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265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9 13:08
第一百零八章 鑄造傳奇

  第六扇紅門之後是什麼。

  或許在這一兩代人之間,Loofah大約確也最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但當時冥並沒有問,她也沒回答這一問題,那是因為兩人心中皆有默契。Loofah止步於第七扇紅門之前,這大約是這一兩代人以來最好的一個成績,因為即便是灰之王FOX,也未曾到達這個高度。

  而那之後究竟是什麼?

  自然也少有人能回答。

  冥也從未想過,方鴴會走到這一步。

  事實上他能進入第四百扇紅門之後,便足以讓這位女王驚訝了——因為天賦永遠只是一方面,而後天獲得的知識,才是決定性的因素。在冥眼中,方鴴是一個十分有靈性的少年,可惜的是出身實在太野路子。

  一週時間,還是太少太少了,她忍不住搖了搖頭。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只是這樣的心情,正灰頭土臉從第六扇紅門之中出來的方鴴,顯然無法理解——因為在此之前,他也從未知曉過關於千門之廳的一切,自然也不知道前人在這裡留下的足跡為何。

  他唯一瞭解的,是Ragnarok那個折戟於二百三十扇門的參與者,但後者顯然已經無法作為此刻他的參照物了。千門之廳的第六關充斥著各種匪夷所思的計算考驗,他從最後一扇紅門出來之後,只覺得頭都大了一圈。

  這裡的計算力考驗,與外面流行的遊戲有很大的不同。它居然要求煉金術士反解算出對方的計算力對於靈活構裝的控制,以達到預測對方靈活構裝運動軌跡的目的。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方鴴依靠著對於多重並行與餘量兩個技巧的深入掌握,以及強悍無比的計算力,竟然還真算出來了。只是離開第六扇紅門之後,他才放鬆下來仔細想想——其實煉金術士之間發條妖精的『捉迷藏』遊戲,又何嘗不是一種計算力的解算與反解算?

  這樣的技巧,本來就藏身於戰鬥工匠的日常操作之中,只是這一關,單獨把它拿出來強化訓練了而已。而經歷過這一關之後,方鴴確也感到自己大有收穫。

  至少以後與其他工匠『捉迷藏』的時候,他可以自信吊打所有沒有經歷過這一關考驗的同行。當然同時他也不由想到,若自己沒進入過千門之廳,沒有遇上這樣一次機緣,其結果又會如何?

  毫無疑問,可能對於他未來的選擇不會有太大影響。只是當他將來遇上那些經歷過這一關強化訓練的頂尖工匠,在計算力的解算與反解算上會吃相當大的虧。

  至於其他關卡經驗的差異,更是難以估計。

  想及此,方鴴心中不由有些不安——他原本以為這是奧丁與一眾大神們給他的條件——但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奧丁與一眾大神與他非親非故,又為什麼要給他這樣一個機會?方鴴當然無法把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或許是有芬里斯事件的考量,但芬里斯事件與Ragnarok,與其他公會又有什麼關係?

  他只能想到一個理由而已。

  那就是先行者們的約定——

  上一代的選召者們,正以這樣的方式將賽區的理念傳承下去,讓一個時代的榮光,不至於在自己身後斷絕。

  這樣的感悟。

  讓他心中隱隱有一道熱流涓涓淌過,而那些原本淡化與模糊的印象,這一刻又重新變得明晰起來。一些無法言喻的東西,正如夢幻一般回到他的心靈深處。

  因為先行者們從未離開,他們一直在這裡。

  而這,正是他心目之中的星門時代。

  或許也有陰謀,或許也有利慾熏心,但歸根結底,希望與理想主義者的光芒也仍舊存在於此。

  方鴴輕輕推開下一扇門。

  他愈發認為自己無法辜負這好意,或許人總會有止步的一刻,但那也一定要在他嘗試了一切努力,用盡了一切辦法,確認自己已經無法再向前的那一刻。

  只有如此,他才不會辜負這些人對於他的信任。

  當然,也不會有人告訴他——

  從他推開第四百扇紅門那一刻開始,後面的一切實屬於他想多了。

  不過無論如何,對於方鴴而言剩下也只是繼續前進而已——當他進入第七關的門時,便怔了一下——眼前是一個熟悉的場景,寬闊而明亮的工坊窗戶,柔和的陽光正從外面的街道之上照射進來——橫七豎八的長桌,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與零件。

  一旁的掛櫥內,排列著一行行造好了或者只是完成了一半的靈活構裝,一台鋼鐵傀儡垂著頭,坐落在工坊的角落,上面還搭了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腳手架。

  只是腳手架上空空如也。

  窗外,綠野如茵,陽光透過梧桐巨大的樹葉上,沿著葉脈留下淺黃色的印記——越過潺潺的河水,近處是一條街道。方鴴很熟悉那個地方,街道另一邊有一間旅店,曾經是他住過很長時間的地方。

  那個地方叫做卡普卡。

  這裡此刻的一切,皆與他學徒時所見過的景像一模一樣。

  只是巨大的工坊之中,並無以一個人存在。只有一個單調、刻板與中性的聲音告訴他這一關的挑戰。

  這個挑戰在方鴴看來簡單得有些過分:

  製作一件魔導器。

  這個簡單的開頭,便是第七關的開始。

  ……

  「誰在哪裡?」蕾雅嚴肅地質問道。

  黑暗中正傳來『咔嗒』一聲輕響——但確切的說,還有一陣骨碌骨碌一連串的響動——接下來在這位認真的女士目光注視之下,一隻灰白的骨頭頭顱正從那兒滾了出來。

  那骨頭腦袋卡在地板的縫隙之間,黑漆漆的眼眶中忽然亮起兩團火焰,它張開嘴巴,一張一合地回答道:「啊,抱歉,正是在下,」它倒立著回答道:「嚇了你一跳吧,女士。」

  黑暗中又傳來一陣咔嗒咔嗒的聲音。

  一具披著長袍,但沒有頭顱的骨頭架子歪歪斜斜地走了出來,撿起自己的腦袋,安在脖子上,搖晃了兩下。

  然後它才抬起頭來,看著蕾雅舉起雙手:「別緊張女士,只是這具身體自從上一次之後有點不太牢靠——那位該死的女士,啊,我可不是說你——蕾雅-塞納爾女士,聖言騎士團的大團長閣下,我只是有些討厭貓而已……」

  它抬著自己的下巴,咔咔掰動了一下,才總算將它徹底固定好,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它眼中閃動著令人心悸的火焰,低頭向著蕾雅-塞納爾輕輕鞠了一躬:「我叫唐德,來自於……算了,來自於什麼地方那已經是過去我生前的事情了,我相信你也不太在意。」

  蕾雅認出這是一隻巫妖。

  巫妖有強有弱,但對於她而言也不過如此。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你是什麼人?」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別擔心,女士,」唐德嘴巴一張一合答道:「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只是來找這裡的主人,他剛巧不在,不過我可以在這裡等待一下。」

  它看了看蕾雅對面的位置,問道:「我可以坐在這裡吧?」

  它又問:「我是說,你不會對亡靈生物有什麼不必要誤解吧?我聽說你們聖言騎士團……」

  「坐吧,」蕾雅打斷它:「我和他們不一樣。」

  「那當然,」唐德讚美了一句:「你是聖選者,自然與那些木頭腦袋不同,那我就坐這裡了,別擔心,我經常使用除臭器,這具身體上也沒有什麼腐臭味。」

  這話讓蕾雅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看了這話癆巫妖一眼。它若不提的話,其實她沒想起那些令人噁心的事情。

  不過她還保持著基本的警惕心,看著這具排骨架子,問了一句:「你來找這裡的主人?」

  「我帶來了一些消息,」唐德答道:「以便尋求這裡主人的幫助。」

  「一些消息,與涅瓦德有關嗎?」

  「差不多吧,也不是不能告訴你,蕾雅-塞納爾女士,」唐德答道:「只是有些心懷不軌之徒,試圖襲擊這個地方而已,我聽說他們對一個小傢伙有興趣,但我猜這裡的主人一定不希望這些人在他的地盤上鬧事——」

  蕾雅微微一怔,忽然皺起眉頭。

  她站了起來,問道:「你是誰,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她是站在自己的椅子上——否則站起來恐怕會比坐下更矮一些。

  ……

  一片陰影正從森林的邊緣浮現。

  那是數不清的影子與影影綽綽的暗紅色的光斑,並發出一片咔嚓咔嚓的聲音,歪歪斜斜穿過叢林。

  那彷彿是一支軍隊。

  但並不屬於生者的世界。

  若是有路過的獵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嚇得雙腿發軟——南境上一次有亡靈襲擊時,還是十多年之前。而自從拜恩之戰後,因為對於邪教徒的肅清,與南方同盟的建立——那個時代從都倫到梵里克的整個南方,一個嶄新的秩序皆正在重塑與孕育之中。

  這個秩序帶來了十年的風調雨順,與安寧祥和。

  但這樣的日子,似乎正在遠離。

  年輕的煉金術士有點臉色蒼白地看著如此的亡靈穿行在山林之間——雖然明知它們的目標並非自己,但還是感到有些後怕。信使從他身後走了出來,默默觀察著這個沒什麼膽氣的年輕人——

  他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

  他的臉色比上一次更加蒼白了,臉頰上還留著艾矛堡一戰的傷痕,永生必有其永恆的代價,但更大的傷痕在心中,一想到自己可能遇上的麻煩,他就對當時的一切恨意更加陰鬱。

  在多里芬也是,在艾矛堡也是,近半年來的好運氣似乎到了終結的時刻,連續兩次都遇上莫名其妙的攪局者,連續兩次的失手這已經讓他在那位大人眼中的地位大大降低了。

  「別害怕,」但想歸想,信使還是柔聲安慰那年輕人道:「我們仍是同盟,那些你夢寐以求的力量也觸手可及,現在我們並肩作戰,你不必想太多。」

  「我我當然明白,」那年輕人有點結結巴巴地答道:「可就是有些不習慣而已。」

  信使暗地裡嗤笑一聲。

  他問道:「那麼你確定那些人已經離開了。」

  「當然,我看著奧丁帶著那些人離開的,」那個年輕人說罷,又補充了一句:「應該是這樣。」

  信使皺了皺眉頭,這就是他不喜歡這些聖選者的原因,他們總是這麼不靠譜。

  不過他並未開口責備,只提醒道:「這個任務對於我們來說很重要。」

  「我明白,」那年輕人趕忙說道:「我老師那邊也傳回了消息。」

  「那就好。」

  「可其實我們也不用擔心那些人不是麼,」年輕人問道:「我們有……」

  「謹慎無大錯,」信使答道:「記住這句話,將來你可能會用得上。」

  年輕人這才訥訥地閉上嘴巴。

  只是兩人正在交談之間,前方的枯葉之中忽然升起一團黑色的火苗。

  這一幕奇景讓兩人同時住口,看向那個方向。年輕人還沒反應過來,但信使臉上已經露出凝重的神色——那火焰越深越高,最終竟形成一團仿若人形的形狀。

  黑色的火焰之中,又夾雜著紫色的焰光,那火焰扭曲起來,竟從中發出一個沙啞的聲音:「還沒有到嗎?」

  信使畢恭畢敬地向前一步,低頭道:「我們已經在涅瓦德了,夏盡高塔就在眼前,大人。」

  「很好,」那個沙啞的聲音答道:「別讓我失望——其他的無關緊要,抓住那個少年。」

  「我明白,」信使把頭垂得更低,蒼白的額頭上竟滲出一滴汗來:「凡裡特大人。」

  但前方久久沒有回應。

  過了好一會,那年輕的煉金術士才忍不住提醒他:「那東西已經離開了,信使大人……」

  那東西?

  信使抬起頭來,看了已經燒成一地灰燼的枯葉一眼,再回頭古怪地看了看這個年輕人,搖了搖頭並未回答,只握著自己的死靈法杖向前走去。但走了幾步,才回過頭冷淡地答道:

  「跟上來,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

  ……

  第七關從製作一件魔導器開始。

  只是它的結束,卻有些出乎於方鴴的預料之外。

  那是一個巨大的大廳,大到像是巨人國度的殿堂——高聳的拱柱,根接著一根,密密麻麻矗立於大廳的四周——抬頭看去,大廳上方只有一個深邃的拱頂。

  但那拱頂並不普通,其上環繞著一道道銀軌,上面是金屬打造的星辰。它們沿著軌道緩緩運行,每四十九天,環繞一週,其上記錄的是矮人們的曆法。

  而星羅棋布的星辰——以及穹頂之下,則是一列列高達十數米的書架,正分別立於拱柱之間。它們構成一個環形,圍繞著這大廳的中央。

  在那個地方,正靜靜矗立著一片骨骸的陰影。

  那是一頭龍。

  它曾經威名赫赫,但此刻也不過無聲地沉寂於此。

  它死於五把屠龍劍之中最著名的那一把,矮人英雄瓦裡特手中的聖劍之下,以至於在後來很長的凡人的歷史當中,人們皆認為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頭黑暗巨龍。

  一直到尼可波拉斯的復現。

  人們才逐漸意識到,昔日的敵人可能會再度歸來。

  但至少在這個地方,這座死寂的骸骨身上,還仍舊述說著昔日那些英雄的史詩。

  而當方鴴仰頭看著這一幕場景,則本能地認出了這個地方——這是矮人工匠們的聖地,也是他們在埃爾德隆之下最大的一座大廳——鑄聖廳。

  第七扇紅門的考核便在這裡進行,至於考核的內容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鑄造傳奇。」

  方鴴並不知道,這裡便是Loofah的止步之地,只是當他看到這個題目之時,還是忍不住從內心感到一陣錯愕。

  什麼是鑄造傳奇?

  他曾經還真鑄造出過傳奇,那是一對精美的匕首,刃身之上有若星光鍛造的痕跡;而機緣巧合之下,那對贈送予愛麗莎小姐的匕首,也成為迄今為止他唯一制造出的傳奇魔導器。

  說起來這也足以引以為驕傲了。

  只是這驕傲便到此為止。

  方鴴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第七關的最後一扇門,竟會是這樣一個要求。雖然這一路過來,他經過了大大小小關於工匠製作的考核,也隱約猜到這一關的關底,可能是與製作有關的。

  但鍛造傳奇……

  這個題目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因為迄今為止,他越是深入這個領域,也越是感到自己對於傳奇物品無能為力。因為除了那一次唯一的機緣巧合之後,無論他如何嘗試,都無法再製作出另一件傳奇物品。

  雖然塔塔小姐告訴他,製作傳奇的核心要義是靈感,但他也有傳奇靈感,可就是不知如何使用。

  他並非沒有嘗試過。

  只是進行了各種嘗試,但皆先後以失敗告終。

  但這一關——

  那中性刻板的聲音告訴他只能成功,否則便止步於此。

  「我有多少時間?」方鴴忍不住詢問。

  他以為不會得到回答。

  而聲音卻告訴他:「你有的是時間。」

  「或者直到你認輸為止——」

  方鴴聞言,微微抿了一下嘴巴,意識到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挑戰。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31 04:12
第一百零九章 孤王之傲

  門後世界的第七十三個日落。

  窗外是垂暮的最後一絲餘光,金色的斜陽,正映在運河邊的街道上。

  而赤紅的雲霞之下,窗外卡普卡的臨夜並未有令方鴴感到熟悉的嘈雜與喧嘩——固然點點星光落於這座城市之中,街邊的每一間商舖內皆亮起澄澄的燈火,但街道之上冷清如故。

  正猶如這間大廳之內——

  每一件東西皆在它應在的地方,高大的鐵傀儡、各色教具,巨大的金相爐似乎才有人操作過,內里正亮著金紅的光芒。而窗外臨夜之後,頭頂之上的水晶吊燈也如時放射光華,讓大廳忽然之間亮若白晝。

  可空空如也的大廳,除了方鴴一個人坐在一地的零件與工具的中央,再無旁人。後者抬起頭看著這一幕,才想起自己仍舊在門後的世界——這裡並非卡普卡,而是千門之廳。

  方鴴揉了揉有些發緊的額頭,這才放下手邊的工具。他長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是為了吐盡心中的抑鬱,然後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邊,靜靜看著外面潺潺的河水。

  在那裡暗色的環境之下,波光之中仍映出一絲赤紅的餘暉,但赤紅已漸漸隱入一抹幽深的藍紫色之中。

  然後便是點點的燈火。

  這樣的景象,他已經看了一個月有餘,縱未厭煩,但也有些過於單調。

  而方鴴也沒想到,那個提示會一語成讖——自己彷彿有無盡的時間,但卻永遠也跨不過這一關。他過頭看著大廳中散落一地的零件,當每一天的零時來臨的那一刻——這裡的一切皆會恢復原狀。

  但無盡的材料,也無法讓他鍛造出想像之中的作品。

  從魔導器的最高品質『A級』更進一步,看來似乎只有一步之遙,但卻咫尺天涯。

  一個月的時光——按二十四小時計,也有半個月之久,他每天從一睜開眼睛,便把所有的時光皆耗在這個地方,一直到精疲力盡為止。但他用盡了一切辦法,從普通到傳奇的這一步,卻始終猶如天塹。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高自己對於每一個節點的掌控,反覆提高精度,但一切終歸有一個極限。當他到了止步不前的那一刻,而無論是作品還是傳奇的靈感,皆無動於衷。

  精度的提高已經有十三天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隱有後退的跡象——

  人的耐心終歸是有限度的,這些天他明顯感到自己心浮氣躁了許多,只是那個明顯的瓶頸仍舊橫亙於面前,並沒有動一動的意願。

  他把僅存的一點經驗也投入了進去,可對於技藝的提高杯水車薪。方鴴到了這一刻才有些後悔,要是之前在其他幾關把經驗省一點,說不定眼下就剛剛好了。

  當然,這也不過一廂情願的臆測而已,只是他止不住這麼想。一旦進入困境,人就忍不住會對之前的每一個決定感到後悔,這並不可笑,因為這是一種生物總結教訓的過程。

  無論對與錯。

  小小的妖精小姐安靜坐在一旁。

  方鴴經歷的每一個日夜,每一次焦慮,她皆感同身受。只是少女心中的安靜與淡然,同樣也影響著方鴴,讓自己的騎士不至於失去冷靜。

  她看著方鴴從窗邊走回來,低著頭在大廳之中踱步,知道他已用盡了一切辦法,只是她欲言又止,想了一下,似乎還未到開口的時候。只是正是此刻,大廳之中響起一個聲音:

  「你遇上了麻煩。」

  「何不嘗試一下別的方法?」

  當妖精小姐聽到這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適時隱去身形。

  方鴴微微一怔,回過頭去,正看到大廳一側打開了一扇門——那門像是憑空出現在那個地方——守塔人一身白色的長袍出現在門後,正緩緩走出,轉頭看著他。

  那銀色的眸子中,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讓這位守塔人感到意外。

  只有一片古井無波的平靜。

  「守塔人先生。」

  方鴴也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對方,他撓了撓頭——對方讓他嘗試一下別的方法,可什麼方法他沒嘗試過呢?不過好在守塔人也並不計較這一點,只開口道:「忘了之前的事情了麼?」

  「之前的事情?」

  「我曾經給過你提示。」

  「提示?」

  方鴴一怔,心中閃過一道電光,他忽然之間記起來,自己還有一個獎勵可以使用。

  只是他在通過二、三、四、五這四扇紅門之後,並未得到相關提示,因此才一度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不過方鴴看向守塔人,眼下這時候,無論是構裝領主、至高之選、不朽騎士與掌控者,又能幫得上他什麼忙呢?

