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267
x24685 發表於 2019-1-18 20:48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逢與會面

  「迪克特先生!」

  方鴴推門而入,正好看到坐在酒吧大廳一側的中年騎士,一襲灰色的斗篷,正面帶笑意正看著他——燈光的陰影勾勒出對方柔和的面部線條。他這才忍不住有些驚喜地喊了一聲。

  而迪克特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向他點了點頭,一邊示意他過來坐下。「小聲一點,我的朋友,」迪克特笑道:「這一次我是悄悄過來的,可不想驚動別的人。」

  方鴴聞言,連忙左右看了看,但見並無人注意,才鬆了一口氣。他回過頭不好意思地對對方撓了撓頭。迪克特看他樣子不由好笑:「你還是老樣子沒變,艾德,」但他停了一下,又搖搖頭道:「但也不完全一樣了。」

  方鴴一愣,不解道:「怎麼不一樣了,迪克特先生?我和以前沒什麼變化啊?」

  迪克特搖頭一笑:「你自己可不覺得,但的確是有了很大變化。」說罷,他才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了方鴴一番:「成長了不少,艾德。」

  方鴴這才明白對方原來是在誇讚他,忍不住臉紅起來。不過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尤其是隨著團隊的逐漸成熟,連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他當然還是以前那個艾德,但又不全是。

  他看了看對方,也忍不住說:「其實你給我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了,迪克特先生。」

  「哦?」騎士有些好奇:「怎麼說?」

  「怎麼說呢,以前的迪克特先生似乎更嚴肅一些。」

  迪克特聞言不由莞爾:「離開多里芬之後,我的確不用像過去一樣那麼苦大仇深了。雖然三十年前的一切還沒結束,但我們總得向前看不是麼,艾德。」

  「的確如此,迪克特先生。」方鴴不由深以為然,他本身也不喜歡沉湎於昔日的不快回憶之中,無論過去如何,前方總有希望。

  而寒暄完畢,迪克特這才問道:「說起來我沒有你們的通訊ID,只能在外面找了個聖選者來聯繫你,這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我聽說你身份上有些小小的瑕疵,需不需要我幫忙?」

  方鴴聞言不由有些意外之喜,他知道這位看起來平平常常的中年騎士,在考林—伊休里安代表的力量其實非同一般。羅班爵士是他的長子,在王室與宰相、新貴與舊黨之間自成一體——誰都願意拉攏這位十三年前拜恩之戰的英雄,因為他不僅僅是宮廷法師的領袖,還代表著民望。

  何況布麗安公主與羅班爵士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在關鍵的時候,艾文奎因精靈也會堅定地站在這一邊。當然公主只是其中一個因素,更關鍵的是精靈與矮人都更注重傳統的友誼。

  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戰的參與者,昔日的戰友,今天早已各掌一方大權。

  而且這位騎士先生本人也不一般,就方鴴自己所知,艾爾帕欣工匠總會還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何況作為考林—伊休里安傳統貴族的一份子,迪克特就算古板一些,也不可能是孤家寡人。

  他背後的幾股力量聯繫在一起,已足以改變朝堂上的態度,有這位騎士在後面美言幾句的話,他在軍方眼中的價值自然又要提高不少。

  不過對於迪克特的問題,方鴴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之前還有些奇怪,怎麼會有一個陌生的通訊號碼來聯繫自己。要知道他在芬里斯一行弄丟通訊器之後,這個新的號碼也就只告訴過寥寥數人而已。那些人要聯繫他,也用不著找別人。

  何況號碼的主人還神神秘秘告訴他,有人要見他,又說得不清不楚,一度讓他以為自己遇上了什麼陷阱。可沒想到,這背後竟然是這位在多里芬並肩戰鬥過的老朋友。

  迪克特聞言也哈哈一笑:「他可說不清楚,南邊局勢不明了,我擔心給羅班他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過來的時候並未聲張,也不希望驚動太多人。也難為那聖選者了,他可不清楚我是誰。」

  方鴴點了點頭。說起來他們從多里芬一別之後,迄今為止也有將近半年沒見了。

  他才答道:「其實也沒什麼,那人也不認識我,聯繫好之後我們就互刪好友了,區區一個通訊ID還不至於暴露什麼。」說罷,他才有些好奇地看著迪克特。照理來說解決了多里芬的事件之後,對方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怎麼又會找到了自己這邊?

