前早已約定好的距離射出煙霧箭。

  煙霧箭從天而降,其散發出的煙霧剛好在極限距離上將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籠罩在其中。

  而正是這個時候,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居然驚訝看到,在煙塵之中,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居然紛紛開啟了天堂坐騎技能——但並不是向他們發起衝鋒,而是轉身就撤。

  「我靠!」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心中當時就明白了這些銀色維斯蘭聖騎士的把戲,但他們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堂堂正正的銀色薔薇居然也會玩著一手。

  把騎乘衝鋒用在撤退之中?

  雖然不是沒有聖騎士這麼使用這個技能,並美其名曰『正義撤退』,但在這朵銀色薔薇之上看到如此反常的場景,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頓時急了,再顧不得什麼保持距離——畢竟再保持距離對方就到橋那一邊去了,何況這時候他們也反應過來了,銀色維斯蘭留下的這幾個聖騎士並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可惜的是,這些人中少有人預料到——他們這一衝鋒,卻是在通向他們在這個星門之後的世界上最後的一段距離。

  銃士們衝出煙塵的範圍,抬起頭一看,這才發現之前那幾名聖騎士居然都不跑了,在不遠處好整以暇地停下來,並用有些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們。

  這個發現讓傑弗利特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難道說這些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放棄抵抗了?

  但看起來似乎又不太像。

  於是這才有人感到不對,下意識回頭看去,不由尖叫一聲:「後面有人!」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一眾銃士這才轉過身,發現他們一左一右居然出現了兩隊銀色維斯蘭的重甲騎士,正從側翼包抄過來。

  「等下,他們怎麼會到那裡去的!?」

  「看前面,前面沒人了!」

  有人忽然大喊一聲。

  傑弗利特的眾人這才魂飛魄散地發現,不遠處那鐵鏈之上此刻根本沒有人存在。

  雖然他們明明記得,在之前那些聖騎士向他們發起衝鋒的時候,對方的其他重甲職業還在那裡集合,並正準備上橋,好穿過那些鐵鏈抵達另外一端。

  但此時此刻,那些人都不在了。

  確切的說,對方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而這時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才意識到什麼,有人驚愕莫名地回身去看身後漫天的煙塵,原來那煙塵遮住的並不是聖騎士們撤退的路線,而只是為了掩飾對方對於另一批重甲職業的調動而已。

  而且聖騎士們撤退時整齊劃一的奔騰之聲,正好掩蓋過了對方包抄到他們兩翼的聲響,加上他們追趕心切,竟然一頭鑽入了對方的包圍圈之中。

  可銀色維斯蘭的指揮官什麼時候開始使用這樣的戰術了?

  但方鴴並不打算給這些人反應過來的機會,便將手一揮,以一台能天使以一個閃爍殺向對方陣型之中為信號,同時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們也展開了最後的一擊。

  雖然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也立刻開啟了決死號令,但已經無濟於事,在被三麵包夾的情況之下,根本難以形成有效的火力集中,其結果就是被幾乎等同數量的騎士一面倒地屠殺殆盡。

  戰損比不出方鴴所料,就和當初的銀林之冠的那場酣暢大勝一樣,他們幾乎沒付出任何代價,除了有人受了些輕傷之外,幾乎沒有損失任何一個有效戰鬥力。

  一方面也是因為職業克制,另一方面則是有心算無心以及銀色維斯蘭的選召者在能力上的碾壓。

  戰鬥結束之時,血之盟誓的一眾近戰職業才剛剛來得及趕到戰場邊緣,他們只正好看到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在戰場上收尾的一幕。那些人還愣了片刻,但看了看左右,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傑弗利特紅衣隊一整個分隊的銃士已經全軍覆滅。

  那些人都愣住了。

  這才多少時間,就是殺一群豬也未必殺得完啊?

  畢竟豬還會跑不是嗎?

  而方鴴抬起頭看了這些人一眼,戰場上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心有所感,也紛紛抬起頭來,那些血之盟誓的成員見狀嚇得大喊一聲,紛紛轉身逃入不遠處的廢墟之內。

  開什麼玩笑,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戰鬥力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了,而眼前這些人簡直就是非人類了,他們當然不清楚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是如何完蛋,只以為這個國內數一數二的頂尖公會就真是這麼可怕。

  如果是在一般戰場上,他們說不定還有膽量一擁而上,但可惜這些人還沒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方鴴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人,事實上少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分隊之後,這些人就是上來也給他們造不成什麼麻煩,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節約一點時間也是好的。

  他馬上讓一眾騎士收兵,準備過橋,不過出於保險起見,他還是和那幾個聖騎士留到了最後,謹防那些血之盟誓的人有什麼非分之想。

  好在對方似乎是真的慫到了最後,一直到他最後一個過橋之後,對方也沒有再出現過。

  為了節約魔力,他也沒再動用能天使的短距傳送能力,而是直接攀爬鐵鏈到另一頭,臨抵達時,那銀色維斯蘭領頭的騎士主動走過來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橋上。

  「謝了。」方鴴下意識說了一句。

  但那領頭的騎士卻認真地搖了搖頭:「不客氣,指揮官閣下,請問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方鴴微微一愣,看向對方和一旁視窗之內的蘇菲,騎士一臉嚴肅之色,而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則顯得有些自得,也不知道她之前和這些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們說了些什麼。

  至於希爾薇德則坐在一旁,靠在他的能天使上,歪著頭有些欣賞地看著這個大男孩,嘴角微微上翹。

  「滅了一整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精英分隊,據我所知,銃士分隊在任何一個行動之中可都是他們的核心,」蘇菲笑著說到:「了不起啊,我們的新晉指揮官閣下,不過我們眼下也只是暫時甩開他們,對方的主力人多勢眾,而且看起來那些小公會暫時也會站在他們一邊,早晚會追上來的。」

  她想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問道:「其實我也有些好奇,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方鴴回過頭去。

  他其實早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想了一下,只簡單地答道:「炸橋。」

  「等等,你說什麼!?」

  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楞了一下,第一次顯得有些過於震驚而失態,聲音都不太對了。

  「等一下,」她有些急切地問道:「你不是認真的吧,你知道橋上有多少人嗎,你這樣的話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結仇就結大了,而且還有其他公會……」

  方鴴只看了她一眼。

  然後輕輕點了點頭,他當然是認真的。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地下的試煉場上還存在著一個未知的第三方。

  那就像是一個神秘的獵手,它只靜靜地佇立於黑暗之中,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每一個人按部就班地進入其計畫之內。

  雖然方鴴還不清楚那是什麼,但自從遇上希爾薇德以來,心中的這種徵兆就愈發明顯起來。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必須幹點什麼,來打亂對方的安排——

  想及此,他才將一個早已輸好的信息發了出去:

  「別上橋——」

  但信息的收件人並非愛麗莎,而是她的妹妹。

  愛麗絲。
x24685 發表於 2018-8-8 23:41
第二百一十七章 祭祀場 I

  「小半個精英團,縱使是青訓團……這次你可算是捅破天了,艾德同學,傑弗利特紅衣隊也注定和你不死不休了。」

  蘇菲一邊說,一邊透過光頁,注視著這座古老的地下城市。

  「其實也沒什麼變化,因為我一直與他們都是不死不休。」方鴴同樣看著這深邃的黑暗,弄塌十一層通往十二層那座橋之後,他也沒興致留下來看傑弗利特紅衣隊有多大損失,帶隊離開了那個地方。

  隊伍繼續深入,下面都是這樣零星的遺蹟孤島,一座座孤立於深淵之上。

  古老城市的碎片之間通過孤零零的鐵鏈相連,或者是一座臨時搭建的拱橋,與之前那座孤橋相差不大,想得出來這些應當都是托拉戈托斯的手筆。

  他看著黑暗,而黑暗亦倒映在他眼中,像是一層瀰漫的霧,籠罩著這片遺蹟之中千篇一律的建築。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同?」方鴴回頭。

  蘇菲輕輕搖頭,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會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影響?」方鴴想了一下,問了一句。

  「影響是肯定會有一點的,」蘇菲答道:「傑弗利特紅衣隊這會兒多半以為是我們幹的,恐怕一會公會上層就會聯繫我,不過我會如實報上去的——」

  「那是自然。」方鴴點點頭,並不覺得對方這麼做有何不妥。

  蘇菲看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你小心些,這之後超競技聯盟的人說不定會找上你。」

  「超競技聯盟?」方鴴一愣:「他們找我幹什麼,我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違反《星門宣言》的地方,超競技聯盟不是鼓勵個人與個人之間,公會與公會之間的良性競爭麼?」

  「宣傳口號是這麼說的,」蘇菲無奈地看著這傢伙,心想這傢伙有時候那麼精明,但怎麼在這種簡單的問題上想不通呢?她不由反問一句:「但你真相信?」

  方鴴皺起眉頭來,自然聽出這位公主殿下話裡有話,他也不是傻子,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還會毫無懷疑地把其他一方當做真善美的天使。

  蘇菲嘆了一口氣,看著這孑然一身的大男孩,忽然有些不忍心,雖然以個人對抗上大公會這樣的事情,在艾塔黎亞並不罕見,其結果大部分從一開始就已然注定。

  這樣的事她其實也知道一些,但她並非同情心氾濫之人,再說有些人之中有一些本來就是咎由自取——可眼前這個大男孩不一樣,他的事蹟在社區上早已廣為人知,傑弗利特紅衣隊在這件事上無論如何也不佔理。