  它們皆與煉金術士的本職沒有什麼關係。

  而彷彿直到此刻,人們才會想起——戰鬥工匠其實只是煉金術士的一個分支,而非本職。煉金術士這一職業因何而誕生,在久而之久之的歷史當中,人們似乎往往忘記了這一點。

  它首先是工匠。

  然後才是戰士。

  而戰士,並不是它的目的。

  方鴴在一瞬間便回想起了,那天他第一次遇上這位守塔人與奧丁對話之時,對方對自己說過的那兩句話:

  『嚮往他的人有很多,但真正達到的又有多少?』

  『戰鬥工匠,未必是一條正確的路,人們總是記得榮光,從而忘記一些本質的東西——』

  何為工匠的本質?大煉金術士艾德或許正是為人們指出了這樣一條道路,他本身是雙元素適應閃耀於一個時代的頂尖天才,在其前路之上原本有許許多多條道路可以選擇——

  無論是成為龍騎士。

  還是戰鬥工匠。

  皆可以留下爍古耀今的名聲。

  但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這條道路為努美林精靈之後的凡人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這條道路一如方鴴名義上的導師——海恩-帆姆所作的選擇,但說來巧合,後者也正是這位大煉金術士的學生。彷彿從某種意義之上,方鴴從兩人身上,接過了這一延續至今的傳承。

  他忽然之間便明白了過來,自己應當怎麼做。

  他打開自己的系統,果然發現,在通過第六關的考驗之後,除了原本的工匠基礎技能與以太理論之外,他的另一系技能也亮了起來,那是煉金術的本職技能。

  煉金術與創造,以及一系列鍛造、木工與材料金相學、博物辨識技能。

  方鴴抬頭看去。

  守塔人安靜地對他點了點頭。

  強化這些與戰鬥工匠毫無關係的基礎技能,能否提升他的戰鬥力?方鴴並不清楚,但他只知道,這或許才能幫助他度過這一難關。而這正是他眼下,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

  他只想了一下,才下定決心,點了下去。

  技能的強化,與之前便無什麼不同,也沒什麼驚天動地的動靜,那只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改變。

  方鴴只看著自己的每一個與鍛造、創作相關的技能基礎等級提升一級之後,除了數字的變化,其他似乎並未有什麼想當然的差異。只是他抿了抿嘴唇,從地上重新拿起一件材料,沉甸甸地托在手中。

  而那一瞬間,一絲莫名的感應從他心中升起。

  那彷彿是乾裂的思想的土壤,正迎來了一絲甘露,潺潺的靈感的源泉,從內心深處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湧現了出來,在黑暗中發出叮鈴而悅耳的聲音。方鴴自然聽到了那個聲音——自然而然地,他心中產生了一個想法。

  他手中是一塊寒鐵。

  這是一種孤傲的金屬。

  它有桀驁不馴的以太導性,同時精魂屬性也讓它難容於其他合金之內。

  甚至連妖精,也厭惡這類金屬——因為它是精類之敵,而除此之外,它似乎並無太大作用。

  所以是包括矮人工匠,也很少會用這類金屬鍛造武器與盔甲,只除了一些深黯地下的匠人,在對抗那裡的精怪之時才,會考慮從礦物之中提煉出這樣的金屬。

  而寒鐵會在黑暗之中幽幽發光,因此很早的歷史之中人們便將之稱為光之礦脈。

  只是與同樣誕生於光之礦脈之中的秘銀不同——

  與之伴生的寒鐵永遠是這位王者的一道影子,它似乎注定寓意著王者的孤獨。

  方鴴心中忽然之間升起一個感動。

  那是冥冥之中,他的目光穿過了想像力的侷限,彷彿看到了一道寒風凜冽的海岸線——曲折的海岸線在嚴寒之中蔓延,那些月白的尖岩,在覆霜之下見證著寶杖海岸每一個難熬的冬日。

  而那將是一個漫長的寒冰覆蓋的季節,為他的臣眾所背叛的君王——在孤月之下,與渡鴉同行。

  寒風掠起這位君主破舊的斗篷,其手中的長劍正閃爍著粼粼的蒼白之火,而生者的國度已容不下這位孤王的意志,當其鐵蹄所過之處——彷彿伴隨著黑森林的蔓延,只餘下長鳴的號角。

  在方鴴思緒之中嗚嗚迴蕩。

  寒冷如冰的金屬在他手中,正在緩緩改變著形狀。

  五道光流正在繁星一般的結構點之間穿行。這並非是多重並行的極限,只是方鴴閉上眼睛,正心無旁騖,手中的光芒近乎於可見,在那寒鐵之上,留下五道隱隱的光紋。

  閃爍著淡淡的、銀色的光華。

  守塔人看到這一幕,才抬起頭來,看了方鴴一眼。

  五重並行。

  光流實質化。

  此刻他看到的不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傳奇工匠的起點。

  守塔人知道那個名為『奧丁』的人說話從不打折扣,只是一般人眼中的天才,並代表著他會欣賞。守塔人注視著漫長的時間,見證過許許多多天才的誕生,但他明白,戰鬥並非是工匠的全部意義。

  守塔人偶爾會回憶。

  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不由想起自己答應過的那個最初的承諾。

  只是漫長的時光之後,他終於才等來了第二個人。

  不過現在還遠遠不夠,守塔人默默看著方鴴,其實從對方進入千門之廳的第一關起,便引起了他的注意。守塔人見過許許多多的工匠,但只有一類人,會在第一關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堅若磐石的基礎,應證著他們對於煉金術本質的瞭解。

  事實證明,這少年也並未讓他失望。能讓守塔人出言提醒,並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許許多多途經此地的天才,只不過在他心中留下淡淡的一瞥而已,短暫的印象之後。

  便也消失得無影無形。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少年當時只猶豫了片刻,才採納了他的意見。他原本以為那只是單純,但後來發現,似乎並非如此。

  這個與那個人同名的少年,似乎身上還有更多的秘密。而且守塔人總感到,對方的一些行為,隱隱讓他有些熟悉的氣息——那是銀之塔的行事方式,可真正的銀之塔早已遁世。

  安洛瑟忽然停止了自己的思考。

  因為他看到不遠處的方鴴睜開了眼睛。

  第一遍精煉結束。

  方鴴輕輕出了一口氣,看著手中華光閃爍的寒鐵,其外形已隱隱形成了一個外殼的雛形——那顯然是煉金術士的核心工具,操控手套的外形。但它畢竟是寒鐵,遠比一般的金屬更加鋒利。

  這使得手套的雛形便已顯得寒氣森森,鋒銳畢露。

  它像是一隻龍的爪子,黑沉沉,陰森森。

  但方鴴看到的不是外形,而是內在。在哪裡瀚若蒼穹的點點繁星之中,每一顆星辰此刻皆大方光華,數不清的結構點之中,猶如無數新星正在綻放。

  那是一個充滿了光的宇宙。

  雖感覺上只是片刻,但於無聲間兩個小時已經靜靜逝去。

  距離這一天的零點,還有四個小時。

  方鴴只休息了片刻,然後又開始第二輪精煉,來自於伊休里安學派魔導基礎理論的精修技能。第二次精修比第一次更長,用時兩個半小時,但方鴴感覺不到一絲疲憊,反而精神奕奕。

  他知道自己幾乎已經接近於成功過,他放下手套外殼,開始編織內囊,他用了一種罕見的動物纖維,一種生活於雲海之上的水母的絨毛,與一些秘銀絲。

  好在這裡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材料,不需要讓他再把帕克的秘銀面具給拆了。

  只片刻,準備工作也告一段落。

  然後是內部法陣的刻印,水晶的選取,索盤與魔導引擎裝置,各類保證穩定的插件——最後才是散熱系統。但這些部件也一一大功告成的時候。

  方鴴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一刻鐘,但已遠遠足夠。

  他只閉眼片刻,才然開始最後的組裝,長久以來紮實的基本功,提供給他這一刻超越常人的速度與精度,以至於每一個動作,在守塔人眼中皆宛若藝術。

  安洛瑟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是煉金術士與工匠應具有的品質。

  而非外面世人所追求的那些浮華的表面。

  最後一分鐘。

  卡普卡的寒夜,長街之上,子夜的鐘聲便要響起。

  但在那之前方鴴已經完成了最受一個步驟。他正以近乎於神聖的態度,小心翼翼將一枚月長石推入手套下方的滑軌之中,並聽到『咔』一聲輕響傳來。

  而這一聲輕響,便見證了傳奇的誕生——

  一如方鴴之前為愛麗莎姐妹所制作的那對匕首,這一次系統仍未給他命名傳奇的機會。

  而當那個傳奇的感應,隨著他的最後一步工作而悄然從腦海之中流逝之時,虛無縹緲的靈感同時也化為了真實——並在他手中實現。他手上黑沉沉、外表鋒利的手套,則獲得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

  孤王之傲(魔導器,裝備等級,S+)

  基本屬性:112-127

  格擋值:+470

  插件附加:閃避感應,克敵機先

  特殊:魔力排斥

  重量:0.4kg

  接口/輸出佔用:操控手套共用

  『孤高之君,毋須余從——』

  需求等級:17級戰鬥工匠或相關職業

  大廳中竟一時有些安靜,落針而可聞。

  而方鴴近乎於肅穆地後退一步,才雙手舉起這手套,將之輕輕放在大廳中央的長桌之上。

  這是君王之意,而傳奇的創作猶如一件折射完美的藝術品,它似乎本不應當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只是仍借助於那些最頂尖的工匠之手,呈現於世人面前。

  它的屬性,彷彿已無關緊要,正如其上所銘刻的文字所描述:『孤高之君,毋須余從——』雖仍只是S+級,但與他贈送與愛麗莎姐妹的曙光相比,顯然不在一個層面之上。

  『曙光』更像是新生的初啼,而『孤王』則是成熟的穩重。

  當方鴴將之輕輕放下

  而正是此刻,寒夜的鐘聲長鳴,大廳中也一聲輕響,不遠處紅門應聲而開,後面則是淡淡的白色光華——那是通向永恆之庭的道路。

  而方鴴抬起頭,只看著窗外的夜色沉沉的卡普卡。

  他一時間心中竟無喜無悲。

  他知道,自己終於跨過了這一關。

  而舉世之劍,遲暮的行刑人Loofah之後,才終於有了第一個通過第七關考驗的煉金術士誕生——方鴴舉步前行,正推開第七百零八扇木門。

  他並沒想太多,因為第八關已在眼前。

  只是在他身後,在此刻萬籟俱寂的艾塔黎亞,人們似乎還沒想好,應該給予這位新晉的煉金術士一個什麼樣的名號。

  只有守塔人只安靜地看著他離開,然後默默走了上去。

  ……
x24685 發表於 2019-1-1 00:58
第一百一十章 十個月

  當方鴴邁步向前,身後鑄聖廳與卡普卡的幻影,皆分崩離析,紛紛破碎。

  只是他才推門而出,便看到前方白光微微一閃,那副他親手打造的寒鐵鋼爪——孤王之傲再一次浮現在其面前。這傳奇的手套正通體幽暗,表面佈滿了鋒銳無比的倒鱗,它此刻懸浮在虛空之中,則遠比之前在燈火之下更加令人寒意叢生。

  方鴴不由微微一怔。

  他原本以為自己帶不走這東西,但現在看來,這似乎正是通過第七扇紅門之後的獎勵。這倒是意外之喜,方鴴忍不住一揚眉尖——孤王之傲的靈感雖來自於自己,但用在其上的價值不菲的材料卻來自於門後的世界——若要他自己去籌備,也不知要幾時才湊得齊。

  他走上前去,取下手套。

  孤王之傲本由他親手打造,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件傳奇魔導器。

  方鴴將手插入手套之內,手掌與五指與手套內側的水晶相合,寒鐵手套的每一片鱗片收攏回來,覆上他的小臂,一種奇特感應便回應回來——彷彿一陣凜冽寒風,那位古君之王再一次與他錯身而過。

  而他抬起頭來,看向四周,但四周似乎並未有什麼不同。

  因為那並非真實,而是傳奇裝備的意志,只是當帶上手套的那一刻,方鴴立刻感到以太魔力正從自己身邊排斥與遠離。而他抬起頭來,同時舉手輕輕一握,黑沉沉的龍之利爪,正在他手中微微收攏。

  而同一刻——

  一圈看不到的漣漪,正從以太的世界之中蕩漾開來。

  這正是孤王之傲的主要屬性之一,魔力排斥。

  它正像是一位古老而孤高的君王,或如同寒鐵桀驁不馴的魔力屬性,排斥一切他人施加的正面與負面魔力效果——只要它不是永久與半永久持續,則無法施加於其佩戴者之上。

  除非效果來自於其自身內在。

  而並不是每一件傳奇裝備,皆具有傳奇屬性,正如方鴴送給愛麗莎的曙光,也只是屬性華麗一些而已。

  但傳奇屬性,則一定與傳奇靈感有關。當孤寂的靈感,與其設計者的思路相合之時,這一屬性便自然而然浮現於這副手套之上。

  因此孤王之傲的魔力排斥,其實並非是方鴴有意為之。

  而是孤高之君,本當如此。

  方鴴看著這手套上的屬性,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帶上這手套,自己還真成了孤家寡人一個——因為魔力排斥規定,佩戴之人無法再從他人身上獲取任何增益BUFF——這正仿若一如孤王之傲的描述:

  『孤高之君,毋須余從——』

  只是強大的負面效果,也帶來強大的收益,因為魔力排斥免疫的不僅僅是正面效果,同時也有負面效果,在他這個等級來說,幾乎等同於免疫一切控制。

  也當然,孤王之傲畢竟只是一副十七級的傳奇手套,方鴴十分清楚其排斥能力肯定是有極限的——但不會是二十級,也不會是三十級,甚至有可能是三十五級之上。

  不過無論是三十五級還是四十級,這手套也足以讓他在第一世界在大多數情況之下自保,而毋須擔憂他人的暗算。只要不再遇上奧丁他們那樣的大佬,基本上可以橫著走。

  同時魔力排斥,還具有一個固定詞綴,即百分之五十機率無視護盾。

  這是所有這類裝備的共有屬性,所以這副寒鐵打造的手套,同時也是巫師們的殺手。方鴴完全可以對魔導士、元素使與博物學者,甚至是煉金術士的同行這樣說——我這一拳下去,你可能會死。

  何況孤王之傲本身攻擊不低,達到了這一等級魔導器應有的白字攻擊水準線,比他原本的操控手套高了幾倍還不止。

  這畢竟是傳奇裝備。

  然後才是閃避感應與克敵機先。

  這就是方鴴自己選擇的技能組合了——前者是一個被動能力,它會讓使用者在被動閃避之時,大幅度降低閃避值與平衡值的消耗,因此也可以說是變相增加了閃避能力。

  他選擇這一技能,主要是為了配合自己的『眾星之語』能力與艦務官小姐送他的銀懷錶使用。

  畢竟這兩者皆是與閃避有關的能力與裝備。

  而克敵機先,則是一個強化命中的能力。它主動開啟之下大約有六秒鐘持續時間,持續時間之內,會提供類似於劍士『讀劍』的能力,從而達到先敵而至的效果。

  這也是方鴴在與奧丁交手之後,最羨慕的幾個小技巧之一。

  不過『讀劍』是劍士的高級技能,而他不太可能在劍士一職上投入那麼多技能與經驗,因此『克敵機先』其實只是一個權衡之下的廉價替代品而已——它持續的時間更短,效果更弱。

  而獲取的代價,相應也當然更低。

  這兩個技能插件組,皆是相當實用的技能插件,只是在構裝領主身上並不常見,反而在至高者那一路線之中出現得更多。不過方鴴現在反正已經越學越雜,在雜而不精的道路之上越走越遠,所以也就不再在意這些小細節了。

  這兩個技能插件組是由他自己所選擇,因此心中還算有底。倒是孤王之傲上那個四百七十點格擋值,則完全是靠運氣撞臉撞出來的,大約是某個設計構型或者這材料起了效果。

  不過四百七十點格擋值,相對於加固手套來說,也是相當高的屬性了。在同等級的對手的攻擊之下,擋下一兩擊是完全足夠的,再加上冥女王送他的『銀火』手套提供的一些格擋值,方鴴現在完全可以說自己不再是脆如一張紙了。

  雖然他自制的魔導爐仍舊沒什麼護盾屬性,但前有格擋,後有閃避,也可以說是雙修黨了。

  放在同等級普通的至高者之間,這個屬性也完全說得過去。

  方鴴仔細檢查了一番這副傳奇手套,然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再收起換下來的『魔力萬向儀』,只是並沒有將之隨手丟棄的打算——這畢竟是洛羽送他的手套,這手套陪他從多里芬、芬里斯島一路走來,經歷過數不清的險境,而今雖已不敷使用,但至少有紀念意義。

  然後方鴴才抬起頭來——理論上來說,穿過面前那扇微微散發著螢光的大門之後,後面應當是通往永恆庭院的路。在這個世界之中的兩個月來,他已經不知道走過這條路多少次,自認為早已熟悉這個地方。

  但這一次,他穿過光門之後,卻發現自己並未來到想像之中的休憩之所。

  門後一片空空如也。

  只是這裡的空,並不如同先前空曠的大廳一樣,也非是一座空寂的廣場,而是一望無垠白茫茫的世界。

  方鴴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只見上下四方皆無邊際,白色的地平線一直延伸至視野的盡頭。而除此之外,門後則什麼也沒有,甚至連那個刻板、中性的提示音也沒再一次響起來。

  房間之中只有一個人,是等在前面的守塔人。

  安洛瑟一個人站在這白色曠野的中央。

  方鴴微微一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記得原先對方還跟在自己後面的,怎麼忽然之間到了前面去?但回頭看去,散發著螢光的門早已在身後漸漸彌合,最終消弭於無形。

  身後自然也是同樣的景色,一望無際的白色原野。

  方鴴這才回過頭去,不過門後的世界無論看到怎樣的景象,倒也不足以令他感到驚訝。他只是心想這裡難道就是第八關?但這個地方考驗的,又會是什麼?

  從基礎到戰鬥工匠的四大分支,從妖精使到計算力的考驗,再到魔導器的製作,煉金術士的本質,他實在想不出,第八關之後又會是什麼東西?