  要知道從艾爾帕欣南下抵達梵里克,這可不是一段很短的旅程。

  迪克特聞言先一笑:「我是從布麗安公主那裡拿到你的新通訊方式的,這次南下,一方面是半年未見,想來看看你和那馬魏家的小丫頭近況如何,二來是為了一些正事。」

  方鴴一怔。「你知道希爾薇德她……?」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以布麗安與他兒子的關係,當然不會向他隱瞞這些事情。

  正如同對方能從布麗安公主手上拿到自己的通訊方式一樣,知道他新的通訊ID的人不多,但那位精靈公主正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他才改口道:「迪克特先生,所以你專程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迪克特顯然對他的機敏讚賞有加,在多里芬他就看出這個少年稚嫩的表面下隱藏的潛力,而現在不過是對他當初眼光的一種驗證而已——今天對方非但成長起來,而且比他想像中更快。

  他這才拿出一口手提箱,放到桌子上,對方鴴說道:「這一次我過來,首先是給你帶來一件報酬。」

  「報酬?」方鴴不由好奇地看了那手提箱一眼,心想自己又有什麼報酬需要對方帶過來的?這手提箱裡的東西?

  迪克特卻先將手按在箱子上,轉而問道:「你還記得阿奎特吧,那個老矮人。」

  阿奎特?方鴴在心中哼了一聲,忍不住想對方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出來。一想到當初在艾爾帕欣鬧出的烏龍,全是這些忘恩負義的老矮人搞出來的,他到現在還有些惱火。

  迪克特見他樣子忍不住一笑,而對方心中那點芥蒂他自然是清楚的。「我知道老阿奎特騙過你,可人總得向前看,艾德。所以這次我帶來了他的歉意,還有這口箱子。」迪克特答道。

  「這箱子裡究竟是什麼東西,迪克特先生?」那老矮人的歉意,他多半是不相信的。不過隔了那麼久,他心中其實也沒多計較這件事了,方鴴聞言只搖了搖頭,如此問道。

  迪克特也不回答,只直接打開箱子來,只見裡面是整整齊齊一摞羊皮紙。他這才抬起頭來,對方鴴說道:「不知道你還記得另外一件事嗎,你在艾爾帕欣幫過阿奎特不小忙。阿奎特其實一直在研究復原戰鬥妖精,而這正是他的研究成果——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沒有你的啟發,他完成不了這部分工作。因此這本設計圖你理所當然應有一份,所以這正是我先前所說的報酬的意思。」

  方鴴聞言不由微微瞪大眼睛。

  戰鬥妖精。他大吃了一驚,他在千門之廳還想過這件事,卻沒想到當初的胡思亂想變成了現實。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但卻想到迪克特還在一旁,忍不住停下來看向對方。迪克特點點頭,答道:「別介意,這本來也是你的東西。」方鴴這才上前拿起那疊羊皮紙,他看了幾頁就明白那老矮人不是在吹牛,對方是真把戰鬥妖精給復原出來了。

  不過阿奎特的戰鬥妖精既不是類似於那種漆黑星辰的,也不是他在千門之廳用過的那一類。或者不如說,這是後者的雛形,這種戰鬥妖精的結構非常簡單,它擁有一個複雜的發射裝置,裡面由一個轉輪供彈,可以填裝六發鉛彈。

  這個裝置的複雜之處在於給鉛彈提供足夠的出膛能量與穩定性,方鴴看了一眼那疊在一起層層疊疊的煉金術法陣就明白自己一時間不可能看得懂,只能慢慢揣摩——對方再不靠譜,畢竟也是一位大工匠啊。

  好在這裡是設計原圖,他再啃啃總能學到不少東西,再不濟利用選召者系統複製總是沒問題的。阿奎特在圖上許多地方專門給他做了註解,這無形之中降低圖紙的難度,專門方便他這樣的選召者。