  可有時候,佔理並不顯得那麼重要。

  看著對方還茫然無知的樣子,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衝動,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邊,讓她感同身受,而從銀色維斯蘭獲得榮耀感,也讓她無法無動於衷。

  她想了一下忽然說道:「你知道賽區管理會吧?」

  方鴴點點頭,那是超競技聯盟的地區分屬機構。

  蘇菲仍解釋說:「賽區管理會是超競技聯盟在各個地區的實際組織者,聽起來是超競技聯盟的下屬機構,但事實上兩者之間並沒有從屬關係。超競技聯盟是兩年一度超競技聯賽的主辦者,而下面的賽區管理會則除了要組織地區賽事之外,還要負責各個賽區專業選召者、公會與俱樂部的管理工作。」

  方鴴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蘇菲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和他們現在的話題有什麼交集。

  但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彷彿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樣,只自顧自地說下去:「所以理所當然的,賽區之間的競爭也影響到其所屬的賽區管理會。賽區實力強大與否,與發展程度如何,間接決定了其所在地區組織者的地位,一般來說,大賽區的管理會自然比小地區的管理會手頭掌握著更多資源,也風光得多。」

  「正因此,管理會不會對自己賽區內部選召者之間的爭鬥視若無睹——完全沒有爭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也應當受到限制,以防內耗過多消耗實力——尤其是在大賽之前。事實上傑弗利特紅衣隊現在呼聲很高,其背後的bbk聯盟已經隱隱有躋身十大公會之列額度勢頭,你在這裡一下子滅了他們半個團,你猜他們的人會不會無動於衷?」

  方鴴微微一怔。

  蘇菲嘆了口氣:「關鍵這裡是死寂區,假設超競技聯盟的人判定你出手過度,損害中國賽區總體實力這樣的帽子蓋下來,你承受得住嗎?」

  方鴴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可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先動的手,總不能讓我幹挨打不還手吧?」

  蘇菲抿著嘴巴,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但人畢竟會有私心,對於管理會來說你一個人與傑弗利特紅衣隊孰輕孰重,我想你自己也有答案,而且——」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事實上遠比你想像之中複雜得多,如果傑弗利特紅衣隊鐵了心要對付你的話,他們還可以動用現實中的資源來左右管理會的判斷,你不會真以為那些人都是鐵面無私的聖賢吧?」

  方鴴有些沉默。

  蘇菲這才小聲說道:「我知道一些你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恩怨,你要對付他們遠沒那麼簡單,個人與有組織的大公會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方方面面。」

  「雖然我個人是認同你的,社區上也有很多人支持你,但這沒用——你真想要報仇的話,加入銀色維斯蘭吧。你應當明白自己有這樣的價值,我可以有很大把握說服公會上層,而與你相比傑弗利特紅衣隊是龐然大物,但在銀色維斯蘭面前也不算什麼。」

  這是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第一次把話說得如此明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這並不符合她一貫的性格。

  但蘇菲心中只是隱隱感到,若她不如此,對方可能永遠也不會選擇這條路。

  但方鴴只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謝謝你,蘇菲小姐,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對你們銀色維斯蘭也有好感,可是我並不想要這樣的加入方式——只是赤裸裸地追求利益,那樣的話我與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他想了一下,繼續說道:「何況這是我的事情,我不會把它推給銀色維斯蘭,或許在你看來是雙贏,但在我看來其實是雙輸。」

  他看向蘇菲:「因為銀色維斯蘭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信念吧?」

  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她以為自己是可以教育這個有些天真的大男孩的,但沒想到事到臨頭反倒是自己被教育了。

  蘇菲愣了好一陣子,才幽幽地答道:「好吧,但如果你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請記得聯繫我。只是這一次我代表的不是銀色維斯蘭,而是我自己而已。」

  「當然了,蘇菲小姐,」方鴴灑脫一笑:「你放心吧,對於朋友我不會客氣的。」

  光頁的另一邊,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眾人已經走到了道路的盡頭,前面的人舉起火把照向四周,一個幽深無人的廣場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方鴴看了看後方,他們離開第十一層時弄塌了那座孤橋,雖然區區一座橋應該還難不倒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不過至少能拖延對方一段時間。

  他們也走得夠久了,足以遠遠把紅衣隊的人甩在後面,這黑暗的地下還不知道有些什麼,而銀色維斯蘭的人經歷了先前的戰鬥之後也需要停下來休整一下。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

  從之前到現在,已經拖得夠久了。

  方鴴打量了一下四周,有些滿意這裡的環境,這才回頭對蘇菲說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要追上來恐怕還需要一陣子,我打算讓大家停下來休整五分鐘——我也需要去處理一下隊伍之中的事情,那麼這邊就交給你了,蘇菲小姐。」

  蘇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答道:「那你小心一些。」

  說完她主動關閉了通訊,面對逐漸淡下去的光幕,還微微出了一下神。

  蘇菲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我這還是頭一次遇上對超競技聯盟也無所謂的傢伙,也不知道是心太大,還是這傢伙壓根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但也蠻帥的,」一旁的元素使少女淡淡地答了一句:「我原本也沒覺得這傢伙有什麼特別的,沒想到還是蘇菲姐有眼光。」

  前者白了少女一眼:「帥在什麼地方,就是沒腦子罷了,你們千萬不能學他,我可不想手下都是一些惹是生非的傢伙。」

  少女聳聳肩。

  幽深的地下——

  方鴴在廣場上安頓好其他人,尤其是讓泰納瑞克盯好那個兩個惹禍精,然後才帶著希爾薇德來到附近一個無人之處——而不出他所料,那些黑衣人也隨之而來。

  這裡已經逐漸深入了第十二層,廣場四周不僅僅是光學意義上的黑,幽深之中黑霧縈繞,下面總給人一種感覺似乎還潛藏著一些別的什麼暗影之物。

  那些東西在黑暗之中訴訴低語,細碎的言語止不住要鑽入人的腦海之中。但你仔細去聽時,四周又落針可聞,當停下腳步,甚至連唯一的沙沙聲也消失了,黑暗安靜得像是真空。

  寂寥無聲的環境讓人變得有些壓抑,以至於產生了幻覺,連火把下的影子也變得搖曳起來,不再隨其主體行動而行動,彷彿具有了自主的意識。

  但方鴴搖搖頭,幻覺盡去,一切又物歸原樣,再無半點異常。

  他停下腳步,其他人也跟著停下來。

  方鴴才看了那些人一眼,也不害怕,只面前的希爾薇德問道:「他們是誰,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人,向他們點點頭,那些黑衣人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把風帽從頭上取下來,露出下面的真容。六個人看起來皆是考林—伊休里安本地人,其中還有一個矮人——雖然方鴴之前通過身高就猜已猜出這一點。

  其中領頭的那一個光頭的男人,體格格外高大,頭上包著頭巾,皮膚蒼白,臉上有一個鯊齒狀的醒目刺青——武器是插在腰間的短銃,與一把彎刀,方鴴也看不出對方是個什麼職業。

  而其他人手臂與臉上也多半有刺青,比如那矮人就是一隻鸚鵡的刺青。

  「他們是我父親的屬下,」希爾薇德直言不諱,輕聲答道。她又看向那個最高大的男人,介紹道:「這是巴金斯先生,是我父親的得力助手。」

  「你好,小子。」巴金斯看了方鴴一眼,也沒伸手的意思,只那麼淡淡地答了一句。方鴴這才注意到,對方和大貓人一樣一隻眼睛瞎了,右眼之中安裝的是一隻玻璃義眼,色澤比另一隻眼睛淡得多。

  這使得他看起來面相有些冷漠凶惡。

  不過對方的怠慢,方鴴也不以為意。

  他只看向希爾薇德,問道:「那麼希爾薇德小姐,你一聲不吭離開大家,到這下面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希爾薇德彷彿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打開皮箱,從裡面拿出一塊石板交給他:「自然是因為它,傑弗利特紅衣隊之所以會追上我,也是因為這個東西。」

  方鴴微微一怔,接過那石板一看,石板整體呈褐紅色,像是某種板層岩,但要堅固得多,非是砂質。而且上面有明顯的人工雕琢的痕跡,他拿出那塊散發黯光的水晶往上面一照,才發現石板上密密麻麻畫著一些複雜的線條,他在心裡仔細與自己記憶之中一對比,不由有些驚訝。

  這是一幅地圖。

  其中從十一層到十二層的這一段路,方鴴記得尤為清楚,正好與這石板上所繪一模一樣。但這石板上的地圖遠不止這一部分,它往後還有更廣闊的地形,方鴴強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已經意識到,這可能是這個地下遺蹟十二層以後的全部詳細地圖。

  「希爾薇德小姐,這東西……」他吸了一口氣,才自己平靜了一下,才問道:「是怎麼來的?」

  「來自安德特鼠人手上,它們是這地下的原住民,」希爾薇德看著那石板,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布麗安公主是它們的老主顧,所以我一直知道這下面有一個鼠人的村落。」

  方鴴微微一怔。

  他隱隱感到有些問題——這石板是安德特鼠人從遺蹟之下得來的戰利品?它原本是辛薩斯蛇人之物?可問題是,蘇菲說過安德特鼠人膽子很小,它們輕易不會深入地下,更不用說前往遺蹟之中去尋找什麼寶物。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手中的石板,才發現上面刻著一些奇特的文字。

  但看起來也不像是之前所見的辛薩斯蛇人語。

  他不由下意識在腦海之中呼喚妖精小姐,而塔塔一看,便告訴他道:「這是安德特鼠人的文字,其實是一種古代矮人語的變體,騎士先生,需要我翻譯一下嗎?」

  方鴴點點頭。

  妖精小姐細細閱讀了一遍,然後告訴他,這些文字其實都一些輔助的標記而已,主要是為了指出這幅地圖上的一些關鍵節點。

  方鴴微微一怔:「也就是說,這地圖是出自安德特鼠人的手筆?」

  塔塔搖了搖頭:「這我並不能確定,騎士先生,不過通過筆跡對比,可能性很大。需要我進一步分析嗎,騎士先生,那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方鴴再點點頭。

  他就那麼拿著石板,然後看向面前的貴族小姐——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多——若這地圖是出自鼠人的手筆,那問題就更大了。以鼠人的膽量,怎麼會敢深入遺蹟之中繪製出如此詳細的地圖?