  只是方鴴等了好一陣子,除了守塔人安靜地站在那個地方、與他一樣看著這個白茫茫的空間之外。

  再無任何提示——

  而方鴴看了看四周,這才終於忍不住開口:

  「守塔人先生,這是?」

  「這裡原本應當是千門之廳的最後一關。」

  「原本?」

  「因為神器之心受到了損傷,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神器之心?」

  「正如你所見,千門之廳是一件神器的效果,」守塔人靜靜地看著這個地方,開口道:「它就在這裡,你所見的一切皆是它的一部分,那正是努美林精靈的傑作之一,是他們探索時間與空間奧秘的所得——」

  對於這個回答,方鴴並不意外。

  他抬起頭看著這個廣闊的空間——其實遠在千門之廳外面時,他心中便已隱有猜測。時間與空間,那是神的領域,而除了神祇之外,也只有神器才能造成這樣的效果。

  「我猜,」方鴴答道:「它也不止有這裡的一處吧?」

  他早想問這個問題,千門之廳肯定不只有考林—伊休里安才有,它對於煉金術士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各國肯定會為了搶奪一個進入的名額而爭得都破血流。

  雖然在國內賽區,能進入這個門扉之後的煉金術士並不多,一年也未必能找得出一個合適的。但放眼世界範圍,那就不一定了,歐洲與美洲賽區,皆是傳統豪強。

  尤其是戰鬥工匠這一職業,在歐美賽區尤為流行,灰之王FOX的登頂,也絕非偶然。

  但他從未聽說過有關於爭奪千門之廳進入權限的相關比賽,與公會之間的鬥爭,那只能說明,關於這裡的爭奪並沒有想像之中那麼激烈。

  而守塔人聽了他的問題,只輕輕點了點頭。「這件時間與空間的神器,連通了這個世界上各處的試煉之塔……冬至之塔在奧述,秋暮之塔在羅塔奧,春曉之塔在巨樹之丘,而這裡,則是夏盡高塔。」

  他看向方鴴:「每一座塔,皆有一個守塔人,而我,則是此地守塔人。」

  方鴴看著這片白茫茫的原野,沉默了好一陣子。

  然後他才問:「所以這個試煉到此結束了嗎,守塔人先生?」

  千門之廳只有八百多扇門這個事實,並沒讓方鴴太過奇怪。正如奧丁對他說過的話,千門不過只是一個虛數,至於那後面究竟有多少扇門,其實誰也並不清楚。

  不過方鴴到了這裡,大約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創造了一個記錄——他並不知道Loofah與其他人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但倘若有前人來過這裡,奧叮噹時的答案或許不會那麼模棱兩可,而是會給他一個確切的回答。

  千門之廳的終點便在於此。

  方鴴心中一時間還有些可惜。

  雖然他在這個門後的世界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從第三關開始,幾乎每一關都會讓他停留更久——除了妖精使那一關的考驗由塔塔小姐代過較為特殊之外,這個規律幾乎從未打破過。

  到了上一關,他更是一卡就是兩個月,雖然只是這個世界的兩個月,但外面的時間,想必也不會趨於停止——總歸也應當是好幾週過去了。

  方鴴隱約估算了一下,加上在之前六扇門消耗的時間,差不多外面也應當是一個月過去了。他想奧丁等一眾大佬,總不至於在涅瓦德等他一個月之久,再怎麼有閒的選召者,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在某個地方浪費一個月時光。

  何況還是這些頂尖的選召者們。

  方鴴心想這些大神可能早在幾週之前就離開了。

  既然如此,他反正也不急著離開,而且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方,總歸想要看一看後面的風景。雖然方鴴知道這最後一關可能會很難,甚至自己也有可能無法通過——但無論是選召者還是煉金術士,終歸是要攀登更高的山峰的。

  否則豈不是在前人的背影之下原地踏步?

  縱使他知道自己還只是一個新人,經驗與掌握的知識要談更進一步還遠遠不夠,但總也要嘗試一下,才能知道這其中的差距。

  巨大的落差可能會讓一些人感到畏懼、甚至裹足不前,但對於方鴴來說,那或許只會成為他前進的目標與動力。

  但安洛瑟聽了他的話,回過頭來用銀色的眸子安靜地注視著他。

  「你想放棄了?」

  「那倒沒有,可是……」

  安洛瑟平靜地打斷他:「你走到這個地方,也算是通過了千門之廳的考驗,因為至於最後一關,連我也沒能親眼見證過,那畢竟只是存在於傳說之中的產物。」

  「但你經過上一關,」他繼續說下去:「見證了煉金術的本質之後,難道不會對此感到好奇麼?」

  「好奇?」

  方鴴微微一怔。

  他心中的確有那樣的感覺。

  當他鑄造出『孤王之傲』那一刻,心中忽然之間產生了一種明悟——這才是煉金術士所追求的道路——一條創造者之路。

  他們創造的並非是無中生有的東西,而是在手中鍛造出屬於這個時代的文明之光,艾塔黎亞在一代代煉金術士的推動之下,才有了今天的道路。但究竟什麼是創造:

  是他手中的傳奇魔導器?

  還是艾德與海恩-帆姆改造一個時代的魔導爐與各色水晶。

  煉金術士們所追求的真理又究竟為何?

  這些命題對於他這樣一個異世界來客來說,或許太遙遠了一些,不過在鍛造出『孤王之傲』的那一剎那,他確確實實是感到了一種滿載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甚至於遠勝於他在戰鬥工匠上一步步的提升。

  戰鬥工匠或許可以讓選召者榮耀一時。

  但煉金術士們留下的造物,卻會讓它在數百年之後還能為人們所銘記。

  安洛瑟並不知道方鴴心中所想——但他其實也沒打算知道,只完全轉過身來,又問:「你還創作過其他的傳奇作品?」

  方鴴點了點頭,若曙光也算的話。

  「我猜那一次你並沒有使用傳奇靈感。」安洛瑟答道。

  方鴴微微一怔。對啊,他幫愛麗莎製作匕首時,的確沒用過什麼傳奇靈感——甚至那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傳奇靈感為何物。安洛瑟看他神情,便已知曉答案,又追問:

  「那麼你還有別的傳奇靈感麼?」

  方鴴再點頭。

  他的確還有一個靈感,來自於那屠龍劍的碎片之上。

  「那你當時為什麼選擇了這樣一個靈感,」安洛瑟微微一笑——方鴴看得一怔,這大約是他唯一一次見這個精靈露出笑容,且無論是英俊還是美貌,皆足以讓人看得出神,「讓我猜一下,」他說:「並不是一時興起,對麼?」

  方鴴完全愣住了,他不明白對方是怎麼猜到的。

  事實也是如此,他之所以選擇了孤寂這個靈感,並不是隨性而為。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從另一個靈感之中得不到任何回應。

  「靈感也是分等級的,」安洛瑟這才答道:「其實在努美林時代,這是工匠們的基礎知識,如何運用與獲得靈感。但後來這個知識逐漸失去了傳承,你知道為什麼嗎?」

  方鴴搖頭。

  他怎麼會知道,塔塔小姐也沒告訴過他。

  而安洛瑟這才舉起手來,在方鴴注視之下,一片銀白色的金屬出現在其手中。那是秘銀,方鴴一眼就認出來——而在艾塔黎亞,煉金術士並無法無中生有,也無法點石成金,所以這秘銀只可能是被傳送過來的。

  他在這門後的世界,已經見多了這類似的把戲,因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守塔人要給他看的,顯然不是這個。只見安洛瑟也沒什麼多餘的動作,甚至沒閉上眼睛與他們這些聖選者一樣沉入工匠的系統之中,那秘銀便飛快地在他手中變幻形狀。

  最後變成了一把從外表看普普通通的長劍。

  那長劍看起來不過是外面鐵匠鋪之中所常見的量產大路貨,只要支付幾十個裡塞爾,你就能從艾塔黎亞任何一地的鐵匠鋪之中見到、並帶走這樣一把劍。

  甚至連它的名字,都是再平平無奇不過的兩個字:長劍。

  在方鴴的認知之中,這就是白板武器,比比皆是,隨處可見。可讓他目瞪口呆的是,是長劍那兩個字後面的一個括號,括號中的內容是:

  魔導器,裝備等級,S+

  方鴴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因為在這個世界,能有這樣一行描述的,只有可能是一種東西——傳奇造物。但傳奇造物怎麼可能簡簡單單就叫做『長劍』,沒有任何特殊的名字?

  而且這劍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根本算不上是傳奇。倒是與他的『曙光』有異曲同工之妙,要說這劍有什麼地方夠得上傳奇,大約就是它的紙面屬性絕對是傳奇級的水平。

  無論是攻擊,附加的屬性數值,還是技能插件的等級。

  可是——

  方鴴還未震驚完畢,便看到那長劍繼續在守塔人手中變化,它一會變成一把戰斧,一會變成一把匕首,在變幻了兩三次之後,才因為結構點的損壞,而徹底化為一片飛灰。

  安洛瑟覆過手掌,讓這些銀色的灰塵從他手心中紛紛揚揚落下。

  而方鴴在一旁早已石化。

  因為那長劍每一次變化,無論是變成戰斧也好,變成匕首也好,每一次它皆有一個固定的屬性——那就是它仍舊是傳奇武器。

  但方鴴可以確定的是,傳奇靈感絕不可能這麼反覆用在同一件裝備之上,並且把它反覆從一件傳奇裝備,鍛造成另一件傳奇裝備。這不僅僅是工匠熟練度的問題,而與這個世界的基礎法則有關。

  簡單來說,就是不允許。

  安洛瑟這才抬起頭來,問他:「是不是很奇怪?」

  方鴴點頭如搗蒜。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安洛瑟答道:「這正是那個久遠的流派之所以失傳的原因,因為努美林的工匠們,發現傳奇鍛造其實並不一定需要傳奇靈感。所以尋找傳奇靈感,也就成為了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

  這話讓方鴴大吃一驚,毋須傳奇靈感就鑄造傳奇裝備。

  這怎麼與他的認知有些相悖呢?

  但安洛瑟無動於衷,只問:「很奇怪?」

  方鴴再點頭。

  守塔人搖了搖頭:「我之前問你,在製造第一件傳奇造物時,是不是並未使用傳奇靈感,你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我的麼?」

  方鴴愣住了。

  雖然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情,但他從來沒有從這個方面去考慮這件事,為什麼工匠會在第一次鑄造傳奇物品時,可以不消耗傳奇靈感?安洛瑟見他沉思的樣子,便知道他已領悟其中的關竅,於是開口道:

  「你不能理解,其實很正常。因為真正理解的人,其實也並不多,我只是給你舉一個例子,但你要真正做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方鴴下意識問道。

  「因為你等級太低了。」安洛瑟淡淡地開口道。

  方鴴一陣無語。

  他設想過各種各樣的回答,但也沒想到這個答案會是如此真實——是啊,還有什麼比等級太低了更有說服力呢?不過好在他還不算太笨,聽出這位守塔人的言外之意,對方當然不會與他無的放矢。

  果然,安洛瑟繼續說了下去:「所以說,你認為你對於工匠這一職業已經瞭解得夠多了?」他搖了搖頭:「其實遠非如此,你才剛剛開了一個頭而已。」

  他抬頭看著這片白色的原野,答道:「所以你來到這個地方,其實只是來到了一個起點而已。」

  然後守塔人才低下頭,看向方鴴並問道:「所以現在我問你,你想不想進一步瞭解煉金術士這一職業的本質?」

  方鴴早以為對方的描述所吸引,忍不住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好,」安洛瑟這才頷首道:「雖然無人知曉這千門之廳的最後一關考驗是什麼,但你既然到了這個地方,那麼至少有資格接受我的考驗了。」

  他停了一下,才說道:「不過我的考驗,與千門之廳的考驗有些不同,與其說是考驗,不如說是傳授你努美林時代的一些相關的知識——這些知識可能未必適合你,但不管適合不適合,我都只會給你一次機會。」

  方鴴不由怔住了。

  他沒想到通過千門之廳的考核之後,還有這樣一份大禮。

  在星門之後,要從那些原住民的奇人異士手上學習知識,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從安洛瑟之前展示的出能力來看,對方在煉金術士一途,那絕對是不知道高到什麼地方去了。

  對方之前隨手鍛造傳奇之物的那一幕,直到現在還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震撼。

  他忍不住脫口問道:「守塔人先生,你真的打算傳授我你的煉金術?」

  「你要學習我的煉金術?」安洛瑟搖了搖頭:「可惜當然不是,因為沒有人可以學習他人的煉金術,而你與我之間更是如此。凡人可以學習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麼?巫師可以學習巨龍的魔法麼?」

  他再搖頭:「他們做不到,因為不同的人,對於以太,對於煉金術皆有不同的認知。而凡人與精靈,與巨龍之間更是天差地別,巨龍與努美林精靈能做到的事情,凡人幾乎一定無法做到。所以舉其一生,一個人可以學習與完善的,總歸只能是自己的煉金術而已,明白了麼?」

  方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可既然凡人無法學習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守塔人先生又打算怎麼講努美林時代的煉金術傳授給我呢?」

  「那是你的事情,」安洛瑟答道:「何況我傳授給你的,其實並非是知識與心得,而是技巧。」

  「技巧?」

  「是的,」前者點點頭:「我會傳授你十個技巧,它們皆來自於努美林精靈的時代,每一個技巧傳授時間為期一個月,但只要你失敗一次,傳授即到此為止。」

  「等一下。」

  方鴴忽然有點意識不對。

  每個技巧需要傳授一個月,一共十個技巧。

  那麼問題來了,他究竟要在這裡待上多久?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 03:57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禁忌與難題

  安洛瑟看出方鴴的擔憂,說道:「不必擔心,這裡內外的時間流速並不一致,你若擔心大陸聯賽的日期,大可不必。」

  方鴴聽到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但馬上意識到是奧丁告訴過對方這件事,心下也便釋然。只是看起來這門後的世界時間的流逝比他估算的還要緩慢一些,如此說來,他在之前幾關的停留豈不是沒用多少時間?

  只是也不知道,Loofah通過千門之廳的考驗又用了多久?方鴴想到這一點,忽然意識到或許慢一些也好,至少不引人注目,他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升級很快,但也不過才十七級要到十八級的樣子,還遠沒到可以在第一世界無懼潛在危險的程度。

  想及此,他便定下心來,問道:「那麼安洛瑟先生,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安洛瑟看了他一眼,問:「你不需要休息?」

  方鴴搖了搖頭。

  「那好,」安洛瑟也不強求:「其實我要傳授你的技巧與知識,今天在大陸上也並非沒有傳承,只是今日人們將之稱之為古代煉金術——抑或禁忌煉金術——後者是因為這些知識與傳承來自於『淵海長卷』的記載之上,而早年間人們認為『淵海長卷』為黑暗眾聖的聖典,所以也把上面記載的知識與傳承稱之為禁忌之術。」

  方鴴聽了這段描述,不由楞了一下。

  關於淵海長卷是拜龍教的聖書的事情,他也瞭解過一些始末,那長卷被發掘於淵海之下,因此才如此得名。而它今天存於現世的大部分皆是殘片,上面零零碎碎記錄了第二禍星的降臨,還有諸多索林之災中關於黑暗巨龍的描述,因此才被當世之人認為是一本黑暗典籍。

  但不管是不是,方鴴聽了這番話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開什麼玩笑,聖約山事件引起的風波至今還未平息,那幾個違反七號禁令的選手的下場如何,人所共知。那場風波最終導致了好幾個公會解散,僅僅是之後的餘波便已重創了國內的兩大選召者聯盟——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

  同時其它還是國內王朝由盛轉衰的起點。

  聖約山事件在國內賽區引起的震動之大,可以說時至今日國內賽區的矛盾皆是由其時所埋下,而至今尚未能解決。以至於年前第二次聖約山的風波,仍可以說也是第一次聖約山事件的延續。

  這件事甚至還與他產生了聯繫,方鴴不由下意識想起了彌雅。

  雖然這件事的導火索——即那幾個違反七號禁令的選手,事後證明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可僅僅是子虛烏有的污衊,便引起如此大的反應,而他還要學習真正的淵海長卷之上的知識?

  那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要把牢底坐穿?

  而且他還不是什麼『小角色』,現在可以說無數雙眼睛正在尋找他的下落。而那邊超競技聯盟與弗洛爾之裔,恐怕巴不得找一個藉口來懲治他,他還在這裡學習這些禁忌煉金術。

  這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

  方鴴大搖其頭。

  他本來滿心興奮,以為自己又觸發了一個什麼隱藏任務與獎勵,結果安洛瑟一番話,便猶如一盆冰水迎頭澆下,澆滅了他心中那一點點小小的慶幸。只是方鴴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還只是一個開頭而已。

  只見安洛瑟看了他一眼,說道:「事實上你的多重並行,便也是其上記錄的知識。」

  「啊?」

  方鴴頓時陷入呆滯之中。

  他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安、安洛瑟先生,你說多重並行來自於淵海長卷之上?」

  安洛瑟點點頭:「確切的說,只是入門的技巧而已。」

  但方鴴才不關心是不是入門的技巧,他一時間只覺得汗如雨下。你說他一個偷渡者,怎麼就又與七號禁令扯上關係了呢?更關鍵的是,他忽然想起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在大陸聯賽之上,用過多重並行的技巧。

  方鴴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到在地。他原本還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在偷偷摸摸發育一段時間,說不定就可以想辦法解決掉偷渡者這個身份,再從軍方那裡謀取一個正式的身份。

  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早就玩了一次大的,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禁術。方鴴一時絕倒,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冷靜下來——只是一想到自己的這波騷操作,他就忍不住一頭黑線。

  好在他至少還有一些樂觀主義的精神,苦中作樂地自嘲了一下:「方鴴啊方鴴,你可真是太優秀了……」

  只是安洛瑟在一旁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才問道:「真不需要休息一下,我看你狀態不太好。」

  方鴴有點無力地搖了搖頭,只問道:「安洛瑟先生,淵海長卷真是拜龍教的聖典?」

  「我對淵海長卷並無研究,」安洛瑟答道:「我是一個煉金術士,而非學者,那些知識與技巧雖然是來自於淵海長卷之上,但瞭解它們並不一定需要閱讀過淵海長卷。我說過,我要傳授你的技巧與知識,今天在大陸上也並非沒有傳承——」

  方鴴一怔,這才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趕忙追問:「安洛瑟先生,你是說這些知識與傳承其實與淵海長卷並無關係。」

  「它們唯一的關係,便是記載在淵海長卷之上。」

  「我是說,」方鴴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這些知識與傳承真的是禁忌之術嗎?」

  安洛瑟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何為禁忌?」

  方鴴楞了一下。

  但守塔人已經搖了搖頭:「知識沒有立場,只取決於其使用者。」他像是洞悉方鴴內心,又說道:「不過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有些東西總會給人帶來一定困擾,至於要不要學習這些知識,你可以自行決定。」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只是時間不會等你——」

  方鴴猶豫了一下,但安洛瑟的話點醒了他——知識沒有立場,只取決於自己。再說他已經在大陸聯賽上使用過多重並行,此刻再遮遮掩掩,豈非自欺欺人?

  他自我審視,意識到自己害怕的只是誤解,而非知識本身。但因為害怕誤解,就放棄求知,這顯然不是他的一貫風格。因此方鴴只考慮了片刻,便作出決定。

  方鴴搖了搖頭道:「安洛瑟先生,不必考慮了,我已經決定了。」

  安洛瑟有點意外地看著他:「考慮好了?」

  方鴴點了點頭。

  守塔人這才露出欣賞的目光來。內心不疑,這正是頂尖煉金術士必須具備的品質,而這一點說來容易,但真正要做到何其困難?當然,僅僅只是能看清自己的內心,也有可能是少年的單純所至,至於未來會如何,也無人知曉。

  不過至少現在有就夠了,至於未來——他也總能看到。因為凡人的未來,在他看來不過須臾而已。

  於是安洛瑟也輕輕頷首,道:「那好,既你已學會多重並行,那我們的第一課便從你的多重並行開始……」

  守塔人這才娓娓講述下去:「……古代煉金術在今天的凡人看來過於艱深,因此今天在這一領域有所深入的人不過鳳毛麟角,而且大部分人掌握的既不全面也不繫統。今人更熱衷於研究餘量技巧,但殊不知這不過是捨本逐末,其實多重並行才是努美林煉金術士的核心。」

  方鴴聽到這裡不由微微一怔。

  原來餘量技巧竟也是努美林精靈留下的傳承,那它是不是也來自於淵海長卷之上?但在他的認知之中,似乎許多人都在研究餘量這一領域,包括不少知名的原住民工匠。

  比如他名義上的導師,南方同盟的上任會長,煉金術士安德。

  而人們似乎並不避諱這門知識,還是說古代煉金術與禁忌煉金術並不等同?方鴴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看了看正在緩緩陳述古代煉金術歷史的守塔人,一時間也不好意思開口打斷對方。

  同時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他的餘量技巧、多重並行,其實皆是來自於一個人手上,即那個名為Shana的神秘ID。而他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應當是也在研究古代煉金術,不過對方究竟來自於什麼組織,為什麼要把包含這些技巧的訓練軟件傳遞給他?