  不過若是僅此而已,這大陸上的許多煉金術士也能做到這一點,戰鬥妖精也不至於如此難以復原。

  而這層層疊疊的煉金陣背後,考驗的是設計者如何進一步簡化結構,如何把這套臃腫的思路塞入發條妖精巴掌方圓的空間中去。

  以及背後的散熱系統如何運作,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而方鴴一看就懂,老矮人是用了一個水晶矩陣來散熱,在設計圖上水晶密密麻麻像是鱗片一樣覆蓋在發條妖精的外殼下,不到三毫米厚。

  但真正的秘密在於刻在水晶上的煉金陣,那個法陣正是海恩-凡姆解決相似問題的思路。

  方鴴看到這個,才想起來自己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露過一手。但此刻他看到這個來自於自己的思路被用在這發條妖精上,心中第一時間感到的卻不是驚喜,而是有些警覺。

  他並不是擔心自己繼承的海恩-凡姆的技術被洩露於他人之手,事實上阿奎特能利用這種失傳的技術重現出戰鬥妖精令他深受鼓舞。

  但經歷了種種麻煩之後,方鴴更擔心的是這些技術被居心叵測之人所得,甚至落在那些黑暗巨龍的追隨者手上——他已不似曾經那麼天真,真以為先進技術擴散出去就能造福世界。正如塔塔小姐所言,這絕不是一條坦途——若先進的技術不能掌握在更有力的秩序之下,帶來的恐怕不是希望而是災難。

  這或許這正是海恩-凡姆沒有把這些不成熟的技術公之於眾的原因。而在他沒有真正駕馭這些技術的能力之前,方鴴也不再懷著那些幼稚的想法。

  他不由檢討了一下自身,過去是不是太不在意海恩-帆姆這些視若珍寶的技術,有沒有在有意無意之間將它們洩露出去?這東西是落在阿奎特這樣的正統大工匠手上還好,倘若他的預想真的發生,那他豈不是艾塔黎亞的千古罪人?

  不要說完成海恩-帆姆的構想,對不對得起這份傳承還是兩說。

  方鴴這時才默默提醒了一下自己,今後一定要注意這一點,即便是傳承技術,也得小心甄別對方的真實意圖。

  他略略地看了圖紙一遍,便已是半小時過去,時間如沙,緩緩流逝。一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施施然將圖紙放了回去了,長出了一口氣:

  阿奎特複製出的是一種相當簡略的戰鬥妖精,而他剛好在千門之廳見識過真正的戰鬥妖精,明白那老矮人至少沒有走錯路——這個戰鬥妖精既沒損害其原本的靈巧性,也沒省略觀瞄裝置,還留下了升級的空間,簡略是簡略了一些,但卻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他相信沿著這思路繼續發展下去,有一天復現出真正的戰鬥妖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技術果然是相關的,方鴴心想,一些努美林精靈的技術重新現世。立刻就導致了另一些曾經存在過的技術復活過來,要不是努美林精靈和人類差異性太大,有一天重現努美林精靈時代的輝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了,眼下其實也正是一個煉金術蓬勃發展的輝煌時代。只是這一次,它由人類與矮人來主導。

  他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這些圖紙,心中清楚它的價值。即便是此刻,它也意味著發條妖精的革命,他甚至還有些不敢置信,看向一旁的中年騎士道:「這些真是給我的,迪克特先生?」

  而迪克特毫不著急,只慢悠悠喝著杯中的麥酒,等他看完之後,才答道:「當然,我又看不懂。總不能是阿奎特送給我的,對吧?不過那老傢伙還有個請求,我晚點再告訴你,因為現在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方鴴心中此刻其實已不太計較,他聽了對方還有請求——也只點了點頭。畢竟拿人手短,這圖紙意義與價值皆非凡,它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大工匠的獨門秘技——他學了這圖紙上的東西,在煉金術士圈子裡看法,也算是對方半個學生。

  所以縱使老阿奎特坑過他一次,可老師坑坑自己的學生又怎麼啦?