  他靜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希爾薇德小姐,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些秘密,其實我也有——但若你想聽,我可以告訴你們那些事。」

  「我只是希望,我們可以分享彼此之間的秘密,因為我們是隊友——」

  他看向對方,貴族少女淺海一樣的眸子,在水晶的光芒下顯得有些溫柔。

  「你相信我們嗎?」

  希爾薇德睫毛輕輕垂下:「那麼你想聽什麼,我的船長先生?」

  「我想聽真話……這石板,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是方尖碑。」希爾薇德抬起眸光,看了他一眼:「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可為什麼?」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因為我父親的原因。」

  方鴴怔了一下,他知道貴族少女幾乎從不提起這方面的事情,彷彿除了船之外,她很少透露有關於自己父親的隻字片語。

  他不知道那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會是什麼開心的經歷。

  「夠了嗎?」希爾薇德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他。

  方鴴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對不起,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眯起眼睛,有些開心地向他笑了一笑。

  「謝謝,船長先生。」

  「那麼這石板,」方鴴看了看手中的石板,才又問道:「怎麼會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扯上關係,他們怎麼會那麼對你?」

  希爾薇德搖了搖頭:「因為有人把這石板與我的信息出賣給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我原本以為是自己與安德特鼠人接頭時太過不小心,但沒想過會是他——」

  「我在鼠人村落被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埋伏,差一點就被他們得手,還好石板最後還是被我拿到,他們就這麼一路追我來到這個地方。」

  她看了看方鴴:「之後的事情,船長也知道了。」

  方鴴卻感到有些不對。

  「等一下,也就是說你在那時候就遇上傑弗利特紅衣隊了?」

  希爾薇德點了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那是誰攻擊了安德特鼠人的村落,殺死了所有人?」方鴴問道:「還有那條龍船……」

  希爾薇德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顯然不太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方鴴這才問道:「外面那些人說你召來那些亡靈攻擊所有人。」

  「亡靈?」希爾薇德想了一下,答道:「我也正好奇那些亡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要不是它們,我還逃不了那麼遠。全靠它們吸引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注意,我才能逃入遺蹟之內——」

  貴族小姐如此回答時。

  方鴴仔細地看著她的表情,似乎也並非作偽。

  但忽然之間,方鴴心中猶如閃過一道閃電,好像隱隱之間抓住了什麼。

  「等一下,」他忽然打斷對方的話:「希爾薇德小姐,在第八層之前,你見過愛麗絲嗎?」

  「愛麗絲?那對雙胞胎姐妹嗎?」希爾薇德搖搖頭:「當然沒有。」

  方鴴這時想到那個原住民的事,腦子之中思路愈加清晰:「讓我猜測一下——因為你與傑弗利特紅衣隊一早就在尋找方尖碑,所以他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才會在你身邊安插內線?」

  希爾薇德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但也點點頭。

  「那麼問題是,當時在聖佩魯谷地,我們都比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後進入試煉——」方鴴想了一下:「所以你自然也不例外,你身邊的內線是原住民對吧?那他是通過什麼樣的手段向傑弗利特紅衣隊傳遞消息,讓傑弗利特的人知道你也進入了試煉之中,並在安德特鼠人的村落埋伏你呢?」

  希爾薇德微微一怔,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而方鴴腦海之中正閃過一個名字。

  讓他完全呆立當場。

  問題似乎有些嚴重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8-9 20:23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祭祀場 II

  按照希爾薇德的說法,真正知道她進入地下的人並不多。

  因為傑弗利特紅衣隊進入遺蹟還在她之前,而愛麗絲姐妹也沒遇上過她,方鴴略一推演就知道對方說的可能是真的——她進入遺蹟比他們還晚一些,而聽雨者的進度又與他們幾乎相同,因此兩者沒有交集是很有可能的。

  而除了聽雨者的少數人、以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之外,其他人也不會認識希爾薇德是誰,這一點就連血之盟誓的人很可能也不例外,因為傑弗利特紅衣隊沒有理由把自己公會的一些機密共享給下屬公會,除非兩者的從屬關係倒過來。

  也就是說,知曉這一點的騎士也只有他與艾緹拉小姐身邊寥寥幾人而已。

  而這其中箱子、帕克與泰納瑞克都是在八層之後才從他這裡得知消息,因此可以排除在外。

  而艾緹拉、大貓人與希爾薇德的女僕小姐作為原住民,既沒動機,也沒手段與傑弗利特紅衣隊取得聯繫,固而也不作考慮。同理天藍也可以排除在外,因為她的出身賽區本來就非中國賽區,與傑弗利特紅衣隊、聽雨者還有其他勢力皆無利益關係。

  剩下的只有姬塔與洛羽兩人,但方鴴考慮過,就算兩人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內線,但他們掌握的消息最多只有希爾薇德去了地下這一點,而不會知道她身邊究竟有什麼人,更不用說會去什麼地方。

  大家朝夕相處,方鴴很清楚貴族小姐的謹慎小心,連他也沒掌握的信息,洛羽和姬塔又從何得知?因此這樣一來,兩人的嫌疑也並不算大。

  剩下的可能性無非兩點,他首先考慮的是希爾薇德是否撒謊——

  但看來可能性不大,那些亡靈看起來是適時出現,但其實並非是由希爾薇德在指揮,否則平台之上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還用等到他們來解決?

  其次希爾薇德身邊雖也有這些黑衣人手下,但他們已經表明身份皆是人類或矮人,方鴴仔細聽這些人說話的聲音,也並未什麼奇怪之處。當然不排除對方可能是故意為之,但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足以洗去這些人身上的嫌疑。

  那就是方鴴記起來一個細節,當初傑弗利特紅衣隊與那些公會爭論時,有提到過這麼一句話:『她殺了那麼多人,不僅僅只是選召者,還有上面安德特鼠人的村落,而我們一路追那個女人到這個地方——』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與希爾薇德所說的彼此矛盾,但此刻回想起來,他卻從中找出一些疑點。何為追逐?追逐肯定是一方在前一方在後,假設傑弗利特紅衣隊追逐希爾薇德至十二層這個事實存在的話,那麼作為追擊者的一方傑弗利特紅衣隊肯定是在希爾薇德後面尾隨而至的。

  但事實上方鴴還記得,那龍船出現的時間遠在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前往十二層之後,他們抵達十二層之後遇上的那一小隊的冒險者的說法也可以佐證這一點。

  傑弗利特紅衣隊自然沒必要為希爾薇德作偽,也就是說這有可能才是事實的真相。

  但希爾薇德沒有說謊的話,那問題就奇妙了。

  方鴴前前後後想了一遍,才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漏過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除了他們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很清楚有什麼人進入了這座遺蹟之中。

  確切的說,它清楚每一個進入這座遺蹟之中的人,也知道他們什麼時刻,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它是一頭龍。

  在過去許多年之中,它被人們尊稱為托拉戈托斯。

  方鴴腦海之中猶如閃過一道閃電,許多原本隱藏在迷霧之中的東西在一剎那之間彷彿便解釋得清了——在蘇菲的描述當中,老龍一貫貪婪,為何會忽然對他一個陌生人慷慨大方起來?

  是因為龍選者?

  以及泰納瑞克的原因?

  但方鴴只下意識抬起自己右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那裡有一個銀色的印記,他明白那個東西曾經被尼可波拉斯稱之為蒼之輝,不止一次,那頭黑暗巨龍對此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貪婪。

  而若說是僅僅只為了與米萊拉女神的約定,加固這地下的黑色封印?那麼對方為什麼偏偏不給銀色維斯蘭一行人權限,非要讓這支明顯是芬里斯最強的戰鬥力游離在遊戲規則之外?

  這不合邏輯。

  但反過來,便很好理解——

  他之前就深感疑惑,反倒是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因為一貫習慣了托拉戈托斯的貪婪,對此反倒沒有產生什麼警惕心。

  而之前聖佩魯山谷之中的那場亂戰,現在想來也是疑點重重,固然是為了優中選優,可其實明明還有更好的辦法不是麼?方鴴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對方的冷漠,那頭巨龍顯然並不太在意人們的生死。

  既然如此,它又有何理由守護這座島嶼?

  更重要的是,把作為優勝者的他們封鎖在第七層五個小時,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加劇了下面的競爭——可對方的目的,不應當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抵達十三層麼?

  現在僅存的問題是——

  對方的目的與動機究竟為何?