  方鴴當然沒想過,對方一開始的意圖只是單純哄他上當而已。

  而安洛瑟也繼續說下去:「多重並行,是努美林煉金術的入門技巧,同時也是門檻。無法掌握這一技巧的凡人,注定無法使用努美林的煉金術。」他看向方鴴:「但要使用多重並行,對於凡人來說需要滿足兩個先決條件——」

  「兩個先決條件?」方鴴怔了一下,他學習多重並行的時候可沒考慮那麼多,只是單純地摸索,然後自然而然便掌握了這門技巧。

  「第一,足夠強大的計算能力,」安洛瑟答道:「這很好理解,當代煉金術是經由大煉金術士艾德簡化之後的煉金術,並且進一步簡化才是煉金術的未來,它會讓越來越多原本不適合成為煉金術士的人,也走上這條道路。」

  他停了一下,又道:「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相對於當代的煉金術來說,可以說是一種歷史的倒退。不過它本來就塵封於那段歷史之下,不合時宜也不足為奇——而多重並行作為古代煉金術士的入門,對於今天的凡人來說其實是化簡為繁的開始。」

  「只是化簡為繁並不意味著退步,歷史的倒退也並不意味著一定不適用,古代煉金術依舊強大,只是它並不適合於凡人使用而已。對於努美林精靈來說,他們的煉金術其實並不繁雜,只是對於你們來說,要適應重新化簡為繁這個過程,則需要強大的計算力支持。」

  「這並非人人皆可以作到的。」

  方鴴聽了點點頭,這很好理解。作為魔法種族與煉金術的開創者,除了大煉金術士艾德改良的那一部分之外,努美林精靈留下的大部分傳承對於凡人來說都太過艱深,他們認為簡單的東西,對於凡人來說可能則過於複雜。

  同樣是構裝體的控制,努美林精靈可以對巨構裝體這種無比複雜的結構如臂使指,而凡人依樣畫葫蘆路,很快便走入末路。最終小型化的構裝興起,才重新塑造了凡人時代的戰鬥工匠。

  但巨構裝體厲害不厲害?在凡人手上真說不上厲害,笨拙而且低效,但在努美林精靈手上,那是埃索林之戰中的主力戰爭機械。那可是有神祇參與的末日之戰,能在這樣的戰爭之中嶄露頭角,便足以說明巨構裝體並非一無是處。

  安洛瑟看他理解,便繼續說下去:「第二是,模擬法術的能力。」

  「模擬法術的能力?」

  「即你們所謂的系統,」安洛瑟答道:「努美林精靈可以通過魔力的視野來觀察以太網路與物質的結構,但凡人作不到這一點,所以他們發明了魔力熔爐來替代。但魔力熔爐其實只是一種妥協,它並不真正適用於古代煉金術,但據我觀察,你們聖選者似乎有一種可以替代魔力視野的能力——讓你們能夠直接察覺到以太網路與物質的結構。」

  方鴴再點頭。

  的確,即便不是龍騎士系統,而是普通的選召者系統,也是自帶工匠系統的。只不過他們的工匠系統規模較小,並不能完全替代魔力熔爐的工效,在涉及一些複雜且巨型的結構時,他們還是要用上魔力熔爐的。

  說到這裡,安洛瑟才話鋒一轉道:「聖選者幾乎皆具備後者的條件,但具有第一點能力的人,少之又少。何況但凡計算力稍強的聖選者,皆轉入了戰鬥工匠這一行列,少有人願意在煉金術士的基礎上下功夫。」

  守塔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在這裡等了許多年,只有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完全具備這兩者條件,而且同時還繼續保持在工匠之路上發展的人。」

  第二個?方鴴不由好奇,第一個又是誰。

  但他提出這個問題,並沒有得到安洛瑟的回答。

  安洛瑟只是看向他,說道:「不過你也不必沾沾自喜,你的多重並行還差得遠,這正是我給你的第一個考核,等你把多重並行練到十二重並行的時候,再來找我學習第二個技能。」

  守塔人又略略一停:「為期一個月,過時不候。」

  但方鴴聽了,忍不住撓了撓頭。他之前是表現出五重並行,但其實並不表示他只會五重並行——他在芬里斯島上就具有五重並行的能力,而那之後又升了不少級,計算力提升之後,多重並行的能力只會進一步提升。

  他用五重並行,只是因為五重並行他最熟悉,而且十拿九穩罷了。

  因此他聽了安洛瑟的話,忍不住問道:「要是我沒用一個月做到了,考核可以提前嗎?」

  安洛瑟第一次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打算提前到什麼時候?」

  「現在?」

  「現在?」

  方鴴乾脆拔出佩劍來——這佩劍是煉金術士自保用的,但其實在近身的情況之下也沒什麼作用,用來自裁說不定還方便一點。因此他也不心痛,直接十二道流光從手中溢出,延伸向劍上。

  雖然整個過程有些磕磕巴巴的,但至少沒出什麼大錯——只片刻,便把那把劍化為了一堆廢鐵。他只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多重並行能力,因此一開始並沒考慮好要把劍鍛造成什麼樣子,因此自然只能報廢。

  但這也夠了。

  安洛瑟用銀色的眸子看著這個怪胎,沉默了好一陣才問道:「這是你自己練習的,在沒有任何基礎知識的情況下?」

  方鴴想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守塔人直接閉上嘴巴,只點了點頭:「好吧,現在我們直接從第二個技能開始。」

  而接下來門後的世界的半年,大約是方鴴最痛並快樂的時光。

  他只用了前三個月,便已掌握了安洛瑟傳授給他的五門技能——或者說四門,因為多重並行本來就在他的技能列表之上。

  這四門技能與多重並行一樣,基本皆是努美林精靈們煉金術的基礎。而與當代煉金術的基礎一樣,它們其實也包括單陣、材料、魔力與字符。

  不過在學習這些知識的過程當中,方鴴意識到努美林精靈時代的煉金術,與當代煉金術最大的不同,是精靈們似乎永遠在追求速度。

  包括多重並行在內,精靈們似乎始終在尋求一種短時間內快速造物的能力,這讓方鴴不由下意識想起了守塔人在給他表演鍛造傳奇裝備的那一幕。

  當時似乎也是如此,那塊秘銀材料只是轉瞬之間便在對方手上形成完整的魔導器,並且每一次改換形態,皆只用了不超過數秒鐘。

  當代煉金術士相當追求場地與環境,因為大部分製作都需要在安靜的環境下,耗時費力的完成。包括刻陣的過程在內,有可能耗費數天到數月不等。

  像他之前製作孤王之傲,許多其實是用的現成的材料與構件,但即便如此也花了五六個小時才完成。但對於努美精靈們來說,他們其實很少使用現成的組件與材料。

  精靈們似乎習慣於就地取材,瞬間刻陣、組成構件、然後合裝成完整的魔導器。

  這種瞬間成陣的能力,讓他們的煉金術士擁有了一種近似於戰鬥工匠的能力,也就是說,在努美林精靈的時代,戰鬥工匠很有可能與煉金術士其實是不分家的。

  當方鴴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得有一種發現了新大陸的感覺。他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安洛瑟之前會那麼說,當代煉金術的發展不論,但戰鬥工匠與努美林精靈的時代相比,似乎的確走上了一條歧路。

  如果一個戰鬥工匠真的徹底放棄煉金術的道路,那麼他還能稱得上是工匠麼?

  只是方鴴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一點,真正的苦難便降臨了。

  那大約是他開始一門名為『元素篩選』的技能之後,這門技能在安洛瑟的描述當中,是努美林精靈就地取材的核心能力。

  不過感應元素,對於方鴴來說無疑是一個大問題。

  他發現自己感應不到元素,對於這門技能的理解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
x24685 發表於 2019-1-3 00:45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中斷

  自守塔人上一次離開,已經過去了近兩週。

  確切的說,方鴴已獨自一人在這白色的原野之上呆了一百四十個小時,五十三分又十七秒——他正輕輕合上懷錶的蓋子,抬起頭來看了看這一望無際的世界,並幽幽嘆了一口氣。

  或者也可以說是兩個人:他與塔塔小姐。

  而門後世界每個月中的第一天,守塔人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探查他學習的進度。只是通常來說,並不需要那麼久,因為方鴴總是可以提前完成任務。

  在第一個月時,他先學習的是努美林精靈的刻陣之術,當時他不過只用了十天便完成任務——當然,這與他在多重並行上的卓越造詣有關。

  努美林時代的精靈煉金術士並不需要專門的工具,而是以魔力注入魔導器之上使之直接形成法紋,這便是他們的刻痕之法。

  原本,這是沒有法術能力的凡人永遠無法達成的任務。但在古早的年代,先代凡人的煉金術士試圖用模仿的方法來學習這一技藝。他們的思路是以陣刻痕——先以煉金法陣模擬精靈們的法術,然後再用法術在魔導器上刻痕。

  只是這無疑是事倍功半的事情,因為精靈們針對不同的法陣一共有一千六百種刻痕手法,即便最常用的,也有超過四百種。即便把模擬這些法術的煉金陣先拆解成單字,再臨時組合,而凡人煉金術士們至少也要準備一百四十四個單字——這還不包括重複的。

  最早凡人的煉金術士們用預先準備好的水晶來儲存這些單字,需要使用的時候把水晶插入魔導爐之內,然後激活不同的水晶之中的單字與符文,使之構成法陣,再模擬法術。

  然後再用法術來在魔導器上刻痕。

  這樣做唯一的好處是可以憑空成陣,而對於工具與場地幾乎沒有任何要求。但繁雜之處在於,每個煉金術士都要攜帶大量的法陣水晶——不僅僅是在模擬法術時遇到了重複的單字需要多準備幾枚,同時還要預防水晶魔力耗盡的情況。

  而更令人頭痛的是,這還涉及到了煉金術士在組陣之時,一旦不夠冷靜,就有可能拿錯與拿失,而一環失誤,便會導致環環失敗。而相對而言,直接使用法術的努美林精靈們則全無這個問題。

  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本就複雜,再用上這樣一套系統,更是繁上加繁,因此不到一個世紀,這套方法就徹底退出歷史。

  後來人們又用在操控手套之上預先刻印好法陣的方式,讓煉金術士們用手勢來替代筆畫——這樣一來,自然比早先的方式進步不少。只是對於凡人煉金術士來說,仍需要在頃刻之間疊出多個法陣(模擬法術需要多個煉金法陣並行,然後再通過法術刻出法紋)。

  而即便是在那個煉金術大行其道的時代,當時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其實也一樣寥寥無幾。

  並且在這個技術誕生的年代,煉金術的平民化已在推行之中,在戰鬥工匠與生產類煉金術士分離的大背景之下,面對變革帶來的巨大規模效應,後者一樣顯得不合時宜。

  於是在那之後,近代的煉金術就走上了一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久而久之,凡人們對於努美林時代的刻痕技術也不再那麼熱衷。人類與矮人、與其他精靈的遺裔紛紛開始發展自己特有的煉金術,而這一古早的研究也逐漸被束之高閣,漸漸為人們所遺忘。

  只是這一技術的前身,後來則成為了凡人魔導士這一職業開端,也算是無心插柳。

  不過早先的技術,當然也未完全消失,事實上相關的記載與文獻仍舊存留於銀之塔之中,甚至仍有一些銀之塔的工匠與學者在這一領域探索與研究——這也是安洛瑟的原話。

  而至於他給予方鴴的刻痕術,當然也是改進後的刻痕術。

  這門技術的難點其實除了要記憶大量方鴴聞所未聞的單陣與公式之外,最大的要求便是對於穩、准與快的極端苛求。

  畢竟要瞬間畫出多重法陣,並且其中不能有絲毫失誤,而眾所周知,系統越龐大,可靠性也就越差。只要這些法陣之中有任中有一個失誤,便會導致整個刻痕的過程失敗——甚至導致魔導器報廢。

  它對於精度的極端要求,也理所當然。

  只是這些要求,其實同樣也體現在多重並行之上,尤其是穩與准這一點上,在結構點上的多線連接是最基礎的需求之一,至於快,則見仁見智。

  事實上方鴴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為什麼安洛瑟會說多重並行是精靈煉金術的入門技巧,因為兩者本身就是互為相關。

  而也正因這一點,在多重並行上深有研究與心得的方鴴自然先天具有優勢,在加上記憶力他其實也不算太差——畢竟其在社區之中囫圇吞棗地學習了那麼多東西,後來也罕有遺忘過的。

  這些種種因素,皆讓他在學習這一技巧上事半功倍,只用了區區十天,便完成任務。

  至於第三門與第四門技巧則皆與材料純化有關,後兩者對於沒掌握刻痕術的人來說可能如聞天書。但對於掌握了刻痕術的方鴴來說,其實也就沒那麼困難,無非是刻痕術的一種實際使用方式而已。

  所以分別用了半個月過關。

  第五門技藝則是『多重結構』。

  努美林時代的精靈煉金術士,當然不會像當代凡人煉金術士一樣,把魔導器分部件打造完畢之後,再一一組裝起來,並且讓組裝過程的精度極大的影響魔導器的能力。

  事實上精靈們的煉金術皆是一體成型,而煉成之後直接便是成品形態。

  正如安洛瑟之前向他所展示的那一幕一樣。

  說起來這門技巧凡人在魔導熔爐的幫助之下,其實也不是不能完成,一些頂尖的工匠也掌握著類似的技巧。只是對於一般的煉金術士來說,單單的單部件的鑄造與煉成已足夠複雜,尤其是一些高質量、結構複雜的材料,從魔力熔爐的視野內看去——其結構點已經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又何況是多部件、多種不同材質的材料一體成型?沒有一定經驗,單單靠計算的話,簡直是要了大多數煉金術士的老命。

  方鴴學習這門技藝也花了不少時間。

  畢竟按照安洛瑟的話說,這是十門古老技巧之中,他接觸的第一門『進階技能』。不過即便是進階技能,他還是只用了二十七天便完成,算上中間休息的時間,五門技能統共也沒超過三個月。

  倒是這門『元素篩選』,卻最終讓他犯了難。

  按照安洛瑟的話來說,元素篩選,首先需要感應到元素——雖然並不一定指定哪一類元素,但至少是要有一類元素屬性才行。

  「這麼技巧雖然也是進階技巧,」當時安洛瑟看著臉色不太好看的方鴴,還罕有地寬慰了一句:「不過對你來說應當不算太難,從以太之中出發,尋找元素結構,其實說白了也是要仰仗與計算與分析。」

  通常來說倒的確如此,只是這位守塔人說這番話時,顯然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類人。

  人們將這一類人稱之為無元素自適性者。

  而方鴴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事實上當方鴴聽到這個題目時,心中便已涼了一半,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他自己當然最為清楚。他之所以能夠成為戰鬥工匠,並不是具有什麼元素適性,而單純是因為海恩-帆姆的遺澤而已。

  他是個偷渡者,沒有與輝光物同調。

  同樣也沒有元素適性。

  當然,懷著僥倖的心理,他還是嘗試了一兩次,只是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簡簡單單就放棄,顯然並不在方鴴的字典之內。而在那之後,他又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辦法。

  甚至方鴴都記不清楚自己已經是多少次冥想進入以太世界——他的以太世界是網狀的世界——但以太魔力只是這個世界的上層結構,他還需要繼續往下層去尋找這個世界更加基本的構成。

  元素。

  手中的法陣再一次閃爍出微微的金光,只是一片光輝閃耀之後,當方鴴再睜開眼睛來,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又失敗了。

  他都不記得這究竟是第幾次失敗。

  離一個月的期限已經過去了一半(門後世界十二小時為一日),但他還是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而在一旁,塔塔對此也無力插手,只能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的騎士。

  「或許休息一下,艾德?」她輕輕問道。

  方鴴一愣,塔塔小姐還很少直接叫他的名字。

  但他看出自己的龍魂小姐眼神之中的擔憂,心中才不由一暖,答道:「不必擔心,塔塔小姐,我明白。」他自然會竭盡全力去嘗試,但不代表他也會因此而鑽牛角尖。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或許有一些可取之處,但不代表這是絕對真理。

  否則,也不會誕生當代凡人的煉金術了。

  有自然好,但沒有他其實也可以接受。至於嘗試去每一種可能性,則只是方鴴固有的習慣而已。

  他坐了下來,才與塔塔小姐共同享用一小塊餅乾——這午後的休憩的時光,彷彿已成為兩人之間無聲的默契。不過塔塔雙手捧著餅乾,仍舊有些放不下心來,只抬頭定定地看著他。

  方鴴這才回過頭,無意中妖精小姐眸子裡閃爍的星光,不由微微一怔。

  他想開口詢問什麼,但不知為何,忽然之間卻想起了自己在卡普卡學習煉金術的那段日子——塔塔小姐眼中那點點的光芒,彷彿正猶如閃耀於這個世界的星輝。

  在艾塔黎亞,閃爍的星輝構成了一切——

  只是星輝並沒有構成物質本身。

  而是當這些高維信息穿過以太之海后,便呈現出了不同的屬性,以太像是底層編碼一樣,把星輝編序成不同的格式——於是不同的編號之下的星輝,才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基礎。

  那便是元素。

  在艾塔黎亞,元素便像是他們那個宇宙的基本粒子,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石。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皆是由數以千億計的元素搭建而成,最終才形成其在宏觀世界的形象。

  因此說是星輝與元素共同作用構成了這個星門之後的世界,也未嘗不可。因為它們也只在這個世界,才呈現出這樣的形態。

  事實上來自於地球上的科學工作者們早已發現,當高維信息——即星輝被攜出星門之後,由於其與只有在『艾塔黎亞』才存在的『以太』分離之後,便會還原為原本的形態。

  既地球人所見的輝光物質,與隱含其中的高維信息本身。

  而至於元素適性又是另一個概念,確切的說它與星輝無關,而是指以太本身具有的元素屬性。事實上不同元素屬性的星輝構成的萬物之中,甚至包括生靈在內,總會有一部分具有元素適應能力。

  這便是元素自適應者。

  通常來說,這些人與物,更容易感應到同類元素。至於那些沒有元素自適應性的人,則只能接受那些最低層次的無屬性魔力。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揉了揉額頭,這正是問題所在。『元素篩選』要求學習者必須感受到一類屬性——而且這裡的屬性並不是指屬性魔力,而是指屬性星輝。

  也就是元素本身。

  若只是屬性魔力的話,他還可以從魔導爐上想辦法,因為不同元素適性的人,其實也可以相異的元素魔力——即通過主核心水晶轉化。就像是水系元素使,也可以使用一些火系法術一樣,只是威力與熟練度遠不如其使用水系法術那麼強勁而已。

  何況海恩-帆姆留給他的零式與一式水晶,本身也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但『元素篩選』其實是要學習者以魔力去調動不同的元素物質,以達到用元素『造物』的能力,這才是努美林精靈煉金術士憑空取材的核心——直接利用元素從底層搭建一些常見的材料。

  由於元素永恆存在,所以其消耗的無非是一些魔力而已。

  然而連感應都做不到的話,自然也就談不上『篩選』一說,這樣一來他的無屬性魔力也就沒了用武之地。畢竟海恩-帆姆留下的主水晶,也只是解決了有無問題,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他的元素適性。

  他之前也用過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但無一不以失敗而告終。

  事實上這也正是塔塔小姐也無法幫助他的原因所在——因為作為妖精龍魂,她也同樣必定是無屬性龍魂。

  而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塔塔小姐忽然開了口:「或許我可以想一個辦法,騎士先生。」

  「怎麼?」方鴴聞言一愣。

  「只是這個辦法會有一定危險性。」

  「危險性?」

  「我的意思是,」塔塔小聲答道:「雖然我不具備元素屬性,但事實上大部分龍魂是具有元素屬性的。」

  方鴴撓了撓頭:「這我當然知道,可是一來沒有元素適性的人無法與屬性龍魂簽訂契約,二來我們在這個地方上哪裡去找一個龍魂?」他說到這裡,忽然之間停了下來,有些吃驚地看著自己的龍魂小姐。

  「塔塔小姐,你不會說的是……」

  妖精小姐認真地點了點頭。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對方所說的危險是指什麼,塔塔的意思是,讓他去主動聯繫那個還在他精神世界之中孕育的龍魂。雖然兩人皆不知道那個新龍魂是什麼屬性,但一般來說絕大多數龍魂皆是具有屬性的這一點無疑。

  也只有妖精龍魂專門為戰鬥工匠打造,顯得例外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這個龍魂因為一些機緣巧合的原因,應當是天生與他簽訂契約的。

  不過危險性嘛,自然也不用多說,那畢竟是吸收了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與蜥人黑暗神祇力量而形成的東西,天知道它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龍魂。說不定那本身就是黑暗巨龍或者蜥人神祇在他精神世界之中埋下的種子也不一定。

  一旦神性覺醒,那他就可慘了。

  方鴴忍不住站了起來,原地走了兩圈,這個方法無疑太危險了。但正如塔塔小姐所說,應當也是他唯一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

  只是值不值得去冒這個險?