  不過此刻他看到面前的迪克特忽然嚴肅起來,正襟危坐的樣子,一下子自然也忘了眼前旁枝末節的事情,只下意識問道:「怎麼了,迪克特先生,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方鴴從一開始其實就明白,迪克特南下來找他,只會是因為更緊要的事情。而顯然,現在才剛剛進入正題。

  迪克特這才放下手中酒杯,問了一句:「你還記得那件盔甲嗎,就是艾緹拉小姐和天藍從多里芬幻境之中帶出的那一件。」

  說完這句話,他本來以為自己還要解釋一下,畢竟那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當時其他人也沒太在意那盔甲。

  但沒想到,他才一開口,方鴴臉色就變了變。

  「我當然記得,」方鴴馬上皺著眉頭答道:「事實上我們正遇見一件麻煩事,或許正與那盔甲有關,迪克特先生。」

  迪克特微微一怔,才聽方鴴把他與蘇菲幾人在都倫所見所聞說了一遍——當初他們在鳳凰之城見證那位公爵的長子『死』而復生,當時便疑竇叢生,可以說慶典之夜那場鬧劇前前後後,皆充滿了詭異之處。

  雖然此刻南境形勢表面還能維持,但方鴴對於當初發生的一切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蘇菲也是懷著與他同樣的想法,那之後又檢查過那盔甲一次,雖然沒什麼所得,但她總能感到那盔甲似乎是活著的。因為有時候它甚至會挪動位置,從幾公分到幾米不等。

  這件事一度讓艾緹拉感到那盔甲有些不詳,天藍和姬塔更是害怕,所以蘇菲不得不把它收了起來。方鴴想那盔甲此刻應該保存在銀色維斯蘭那邊,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或許會把它作為證據一起提供給星門港。

  而方鴴說完之後,才忍不住問道:「迪克特先生,所以這盔甲上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迪克特搖了搖頭,讓他稍安勿躁。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把那盔甲帶來了,只是今天不方便帶出門。」然後他抬起頭來,用銀灰色的目光注視著方鴴,緩緩說道:「而且我查到了一些相關的消息,指向那盔甲的主人。」

  「什麼?」

  方鴴吃了一驚,沒想到對方居然真找出了那盔甲的主人。

  「那是誰?」他下意識脫口而出,而一時情急之下,聲音竟引得酒吧內周圍其他人迷惑地向這邊看來。方鴴這才意識到不妥,才壓低了聲補充了一句:「迪克特先生,那盔甲的主人是?」

  「他叫艾爾陶特-艾林格蘭。」

  「什麼?艾林格蘭!」方鴴忍不住大叫一聲。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0 08:16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的只是偷渡者嗎?

  蘇長風接到消息之後,直接丟下手頭的事情趕到尖塔廣場。他帶著副手從人群之中找到那教官與羅昊,開口便直切正題:「你們確定?找到人了?」

  教官點了點頭:「我核實過了,應該是他。但是對方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怎麼不留下人來?」

  「是我的問題,第一時間沒認出對方。」教官答道。

  蘇長風搖了搖頭,他其實也就是一問,負責這件事的一直是特備隊,這些人沒認出來也是正常的事情。他這才看向一旁的小胖子:「你叫羅昊?你看到他是戰鬥工匠,你確定?」

  羅昊點了點頭。

  「能描述一下麼?」

  「他操控靈活構裝非常熟練,但魔導爐型號我不認識,從插件配置來看應該是十五級以上的。」

  「十五級?」

  羅昊再點頭。

  蘇長風看了看副手,兩人皆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他才再問:「是什麼構裝?」

  「能天使。」

  「能天使。」蘇長風心中捕捉到一絲異樣,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羅昊看這位領隊『大佬』神情,有點緊張,又自己加了一句:「對方和蘇菲應該是認識的,團長。」

  這時蘇長風身後的副手有些嚴肅地打斷他:「你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我看到他們互相配合作戰。」

  「你確定?」副手又問。

  羅昊感到有人在背後拉了自己一下,那應當是他的教官,但他還沒反應過來,於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副手看向自己的老上司,蘇長風只輕輕挑了一下眉頭,他再看向那教官,對方的小動作顯然沒逃過他的眼睛:「你覺得如何?」