  而在這黑暗的的地下,哪些人是獵手?而哪些人又是獵物?

  方鴴腦海之中不由自主地閃現過愛麗絲姐妹的身影,只是讓他唯一感到不解的是,對方為什麼要在之前幫他一把,助他與希爾薇德逃離傑弗利特紅衣隊之手。

  兩者究竟是何關係?

  想及此,方鴴下意識打開通訊器,通訊水晶剛微微一亮,光頁那邊就顯出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眉頭緊蹙的臉來。

  而對方顯得有些憂慮,見到他也馬上開口道:「你來得正好,艾德,你那邊事情處理完了嗎?」

  「怎麼了?」方鴴一愣,隱隱預感到有什麼事發生。

  「我們遇到了一些襲擊,這些東西和你所說的那些東西有點像——我是說,龍之僕役,」蘇菲答道:「你那邊事情辦完了的話,最好趕快過來看看。」

  「……」方鴴有些沉默。

  他此前開玩笑地想這世界上會不會有第二頭黑暗之龍?

  但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一語成讖——這世界上非但可能有第二頭黑暗之龍,而且它的身份或許隱藏得比尼可波拉斯還要更深。

  不過是片刻的走神。

  但方鴴也明白時間緊迫,馬上點點頭道:「我就過來,另外我可能還有一些事要告訴你,但這裡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等我過來再說吧——另外你小心一些,那些黑暗生物很難殺死,最好保護好我們的神官。」

  光頁的另一邊,蘇菲輕輕頷首,然後才關上通訊頁面。

  她微微怔了片刻,才轉過身,抬起頭看向身後的一個中年男人——確切的說,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投影虛像,後者一襲黑風衣,器宇軒昂,雖單看外貌已年過不惑——這是一個這個世界的選召者相當罕見的年紀,但對方身上卻絲毫看不出有與星輝同調減弱的樣子。

  男人身背兩把黑色戰戟,雙眉斜插入鬢,眉毛下目光銳利,正好似兩把利劍,兩鬢雖微有些斑白,不過身上似乎還殘存著年輕時代的意氣風發,氣勢絲毫不減當年,即便已是標準的中年大叔一枚,但走在街上只怕仍會吸引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若是方鴴在此,大約會感到有些意外,因為這個中年男人既非銀色維斯蘭現任的會長,也不是其背後海之隼俱樂部的高層,那些人時常會在電視與社區上曝光,方鴴倒還不至於不認識。

  但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這個中年男人面前,卻顯得有點不大自在的樣子。

  中年人倒沒在意蘇菲,只是看著通訊光頁消失的方向,然後才問道:「那就是那個害死你的小子?」

  蘇菲皺皺眉,解釋道:「那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那他為什麼帶這麼一個古怪的面具,害怕見我?男子漢應該敢作敢當才對——」

  「他一直都帶著這個面具,」蘇菲沒好氣道:「……何況那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和傑弗利特紅衣隊有關。」

  「那也不用秘銀的吧,這傢伙腦子有問題?」

  「爸,」蘇菲有些生氣了:「人家喜歡帶什麼樣的面具是他的自由,你無聊不無聊?」

  中年男人聳聳肩:「好吧,說正事,我聽說你把銀色維斯蘭的能天使交換給了他,不會是動用了我的影響力吧?」

  「你想多了吧,」蘇菲皺皺眉頭:「你能有什麼影響力?那是公平交易而已,說起來還是銀色維斯蘭佔了便宜,我做生意什麼時候虧過?」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好吧,我家丫頭當然理應當這麼厲害,把你讓給銀色維斯蘭,本身就是他們佔了大便宜。」

  「爸,你在胡說些什麼啊,」蘇菲臉罕見地紅了紅,她看了旁邊的元素使少女一眼:「這裡還有其他人,你再在這裡胡吹一氣我可要生氣了。」

  元素使少女似乎司空見慣這樣的場面,只是微笑。

  「我可沒吹牛,」中年男人搖搖頭:「非同調者現在可不多見了,哎,人心不古,想當年——」

  「蘇長風!」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名為蘇長風的中年男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過最近倒確實有這麼一個傢伙,哎,說起來一言難盡,那小子給我們製造了不少麻煩。」

  蘇菲微微一怔:「有非同調者?怎麼回事?」

  蘇長風一愣,才意識到失言,連忙咳嗽一聲:「別問,保密事項。」

  「切,」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十分少女狀地皺皺鼻子:「不稀罕。」

  蘇長風搖了搖頭,這才說道:「好吧,閒聊到此為止,丫頭,你的人在下面滅了傑弗利特紅衣隊一個團,對方把狀都告到你們高層了,銀色維斯蘭的人拿你沒辦法,這才找到我,說說看吧,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又嚴肅地看了後者一眼:「你可別想胡說八道,我知道你不是這麼沒輕沒重的人。」

  蘇菲想了一下,咬了一下唇,才小聲答道:「那是因為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咎由自取,我們的人推測那下面封印了一個黑暗邪神,而那些傢伙與邪教徒勾結與那下面的東西狼狽為奸,出於保全自己人考慮,我當然只好對不起他們了。」

  旁邊的元素使少女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與邪教徒勾結?」蘇長風也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等等,你有證據嗎?這事可大可小,尤其是當下,你可別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

  蘇菲哼了一聲:「你把自己的女兒當什麼人了,我當然有證據了。」

  說完,她便把方鴴之前發送給她的、拍攝於第五層地下的、血之盟誓的成員召喚龍之僕役的場景放了出來,讓一旁的中年人看完。

  那是一段並不長的視頻,蘇菲將那個場景定格,然後才看向後者問道:「怎麼樣,這些東西你們應該認識吧?」

  蘇長風點點頭:「龍之僕役,有意思了,芬里斯地下怎麼會有這些東西,拜龍教的觸鬚延伸得這麼遠?」

  「拜龍教?」蘇菲敏銳地聽出什麼:「說起來,最近發生在憲章城的事情是不是與當年的龍之魔女有關?」

  蘇長風張口欲答,但忽然之間反應過來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嚴厲道:「不該問的少問。」

  蘇菲小心思敗露,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蘇長風沉默了片刻,又重新點開視頻,看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那是血之盟誓的人吧,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又有什麼關係?」

  蘇菲故作吃驚地看著他:「血之盟誓和傑弗利特紅衣隊是什麼關係,你們能不知道?」

  「這種事情,擺不到檯面上,」蘇長風搖搖頭:「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再說這點證據還說明不了什麼,私底下那些大公會誰不干點見不得光的事情,你們銀色維斯蘭還不是一樣。」

  「爸,我們銀色維斯蘭當然不一樣!」蘇菲眉尖一挑,有些生氣地說道。

  「當然當然,」蘇長風趕忙改口道:「除了銀色維斯蘭之外,誰不知道你們是堂堂之陣?」又見自己的女兒臉色不豫,他趕忙話鋒一轉:「不過大家私底下都會搞一些小動作,這點小證據還說明不了什麼,我們也知道這違反《星門宣言》,可只要不擺到明面上,你總不能說服其他人相信傑弗利特紅衣隊鐵了心要反人類吧?」

  「我也沒說他們反人類,」蘇菲答道:「不過他們幹了這樣的事情,我總不能不防他們一手吧?」

  「當然了,這還得給他們一個教訓,好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蘇長風颳了刮下巴:「有這個證據,他們的確也不能拿你們對他們出手的事情說事了,畢竟他們不佔理在先——至於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說到這裡,他才看了自己女兒一眼,不由搖了搖頭:「你啊,就是太得理不饒人了。」

  蘇菲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那還有別的什麼事嗎,小丫頭?」蘇長風問道:「沒有我可先走了,我這邊有的是事情要忙。」

  「別急,」蘇菲趕忙叫住他:「當然有了,你不是常常抱怨人手不夠嗎,我給你推薦一個人才,你看看如何?」

  「人才?」

  「戰鬥工匠。」

  「哦?」蘇長風微微一愣,有了點興趣:「就是剛才那小子?但我記得你隊伍之中不也差一個戰鬥工匠麼,不會是你不要的殘次品,推薦給你老爹吧?」

  蘇菲一聽臉色就忍不住有點黑,這是哪門子她不要?她倒是想要得很,可是這傢伙是屬倔驢的,認定了不想加入大公會,她有什麼辦法?自己老爹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板著臉道:「你站一邊,待會看著就是了,別出聲。」

  「這麼嚴格?」

  「那當然,我告訴你,這傢伙可是個真正的天才,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哦?」蘇長風微微一怔:「連我家丫頭也交口稱讚的天才,那我可真得看一看。」

  蘇菲點點頭,這才打開通訊頻道。

  而那邊,方鴴才剛剛趕回廣場所在的方向,他回頭看了一眼,希爾薇德與其他人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就好像那些黑衣人反而是他的手下一樣,不過那些人此前在希爾薇德的示意之下,此刻早已重新拉起了風帽。

  似乎不願意輕易將真面目示人。

  方鴴的目光轉向希爾薇德,後者肩上的傷雖然經過處理,但仍舊沒有完全癒合,繃帶之下還在往外滲著血。她臉色蒼白,步子也輕飄飄的,好像隨時會被一陣風吹倒一樣——讓他有些在意,回身去扶了後者一下,小聲問道:「我是不是走太快了,需要休息一下嗎?」