  不過這個問題並未讓方鴴考慮太久。

  因為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忽然間不遠處光芒一閃,一扇光門竟從那裡開來。然後方鴴便看到守塔人從裡面跨步而出,安洛瑟回過頭,用銀色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問道:

  「如何了?」

  「守塔人先生,」方鴴一時間不由有點窘迫:「一個月時間還沒到吧……」

  他原本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每一次完成學習都很快,讓對方產生了習慣性的反應,居然提前來找他了。但沒想到這一次安洛瑟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開口道:「沒關係,這一次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方鴴吃了一驚:「可時間還沒到啊。」

  雖然他還沒有跨過『元素篩選』這個門檻,但眼下總算有了一個解決問題的頭緒。固然用不用,他還沒考慮好,但至少也有了一個希望不是麼。

  再說後面還有好幾個技巧沒有學習,怎麼忽然就要離開千門之廳了。

  他這才想到一個可能性:「怎麼了,安洛瑟先生,外面出什麼事情了麼?」

  對於這個問題,安洛瑟只點了點頭:「有人闖入。」

  ……
x24685 發表於 2019-1-3 22:06
第一百一十三章 高塔之外的戰鬥

  夏盡高塔的大廳之內,蕾雅與唐德在短暫的交談之後忽然之間停下來。或者說不是停下來,而是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大門的方向,那兒高拱的大門緊緊閉著,並無任何異常。這時巫妖唐德主動開口道:「蕾雅女士——」

  「這就是你所說的那些……?」蕾雅的聲音仍舊脆生生的,帶著些帕帕拉爾人特有的稚氣,但作為聖言騎士團的團長,卻同樣具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心懷不軌之徒,」唐德幫她補充完後面的話,並點了點頭:「這些傢伙來得可真快,只怕是一路追著我從都倫到這裡。」

  「追著你?」

  「哈,說來話長。」

  只是唐德黑洞洞的眼窟中火光一閃,又拉開椅子起身向蕾雅行了一禮:「蕾雅女士,我們並肩作戰的話,這些其實也——」

  但他話還沒說完,『砰』一聲巨響,騎士團長女士手中巨盾已重重插入地面,她一手從盾後拔出長劍,並嚴肅地看向門後的方向——在那裡,夏盡高塔外的台階之下,信使正與那年輕的煉金術士一道停下來。

  一支亡靈大軍也同樣在兩人身後止步,那是一眼看去數不清的骷髏、幽靈與鬼狼。

  前者正仰起頭,打量著這座有些年代感的建築。但在他身邊,那年輕人卻看著蒼蒼庭院之中的一具黑騎士——後者像是一具盔甲雕像,雙手持劍一動不動立於那個地方——年輕的煉金術士後退一步,小心翼翼道:「信使先生,那、那巫妖也在這個地方。」

  信使回頭看了他一眼,帶著一絲輕蔑之意:「害怕了?」

  「那倒沒有,只是……」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戰戰兢兢地看了四週一眼。在最外圍,骷髏已經起了一陣陣騷動,它們似乎歪歪斜斜想要舉步上前。

  但信使舉起手中的亡靈法杖——與艾矛堡一戰時丟失的那一根相比,這支亡靈法杖明顯華麗許多,它杖頭之上一隻白骨利爪緊緊攫住一枚黑色水晶——此刻黑水晶上光芒一現,這些亡靈立刻安靜下來。

  他冷笑了一聲:「唐德爵士,我們追了你這麼久,你不會以為連你這點小把戲還防範不過來吧?」

  「陰影之杖,」巫妖唐德的聲音從高塔之內傳來:「看起來你們這些四腳蛇崇拜者已經從君王之陵中有所斬獲了……」

  信使臉色一冷:「唐德,你以為你躲在這個地方就萬事大吉了?把你手上那個少年與屠龍聖劍一併交出來,我可以看在尼可波拉斯大人的面子上饒你一命。」

  「饒我一命?」唐德桀桀笑了兩聲,對於對方的誤會也不解釋。只是它笑聲剛落,夏盡高塔的大門忽然隆隆裂開一條裂縫,徐徐向兩邊打開來。

  但在層層階梯之上,最先出現的並不是巫妖唐德身影,而是一個個子矮矮的小女士與她手中的大盾。

  蕾雅一動不動,立於大門之內,居高臨下看著外面亡靈的海洋,但全無懼色。

  信使一便認出那是一位聖選者,因為帕帕拉爾人可不會熱衷於騎士這樣一個職業。不過這些聖選者留下一兩個人在這個地方本也在他預料之內,心知一戰在所難免,也不廢話,便將手中『陰影之杖』向下一放,重重支在地面上。

  在兩人身邊,亡靈大軍像是得到號令,一下向前湧去。

  並越過兩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歪歪斜斜的骷髏大軍,只是它們才剛經過庭院,立於庭院之中的黑騎士盔甲之下紅光一現,其像是忽然復甦一般,抬起頭來,以雙手握劍,一劍向前揮出。

  只見一道漆黑的半月形光芒從骷髏的海洋之中橫掃而過,前方的骨頭架子便齊刷刷少了一片。

  信使見狀也不心痛,只是督促著亡靈大軍繼續向前——

  幽綠的幽靈大軍穿過骷髏,後來居上,物理攻擊為主的黑騎士對於這些靈體生物毫無辦法,只能讓它們從自己身邊尖嘯而過——若是生體,恐怕早已在幽靈穿透而過那一刻便已身亡。

  不過雙方皆是亡靈,也只能互不相干。

  而這時唐德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另一個方向上。

  只見它猶如一道黑煙落在地上,並立刻形成一具骨架——巫妖也不需要使用亡靈法杖,只用手在地上一指,一頭比信使控制的那些幽靈不知龐大多少倍的三頭巨犬從地下一躍而出。

  它同樣也是通體幽綠透明,同樣也是靈體形態,三隻巨首向正衝到身畔的幽靈一口吞下,那些尖嘯的女妖頃刻這之間灰飛煙滅。

  只是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廢墟的陰影之中,十數頭鬼狼正沿著斷牆殘垣的邊緣前行,它們的目標並不是正在指揮三頭巨獒戰鬥的巫妖唐德,而是徑直向夏盡高塔的大門方向而去。

  鬼狼本就善於潛行,而且是影之國的生物——有人傳說它們是暗影王座之下的獵犬之王,阿契斯的子嗣,雖然外表平平無奇,但其實是一種相當高階的亡靈生物。

  其單體實力便在三十五級到四十級之間,而更令人膽寒的是,它們還往往善於群獵戰術。

  當這些影之國的『獵犬』悄然無聲潛入戰場之時,唐德其實也正試圖找出它們的蹤跡——鬼狼是亡靈生物,但同時也是陰影生物——通常的亡靈巫術無法召喚它們,連唐德自己也不例外。

  因此它雖可以感應亡靈生物,但對於這些來自於影之國的不速之客卻有些有力未逮。

  而且信使手中的陰影之杖,一直在干擾它對於黑暗力量的控制力。

  信使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他看著那片陰影正想著夏盡高塔的方向籠罩過去,但上面的兩人還一無所查,然後忽然之間舉起手中的陰影之杖,向那個方向一指。

  陰影忽然化為七八頭體格健碩的黑色巨狼,帶著眼中的白色磷火,一躍而起,向著台階之上的女騎士團長直撲而去。

  但下一刻,信使臉色便一下陰沉下。

  在他有些驚訝的目光之中,那位帕帕拉爾人女士彷彿早有預料地轉過身,手中劍刃一揚。

  只見一道十字劍光在七八鬼狼之間綻放開來,劍刃所過之處,無不勢如破竹,金色的光刃像是撕開一片漆黑的陰影,讓鬼狼紛紛倒飛回去,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

  然後蕾雅才再一次轉身,將手中大盾一立,讓後面撲至的鬼狼分毫不差地撞在她的大盾之上。而這些來自於影之國的亡靈生物張開巨口,一口咬在盾上,但女騎士團長手中巨盾之上忽然彈開一圈金光。

  但凡沾上這金光的鬼狼,無不從腦袋開始向後炸開,最後化為一片光雨。

  盾反。

  鐵衛士之中,但凡頂尖的選召者無不深諸這一招,蕾雅在與方鴴訓練之時,可從未主動用過這一招。

  因為這才是鐵衛士的殺手鐧之一,而且幾乎無法防範,她就算教導方鴴,以方鴴的等級而言也拿不出什麼辦法來應對。不過對於戰鬥工匠來說,盾反的威脅其實並不是那麼大。

  就像她此刻也只能反殺這些鬼狼,而無法對亡靈巫師本身造成威脅一樣。

  不過也夠了。

  「小心後面,」唐德還提醒了一句:「蕾雅女士。」

  一隻漏網之魚的幽靈正從那裡穿牆而出,向她直撲而來。

  但其實蕾雅也毋須它提醒,個子小小的女騎士團長仿若背後有眼睛一樣,反手一劍——劍刃還未至,一片金雨從她劍身上揮灑而出,但凡沾著一絲光華,那幽靈與左近的亡靈也頃刻之間氣化成灰。

  「龍騎士域。」

  信使這才感到有點棘手,這個聖選者比他想像之中厲害多了。

  那是一位龍騎士。

  而且還是最令召喚系頭痛的那種龍騎士——防護系的龍騎士。

  召喚系——包括亡靈系在內,大多擅長以多打少,但數量上來了,正如戰鬥工匠的構裝領主一樣,質量卻未必見得高。而低質量生物在面對防護系職業時,往往顯得有點過於薄弱。

  尤其是蕾雅這樣由鐵衛士一路走來的專職防護者,便更是如此。信使手中的亡靈生物其實不是不能靠近對方近前,只是攻擊對方一次,對手還無傷大雅,自己的亡靈倒因為反傷而灰飛煙滅了。

  若是方鴴在此,看到這一幕恐怕要笑出聲來。他當然不會告訴這兩人——因為這位女騎士團長不僅僅代表著國內賽區防護一職的巔峰,同時也正是將反傷流發揚光大的人。

  堅守騎士,豈非浪得虛名?

  而且在這一流派之中,蕾雅是少有的攻防皆備者。

  「蕾雅女士,」唐德顯然也看出女騎士遊刃有餘,於是開口道:「陰影之杖可以源源不斷召喚出影之界的亡靈,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來拖住對方的攻勢,你想辦法去解絕對方的亡靈巫師。」

  蕾雅聞言並未開口,只是用行動來回答。她忽然收劍還鞘插入大盾之內,然後抬起頭來,將手中大盾往面前一擋。

  那年輕的煉金術士看到這一幕,臉色都變了:「小心,那是——!」

  但信使當然知道這一招是什麼,不過他神情不過只是微微變化,並回過頭去。

  「石化之盾。」

  一片耀眼的光芒蕾雅手中的大盾上放射而出,凡被這光芒照耀之物——無論是靈體還是非靈體,無論敵我雙方,全部陷入石化之中。而蕾雅一刻不停,又才雙手舉起大盾往面前重重一放。

  「復仇。」

  一聲巨響傳來,只見以女騎士團長為中心——或者以她手中巨盾為中心,仿若虛空之伸出一隻巨拳,正一拳擊中地面——台階與地面紛紛沉降下去,而一道衝擊波向四面八方橫掃開來。

  那一刻宛若她之前吸收的所有傷害,皆在這一擊之下釋放出來,而衝擊波所過之處,亡靈紛紛灰飛煙滅。

  沉降的地面呈錐形向前延伸,一直蔓延至近百米,才堪堪停下。而此刻庭院之中,除了那黑騎士還能勉強站立之外,也只剩下一地殘骸而已。

  而沉降的地面雖然停止,但氣浪繼續向前,從後面新生出的亡靈大軍之中橫掃而過——這些陰影之杖召喚出的三四十級的亡靈還好,但信使身邊的年輕人已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橫飛出去,撞在後面的女貞樹上。

  信使回頭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他再看向蕾雅,這才舉起手中的陰影之杖來,並比劃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而另一邊蕾雅的攻勢並未停下,女騎士團長一言不發,只雙手將巨盾稍稍向上一提,然後頂著巨盾向前方發起衝鋒。由於巨盾的支點仍與地面接觸,她衝鋒之時竟在石板上拉出一條長長的火花。

  在暮光之下,猶如一條火龍向信使蜿蜒而去。

  那氣勢實在驚人,令信使也不由後退一步,但臉上神色未改,只在作完那個手勢之後輕輕將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支——戰場上的陰影生物似乎靜止下來,不再與唐德的亡靈纏鬥。

  只是有少數的骷髏與幽靈,仍在向那位女騎士團長靠近。

  只是它們還未來得及靠近其近前,蕾雅別在盾後的長劍再一次出鞘,旁人甚至未看清楚她是怎麼出手的,只見那道蜿蜒的金色火花左右,忽然各自爆發出一片光雨。

  光雨過後相隔三四十米,正圍攏的亡靈全部齊齊攔腰折斷,橫倒下去,化為一片燃燒的金焰。

  「先敵之劍……」

  趴在女貞樹下的年輕人幾乎呻吟出來。

  先敵復仇,先敵而擊。

  在國內賽區,也只有一個人會使用這一招而已。

  「是神聖九月!」他忍不住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一邊大聲咳嗽著向前面的信使發出提醒:「……小心,那是聖言騎士團的當代大團長。」

  「蕾雅-塞納爾?」

  「咳咳,正是她。」

  信使卻顯得有些平靜。

  聖言騎士團的大團長當然是龍騎士。

  而一位第二世界的頂尖選召者,一位龍騎士應當是什麼樣的戰鬥力,在這一刻在兩人面前展示得淋漓盡致。並且還不是全部——因為龍騎士還未出現。只是信使輕輕握了一下手中的暗影之杖,然後抬頭看向對方。

  只是頃刻之間,蕾雅已至他不遠處。

  這個距離,相對於一名近戰職業與一位亡靈巫師而言,顯然已對後者極為不利。

  但信使此刻只是輕輕抬起手,向前一指——那一刻蕾雅心中忽然升起不詳的預感,那顯然並非只是錯覺,也不是什麼敏銳的直覺——而是龍騎士域的示警。

  而同一刻,龍魂的聲音也從她腦海之中傳來,略微有些呆板:「小心,騎士小姐。」蕾雅一個急停,並順勢將手中的大盾旋轉著向前丟了出去,巨盾在幾人的目光之下呼嘯著向信使飛去。

  但在眾人注視之中,信使所指的地方忽然升起一道紫黑的火焰,那火焰升騰而起,竟頃刻化為人形,並手持一把利斧。

  蕾雅看得一清二楚,那火焰構成的人形分明是一個鬚髮皆張,怒吼的矮人。那火焰甚至描繪出對方身上的裝備,一襲厚重的鱗甲,頭戴角盔,手中利斧之上還有一個閃亮的鐵砧徽記。

  她一時間也記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徽記,只是本能感到有些眼熟,同時心中也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這不安自然同樣來自於龍騎士域與龍魂的警告。只見而下一刻,那矮人一擊擊飛她的巨盾,然後微微一矮身——下一刻竟在她視野之中消失了。

  蕾雅微微一怔。

  這還是她從未遇到過的事情。

  但唐德的警告已經從身後傳來:「小心,後面!」

  女騎士團長這才方反應過來,之前留在她視野之中,原來只是殘影——此刻一道尖嘯的風聲已從她身後呼嘯而至——而蕾雅幾乎僅憑聲音便可以判斷出斧刃在空氣之中的變形。

  怎麼會這麼快?

  盾已不在手上,蕾雅眉頭一皺,只能反手回劍一擋。

  但一擋之下,手中傳奇長劍便已傳來一聲裂響,她只感到一股巨力從身後傳來,然後手中長劍便片片碎裂,碎片綻射開來。還好她身覆重甲,否則這一擊就要讓她重傷。

  不過即便如此,蕾雅同樣也不好受,吃不住力向前衝了幾步。然後才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斷劍。

  這本傳奇長劍雖然也不算什麼極品裝備,但自從到第二世界之後,也陪伴了她好幾年,她不知道與多少頂尖高手交過手,但還從未在交劍之中讓劍損傷分毫。

  可沒想到只是第一擊而已,劍就寸寸碎裂了。

  她回頭看向那紫色的火焰怪物,記憶之中從未有過這樣的東西,這究竟是什麼?為什麼第一世界會有這樣的存在?

  這顯然與她認知有些不符。

  只是蕾雅輕輕拭去嘴角邊的血跡,然後才伸手接住飛回來的巨盾,下意識便準備召喚自己的龍騎士。這紫色的火焰絕對是龍騎士水準的怪物,若她不竭盡全力,恐怕很難與之一戰。

  可正是這個時候,她動作凝固了。

  因為信使手上動作連點,又在周圍召喚出兩團同樣的紫色火焰怪物——只是這一次一高一矮,似乎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類,而非是先前的矮人。

  而遠遠地巫妖唐德看著這一幕,只一言不發,也不管自己召喚出的三頭巨獒,轉身便匆匆沿著夏盡高塔另一邊的廢墟之中逃了下去。只把聖言騎士團的女團長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

  ……
x24685 發表於 2019-1-4 20:39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旅店的主人

  方鴴面前白光一閃,便已到了先前進入門後世界時的廣場之上,雖然外面的世界不過兩月餘,但在門後世界之中已時隔近年,他再看這個地方之時竟然還有些陌生。目光看著廣場的中央,方鴴又下意識向走在前面的安洛瑟看去。

  守塔人仍是一襲白色長袍垂地,銀髮披肩,帶著閃爍著微光的槐葉頭冠,不疾不徐走在前面,一副不似人間住客的樣子。

  方鴴收回目光來。先前守塔人主持儀式的樣子似乎還歷歷在目,當時的提示亦言猶在耳——綠門代表知識,藍門代表挑戰,而紅色的門後即是危險,但轉眼之間,他才意識到自己差一點便通過了這千門之廳的試煉。

  其實原本的目標不過是兩百扇門,只要不太丟人便好,但過了兩百扇,又想三百扇,過了第三關,又想下一關。這樣一關關走來,驀然回首望去,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走通了這條路,把所有人一一甩在身後。

  這讓他有一種近乎恍若隔世的感覺。

  廣場上空無一人,奧丁與一眾大佬果然已經選擇離開,畢竟他在門後世界一待經年,門外的時間也早已不知過去了多久。方鴴心想大佬們多半以為他已經失敗,之後還得找時間去說明一下,畢竟是對方帶他來這個地方,他在門後世界得了數不清的好處,總得要向對方有一個交代。

  兩人——外帶一隻妖精小姐穿過廣場,大廳這邊同樣也空無一人,仍與他們離開之時相比毫無變化,只有一張長長的長桌橫跨大廳這一頭與另一頭,周圍擺滿了一排排椅子,頭頂上是懸於虛空之上的圖書館——方鴴在千門之廳後的某些關卡之中也遠遠見過這個地方。

  守塔人的目光只從大廳一掃而過。

  後面方鴴則敏銳地察覺到一個細節——兩排整齊擺放於長桌兩側的椅子之間,有兩張椅子被拉開過,遠處大廳的門也斜斜開著一條口子——並未關緊。也不知是入侵者幹的好事,還是一眾大佬之中還有人沒有離開。

  而這個發現讓方鴴自己都楞了一下,他之前粗枝大葉,可注意不到這麼細緻入微的地方。不過好像經歷過千門之廳的重重考驗之後,他的觀察力細緻了不少,也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

  若非如此,他還真過不了後面某些關卡。

  不過走出門時,方鴴還沒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只是前面守塔人一推開大門,才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外面暮色重重的庭院之內,只有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骸——鬼狼與骷髏。

  空氣之中還飄蕩著一層閃爍著螢光的物質,用手一沾,便有些綠色的粉塵,方鴴一看,便明白這是幽靈或者類似的生物。亡者的氣息在庭院內瀰漫四布,陳朽腐敗,周圍還有幽幽鬼火,這樣的場景方鴴也經歷過一次,他微微一怔,心想入侵者難道是亡靈巫師一類的職業?