  「但當時在那裡還有不少其他冒險者,相互配合作戰也不能說明一定是如此,也有可能是巧合。」教官想了一下,如此斟酌著答道。

  蘇長風有點好笑:「你真這麼覺得?」

  但教官卻顯得很認真:「當時有許多這樣的例子,冒險者臨時結成小隊彼此互助。」

  蘇長風『哦』了一聲,不置可否。他想了一下,只搖了搖頭沉聲答道:「這件事先別聲張,目標來到這裡一定有其目的,別把他再嚇走了。」

  「他是煉金術士,」羅昊忍不住提議道:「他會不會也是來參加大陸聯賽的,他之前參加過一次,完全有這個可能性。」

  他並不清楚上一次大陸聯賽的內部,因此才如此答道。

  但蘇長風卻沉吟了片刻。

  教官又問:「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行動?」

  「什麼行動?」

  「收網逮捕?」

  「逮捕?」副手面色有點古怪。

  他不由看向老上司,蘇長風也苦笑了一下,含糊其辭頭:「……是沒錯,但我們人手太少,最好別先擅自行動。而且我們的主要任務也不是這個,要先通知組織上面——而且你先去聯繫工匠總會方面,看看他們能不能提供一些幫助?」

  「工匠總會?」教官楞了一下,懷疑對方是不是說錯了,在南境,工匠總會又能給他們提供什麼幫助?不是應該去尋求南方煉金術士同盟的幫助麼?

  「就是工匠總會,」蘇長風確認道:「你去找一個人,工匠總會現在的代理會長,對方是銅灣家族的人。你告訴他,他正在找的人已經出現了,我猜他會幫忙的。」

  教官聽了不明就裡,但還是頷首應是。

  蘇長風這才點點頭讓兩人離開。羅昊一步三回頭,因為他曾經參與過這件事,還為此在星門港內務部那邊『喝過茶』,但最後結果不清不楚——對方只把他轉交給了訓練營。

  而且原本說的是去七號訓練營,後來又去了橫風港,待遇提升了一個檔次。說是因為耽誤了時間,七號訓練營已經滿員的緣故,但他總覺得與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他對這件事背後的內幕充滿了好奇——或者說他對任何事情的『內幕』都有一種天生的敏感,否則也不可能把方鴴的樣子記得那麼清楚。但對方居然又一次不讓他參與進去,這讓他充滿了失望。

  只是走了幾步,教官才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求多福吧,小胖子。」

  「怎麼?」羅昊有點不解地看著後者。

  「你不知道蘇菲是誰嗎?」

  羅昊一臉懵逼——他怎麼會不知道,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嘛,舔狗們可以從星門一直排到地球。

  「那是領隊的女兒。」

  「什麼?」

  ……

  蘇長風看著兩人走遠,才回過身去。

  而他一轉身,副手便立刻問道:「我們的目標不是這個,是不是應該通知特備隊那邊?」

  「當然要通知,而且還得向組織報備,」蘇長風答道:「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我想讓你去辦一下。」

  「什麼事?」

  「去調查一下,從大陸聯賽之後,一直到芬里斯事件之前,離開艾爾帕欣港的每一條船的名字與船主。」

  副手微微一怔:「這不是查過麼?」

  「查過就重查一遍,不過這一次查的不是明面上的船主,而是背後的所有者,考林—伊休里安的上層貴族。」

  「這些人和目標……?」

  蘇長風輕輕搖了搖頭,並未作答,只是黑幽幽的目光之中,似乎閃爍著一種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光芒。

  ……

  因為意外與迪克特會了個面的緣故,方鴴幾乎是踩著約定好的時間線返回旅店。回到旅店之後,他當然少不得為木藍與鷹嘴豆一番調侃,前者逼問他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是不是其女朋友,搞得方鴴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一旁鷹嘴豆雖未開口,但神色之間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有崔宇冷言冷語地譏諷了幾句,一直到靈魂指紋出現,方鴴才總算得以脫身。而後者看著他,只提醒了他一句:「記得比賽的事情。」

  方鴴這才點了點頭。

  而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前,他才看了看通訊水晶,上面剛好有蘇菲發回來的信息——他只能慶倖幸好其他人沒注意到,否則真是百口莫辯。而打開系統一看,方鴴忍不住怔了怔,因為蘇菲發回來的信息有些出乎他預料之外:

  「軍方那邊問了我下午去見了誰,下午我們看到那些軍方的選召者好像認出我了,不過我推說你只是路人而已。」

  第一條消息來自半個小時之前,方鴴向下看去,下面還有,第二條、第三條消息更近一些,是十分鐘之前發出來的:

  「他們好像有些懷疑,我們最近先不見面了。」

  「我們比賽之後再碰面,艾德。」

  第四條消息則是剛剛才發過來的:

  「艾德,暗影王座那邊的證據我已經轉交出去了,連帶那官員的一些信息——雖然確認信息還需要一定時間,但超競技聯盟那邊,或許會先對暗影王座動手。只是在南方這邊,軍方與工匠總會人手皆不多,還需要與南方煉金術同盟的協調。」

  「不過他們同意了你的建議,打算在暗中進行此事,暫時不會先聲張,你只需要等著好消息就可以了。」

  這也是最後的消息。

  再往後,是天藍那邊發回來的一個消息,大體是說他們已經安全回到旅店,巴金斯也無大礙。

  方鴴看到這裡,才稍稍放下心來。因為自從得知了龍火公會、暗影王座與拜龍教那個不知名的計畫以來,他心中憂慮可謂一直沒有斷過,並始終憂心於三十年前多里芬發生的一切會在南境重現。

  多里芬的一切還可以說與他們沒什麼關係,可這一次,他們卻是身處於這個漩渦的中心。不說艾緹拉小姐弟弟的事情,就是他們在芬里斯、在多里芬三番兩次攪亂對方的計畫,也足以令他們進入拜龍教的視野。

  眼下能借助軍方之手,讓對方南境的佈局徹底破滅,這對眾人來說自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雖然可能還不足以令其元氣大傷,但至少也能讓對方給暫時無暇顧及他們。

  因為當下所作的一切,皆是為了爭取時間,讓團隊羽翼豐滿,成長到足夠強大——強大到像是他曾經見過的那些大神們,可以徹底無視於拜龍教的威脅。

  直到那時候,他才有能力保護身邊每一個人,並向拜龍教討回公道。那不僅僅是艾緹拉小姐親人的死,還有奎蘇女士的兒子,多里芬的冤魂們,以及那位長眠於艾矛堡地下的少女。

  克麗絲-艾林格蘭。

  方鴴不由又想起迪克特先前在酒吧告訴他的事情:

  「艾林格蘭家族在考林—伊休里安已經銷聲匿跡了數十年之久,你沒聽過也是正常的,艾德,」當時對方放下手中杯子,如此答了一句:「但它曾經其實非常有名,只是貴族圈子對此避諱莫深而已。」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他先前雖然因為太過震驚而一時失聲,但好在正如迪克特所言,周圍眾人顯然並未對『艾林格蘭』這個名字起什麼反應,只是他先前一驚一乍,引得侍者過來稍稍提醒了一下兩人注意不要影響其他客人而已。

  方鴴不好意思地坐在那裡,引得中年騎士一笑道:「別著急,艾德,我慢慢和你說。」

  方鴴這才冷靜下來,只靜靜地點了一下頭——但其實連迪克特也不清楚,他其實並非一驚一乍,只是因為這實在太過巧合而已。而迪克特這才說下去:「一切都要從龍魔女之災說起。」

  「在龍魔女那個年代之前,艾林格蘭家族在考林—伊休里安名望其實相當隆重,作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迪克特說道:「你聽說過葛羅爾芬這個姓氏麼?」

  方鴴微微有些驚訝:「那不是迪克特先生的姓氏……?」他其實並不清楚迪克特的本名如何,但他知道那位拜恩之戰的英雄,羅班的本名正是羅班-葛羅爾芬。葛羅爾芬在考林—伊休里安語中是雄鷹之意,這個家族的家徽之上正好也有雙尾獵鷹——

  而雙尾獵鷹在考林—伊休里安更有一個特殊的象徵,只有為王室執掌宮廷法師院的家族,才會在家徽上銘下這樣的徽記。而葛羅爾芬家族事實上已經執掌這個徽記半個世紀之久,羅班爵士也絕不是這個家族出身的第一任宮廷法師長。

  當然,他絕對是最名聲卓絕的一位。因為拜恩之戰的緣故,他的名望甚至已經超過了葛羅爾芬家族的第一代家長。

  出身顯貴,年幼時便已有天才之名,從拜恩之戰全身而退,還成功成為人人交口的傳頌的英雄之一,又得艾文奎因精靈公主青眼相加,所以說羅班爵士是主角光環,絕非方鴴個人杜撰而已。