  希爾薇德看著他,狡黠的眼睛裡面藏著一絲小小的滿足,輕輕搖了搖頭:「不必,船長大人,眼下更重要是的是爭取時間。」

  方鴴點點頭,神秘的第三方勢力存在的事實,他毫不意外希爾薇德能看出這一點。

  其實這位貴族小姐一貫頭腦比他好用得多,之前之所以沒有看穿,不過只是因為掌握的信息所限而已——通過之前他透露出的線索,對方顯然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核心所在。

  不過希爾薇德也並沒反抗他,甚至乾脆微微偏著頭靠在他身上。

  這讓方鴴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回頭看貴族小姐面如白紙的憔悴模樣,想了一下,沒忍得下心來拒絕。

  於是他與希爾薇德一起回到廣場上,騎士們見狀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跑過來的點墨染青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臉崇拜之色地看著他。

  還好方鴴臉皮已經逐漸修煉成形,只當一切不存在,他看了看現場,才發現那些龍之僕役早已被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撲滅。

  只餘下幾團黑煙狀的屍體而已。

  方鴴數了一下屍體,居然有七八頭之多。

  然後他才回頭問其他人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從我們後面,」騎士們還未作答,通訊器之中就傳來蘇菲的聲音,她先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方鴴與他身邊的希爾薇德,眼中也有些驚豔之色,然後才說道:「不止是這些東西,你最好看看這個。」

  說罷,她便讓一個騎士上來,帶方鴴去廣場一側。

  那裡是一座黑曜石方尖塔,在這地下遺蹟之中隨處可見,但這一作有些與眾不同——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霧,正從尖塔上滲透出來。

  像是液氮一般,這些煙霧從方尖塔上垂下來,緩緩堆積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瀰漫的黑煙。

  「這是……?」

  「那些東西就是從這些黑煙之中形成的。」蘇菲答道。

  「有多少這樣的東西?」

  「很多,」她說道:「尤其是在我們來的路上,我讓人回去看過了,後面的情況比這裡嚴重得多,我懷疑這座遺蹟之中已經充斥著這樣的龍之僕役了。」

  方鴴沉默了片刻。

  有人在封死他們的後路。

  而蘇菲描述的這些話進一步驗證了他的猜測,他這才開口道:「我其實也有一些猜測,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請教你一個問題,蘇菲小姐。」

  「什麼問題?」

  「我想問一個問題,關於聽雨者。」
x24685 發表於 2018-8-10 11:11
第二百一十九章 祭祀場 III

  「你問半年之前聽雨者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等一下,你懷疑托拉戈托斯是黑暗巨龍?」

  蘇菲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意思,像是在看一個大號的精神病人,她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先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之間就開始胡言亂語了。更尷尬的是,她父親還在後面等著看她介紹的天才少年呢,想及此,蘇菲不由緊繃著面頰,紅暈漸漸浮到了耳根子上,大約她這輩子也沒這麼丟過人。

  她暗暗咬著牙,假設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方鴴已經被兩道恨恨的眼神捅了一個透心涼。

  而方鴴還有些奇怪地看著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雖然他說的可能是匪夷所思了一些,但對方好像也用不著反應這麼大啊,犯得著用這樣好像他欠了她一百萬似的眼神看著他嗎?

  搞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了。

  但蘇菲輕輕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滿腹的抱怨說道:「你究竟在說什麼?托拉格托斯怎麼會是黑暗巨龍?你究竟明白那代表著什麼嗎,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與艾文奎因精靈們絕不至於連這也發現不了——何況埃爾德隆的矮人們還是它的盟友,你真的明白矮人們對於黑暗巨龍有多痛恨嗎?」

  「那可也一不定,不還有龍之魔女的前車之鑑嗎?」

  「你也知道龍之魔女?」蘇菲顯得有些意外,口氣認真了一些。

  方鴴點點頭。

  蘇菲想了一下,答道:「好吧,正是因為當年龍之魔女教訓,所以才格外不可能,何況黑暗巨龍受到永世詛咒,除了黑暗力量之外,它們不具備任何法術能力,更不用說成為煉金術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方鴴答道:「並不是說托拉戈托斯一定就是黑暗巨龍,但也有可能是類似的存在,但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所以我才不得不向你求證,有關於聽雨者公會的事情。」

  「類似的存在?」蘇菲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而蘇長風在後面將手放在她背上,低聲道:「聽雨者?你讓他繼續說下去。」

  她微微一怔,才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然後看向方鴴,頭一次有些認真地問道:「你想知道有關於聽雨者的什麼事,他們高層消失的事情銀色維斯蘭的確掌握著一些內幕,但並不是所有消息都能告訴你的。」

  「不用知道太多,我只想確認幾點而已。」方鴴答道。

  他回想了一下愛麗莎先前告訴自己的事情,問道:「我聽說聽雨者公會半年之前曾受一些人委託,完成過一個任務,在這個任務過程之中他們去過考林—伊休里安南方的某個地方,是否確有其事?」

  蘇菲點頭:「我們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一致,但並不能保證百分之一百準確。」

  「沒關係,」方鴴也並不追求百分一百準確,他只需要把遺失的線索串聯在一起而已:「我想問的是,那個所謂的王國南方的某個地點,究竟是什麼地方?」

  蘇菲微微側過頭,蘇長風輕聲道:「這小子有意思,問他還知道一些什麼?」

  「怎麼你好像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蘇菲悄悄在兩人的聊天頻道之間輸入道。

  「因為這件事引起的震動不小。」

  蘇菲這才從善如流地問方鴴:「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你猜到了一些什麼?」

  「我猜那個地方是拜恩地區,」方鴴想了一下,「或者更進一步——」

  「在諾絲尼卡,對嗎?」

  「全中。」蘇菲心想,她一邊點點頭,一邊在心中猜測方鴴的真實意圖。

  但在她身後,蘇長風卻微微皺起眉頭,似乎隱隱之間抓住了什麼,正在默默思考。

  而只有方鴴,在看到蘇菲點頭的一剎那,他心中其實已然豁然明了。

  一切的問題,在此刻指向一個唯一的方向。

  他迅速在心中組織著整件事的全過程,猶如黑暗的思緒之中一枚枚碎片,如同星辰墜地,化作流星劃過天際,閃耀的光一點點將這一系列事件的梗概輪廓勾勒清晰起來。

  而這樣一個故事大約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

  方鴴有些平靜地抬起頭來,忽然問道:「你知道我此刻,想起了一件什麼樣的事情嗎,蘇菲小姐?」

  「我怎麼會知道你想到了什麼?」蘇菲有點不開心地答道——這死傢伙老讓她在自己老爹面前顏面掃地,虧她之前還好心好意幫他頂缸,這呆頭呆腦的傢伙。

  但方鴴卻十分認真:「我想起來一件事,還記得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些奇特的頭冠嗎?辛薩斯蛇人的頭冠除了它們自己使用得最多之外,還有一個族群也將之作為傳統保留了下來。」

  蘇菲恍惚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是說蜥蜴人?」

  「並不是所有的蜥蜴人。」方鴴答道:「是塔-赫斯。」

  「塔-赫斯……」蘇菲重複了一遍,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它們……」

  來自於辛薩斯的臣民們,上一個時代的看守者一族,古達索克的後裔們曾經一分為五。

  第一階層是巫師,黑暗知識的保管者——阿蘇卡。

  第二階層是戰士,聖殿的守護者——安達索克。

  第三階層是祭祀,觀星者與雕飾石板的解讀人——卡-翠蘭。

  第四階層是士兵,聖道的踐行者,塔-赫斯。

  第五階層是平民,古達索克之民,托金。

  其中第四階層的塔-赫斯,在十三年前的一場戰爭之中灰飛煙滅,方鴴記得老龍托拉戈托斯親口說過——它曾在拜恩之戰時期前往南方,庇護過塔-赫斯的子民,並從它們那裡得到了來自於塔-赫斯的祝福祭禮。

  而那祭禮的力量,至今仍在他與泰納瑞克身上。

  但昔日發生的事情之中,還有一些巧合,譬如拜恩之戰的起因,那並不難以瞭解——一夥半選召者組織襲擊了帝國的使節團,而其後不久,奧述帝國更是詭異地向諾絲尼卡的蜥蜴人發起了攻擊。

  這一前一後的奇妙巧合,在方鴴心中似乎隱隱形成了一個答案。

  人們知道當年襲擊帝國使節團的人就是永生者,這也是七號禁令的來源,那麼永生者為何要襲擊帝國的大使車隊?而帝國為何又要莫名其妙攻擊諾絲尼卡的蜥蜴人——即塔-赫斯的子民們?

  而一切的關鍵,似乎很有可能就在聽雨者公會半年之前完成的那個任務之上。

  聽方鴴把一切的前因後果說完,蘇菲一時間也不由呆住了,她從未想過,芬里斯的這一條任務線居然會牽連得如此長,如此之遠,橫跨大半個王國,十三年的光陰。

  那幾乎是兩代選召者的過去。

  她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著方鴴,簡直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從隻字片語的細節之中,找出這其中隱秘的聯繫,並將它們彼此組合在一起。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是小瞧了這個有些天真的大男孩。

  而在她身後,蘇長風更是露出了肅然的神色——他曾經便是拜恩之戰的親歷者,和他一樣許許多多人在那之後一直在尋找永生者在幕後的蹤影,但第一次,有人告訴他這前後十三年看似互不相干的兩件事竟是聯繫在一起的。

  但托拉戈托斯與聽雨者皆去過諾絲尼卡,能證明兩者與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戰相干嗎?