  這讓他下意識想起了之前遇上了那位拜龍教的『信使』。

  難道對方竟來這個地方了?

  是尋著自己而來的?

  他不由向前看了一眼,守塔人同樣舉起手與他作一樣的動作,不過對方只是看了一眼之後,一言不發繼續向前走去。

  方鴴緊隨其後,一面四下看去,只見庭院之中皆是戰鬥的痕跡——一道地面的沉降從台階處一直延伸到目光盡頭,消失於沉沉林靄之後。他抬起頭看著這一幕,不由有些咋舌,但心下也大致確定大佬們之中應仍有人還未離開。

  因為也只有來自於第二世界之後頂尖選手,才有可能在戰鬥之中造成這樣的破壞痕跡。

  不過他畢竟不是夜鶯,還不至於從痕跡之中判斷出留下的是誰,只是暗暗有些心驚,不管留下的是誰,能讓一個第二世界頂尖選手這樣出手的,對方的實力好像也不不容小覷。

  這讓他對於自己先前的想法又有一些生疑,那『信使』似乎還厲害不到這個程度,否則當初他在艾矛堡早就死得連灰灰都不剩下了。

  而這時守塔人忽然在前面停了下來。

  方鴴意識到對方可能察覺了什麼,趕忙快步走了上去,才發現安洛瑟正停在一處奇怪的地方。

  那個地方位於夏盡高塔外的一片森林邊緣,這裡地面像是沉降下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凹坑,而凹坑地步,像是被火焰灼燒過後,竟留下了一個紫黑色的人形痕跡。

  方鴴本來下意識想向坑底走上兩步,但後面安洛瑟一把抓住他。而同時方鴴也感到一股冷徹心扉的寒意從坑底傳來,讓他頃刻之間冷汗浸透了背脊。

  「小心,騎士先生。」塔塔小姐亦在他耳邊耳語。

  而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坑底下面,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什麼——以太外溢,當下面被擊殺的『東西』實力高到一定層次之後,其僅僅是死後逸散的以太魔力便已足以對常人造成威脅。

  但要實力高到什麼程度,才能有這樣的效果,差點連他也著了道?方鴴自己雖然不過是個煉金術士,但再怎麼說也有將近十八級,而且經過千門之廳的洗禮之後其實屬性也遠勝於同級的煉金術士。

  他不由停下來,看著坑底皺了皺眉頭。

  這樣的『事情』,他不是沒聽說過,第一世界的許多世界首領級的生物,第二世界也有一些龐然巨物,死後都會留下這樣強大的以太魔力場,有一些要縈繞經月才會散去。

  但這坑底的『東西』,與他認知之中任何一類BOSS皆大相逕庭。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不由下意識向一旁的安洛瑟看去。

  但安洛瑟只皺著眉頭,只一言不發,並抬起頭看向一個方向——方鴴看得清楚,那是長湖的方向,一輪孤月正懸於森林上空——而那方向夏盡高塔固然深入丘陵之中,但距離長湖其實也並不太遠。

  然而頃刻這之間,他就看到一道閃光從那個方向傳來。雖然遠隔幾公里遠,但方鴴仍能感到一道衝擊波微微掠過樹梢,帶著附近的森林嘩嘩作響。

  閃光在他視野之中留下一片盲區,但方鴴張大嘴巴,忍不住叫了一聲:

  「龍騎士!?」

  他話音未落,便感到有一隻手搭在了自己肩頭。

  方鴴意外地回頭一看,才發現那是守塔人的手——白皙修長,但手背上竟隱隱多出了一些銀色的紋理。

  「閉上眼睛。」

  守塔人淡淡地說道。

  那聲音有些古怪,似乎帶著某種共鳴,方鴴在此之前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那似乎是來自於以太之海的迴響。

  一片星輝與海潮的聲音。

  ……

  巨大的構裝體猶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其外形還有些類似於方鴴的奧爾芬雙子星,一手持盾,一手持長槍,彷彿一座騎士巨像。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座構裝體的來歷——它曾經誕生於奧述帝國的全知之廳內,由三位大師為其鍛造龍魂。

  而此刻,巨大的構裝體在其騎士的操控之下,從湖畔的凹坑之中一步步爬出來,湖水倒捲而入,很快沒過了巨像的膝處。

  而其外形正在逐漸虛化,彷彿以太魔力已無法維持其繼續具現化——只見它微微向前一傾斜,讓蕾雅從胸口之處一躍而出,落在湖水與淤泥之間。

  女騎士團長舉起手來,巨盾『砰』一聲亦從上面飛下,穩穩落在她右手手臂之上。但她再一次想從中拔劍之時,竟然搖晃了一下,體力不支跪倒在湖水之中。

  不過不遠處的信使,並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對方手中的陰影之杖上,黑水晶之上竟多了一條裂痕,一件傳奇裝備已是一副報廢的樣子——不過在也救了對方一命,讓他躲開了最致命的一擊。除此之外,信使身上另外兩條傷口皆不是致命傷,只是對於一個體弱的巫師來說,也足以讓其動彈不得了。

  蕾雅身上同樣傷痕遍佈。

  最嚴重的一道是額頭上的傷痕,斜向下的傷口差一點便讓她右眼失明,不過鮮血也足以沒過小小的眉毛,在女騎士團長的臉上漫流。

  她身上盔甲同樣浴血,在湖水清洗之後竟也還留下微微的紅色,她咬緊牙關想要支撐著大盾再一次站起來,但也無濟於事,搖晃了一下之後又半跪下去。

  遠遠地信使看到這一幕才忍不住大笑起來:「不用徒勞了,塞納爾女士,哈哈……」他咳嗽起來,然後才說道:「想不到聖言騎士團團長也不是我的對手,只可惜我聽說你還有幾次復活的機會,否則……」

  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否則要是他在這裡擊殺了聖言騎士團的大團長的話,只怕也足以讓考林—伊休里安亂上好一陣子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除非……

  信使心中也猶豫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用那個東西,但他這一次有明確的目的,那東西必須留給自己真正的目標。

  這個想法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但這場戰鬥下來,這些頂尖的聖選者同樣也讓他感到忌憚不已,單單是一個蕾雅,就差點讓他功虧一簣。而考林—伊休里安境內,像蕾雅這樣的頂尖聖選有多少,他內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他緊了緊手中的法杖,心想之所以那個計畫才顯得格外重要——

  不過信使口中猖狂的挑釁,蕾雅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只雙手扶著自己的大盾,一動不動地看著不遠處的敵人——那團紫色的火焰,仍舊搖曳於湖面之上。那是三團火焰之中的最後一團,那個矮人的形象。

  她皺起眉頭,隱約已經記起這個矮人究竟是誰,只是一時並未開口。

  不過更讓她感到有些焦慮的是,事實上自己之前便已擊殺過這團火焰一次,但在另外兩團火焰也一一被她擊殺之後,這團火焰竟又復燃起來,重新加入戰局。

  這讓蕾雅不由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這些東西可能是殺不死的。

  或者說,用她眼下的辦法無法徹底殺死它們。

  但她搖了搖頭,自己之前從未見過類似的怪物,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讓蕾雅忍不住咬了咬牙——她並不擔心會死在這個地方,且不說自己還有星輝,而在她成為保護者這一職業的那一刻——她的導師就對她說過,保護者這一職業的箴言是看淡生死。

  只有無懼生死,才能履行守護騎士的職責。

  她更擔心的是夏盡高塔之內的那個少年,與其他人不同,她總覺得對方會走得更遠。

  蕾雅心中清楚,自己這樣性格,在這個圈子裡其實並不多見,有時候也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尤其是成為這個圈子頂尖的選手之後,大多數人會更多地考慮自己會如何發展。

  這也無可厚非,畢竟頂尖選召者也代表著一個國家賽區的實力,代表著國內公會同盟的利益。

  只是她堅持的道路,從未改變過——自從她成為守護騎士的那一刻起。蕾雅想及此,終於伸手握住了自己盾後的長劍。

  龍騎士魔力已經耗盡。

  她還有一次出劍的機會。

  她已經不指望擊殺那團紫色的火焰,但她這一次的目標仍舊是不遠處的信使。

  但那信使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意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而下一刻,蕾雅選擇了出劍,只見她身形一閃——雖然明明不過是笨重的重裝職業,但還是頃刻之間消失在了信使的視野之中。

  這是等級差距在屬性上帶來的壓制。

  信使心中一凜,下意識令那團紫色的火焰出擊,在經過這麼幾輪的交手之後,他也大致摸清了對方的攻擊習慣。只是對於頂尖高手來說,有時候他們的攻擊習慣,事實上是他們想讓你知道的習慣。

  而果不其然,那火焰狀的矮人舉起利斧,向一個方向一攔之後,蕾雅的身形竟在它面前微微一個閃爍,然後消失不見。

  幻象術。

  信使大吃一驚,護衛騎士當然不會幻象術,但這不包括對方身上沒有這樣的奇物。之前這位女騎士團長在正面戰鬥之中直來直往,從來沒使用過這樣的小技巧,而這一刻便產生了奇效。

  他下意識回頭。

  只看到蕾雅一臉冷漠地出現在自己身後,一劍向自己刺來。

  信使嚇得尖叫一聲,但就在那一刻,一團火焰出現在他身前。之前被擊殺的另一團紫色火焰——那個男性的人類忽然之間出現在他與蕾雅之間,並伸手向女騎士團長手中的長劍一握。

  若在之前,這一握恐怕未必抓得住蕾雅手中的劍。但此刻,後者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他輕輕一擋,竟引得蕾雅手中長劍脫手飛出。

  「完了!」蕾雅一咬牙關,眼中全是不甘之色,明明只差一點點——不過她抬起頭,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她輕輕出了一口氣,然後認命地閉上眼睛。

  已經盡力了。

  那紫色的火焰人影將她長劍撥飛之後,果然舉起手來,以手成刀,一刀她斬來。

  但這一刀,始終沒能斬下。

  因為蕾雅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睛,看到一隻巨大的、佈滿了銀色鱗片的爪子,從後面伸出,穩穩抓住火焰人影的手臂,輕輕一扯,後者便發出一聲駭人的尖嘯,然後四分五裂,化為飛灰。

  那不可一世的,她想盡辦法也無法擊殺的怪物,在這爪子之下似乎根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而蕾雅抬起頭,只看到前面信使眼中倒映出的無比驚駭的目光。

  那目光之中——

  正有一頭銀色的巨龍,昂立於她身後。

  而遠處森林的邊緣,方鴴也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他看到的是一頭龍——那是白雪皚皚的聖弓峰的主人,那頭優雅的、巨大的生物——一頭雲龍——他心中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涅瓦德主人,妖精居所的所有者,夏盡高塔的守塔人。

  並不是什麼精靈。

  而是巨龍。

  ……
x24685 發表於 2019-1-5 21:47
第一百一十五章 傑作

  而當方鴴出現的那一剎那,蕾雅忽然臉色大變,低呼了一聲:「小心!」

  方鴴反應不可謂不快,回頭一看,才愕然發現一團紫黑色的火焰構成的人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近前,纖細的體態,依稀可以看出一位女性的外貌。『她』正發出一陣忽忽的怪音,舉劍向他刺來,方鴴甚至只來得及看到火光一閃,細長的焰狀火舌便已當胸直刺而入。

  那倒並沒有多疼痛,只仿若針尖一刺,但其後一股灼熱的氣浪席捲全身,彷彿讓他置身於火海之中。

  「艾德!」蕾雅大喊一聲,顧不得身後信使,便將手中大盾向這個方向一擲——大盾飛旋著擊中了那火焰怪影,鋒利的邊緣削去其大半個腦袋,其後『砰』一聲插入不遠處的女貞樹上。

  但無濟於事,火光只是一閃,火焰怪影又回復原狀。

  『她』回過頭來,向著蕾雅裂開嘴巴,像是發出無聲的嘲笑。

  只是對方忽然便笑不出來了。

  因為在蕾雅驚訝地目光之中——方鴴雖然一下跪倒在地,劍尖抵住的他胸口,但也只刺入了三四分而已——鮮血漫流而出,又蒸發成霧。然而後者咬緊牙關,正抬起頭來。

  他用黑幽幽的眼神注視著那火焰怪影。

  一隻手,或者說一隻漆黑怪異的金屬手套,正穩穩抓住了對方的劍刃。

  那劍刃不過是流光四溢的火焰,正在他手中黯淡與潰散,而像又是一道無形的力場,正從他手中擴散開來。還不僅僅如此,逸散的火焰,並未回到那怪影身上。

  而是仿若有一種無形的牽引力,讓片片飄散的火星,循著一條弧形,向方鴴領口而去。那裡像是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讓所有的火苗與魔力皆消失在那個地方。

  但只有方鴴與塔塔,知道那裡是什麼。

  只是蕾雅正驚訝無比。

  而方鴴心中卻忽然叫苦不迭,他能明顯感到寄居在自己精神世界的東西正在復甦——毫無疑問,與上兩次一樣,它又在『開飯』了。但更讓方鴴感到不妙的是,他感到自己心靈世界的叩擊正愈來愈清晰。

  彷彿隨時會破殼而出——

  面前這團火焰蘊含的魔力十分驚人,似乎並不遜色於殘缺不全的尼可波拉斯之魂,或者托拉戈托斯的分身與蜥人神祇的一絲神力。但他眼下又不能鬆手,否則等不到心靈世界之中的東西成形,眼前這火焰怪形會更先一步要他小命。

  而正當方鴴處於兩難的境地之時。

  火焰怪影也感到了不安,『她』感到不僅僅是自己的劍,甚至連整個身形也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她』這才慌張起來,似乎想要抽劍後退。

  但馬上,這火焰怪形便露出『絕望』的目光來。

  因為『她』發現非但方鴴手中的漆黑金屬手套可以牢牢約束住『她』明明並非實體的火焰之劍,而從對方領口之下傳來的那股吸引力,也同樣讓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她』這才焦急地發出一陣尖叫聲。

  那叫聲像是狂風掠過火海,帶起的一陣尖嘯之音。

  不過可惜的是——

  對於不遠處的拜龍教『信使』來說,這一幕正巧被擋了個嚴嚴實實,他也無法透過安洛瑟——或者米爾琉希彌斯與蕾雅看到這邊的情形。

  他只聽到火焰怪影發出尖嘯,又見所有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方鴴身上,自以為得手,悄悄舉起裂開的陰影之杖便準備施展陰毒的法術。可正是這個時候,信使目瞪口呆地看到米爾琉希彌斯向自己回過頭來。

  雲龍優雅修長的頸項,與美麗的龍首在信使看來只猶如一片死亡的陰影,而對方銀色的眼睛之內像是雲澤霧繞,正默默注視著他。信使手上的動作凝固,差點連陰影之杖都滑入湖水之中。

  他頭皮發炸,轉身想逃。

  然而米爾琉希彌斯已一下展開雙翼,銀色的雙翼猶如遮住了森林,一躍而起,無聲仿若一道幽靈從女騎士團長頭頂之上飛過,正好落在信使逃亡的路上,掀起的湖水已將之倒捲回去。

  信使吃了幾口水,才落湯雞一般咳嗽著掙扎爬起來。

  可米爾琉希彌斯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

  手起爪落,三道銀光一掃而過,信使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已經攔腰斷成兩截,墜入湖水之中。只是他死後竟滴血未流,只化為一片黑色的煙塵——猶如一滴墨水落入湖水之中,暈染開來。

  而米爾琉希彌斯看也不看一眼這一幕,只回過頭去。只見當信使身死的那一刻,那個矮人狀的火焰怪形與先前被它所擊殺的人類男性的火焰怪形,其片片火焰落於湖面之上,原本還在燃燒。

  但這會兒頃刻之間,又化為虛無,熄滅了下去。

  倒是方鴴身邊的那團火焰怪影,又堅持了片刻,才完全為其胸口系在繩子上的金焰之環完全吸收。

  而那一刻,方鴴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應。

  那彷彿是自己腦子裡面忽然多了一些東西,像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與圖紋,還有一些類似於煉金術公式一樣的圖案,完全不得他許可,便自動鑽入他的思維世界之內。

  而且那些東西似乎活過來,下意識隨著他的心思而動。他正驚訝地看到,一個微微散發著『黑光』的法陣在自己雙手之間升起——他不知道應當怎麼形容這個法陣的光芒,雖然『黑色的光芒』聽起來有些詭異。

  但事實上,方鴴此刻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那法陣升起之後,只閃爍了一下,隨即又片刻消失。

  連方鴴都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因為法陣似乎沒有帶來任何東西,只是有那麼一剎那讓他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一些奇特的、活躍的存在。

  但片刻,便已消失無形。而且經過這一番突發事件之後,方鴴已感到身體越來越重,似乎已經無力去思考這些問題了——

  先前雖然也抓住了對方的劍,但其實他自己受的傷並不輕,那灼熱的高溫像是蒸發了全身上下的血液一樣,讓他連維持清醒也顯得困難。

  而他這時候似乎才昏昏沉沉地想到之前那凹坑之下的痕跡是什麼東西。

  想必便是這火焰怪形留下的痕跡,只是艾塔黎亞有這類生物?看似元素,但他從金焰之環吸收的力量回饋來的信息之中分明感到,那是一種並不十分純粹的黑暗之力。

  雖然不純粹,但非常強大。

  不過想來也是,若不強大,又怎麼可能把蕾雅女士逼到那個境地?

  此刻火焰的怪影,拜龍教的信使皆已灰飛煙滅,森林中這才完全安靜了下來。

  而最後一縷陽光也早已消失,黑沉沉的夜色正逐漸籠罩長湖,湖畔一片清冷與蕭索。

  方鴴這才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點一栽到在地上。但一隻手扶住了他,那是一隻散發著銀色光芒的手,手背上奇異的花紋尚未消去——方鴴這會兒已經認得出來,那是龍之鱗。

  他勉力抬起頭來,才看著變回精靈形態的安洛瑟另一隻手同樣扶著另一個人,那是聖言騎士團的大團長——蕾雅女士,後者似乎也在一戰中透支了體力,這會兒正沉沉睡去。

  她帶著那種帕帕拉爾人女性特有的可愛與甜美——尤其睡著之後,尤為恬靜。她本來就是那種認真與嚴肅的性格,正好與帕克將將相反,而此刻入睡之後,又多了一種安寧的美。

  「蕾雅女士沒事吧?」他沙啞著聲音問了一句。

  「你還不如多擔心一下自己,」安洛瑟答道:「她只是體力透支而已,而你就麻煩得多了。」

  「我?我怎麼了?」方鴴一片渾渾噩噩,並沒意識到問題所在。

  他只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湖畔,又低聲問:「可我們要回夏盡高塔嗎,那些東西又是什麼?」他指的正是那些火焰怪影。

  但安洛瑟搖搖頭,並未回答。

  只是他身後長出一對銀色龍翼,對方鴴說道:「我帶你們去涅瓦德,妖精們會照顧你們。」

  他說得一本正經,但方鴴總覺得,那是因為對方看起來根本不會照顧人的原因。他早先便聽說過,妖精居所的主人從來不會插手旅店的經營——事實上除了守塔人的工作之外,人們甚至都很少在涅瓦德見過這位真正的主人。

  通常來說,旅店的一切日常事務,連經營與記賬都由妖精們代勞了。

  雖然妖精們常常會在數字上出差錯,並且把事情搞得一團亂。

  但即便如此,這位旅店的主人也不會輕易露面。

  方鴴帶著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逐漸上下眼皮打架,而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沉沉睡去的。

  ……

  當方鴴再一次甦醒時,才發現自己仍在先前那個房間中——那個房間位於涅瓦德的妖精居所,他記得自己之前逞強宿醉之時,也是在這個房間。

  他有些安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樹木自然的紋理,玫瑰窗外的光是上午的柔和,看來只是剛剛才清晨過後。不過方鴴冷靜了一下,猜出自己應當不止是睡了一晚上那麼簡單。

  他下意識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況。無論是系統上回應來的信息,還是自己的感覺,似乎都還算良好。之前在夏盡高塔發生的一切,就彷彿只是一個夢境一樣。

  還好他從千門之廳獲得的那些好處,還真真實實地標註在系統之內。

  不然方鴴差點真以為自己只是作了一個長夢而已。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塔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醒了,騎士先生。」方鴴聞言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到妖精小姐正襟危坐,跪坐在雪白鬆軟的枕頭上看著他。

  只是妖精小姐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欲言又止。

  但方鴴已從妖精小姐的神態之中感應到什麼——畢竟兩人本也心意相通。

  他這才伸手到領口之下,將那條繩子拽了出來——繩子上掛著的金焰之環,非但黯淡的無光,而且表面還裂開了一條明顯的裂口。產生了裂痕的金焰之環,與之前的感覺已經全然不同——

  之前它雖然也有黯淡的時候,但也只是一個樸實無華的指環而已。並不如同現在這樣,黑沉沉的,像是一塊廢鐵。

  方鴴將戒指握在手中,愣了片刻——倒不是說搞壞了這枚戒指,讓他不知道怎麼去和馬扎克交代。而是心中忽然有了一些預感,他側過頭,看向一旁的塔塔。

  「這個戒指……?」

  「出了一些事情,騎士先生。」妖精小姐輕聲答道。

  但方鴴默默感受了一下,心靈世界之中十分安靜,再感受不到那個清晰的叩擊聲。

  它又沉寂了?

  然而又有些不同,這一次沉寂似乎遠比過去每一次都來得更加安靜,精神世界之中一片寂然。

  這樣的感覺,在吸收了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與蜥人神祇的力量之後,他已不知多久沒有感受過了。他原本應當感到安寧,但這一刻卻又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因為心靈世界之中的那個『繭』,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

  「你可以嘗試『看一下』,」塔塔忽然開口道:「騎士先生。」

  「看一下?」方鴴一怔。

  事實上當他與龍魂小姐簽訂契約那一刻,便擁有了可以感應自己心靈與精神世界的能力。

  只是感應畢竟是感應,那不過是一種模糊不清、似有似無的感覺,他可以從中獲知一些信息——預知、警兆以及一些來自於那個世界的低語,只是並非每一個念頭皆是真實,而有其中大部分不過是存在於他想像之中的雜音而已。

  因為任何人皆有錯覺,心靈的世界之中則會把這種錯覺放大成真實。

  事實上在塔塔的幫助下,方鴴已經逐漸學會如何去面對精神世界裡的一些波動——除了那股原本寄住於他精神世界之中的強大力量之外。

  巫師、學者與元素使們所謂的心靈世界,其實不過是一個構想出的世界。

  而龍魂,便居住於這個世界之中。

  只是塔塔小姐竟然他去『看』?

  精神世界如何又能看到?

  他不由看向塔塔,但妖精小姐只向他點點他——集中精神就可以了,騎士先生——方鴴『聽』到了自己妖精小姐的想法。因為心靈相通的緣故,他對於塔塔近乎於無條件信任,下意識沉下心來。

  而那下一刻。

  方鴴竟然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甚至不僅僅是看,他感到自己甚至『觸碰』到了那個世界。

  那是一片氤氳的黑暗,仿若世界的混沌初開之前,一片雲層湧動之間,甚至還有一道道細小的閃電在其中穿梭——這個場景差點嚇得方鴴直接睜開眼睛,因為他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情形。

  但正是此刻,塔塔安靜地聲音傳來:「再看下去,騎士先生。」

  這個聲音一如既往地讓方鴴冷靜下來。

  他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而只片刻之後,他便完全怔住了。因為他在黑色的氤氳背後,閃電環繞之間,在整個心靈世界的中心,竟然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東西。

  那個小小的東西正蜷縮著,像是孕育的胎兒,她長著柔弱的、女性的外表,但頭上生著一對金色的、與黑色間雜的犄角,她微微蜷縮的光滑背脊上沿著細細的突起,長著十分漂亮的黑色鱗片。

  這些鱗片一直往下,形成一條長長的尾巴,這條尾巴捲曲起來,穿過她修長白皙的大腿之間,一直環繞到她頭頂犄角之上。這小女孩就像是一隻熟睡的貓兒一樣,抱著自己的尾巴。

  只是眼睛半張半闔,裡面偶爾流露出一絲金火之光。

  她的腳也收起來,屈膝抱攏,而雙足同樣也是龍類修長的爪子,彎彎勾起,五指併攏。但並不讓人感到不寒而慄,反而有些恬靜的可愛。

  方鴴一時間不由看得怔住了,但倒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他認得這個小小的『東西』——對方長得和幻境之中他見過的尼可波拉斯一模一樣,只是小了不知道多少號而已。

  而且臉上也沒有尼可波拉斯的陰沉與凶狠,反而帶著一絲懵懂與嬌憨而已。

  「這是……」

  他忍不住下意識詢問塔塔小姐。只是事實上在方鴴看到這小傢伙的一剎那,便已經確認,這正是一隻龍魂。與塔塔小姐相處這麼久之後,他已經隱隱可以分辨龍魂的特徵。

  對方那種規律波動的魔力,只有龍魂身上才會擁有。

  但塔塔並未第一時間回答,只忽然提醒道:「有人來了,騎士先生。」

  方鴴一怔,便聽到推門聲傳來。

  他猛地睜開眼睛,便看到安洛瑟安寧、平靜的銀色目光,正在不遠處注視著他。方鴴心中一陣無語,雖然知道對方是這裡的主人,不過進門之前怎麼還是應當要敲門的吧?

  但守塔人顯然並不在意這一點,忽然開口問道:「他們又來了?」

  「他們?」方鴴一愣。

  「我之前感受到了黑暗巨龍的氣息。」安洛瑟靜靜地說。

  方鴴頭上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他明白過來安洛瑟說的是肯定是拜龍教徒,但先前這房間中哪來的什麼黑暗巨龍——要說唯一與黑暗巨龍有關係的,大約便只有他精神世界之中那個東西了。

  他忍不住有點心虛地搖了搖頭,說並沒有,自己才剛剛醒來而已。

  那位聖弓峰的主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點了點頭,但並未追究,只開口道:「正好我要找你。」說罷,安洛瑟伸出手來,其修長白皙的掌心中,正放著一枚黑沉沉的十二棱狀水晶。

  在方鴴眼中,那水晶大約有拇指小,通體幽黑而帶著半透明的光澤。上面有一種奇特的紋理,像是煉金術法陣的花紋,而自然界是不存在這樣的水晶的,方鴴看到這水晶不由楞了一下。

  他下意識想起在門後那個世界之中,安洛瑟對他說過的話來:

  「元素構成了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

  「於是努美林精靈們意識到,掌握元素便掌握塑造一切的基礎。」

  「但即便是努美林精靈們最強大的奧術師(努美林精靈將巫師稱之為奧術師,當然他們也足夠強大配得上這個稱謂),也無法為眾聖代勞,掌握創世的密碼。」

  「但他們另闢蹊徑,以與眾聖締結契約的方式,來掌握創造的物質能力。」

  「這就是努美林煉金術之中最為傳奇的一個煉金公式——創聖公式,努美林精靈們也將之稱之為神之公式。」

  「事實上今天各大聖殿神官們的魔導爐,便是這個公式的傑作之一。」

  「但那只是它小小的一部分而已。」

  「而這個公式的第一部分,便是『元素篩選』公式。」

  「『元素篩選』是努美林精靈創造物質的第一步,從元素到物質,最底層的產物——便是元素結晶體。」

  「但這種煉金術的結晶體,與普通的魔力結晶體差異很大,我們將之稱之為人工結晶。」

  「所以給你的第五個考驗,就是創造出不限屬性的人工結晶體。」

  方鴴默默看著安洛瑟手中的水晶,顯然,那水晶符合人工結晶體的一切特徵,只是火系人工結晶體是紅色,水系是藍色,氣系是黃色,地系是綠色,他還從來沒聽說過黑色的結晶。

  那是什麼元素?

  而這時候守塔人才靜靜地開了口:

  「我在夏盡高塔你昏迷的地方發現了煉金陣的痕跡,這東西就是在那地方找到的。」

  方鴴聽了這句話,一下不由瞠目結舌。

  他忽然之間想起了什麼。

  ……
x24685 發表於 2019-1-6 20:27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關於第二龍魂

  方鴴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金焰之環在吸收了那個火焰怪影的力量之後,從自己眼前一閃即逝的那個奇特的法陣,當時他昏昏沉沉未及多想,但現在回憶起來了光芒異樣之外那個三重法陣不正是『元素篩選』的煉金公式,創生契約?

  但是他當時根本沒有想過要使用這個法陣,若塔塔小姐也未插手的話,那麼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方鴴看了一眼安洛瑟掌心之中黑沉沉的水晶,黑暗巨龍的力量也是如此的,所以這是他心靈世界之中那『小不點』的傑作?只是艾塔黎亞還未有過暗元素,他又應當怎麼和對方解釋?

  「這是人工水晶,」安洛瑟這時開口道,先肯定了他的猜測,然後才說:「它具有內封閉的結構。」

  方鴴不由問:「安洛瑟先生,什麼是內封閉的結構?」

  安洛瑟銀色的眸子淡淡一閃,答道:「那是一種高度穩定的以太形態,以至於外力無法介入,甚至連在以太世界也無法觀察其內部構成。一般來說,我們將具有這樣形態的元素物質稱之為具有內封閉式的結構。」

  方鴴聞言不由訝然,若從以太世界也無法觀察其內部結構,那豈不是說工匠系統也無法在這種物質上作用,那自己辛辛苦苦把這種元素召喚出來還有什麼意義?

  但安洛瑟並未察覺到這一點,或者說察覺了也不在意,只繼續說下去:「我從以太世界去感應這枚人工水晶,但回應來的只有一片虛無,彷彿它並應當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只是從現實世界觀察,它又切切實實在我手中。」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方鴴。「這樣的物質,我曾經也見過。」

  「安洛瑟先生?」方鴴有點緊張起來。

  彷彿下一刻對方便會忽然開口,嚴厲地指責這是黑暗巨龍的力量,而他正是黑暗眾聖的奸細——而後這位守塔人便一爪子將他拍死在床上。

  這還算好的,要是對方把他押送到星門港方面,或者超競技聯盟駐艾塔黎亞的辦事處,方鴴似乎已經看到一群面無表情的黑風衣正站在自己面前,正向自己嚴肅地開口道:

  「方咕咕同學,你的事發了,你違反了星門宣言附言第七號禁令,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開完腦洞,便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便有點心虛地坐在床上。

  但安洛瑟說完這句話,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輕輕一動,改口道:「好好休息,」他淡淡地答道:「明天我再過來,那場比賽還有一週時間,你不必太著急。」

  說罷,安洛瑟靜靜將手中的水晶放下,放在床頭邊——不過他自然沒有看到,自己的手不過與坐在一旁的塔塔交錯而過。——妖精小姐正仰頭看著這一幕,這位涅瓦德的主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這一點。

  只是方鴴這時沒時間感嘆塔塔小姐的隱身術之精湛,連巨龍也可以瞞過,畢竟這也不是頭一次了,托拉戈托斯與尼可波拉斯不也都沒有發現龍魂小姐麼。而他只看到安洛瑟轉身向外走去,嚇了一跳,心想完了完了,對方肯定出門去找星門港方面的人了。

  而他這個樣子又不能逃跑,跑是跑不了的,一跑不就證明自己心虛了麼,到時候豈不是百口莫辯?可坐以待斃似乎也不行,先不說別的,他身上還掛著一個偷渡者的身份,這豈不是數罪並罰,牢底坐穿的節奏?

  「安洛瑟先生,等一下。」方鴴趕忙出言叫住對方,他大傷初癒,聲音有些虛弱。

  安洛瑟一停,才回過頭來看著他:「還有什麼事麼?」

  方鴴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坦誠——對方是一頭巨龍,而且不知在這個地方經歷了多少事情,看慣了多少風霜,以凡人那點小智慧,在這位守塔人面前耍花槍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拿出手中的東西,那是已經裂開的金焰之環。

  而安洛瑟看到這個東西,便目光一閃:「龍之金瞳。」

  方鴴不由咋舌,還好自己沒打算扯謊,到目前為止一眼便認出這指環真正身份的,除了相關知情人之外,大約也只有這位守塔人——這位聖弓峰之主。而他還沒開口,安洛瑟便已推測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當時吸收那魘類生物力量的,正是這枚戒指?」

  「他果然注意到了。」方鴴心想,但口中卻問:「魘類生物是指那些火焰一樣的怪物?」

  「火焰?」安洛瑟想了一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但方鴴卻忍不住追問道:「說起來安洛瑟先生,那些火焰一樣的怪物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從未聽說過魘類生物這個分類……」

  方鴴問完這個問題,不由下意識看了看對方。他心想若是絲卡佩小姐還在的話,聽了這個問題定然如此答道:「你沒聽說過的東西多了。」然後便是一記手刀。

  但那其實不過是絲卡佩小姐自己不知道罷了。他看著安洛瑟,心想這位聖弓峰之主,應當明白自己的問題是什麼意思,在艾塔黎亞的基本生物分類法之中,並沒有魘類生物這一類別。

  可是安洛瑟聞言沉默了片刻,只答道:「那只是我的一個稱謂,或許也是錯的——」

  說罷他略過這個話題,又看著方鴴手中的指環說道:「龍之金曈而今已世所罕見,在最早先的時代人們曾為了爭奪它殺得血流成河,後來人們漸漸才意識到龍之金瞳的危害,與其後黑暗巨龍們的巨大陰謀……」

  「……所以大約在艾索林之災之前,人們才彼此放下仇恨,共同與黑暗巨龍中展開了一場殊死之戰,那便是第二次降臨的來由。在努美林精靈與妖精的幫助之下,凡人逐漸獲得了勝利,黑暗巨龍也在那之後銷聲匿跡。」

  安洛瑟微微一停,又道:「現世尚存的話龍之金曈,不出意外的話也只有一百多年前那頭小姑娘了吧。」

  「一百多年前那頭小姑娘……」方鴴聽得有些頭暈,一時間也忘了關於那些火焰怪影的事情——畢竟艾塔黎亞的生物千奇百怪,有些世人沒見過的,也並不奇怪。

  而且拜龍教召來的東西,多半是一些隱秘的邪物。

  不過他也聽出安洛瑟話中的意思,說的顯然正是一百年前的龍魔女之亂。

  但三言兩語之間便找出事情清晰的脈絡,讓方鴴不由又對這位涅瓦德的主人更加敬畏,他輕輕點了點頭,才把屠龍者一族與尼可波拉斯之間的恩怨,還有自己與拜龍教之間的糾葛說了一遍。

  當然那些具體細節,他並未講得太細,包括他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比如塔塔小姐與零式水晶。固然塔塔自身也是出身於銀之塔,不過方鴴心想既然妖精小姐自己沒主動開口,他自然也不會越俎代庖——這點道理方鴴還是懂得的。

  而至於零式水晶,本與這件事無關,方鴴也不願節外生枝。

  安洛瑟也不打斷,只靜靜聽完他的講述之後,才問了一句:「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這枚人工水晶,安洛瑟先生……」

  安洛瑟看著他:「你認為這枚水晶與你精神世界之中內那三股力量有關?」

  方鴴心想現在其實已經不止是三股力量,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雖然對方仍在沉睡,但龍魂的特徵已異常明顯。

  安洛瑟這時想起之前的事情,問道:「之前那股力量?」

  方鴴點了點頭,之前對方說感應到黑暗巨龍的力量,想必與他體內的龍魂的力量有關,無論如何,那小傢伙的力量至少也是來自於兩頭黑暗巨龍與一位黑暗神祇身上。

  安洛瑟這才沉吟片刻,這才答道:「只有天然龍魂才會具有生前的記憶,但據我所知,靈魂殘片是不具備成為天然龍魂的條件的,除非是尼可波拉斯完整的力量為你所吸收,否則你體內的龍魂應當不會是尼可波拉斯本身的意志——」

  方鴴微微一怔,那這話的意思是?

  而安洛瑟看著他的眼睛,答道:「若非不是天然龍魂,便只剩下人工龍魂一種可能性。」

  「人工龍魂?」方鴴愣道:「可人工龍魂不是需要大煉金術士方能製作麼?」

  安洛瑟搖搖頭:「人工龍魂也可以在機緣巧合之下形成,不過一般來說,這樣的機會幾乎世所罕見而已。除了促成龍魂誕生的強大力量之外,還需要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作為龍魂的容器,這兩者缺一不可。」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自然界中強大的力量大多有主,要嘛便是桀驁不馴不服約束,要不是他有金焰之環剛好吸收了尼可波拉斯與其他幾方的力量,又怎麼可能掌握的住這些不屬於他的東西?

  但僅僅這樣還不夠,還需要他手上有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

  然而龍魂水晶本身便珍貴無比,即使是人工龍魂水晶往往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製造出來的,畢竟其材料太過珍貴,更何況是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

  可他手上有什麼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方鴴心中不由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難道說零式水晶,作為無屬性水晶可以適合與容納一切屬性魔力?他想到這一點忍不住都有點哆嗦起來。

  若真是如此的話,零式水晶應當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龍魂的容器。

  可惜的是,他連一式水晶都還沒搞清楚,要重現出海恩-帆姆的一式水晶,又談何容易?方鴴不由感到自己越是在煉金術這條道路上成長,便越是感到這位大煉金術士艾德的學生的深不可測。

  而對方的導師,歷史上的艾德,又是如何強大?