  他不由輕聲對自己女兒說道:「問他,聽雨者公會從諾絲尼卡拿走了什麼?」

  蘇菲依言而行:「你認為聽雨者公會從諾絲尼卡拿走了什麼?」

  方鴴彷彿早想到這一點:「你聽說過薩魯斯事件嗎,蘇菲小姐?」

  「又一個新的事件。」蘇菲心中都要瘋了,她在銀色維斯蘭以不是博物學者的博物學者而著稱,但一個又一個線索從方鴴口中迸出來,卻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但她仔細想了一下,才回憶方鴴曾經與自己說起過這件事。

  十多年前,有冒險者宣稱他們發現過一具神之屍,但那屍體不久之後不翼而飛,冒險者們信誓旦旦地宣稱那是蜥蜴人的次級神——薩魯斯。

  蘇菲還記得,在七層的壁畫之下方鴴與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曾提起過一個猜測。薩魯斯通過另一個身份復活了,它現在很有可能是被稱之為『薩魯塔卡』的黑暗眾聖之中的一位,它的本體很有可能就被封印在芬里斯這裡的地下。

  就在他們腳下這座遺蹟的深處。

  蘇菲暗地裡把這件事也告訴了自己的父親。

  蘇長風心中想到一個可能性,眉頭忽而舒展,忽而緊皺,看方鴴的目光也不由有了些意味深長的感覺。「這些都是他猜測的?」他小聲問道。

  蘇菲點點頭。

  「那你問他,這之間有何聯繫?」

  「艾德,這之間有何聯繫?」

  「我先前查了一下,」方鴴一邊回答,一邊恬不知恥地把塔塔的功勞據為己有,不過好在妖精小姐一點也不介意,甚至還為幫到了自己的騎士而感到滿意:「薩魯斯事件是發生在舉焰之年,按帝國曆的算法,那大約是十四年前,確切的說距今十三年零九個月。」

  「你那些發現薩魯斯聖骸的人是誰?是一群北美選召者,沒錯——是奧述人。」

  「那麼發現聖骸的地方呢?」蘇長風一時沒忍住,竟脫口而出道。

  方鴴自然分辨得出來一個中年大叔的聲音與一個萌妹子的聲音有何不同,不由奇怪地看著蘇菲。蘇菲輕輕咳嗽了一聲,才說道:「那是我們公會的官員,你知道的吧,還不是你幹出的好事——」

  方鴴恍然。

  「他沒關係,」蘇菲咬著牙,暗地裡狠狠給了自己老爹一下子:「甚至可以幫到我們,你繼續說下去,艾德。」

  蘇長風痛得齜牙咧嘴,暗罵自己女兒胳膊肘朝外拐,但卻不敢再吭聲。

  「那地方在底卡里的一個浮空礁島上,帝國的邊陲,你應該很清楚那個地方吧?」

  蘇長風在自己女兒身後低聲補充道:「那裡就是浮空礁群地區,與伊斯塔尼亞南方接壤,與拜恩幾乎一線之隔——那些人是在礁島中心的一座聖所之中發現聖骸的,可以確信的是那座聖所是在一次地震之中被推出地表的。軍方事後查問過很多當地人,那座礁島在此之前幾乎空無一物。」

  「你知道?」蘇菲好奇問自己的老爹。

  「星門港軍方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的,說起來這也算是機密事項之一,但既然是你們自己發現的,也就無所謂了。」蘇長風搖了搖頭:「還有一件事,那座礁島並不在尋常航線上,最近的出海口在主教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蘇菲驚訝地瞪大眼睛。

  從浮空礁群到主教港之間的道路,剛好在諾絲尼卡南方,拜恩的邊陲,她也不笨,前後的一系列線索聯繫在一起,已經足以讓她清晰地看到十三年前背後的一切。

  「我大膽猜測一下,」方鴴並不知道這對父女的討論,繼續說下去道:「十三年前,永生者襲擊了帝國的使團,那個所謂的使團其實肩負著秘密的任務——並非是其他,而是運送薩魯斯的聖骸。」

  「所以神之骸並不是失蹤了,而是經由帝國之手,落到了永生者手上。但永生者並沒有走太遠,很多人對於帝國為何會對諾絲尼卡的塔-赫斯們發起襲擊感到困惑,但假設神之骸被永生者轉移到了它們手上呢?」

  蘇菲感到自己心中一個聲音在狂喊著,他為什麼會想到這些?

  蘇長風面色凝重,一言不發,仔細等待著對方最後的結論。

  但方鴴並不清楚這一切,只繼續說:「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永生者利用考林—伊休里安王國對於塔-赫斯蜥蜴人的承諾,成功把奧述與王國拖入戰爭之中,具體當時為什麼艾文奎因精靈會捲入其中我不太明白,但想必與這應當脫不了關係。」

  說到這裡,他不由想到布麗安公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艦務官。希爾薇德自然也聽到了方鴴的這番話,她微微垂著頭,眼中閃過一道沉沉的光芒。

  「但我猜兩國都沒得到什麼好處,因此才會對戰爭的結果含糊其辭——因為當戰爭結束之時,聖骸早已不在塔-赫斯手上,這也是它們後來流離失所的最大原因。」

  「我先前應該說過吧,而且當時你也在現場——」

  方鴴侃侃而談,地下的幽暗之中讓火把的光芒也顯得忽明忽暗,但少年的眼中卻彷彿蘊含著明亮的光芒。

  「托拉戈托斯親口說過,它十三年前曾經去過一次諾絲尼卡,並承諾給予塔-赫斯庇護,並從它們手上拿到了塔-赫斯的古代祝福祭禮。讓我們猜測一下,它當時真的只拿到這點東西嗎?」

  「那麼……它究竟想幹什麼?」

  「假設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托拉戈托斯的目的其實已經昭然若揭了,它手上已有薩魯斯的聖骸,現在應當謀求的是薩魯斯的神力——既這裡深處封印的那個名字的主人——薩魯塔卡的力量。」

  他停了一下:「或許它現在還算不上是真正的黑暗巨龍,同時我也不太清楚一旦它成功,我們能不能稱呼它為黑暗巨龍,或者說——自從上一次災難之後,重新誕生的一位真正的黑暗神祇?」

  現場沉寂得有些可怕。

  「可那是真的嗎,托拉戈托斯大人背叛了我們?」一個聲音從黑暗之中走來,方鴴回過頭,發現提問的是泰納瑞克,這位蜥蜴人王子顯然在一旁聽了好半天了,但直到此刻才回話。

  「雖然只是猜測,」方鴴毫不意外對方在這裡,只回答道:「但並非空穴來風,至少現有的線索的指向告訴我們,托拉戈托斯的嫌疑非常大。」

  「我仔細想一想,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忽略了這一點,」他繼續說道:「托拉戈托斯是芬里斯的主人,也是對此地影響最大的存在,它庇護此地的歷史甚至幾乎與王國的存在相當,它的力量對芬里斯的滲透早已到了方方面面。」

  「而作為本地的選召者,聽雨者公會的一舉一動不可能瞞得過這頭老龍,永生者對他們的接觸,怎麼會在托拉戈托斯的視野之外?這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本身就是它授意的。」

  「而聽雨者的高層對於永生者死心塌地,甚至從現實世界之中離奇消失,這樣的事情,很難讓人相信背後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他們會如此做。」

  「這個靠山在芬里斯除了托拉戈托斯,還有誰?」

  「而且據我所知,托拉戈托斯在人類世界有幾個經典的形象,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一個是一個中年的人類商人胖子,但也有幾個不那麼廣為人知的——比如它在奧述帝國使用過的一個形象。」

  「那是……」蘇菲遲疑了一下。

  「渡鴉。」她父親主動幫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方鴴微微一怔,沒料到銀色維斯蘭的官員居然連這也知道,心想不愧是大公會的高層。

  他默默回想起自己在孤橋上那驚鴻一瞥,當時自己在愛麗絲身邊,從人群之中看到的那對腥紅的目光——那種深入骨髓的冷意,絕非是普普通通一隻烏鴉可以帶來的。

  他停下來看了所有人一眼。

  然後繼續說下去道:「而且還記得之前那隊冒險者對我們說過的話嗎?」

  「那個女人身邊的黑衣人們,說話時帶著難以形容的聲音,」方鴴想了一下,「現在想來,我猜應該是這樣的聲音。」

  他張開嘴,把舌頭抵在上下牙齒之間,然後鼓動聲帶,開口道。

  「噝噝——」

  「噝噝——」

  但他忽然收住了聲音,有些疑惑地向後看去。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停下來,皺著眉頭看向不遠處的黑暗之中。

  「噝噝——」

  「噝噝——」

  方鴴雖然已經住嘴,但幾乎是同樣的聲音,正遠遠地從黑暗之中傳來,並越來越近。而正是這個時候,蘇菲忽然感到腳下微微一震,羅曼的聖殿居然輕輕搖晃了一下。

  她楞了一下才意識到,並不是聖殿搖晃了一下。

  而是整個芬里斯島都搖晃了一下。
x24685 發表於 2018-8-11 20:43
第二百二十章 祭祀場 IV

  黑暗中傳來的噝噝聲與方鴴模仿出的那種聲音截然不同。

  那聲音更高亢,也更尖細,緊接著黑暗中出現了一頭蜥蜴人,在火把明暗不定的火光邊緣站定,手持長矛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他們,它身材纖細,渾身覆滿細密的黑色鱗片,並不是塔-赫斯的戰蜥人。

  「夜蜥族。」方鴴提醒了眾人一聲,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這些不速之客,看來他和蘇菲之前猜得不錯,傑弗利特紅衣隊果然讓他們的盟友先行一步,進入了十二層。

  問題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與夜蜥人是否也是托拉戈托斯的爪牙呢?

  方鴴回憶起之前種種細節,還有紅衣隊與聽雨者之間的互動,以及在山之宮殿它們率眾離開的那個場景,心中隱隱感到那個答案竟是否定的。

  但這並不代表著這些夜蜥人會放他們一馬,黑暗中這些冷血種的數量越來越多,並隱隱有將眾人包圍之勢。方鴴見狀後退一小步,並將希爾薇德護在身後,對其他人說道:「準備戰鬥!」

  騎士們聞言集合在一起,舉起盾牌構成一個半月形的陣型,將遠程與施法職業護在後面。但夜蜥人並沒有立刻進攻,而是在遊俠射程範圍之外遠遠圍著他們,冷眼旁觀,方鴴見這些冷血種奇特的舉動,心中微微一動,下達命令道:「我們且戰且退,到廣場另一邊去。」

  而他們一動,夜蜥人中一頭貼著金屬面甲的戰士長冷眼看著這一幕,忽然引頸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黑暗之中的夜蜥人聞風而動,紛紛向這個方向發起了衝鋒。

  「它們真按捺不住攻過來了!」點墨染青竹喊了一聲。

  「因為找到我們的很可能只是它們的一小隊人馬,應當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坐不住給它們提前下達了指令,我猜它們之前是在等待後援,因為這些夜蜥人和我們一樣不熟悉這下面的環境,它們不分散開來找到我們的機會不大。」

  方鴴這才與其他人解釋道。

  眾人皆點點頭,這個解釋也算合情合理。

  「在哪裡呢?在那裡呢?」帕克則在人後面大喊。

  銀色維斯蘭領頭的騎士聽了,回頭吩咐另一個騎士把帕帕拉爾人背起來,放到肩頭上。「天那,我看到了——!」帕克大約還是頭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不由驚喜地叫了一聲。

  不過眾騎士一來是看在方鴴面子之上,二來是看他作為一個弩手也確實合格,而遠程職業往往也需要更良好的視野。

  帕克『坐得高』看得遠,抬起頭來,忽然怪叫一聲:「眾聖在上,小心,那些傢伙從上面過來了!」

  原來夜蜥人並沒有從正面發起進攻,它們動作矯健,衝鋒路線也主要沿廣場兩邊的古代建築屋頂之上前進——帕帕拉爾人驚叫的是,這樣一來對方就能輕易繞過前面的防線,直接向他們後排發起攻擊。

  方鴴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各大公會對空都有自己一套,銀色維斯蘭也有飛馬騎士,但在這個地方顯然是一個例外。

  他找了一下腦海中也沒什麼適合的戰術,只能靈機一動,死馬當成活馬醫地命令隊伍之中的唯一一個元素使,用火球術把左右兩邊的建築先炸塌。

  這個笨辦法聽起來簡直低效無比,只是眾人出於盲從沒有反對,但沒想到居然起了奇效——建築在一束金焰之中坍塌,而倒塌的廢墟當然無法阻止夜蜥人前進,只是明亮的火光卻讓它們不得不停下來——作為地底生物,夜蜥人極度畏光,而且高溫也擾亂了它們的熱敏器官,讓它們在煙霧之中團團轉。

  同時行動受阻的夜蜥人暴露在火光之下,也成為了遊俠們的第一打擊對象,一輪箭雨下去,至少有十多頭夜蜥人中箭從上面落下來。那蜥人戰士長見狀不好,才又發出噝噝的聲音,讓剩下的夜蜥人離開屋頂。

  於是戰場又重新回到地面之上。

  與此同時,芬里斯的地表世界——

  商業與旅者之神的聖殿輕輕搖晃了一下後,便停了下來,彷彿之前一切只是幻覺。

  「地震了?」蘇菲跟著地面晃了一下,扶住一旁的聖壇才站穩——通訊也在那一刻中斷,從地下傳來的影像,與蘇長風的身影在同時消失。

  她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同時站起來回身看去,才發現大廳之中已是一片狼藉,許多人都在之前的晃動之中跌倒在地上,而剩下那些與她一樣站穩的人,此時正用驚訝的神色,抬頭看著她的身後。

  自己身後有什麼?

  蘇菲微微一愣,才想起來那裡是旅者與商業之神、大道與財富的庇護者羅曼女士的聖像,可發生了什麼嗎?她不由疑惑地回頭看去,然後一下才瞪大眼睛,在那裡——女神手中代表著神力公正的象徵,號稱從不改變的公正天平居然在之前的搖晃之中微微傾斜了。

  神之徵兆。

  蘇菲呆立當場,她完全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親眼見證神諭的誕生。

  這、這是怎麼了……?

  而來自於綠龍山脈之中的震波,正猶如一道陰影,顫慄地掠過整個芬里斯島。

  沿山脈的支系向南,臨近海灣的丘陵地帶,星羅棋布林立於此的農莊之中,農莊的主人——莊園主們正驚愕地看到自己的酒架稀里嘩啦地搖晃起來,然後酒桶滾落一地。

  同時櫥櫃之中與桌上的玻璃器皿也紛紛起舞,猶如飛散的蝴蝶一般落向地面,摔個粉身碎骨。

  但震動並未就此平息——

  事實上它反而變得更加劇烈了,然後在一聲長長的嗚咽聲中,地平線上一座巨大的風車終於不堪重負,支離破碎,緩緩倒塌下去,一片煙塵飛揚。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皆發出一聲尖叫,發了狂似地跑出自己的屋子。

  而這樣的場景此時此刻並不罕見。

  從芬里斯島的上空向下俯瞰,更可以看到一條長長的裂口正沿著峽灣一帶向著雲層港延伸,它所經過的無人地區陸層斷裂,峭壁蜂起,彷彿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從地表之下緩緩升起。

  雲層港市內。

  警示的鐘聲早已響起。

  市民們紛紛從自己家中跑出來,不明就裡地看向城市的中央——那裡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尖塔,是他們守護者的城堡,往往雲層港遇上什麼不得了的災難的時候,那頭巨龍的身影就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但他們已經多久沒遇上過真正的麻煩了?

  事實上自從周圍的海盜們被教訓過幾次之後,便也不再敢靠近芬里斯——即使是他們途經此地,往往也會遠遠繞開這座港口。因此芬里斯的人們很難不為這一點感到驕傲,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偉大的守護者。

  雲層港才能成為一片樂土。

  但這一次,他們卻沒再看到那頭傳奇綠龍的影子。

  地面開始微微震顫了起來,這是地震了?但空島之上很少地震,當地人記憶之中已經多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地震,他們不清楚,那大約是好幾代人之前的光景,只有一些老人們或許還有依稀的印象。

  人們站立不穩,紛紛愕然地看向鐘聲傳來的方向。

  他們的市政廳。

  那裡通常只是一個象徵意義的存在,象徵著考林—伊休里安王權的高大的建築內並沒幾個工作人員,通常只剩下幾個老弱病殘。

  但此刻,那些老弱病殘的『頭兒』——一位頭髮鬍鬚皆盡花白,瞎了一隻眼,瘸了一條腿的老人,正用木質的義肢支撐著自己站得筆直,猶如一支挺直的標槍——站在市政廳的尖塔之上,用盡全身力氣拉響了警鐘。

  在平日裡,他是人們所戲稱的『光桿司令』,『多此一舉』的官長,人見人厭的稅務官大人,考林—伊休里安王國委任於此的最高長官——除了雲層港那位至高無上的『執政官』大人之外。

  很少有人知道老人的過去。

  但那位來自於米萊拉聖殿的大主教卻明白,老人曾是拜恩之戰眾多無名英雄之中的一位,至少在離開戰場之前,他是王國的騎士。

  那場戰爭並未給他留下太多回憶。

  唯一的記憶或許是一個在戰場上長眠的兒子,而失去的一條腿與一隻眼睛,大約是戰爭賦予他英雄的勛章。對方得到的唯一報酬,大約是這個十三年來從沒變動過的位置,並沒什麼油水的芬里斯的稅務官。

  很多人以為老人渾渾噩噩,但真正渾濁的只有他瞎掉的那隻眼睛,像是一隻黯淡的蠟球,但另一隻眼睛內,此刻卻蘊含著明亮且堅定的光芒。

  「還有多少時間?」老人回頭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大主教抬頭看著老人——其實市政廳的警鐘有一整魔導機構可以通過機械驅動,但因為年久失修,也沒人在意,早已不敷使用,否則也不用拖到這個時候。

  他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大人,封印有鬆動的跡象,米萊拉大人剛才降下神之徵兆,讓我們所有人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芬里斯島……」主教猶豫了一下:「恐怕已經保不住了,我猜托拉戈托斯大人已經失敗了。」

  「那就召集上港口內所有的船,儘可能地帶市民們離開,」老人嘆了一口氣:「優先保住婦女和孩子,那些年輕人們——就告訴他們實情吧。」

  「沒用的,」主教苦笑了一聲:「除了托拉戈托斯大人,他們誰也不信任,我們哪有那個號召力?把消息公開,只怕會激怒這些人,他們只會質疑我們——人們皆戲稱雲層港只有一位守護者,他們連米萊拉大人也不信任了。」