  他連想都不敢想。

  而這時候安洛瑟才說道:「新生的人工龍魂,幾乎皆是純潔無瑕猶如一張白紙,其秉性取決於塑造者本人的意願。」他看了方鴴一眼,罕見地安慰了一句:「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要是你實在擔心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件東西,你把它帶在身上。」

  方鴴微微一怔,好奇地看向對方,卻看到這位守塔人不知從那裡拿出一枚銀色的護符來——那護符異常精緻,充滿了精靈的審美風格,從外表看像是一彎月牙。

  而安洛瑟將之交給他,方鴴才看到這東西的屬性。

  這讓他嚇了一跳,這看起來藝術品一樣的護符,居然是一件傳奇裝備,名字叫做『安洛瑟之壁』,方鴴一看這名字,便意識到這正是對方的作品。這枚護符沒有什麼別的屬性,只有一句簡簡單單的描述:

  『最為牢固與脆弱之物,莫過於意志——』

  安洛瑟看著這枚護符,只答道:「這護符是我早年間順手而為之的作品,正好適用於現在的情況,他可以守護你的心靈,隔絕精神與控惑類的能力。我現在為它加入了一條詞綴,以方便你使用。」

  方鴴這才看到,護符果然多了一條屬性:「需求等級-20。」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高達十八級的等級需求,他暫時還佩戴不上。也就是說這枚屬性簡簡單單的護符,原本的需求等級竟然高達三十八級,三十八級的傳奇裝備,隨手說送就送了。

  方鴴一時間忍不住有點目眩的感覺。

  不過這裝備等級雖然高,適用的範圍卻窄,畢竟艾塔黎亞的心靈相關能力本來就少。但倒是十分適合他,一來少數的心靈控惑能力大多都集中在那些邪教徒手上,二來他總算可以杜絕自己腦子好像漏風一樣的情況了——免得是個什麼稀奇古怪的聲音都可以滲透進來。

  他收起護符,再看向安洛瑟。

  但這位涅瓦德的主人似乎並不打算再問其他,也不關心他與拜龍教徒、與尼可波拉斯之間的恩怨,只看了看那枚人工水晶,然後開口:「既然你已經掌握了元素篩選,那麼便算通過了這一關考驗。」

  他停了停:「但我已沒時間再教你後面幾門技巧,等你離開梵里克之後,或許可以前往奧述的千門之廳,在那裡會有人繼續教導你努美林精靈們的知識……」

  方鴴聽了微微一怔,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安洛瑟先生,你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安洛瑟點了點頭,但也沒有說自己要去幹什麼。方鴴敏銳地感到,可能與那個拜龍教信使召喚出的那些邪物有關,他記起來當時安洛瑟在那凹坑旁邊時,緊皺眉頭的樣子。

  不過他張口欲言,對方卻主動打斷他:「你的同伴在你甦醒之前一天便離開了這個地方,不過她離開之前向我提過關於大陸聯賽的一些事情。後天會有一條船抵達這個地方,你可以乘坐那條船抵達梵里克。」

  方鴴這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蕾雅女士。

  原來在他昏迷這段時間,對方便已先一步離開了。不過想想也不意外,畢竟蕾雅在這裡守護他兩個月餘——主力選手缺席兩個月之久,對方公會所屬應當已經著急得不行了。

  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感謝對方。

  想到這裡,方鴴才想起奧丁的事情,他在千門之廳一待兩個月,出來之後於情於理也應當通知一下對方。只是他打開通訊器,才發現對方正處於無法通訊的狀態。

  倒是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向他發了一個消息。

  「紅葉小姐?」

  方鴴有點意外地看著那個ID,對方據說前往憲章城之後,一直便處於無法聯繫的狀態。後來他通訊水晶損壞,還是在尤古朵拉那裡重新加了對方的通訊賬號,但也一直沒有聯繫過。

  而此刻對方居然恢復了可聯狀態,也不知是不是從憲章城完成任務返回了,並給他發了幾條古怪的信息:

  「在嗎?」

  「艾德?」

  「我是紅葉!」

  「你在裝什麼死!?」

  「氣死我了,你在梵里克等著!」

  方鴴看得一頭冷汗,幾乎可以想像這位小姐姐大發雷霆的樣子,他才想起自己進入千門之廳後應當是不可聯繫狀態——但他平日裡很少使用通訊器,竟然也忘了更改狀態。

  他下意識想要去補救,但對方也不知道是真的生了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居然並不接他的通訊。

  方鴴無奈,只能再試了試其他人的通訊,先後向天藍與絲卡佩那邊先報了一個平安。只是絲卡佩小姐似乎也不在,倒是天藍驚喜地給他回了信,還帶來了希爾薇德的問候。

  艦務官小姐在視頻那邊仍顯得言笑晏晏的樣子,只微微笑著讓船長大人注意安全,早點與大家在梵里克會和,聽得方鴴一陣心思飛揚,彷彿一下回到熟悉的大家身邊——艾緹拉小姐,灰岩先生,還有大貓人和帕克,洛羽與塔塔,巴金斯先生,謝絲塔小姐。

  當然尤其是他的艦務官——希爾薇德小姐。

  然後希爾薇德又和他說了一些關於這段時間旅行的事情。德麗絲仍與他們同行前往南方,不過埃南的離開還是讓方鴴有些意外。

  但他倒沒多生氣,雖然對方是他護送出都倫的,但那也只是為了完成對於葉華的承諾而已。而且每個人皆有自己的選擇,對方會擔心自己父親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四月之間南境的平靜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都倫的那場動亂之後,南境非但沒有陷入一片動盪之中,反而平靜了下去。

  因為莫德凱撒公爵果然實現承諾,一力支撐起南境的局勢——不但讓貴族們開始觀望,似乎連南境煉金術士聯盟一時之間也沉寂下來,整個南境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寧之下。

  而今也只有新舊南方同盟之間仍舊有一些衝突,而人們的眼光開始更多投向即將在梵里克舉行的大陸聯賽。

  ……
x24685 發表於 2019-1-7 17:54
第一百一十七章 艦務官小姐的匯報工作

  說完上面這些事情之後,希爾薇德才又向他描述了一下這兩個月以來一行人的大致經歷。

  因為灰岩先生走的是另一條路線穿過窟底山脈,因此方鴴抵達涅瓦德的時候,他們的確還在沿著窟底山脈向西進發。不過那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此刻他們也早已穿過長湖北面,靠近到南方梵里克一帶地區。

  只是天藍在一旁聽兩人交談,聽得有些無聊,於是忽然在一旁打了呵欠道:「無聊死了,艾德哥哥,那我把通訊水晶留給希爾薇德小姐,先去找姬塔玩了。」

  不過她說罷,分明向方鴴眨了眨眼睛,便鬼頭鬼腦地溜了出去。

  於是房間內,視屏兩頭一時間只剩下方鴴與希爾薇德兩人。而艦務官小姐轉身看了離開的天藍一眼,才再回過頭來,只用明亮的眸子裡含著淺淺的笑意看著他,一時間也並不主動開口。

  而方鴴哪會不懂天藍的意思。

  只是單獨面對自己的艦務官小姐一時間讓他不由有些發窘——他又記起都倫發生的事情,臉上微微發燙,可總不能讓希爾薇德先開口,?於是只訥訥地開口問道:「希、希爾薇德,最近還好嗎……?」

  若是天藍還在這裡,聽了這話大約要昏死過去。但艦務官小姐也只不過是掩口一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都還好,」她答道:「就是有點想念船長大人。」

  這樸實無華的傾訴,大抵比最動人的情話更讓方鴴為之心動,他只感到自己心一下子跳得厲害,只恨不得一下飛到對方身邊去。可敏於思,卻拙於言,最終也只能呆呆地說:「其、其實我也是……」

  「真的麼?」希爾薇德有些好笑,又說:「可我聽說千門之廳是很嚴苛的考驗,艾德大約應當每天都在考慮煉金術的事情吧?」

  「希爾薇德也知道千門之廳?」

  「我畢竟算是半個薔薇家族的人,自然知道這個。」希爾薇德低頭淺笑了一下:「不過所知不多,我聽說很少有人有機會進入那裡。」

  「我也是因為奧丁大佬的緣故。」

  「但也是艾德優秀。」希爾薇德笑眯眯地說。

  方鴴這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不過希爾薇德說他每天都在考慮煉金術的事情,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只是煉金術再怎麼吸引他,但又怎麼擋得住少年熾熱的相思——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其實也每每回想起都倫那個煙花絢麗的夜晚。

  在煙火之下,那兩道交錯的影子——

  而開了個頭之後,方鴴總算自然了不少。他聽希爾薇德講述了一下最近的近況,不過多是一些日常的事情,艦務官小姐把一些細節記錄下來,事無鉅細,在方鴴聽來宛若親見一般。

  帕帕拉爾人每每闖禍,然後又被艾緹拉小姐無情收拾,便讓方鴴聽了忍不住莞爾。

  至於帕克是什麼性子,他自然清楚。

  大貓人倒是一如既往,從北往南的旅行,並不能讓這位悠閒聖騎士感到有什麼改變。只是他與巴金斯交上了朋友,兩人不時切磋一下技藝,並且在抽什麼煙上達成了共識。

  並組成了一個菸槍同盟。

  謝絲塔也還是那個樣子,女僕小姐慣來對他冷面以對,因此希爾薇德也只略微提及一下而已。

  她又說到了天藍與洛羽的事情——兩人在都倫一行人之後,似乎各有意思,不過一時間還未確立關係。而方鴴早知兩人其實互有好感,因此心中也並不奇怪。

  至於洛羽與姬塔近來等級提升很快,已經逐漸接近了十級的關卡,和他之前一樣,開始步入新人階段的最後一個時期。

  這等級提升的速度讓方鴴有些意外,畢竟大夥兒離開都倫之前姬塔與洛羽才不過七級左右而已。

  他問了一下這事情,才得知是橡木騎士團的第一批物資到了——這些物資一部分是他們下一次製作的材料,以及上一次製作的報酬——不過按照精靈小姐的意思,其中一部分換成了等價的經驗藥劑,因此才會有如此大的提升。

  「艾緹拉小姐的意見?」

  「其實是蘇菲小姐的意思,她幫團隊參謀了一下。」

  方鴴這才恍然,不過背靠大公會,的確是有這些好處,常人就算手上有資源,也未必能有效將之轉化為需要的東西。或許也可以,只是耗費也會多上幾倍,他這才感到與尤古朵拉的協定總算不是全無好處,而且對方也一直遵照約定。

  但這也是銀色維斯蘭公主殿下經驗豐富,因為就是他自己來處理這件事,也未必見得比對方考慮更加周全。

  不過方鴴也得到消息,蘇菲與茜已先一步離開團隊,前往梵里克。大約是因為得到公會的命令的原因,按照希爾薇德的說法,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給他帶了一席話。

  說是會在梵里克等他們前往會和。

  他還想問問其他的事情,只是希爾薇德笑著說想聽聽千門之廳的事情,但方鴴知道她哪裡會對煉金術感什麼興趣,只不過是想聽聽自己的經歷罷了,聞言不由心下一暖。

  但他在千門之廳內的經歷的確有許多可說的,其中一些精彩並不下於其他人在窟底山脈一帶的旅行經歷,那畢竟是接近大半年的時光,而且對於希爾薇德的來說也沒什麼不可說的。

  於是他才撿其中精彩的部分娓娓講來,而希爾薇德在一邊也一言不發,只笑著聽他講完。

  她似乎對幾扇紅門的經歷表現出興趣——但又仿若心思完全不在其上,只裝作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但其實不過有些好笑地支著下巴,默默注視著自己的船長大人的一舉一動而已。

  而時不時輕輕眨一下眼睛,長長的睫毛也隨之搧動。

  只是方鴴說到最後時,這位艦務官小姐神色才微微一動。

  「怎麼?」方鴴看出她神色有異,不由問道。

  「那神器之心我其實聽說過,」希爾薇德這才答道:「那其實是南境煉金術士同盟的來由,早年間人們為了研究夏盡高塔的那件神器,幾個知名的煉金術士組建形成一個小圈子,後才成為煉金術士同盟的前身。」

  「薔薇工坊的妖精之心,其實也是受那神器之心的啟發,」她說道:「要是船長大人當時可以去看一看那神器之心,說不定會對後面妖精之心的完善工作有莫大益助。」

  方鴴怔了一下,不由有點可惜地搖了搖頭:「可惜了,要是早知道如此我一定向安洛瑟先生提這個要求,想必他也不會拒絕。可惜現在已經離開那個地方,想要再回去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不是還有奧述的千門之廳嗎,」希爾薇德說:「既然船長大人說了,各地千門之廳皆是連接在一起,那通過奧述的千門之廳說不定也能見到那神器之心。」

  方鴴點頭,不過前往奧述的千門之廳,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而且安洛瑟雖說過給他舉薦,可最終決定權其實還是在奧述的冬至之塔的守塔人手上,那守塔人究竟是什麼性格,什麼喜好,誰又說得清楚?說不定對方是個帝國人,不讓考林—伊休里安的煉金術士入內也大有可能。

  何況千門之廳的進入資格,奧述帝國本地區的公會也有一定發言權,就像是奧丁一眾大佬對於涅瓦德的影響力一樣,而那裡是北美公會的勢力範圍,待不待見他一個中國賽區的選召者還是兩說。

  而兩人正在交談之間,門忽然之間推開來。「隊長來了,在哪裡呢?」還未見其人,方鴴便已聽到了箱子的聲音。

  然後他便看到愛麗莎與那中二少年推門而入,後面還跟著奎蘇女士,而箱子換了一身輕便的夏裝長袍,雖然仍高高的立領與尖頂巫師帽的組合,但總算不是一襲顯眼的黑色或者銀色。

  方鴴看到對方的新裝束,忍不住說:「箱子你綠了。」

  箱子卻十分得意:「大貓人先生幫我設計的,隱蔽效果很好呢。」

  愛麗莎這才笑著說:「沒有打攪兩位吧?」她一邊笑眯眯地看了方鴴一眼。

  方鴴一下就有點窘迫,而希爾薇德倒是十分大方笑了一下,只搖了搖頭。而箱子一貫是讀不懂氣氛的,便在一旁開口道:「隊長,我已經十五級了,厲害吧?」

  這倒是的確很厲害,不過方鴴之前已從希爾薇德那裡知曉了原因,所以也不再奇怪。不過他也是這才從愛麗莎與箱子口中得知,原來他們不久之前穿過窟底山脈之時,還擊殺了兩頭BOSS。

  也難怪經驗這麼豐厚。

  不過到現在為止,眾人前往南境的提升實力的計畫,倒是已經完成了一小半。

  本來這小插曲便也到此為止,可箱子偏偏要看看他的等級,以監督其最近是不是有在划水——按照這位中二少年的意思,方鴴還與他應有一戰,而他自認為自己已有這個實力了。

  只是方鴴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我覺得還是不要看為好。」

  「為什麼?」箱子大搖其頭:「隊長怕了嗎?」

  方鴴無奈,只能把自己的等級顯示出來,於是一個接近十八級的經驗條,把愛麗莎都差點嚇了一跳。

  這位雙胞胎的姐姐一時間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畢竟眾所周知,選召者等級越高,需求的經驗也是翻著番往上漲的,怎麼會有兩個月從十五級升到快十八級的?

  箱子更是臉一黑,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方鴴看著這傢伙忍不住有點哭笑不得。

  而等箱子離開之後,奎蘇女士才向匯報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灰岩先生到現在還沒抵達梵里克,當然是因為眾人按照原先的計畫在棕紅木林伐木的原因——現在灰岩背上的平台已經用棕紅木重新改造過一遍,雖然增加了更加牢固的船肋結構,但因為材料減重的緣故,總重量反而輕了不少。

  現在平台等著進一步安裝裝甲,但要等他這個煉金術士歸隊。而接下來灰岩先生要繼續南下前往梵里克,至於奎蘇女士與他的團隊則會按先前計畫繼續停留在長湖地區,為接下來的造船計畫作準備。

  奎蘇女士前來與他商量的是,能否讓無冕之冠與森林的團隊留下來,畢竟這樣一來人手更多的話,也可以提前完成計畫。而無冕之冠與森林的團隊,其實原本也就是護送德麗絲的那個小公會的人。

  南方同盟解散之後,他們乾脆便與冒險團一起南下,一方面是服從葉華的安排繼續保護薔薇家的小公主,一方面也是因為艾緹拉僱傭他們在冒險團外圍保護奎蘇女士的伐木團。

  「那麼無冕本人的意見呢?」方鴴問了一下,對方畢竟不是他們冒險團的人。

  而這個問題則由愛麗莎代為回答:「希爾薇德小姐是德麗絲的姐姐,他們對我們很放心,只是德麗絲鬧了幾次脾氣,因為不願意與無冕之冠分開。」

  「那就讓無冕繼續與我們一起,讓森林留下來看照團隊,你讓他們看看這個意見如何。」方鴴心知,接下來定然要前往薔薇家族,德麗絲是一定要與他們一起的。不過那小姑娘依賴於無冕的團隊,他只能想這麼一個辦法。

  愛麗莎聽了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去問一下。

  接下來雙方寒暄了幾句,希爾薇德也不好意思單獨留下來繼續與他煲電話粥,再說天藍的跨國、跨界通訊費用只怕已經是天價賬單,兩邊才只好暫時道別。

  臨別之前方鴴只與他們提了一下,自己應當很快就會前往梵里克,與眾人會合。而那邊愛麗莎聽了笑起來點了點頭:「那我們等你,船長先生。」

  通訊關閉之後,方鴴又看了看好友欄之上的其他人,但皆是一片灰色的ID,他又分別向奧丁與冥女王發了一個留言過去,然後才關上了通訊器。

  房間內安洛瑟早已離開多時,只剩下他與塔塔兩個人,塔塔知道他在與天藍等人通訊,於是只安靜地在一旁瀏覽社區——不過二三月間幾乎沒什麼大事發生,社區上也不過是一些灌水的帖子而已。

  等到方鴴關上通訊器,塔塔小姐才抬起頭來看著他,輕聲說道:「那人工水晶應當是『她』的作品。」

  方鴴當然知道塔塔小姐口中那個『她』是誰,他不由又默默內視了一番自己的精神世界,看了那沉睡的『龍族少女』一眼。但也不敢太過深入,因為怕再一次激發黑暗巨龍的氣息。

  同時心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喜是憂,一方面自己竟然契約了兩個龍魂,只是另一個龍魂顯然有些問題。而方鴴暫時也只能選擇相信安洛瑟的話,或許人工龍魂的話真沒什麼問題——但他還是拿起那枚月牙護符,固然一時裝備不上,但總覺得貼身放好更有安全感一些。

  做完這一切,方鴴才看了看枕邊黑沉沉的水晶,想了一下,不由默默回憶起當時的情形。

  那個法陣浮現的樣子,至今還刻在他心中。

  他下意識舉起手來,腦海之中自然而然浮現出創生公式的每一個符號與圖形,並將這些圖形投射到工匠系統之中,然後在他手上映出一個閃光的法陣。

  但片刻之後,法陣煙消雲散。

  其結果並未與在千門之廳後的世界有什麼不同,還是再一次失敗了。

  不過方鴴也不意外,只與塔塔小姐互相對視了一眼。

  「你感到什麼嗎,塔塔小姐?」他問自己的妖精小姐。

  塔塔輕輕搖了搖頭:「與在門後的世界沒什麼區別,騎士先生。」

  「果然變化不是來自於我自身。」方鴴答道。

  他才又試了試自己的元素適性,而果然——還是不具有任何元素適性。看起來龍魂的適性,也並不能改變其契約者的適性——哪怕他機緣巧合與之簽訂了契約也是一樣。

  不過方鴴至少也鬆了一口氣,因為真要來個什麼黑暗魔力適性的話,他只感覺自己頭都要大上一圈。

  他再看了看一眼沉睡之中的龍魂,心中這時也找到自己先前失敗的結症所在。

  自己精神世界中這小東西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也不知吸收了多少魔力,但永遠似乎皆在沉睡,只偶爾才會甦醒片刻。只是這個念頭才一閃而過,方鴴馬上看到沉睡之中的小傢伙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太開心。

  他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小傢伙似乎也與塔塔小姐一樣,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想法。

  可問題是,自己好像一點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想法。

  不過小傢伙沒有甦醒過來的意思,方鴴無奈,也只能再拿起那枚黑沉沉的人工水晶,握在手心之中。先前安洛瑟說這東西具有自封閉結構,要是真那樣的話,豈不是他即便感應到這類元素,也一點用處也沒有?

  只是他才剛剛展開工匠系統,探入以太世界之中,整個人便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的是一片浩瀚如煙的光海。那星星點點的緻密結構,數不清的光點,分明如同懸浮在夜空之中的星辰,一點一點,彼此並列。

  又哪有什麼自封閉結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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