  老人從梯子上爬了下來,答道:「別擔心,我會親自留下來,讓他們看到我們不會離開,去問問小夥子們,有多少人願意和我一起。」

  他用渾濁的義眼看了主教一眼:「這是為了保護家人,我相信他們的決定不會讓人失望的。」

  「騎士先生,您……」主教有些意外。

  「多少年沒聽到這個稱謂了,」老人面露回憶之色:「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向先王陛下請求,來這個地方當這個稅務官嗎?」

  主教搖搖頭,要是知道,他才奇怪呢?鬼才願意到這個地方來當這個稅務官,老人戰功卓歐,無論如何當時也不應該是被發配到這個地方來。

  「很少人知道,我是在這里長大的,」老人緩緩答道:「我在戰場上失去了一切,所以少時此地的記憶就是我所剩下的唯一珍寶了。」

  「去吧,」他拍了拍主教的肩膀:「船隊交給你們了,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我已經沒什麼好失去了。」

  主教完全怔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著老人緩緩向前走去,並抬起雙手,讓自己的僕人為自己披上稅務官的長袍——在他的記憶中,對方自從就任的那一天之後,就再沒穿上過這一身衣物。

  而老人緩緩扣上領子上的銀扣。

  從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老先生,也不是有名無實的『官長大人』,他將是王國的稅務官,是僅次於此地那位守護者的第二執政長官。

  而托拉戈托斯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那麼這裡,只有他可以擔負起這個責任。

  震波已經傳遍了整座城市。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之中,城市中央那座高聳入雲的尖塔忽然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

  然後,整個兒從中央斷裂開來,坍塌而下,墜入下方的廣場之上,一片建築倒塌,塵雲升起幾十米高。人們還面面相覷,彷彿還不敢相信,那是他們守護者的『城堡』啊,怎麼會支離破碎?

  守護者大人呢?

  而地震的餘波並不顧及人們的想法,它緩緩向前,正透過大陸傳向外海,接下來讓居住在港口區內的市民與水手們看到了這樣一幕奇觀——

  雲層在後退。

  一層層向後湧去,有那麼一瞬間,彷彿芬里斯島四周的雲海消失了。

  空海下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猶如一張張開的巨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那下面升起。

  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人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淵海!」

  直面淵海,那是傳說之中最大的噩兆之一,往往象徵著一座浮空大陸漫長的壽命走到了盡頭,接踵而至的,將是毀滅與絕望。

  一如埃索林的殞落。

  人們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紛紛驚恐地倒捲而上,離開港口,彷彿那裡潛伏著一頭恐怖的海怪,要離得越遠越好……

  ……

  商業女神的聖殿之內,片刻之後,通訊才重新恢復。

  蘇菲身邊重新出現了圖像有些扭曲的地下的景象,而在她身後,蘇長風的影像在閃爍幾下之後,也回復正常。不過後者的神色有些嚴肅,開口問道:「蘇菲,你那邊怎麼了?」

  「不太清楚,」蘇菲搖搖頭:「好像發生了地震。」

  她口中這麼回答,但目光仍舊不離女神的聖像——神之徵兆,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心中明白,事情肯定遠沒那麼簡單。神之徵兆的降下,這一百年來也才發生了幾回?

  「剛才我收到了來自你們公會的短信,」蘇長風說道:「他們已經聯繫不上芬里斯島的分部了,雲層港那邊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托我轉告你——如果可以的話,立刻中止任務離開芬里斯。」

  「中止任務?」蘇菲楞了一下:「這怎麼可能,大家還在下面,我怎麼讓他們離開?」

  「但你們公會的指令是,優先保存你自己。」

  「爸,」蘇菲叫了一聲:「你別開玩笑了,你把你女兒當什麼了!?」

  蘇長風搖了搖頭:「這可不是我的意見,是你們公會的命令。」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通訊水晶,忽然面色一變,開口道:「內務消息,我只能重複一次——芬里斯島有變,所有駐在成員在十二小時之內離島,不得延誤。」

  蘇菲楞了一下,她當然明白所謂的駐在成員十二小時離島是什麼意思——那是軍方的人,十二小時之內就要離島,這基本上可以說是戰爭動員的水平了,最嚴重的狀態也不過如此。

  「究竟怎麼了?」她忍不住問道。

  「你的某個烏鴉嘴天才言中了,」蘇長風面色嚴肅地答道:「雖然迄今為止我們還沒觀察到過任何一位神祇復甦,因此不清楚會波及多廣的範圍,但從目前的徵兆來看,恐怕不容樂觀——」

  「什麼叫我的烏鴉嘴天才?」蘇菲沒好氣地答道,她回頭看了看地下的景象,又搖了搖頭:「但大家都在下面,我是不會離開的,何況十二小時,我想還可以堅持一下。」

  蘇長風看了她一眼,問道:「那你想好了嗎?」

  蘇菲點點頭。

  蘇長風聽了這個回答,並未生氣,反而欣賞地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他這才抬起手來,在自己的通訊水晶上點了一下,一道虛影從上面投射下來出現在蘇菲身邊。

  那是一道全息投影。

  裡面是一個有些文質彬彬,給人第一眼印象就是涵養極好的男人,對方看了蘇菲一眼,然後向後者點了點頭道:「蘇菲小姐對嗎,選召者ID編號076032115H,你好,我叫廖天華,共和國駐星門港大使,你也可以叫我廖大使——現在我向你請求,請把芬里斯島地下的視訊信號移交給星門港應急指揮中心。」

  「這也是總指揮部的命令。」蘇長風笑得像隻老狐狸,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應急指揮中心?」蘇菲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老爹,再看了看廖大使——她當然認得對方,其實是中國駐紮星門港的最高長官,基本上也是中國賽區選召者的直接負責人,可以說沒幾個中國賽區的選召者不認識他的。

  她小聲問了自己老爹一句:「等等,你……你不會又偷偷把我們之前說的那些東西上報上去了?」

  「怎麼叫偷偷?」蘇長風搖搖頭:「無論是聽雨者的高層事件,還是托拉戈托斯可能的背叛,以及血之盟誓的人與邪教徒之間的關係,都是大事,我怎麼可能自己藏著掖著?這是違反紀律的。」

  廖大使也微微一笑:「蘇菲小姐,你別怪蘇大校,他也是職責所在,而且當下情況緊急,我們更需要當機立斷。」

  蘇菲輕輕哼了一聲,她雖然和自己老爹沒大沒小,可不好意思在其他人面前留下蠻不講理的印象,只點點頭道:「好吧,不過你們必須保證我的人安全,別時候又亂追究責任,聖約山的事情我都還記得呢。」

  「那是超競技聯盟搞出來的事情,關我們什麼事?」蘇長風當即反駁了一句。

  廖大使咳嗽一聲,打斷對方的話:「那我們現在開始視訊對接吧,蘇菲小姐知道怎麼打開這個系統嗎?」

  蘇菲點點頭,這她當然明白,一邊打開接口,同意授權,一邊把地下的影像傳輸過去。

  不過很快,那邊就傳來蘇長風有些誇張的聲音:「哈哈,這小子的指揮水平真是個棒槌,不過運氣倒是不錯,居然讓他歪打正著,把這些蜥蜴人給攔住了。」

  「爸!」

  蘇菲橫眉毛豎眼睛地瞪著自己的老爹,下面的場面她當然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老實說是有的蠢萌蠢萌的,一般人會那麼拿火球術去炸建築物麼?不過她也清楚戰場指揮其實並非方鴴的長項,不過自己老爹當著廖大使的面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還指望著能幫方鴴進入軍方的路子呢,只有那樣,對方才能有底氣面對傑弗利特紅衣隊。

  也不知怎麼的,蘇菲總覺得自己應當幫那個大男孩這個忙。

  蘇長風擺擺手,心說你介紹的這個天才的指揮水平也就這樣了,廖大使也是懂行的人,不用自己說也看得出來,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不過他回想起對方之前的那一番分析,心中卻感到有些意思。

  在艾塔黎亞,可不僅僅是戰鬥天賦、指揮天賦出眾的人被各大勢力看中,而分析能力出眾選召者,在大公會之中一樣也十分搶手,而這類人才甚至比前兩者更加罕見。

  他心中的小心思早就已經動開了。

  但正是這個時候,兩人卻聽到廖大使輕輕地咦了一聲。

  後者正有些意外地看著地下場景中央的那個人。

  視線回到地下——

  方鴴對於芬里斯地表的劇變絲毫不知情,他只知道兩發火球術過去效果奇好,正想再給對方兩發試試,但一來廣場上空曠不如屋頂上那麼好預判對方的行徑路線,二來銀色維斯蘭也向來不是以魔導士與元素使為主的隊伍,隊伍之中唯一一名元素使在連續施展了好幾次四環法術之後,魔導爐已經過載——畢竟四環法術對於十五級角色來說還算是高級法術。

  但不過還好。

  他們這邊失去了法術優勢,而那邊也失去了地形優勢,正面交鋒,其實正中銀色維斯蘭的下懷——這些騎士在正面戰鬥之中,連Elite的都要退避三舍,何況這些夜蜥人。

  畢竟這些夜蜥人也得遵守這座黑色聖城的法則,等級不能超過十五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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