  而在對方的帶領之下,葛羅爾芬家族顯然是在考林—伊休里安更上一層樓了。

  迪克特眼中也露出笑意來,口中雖不提,但顯然也對自己的兒子極為滿意:「一百年前,艾林格蘭家族就像今天的葛羅爾芬。」

  「迪克特先生,你是說?」

  迪克特點點頭:「葛羅爾芬家族得王室信任其實不過才六十年歷史,先後歷經四位家主。但在那之前,執掌法師院的其實正是艾林格蘭家族,我要說的是艾林格蘭家族的一位天才。」

  他停了停:「他叫克拉圖-艾林格蘭。」

  方鴴瞪大眼睛,他聽說過這個名字。大魔導士克拉圖,但在他知道的歷史當中,從未提到過這位大魔導士的姓氏,他倒的確知道,在一百年前,這才天才的魔導士正是考林—伊休里安宮廷法師長。

  而且非但如此,對方其實也是那個傳奇的屠龍故事之中的英雄之一。他是屠龍英雄修約德的至交好友,兩人從年輕時便已認識,並一起走遍大陸遊歷,在詩人口中留下數不清的傳奇。

  迪克特見他神色,便知自己已毋須多言。於是只答道:「艾爾特陶-艾林格蘭其人,正是艾林格蘭家族出身,我詳細核查過當時的文獻記錄,他應當正是克拉圖-艾林格蘭的表兄長。」

  他停了停:「非但如此,他和修約德的關係也非常好,三人曾經一起在大陸上遊歷過。」

  「一直到後者娶妻返回故里為止,而修約德本人也在那之後踏上守誓人一族的巡遊,克拉圖則前往王都潛修,準備接過其父宮廷法師長位置——至此,三人才正式分開,各奔前程。」

  方鴴聽得張大了嘴巴:「可詩人們的傳說中一直只有克拉圖和修約德兩人。」

  迪克特點了點頭,嚴肅起來:「……而這正是蹊蹺之處,我發現那場災難前後對此的記載截然不同,所以我懷疑艾爾特陶此人可能在這一事件之中充當了一些不光彩的角色……」

  方鴴下意識想到了艾矛堡發生的事情,他想了一下,才詢問了一下對方相關的事情。

  「克麗絲-格羅斯爾?」

  迪克特聽了搖搖頭:「有關於艾爾特陶此人的記錄並不多,我也是從一些古舊的檔案中才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相關的記錄似乎對此避諱莫深,留下可信的文字記載也很少很少,並不清楚他當初娶妻之後去向如何,封地在什麼地方……」

  「至於他妻子,我也不太清楚,」但又補充了一句:「格羅斯爾家族,相對於艾林格蘭來說倒也門當戶對。」

  「那麼能不能從格羅斯爾家族這方面如何呢?」方鴴又問。

  迪克特想了一下,才答道:「可以是可以,但寶杖海岸那邊的古老貴族與北考林不太一樣,想要調查的話,得從古塔那邊入手,恐怕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等此間事了,我可以去嘗試一下。」

  方鴴默默記下這一點,聽了對方的話,才反應過來問道:「迪克特先生找到了那盔甲主人的身份,那盔甲本身……?」

  但中年騎士面色卻凝重起來。

  迪克特當時只輕輕搖搖頭,神色在燈光之下顯得有些明暗不定:「我懷疑那並不是什麼盔甲,艾德,那可能是艾爾特陶本人。」

  方鴴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直到現在回想起這件事,心中還有些不可思議。

  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似乎又隱隱能解釋一些事情——當時迪克特告訴他,他查到一件事:矮人英雄哈格斯頓曾經與艾爾特陶-艾林格蘭是生死之交,而在前者追隨修約德之前,艾爾特陶曾在一次戰鬥之中救過他一命。

  龍魔女之災後,艾爾特陶罹患重病,是矮人哈格斯頓帶他離開考林—伊休里安,去尋求精靈的幫助。那之後相關的消息便渺無音訊,一直到哈格斯頓回到多里芬為止。

  歷史上似乎再未出現過艾爾特陶這個名字。

  「我總感覺那盔甲是活著的,艾德,」迪克特低聲提醒道:「它似乎想告訴我什麼,你還記得艾緹拉小姐說過的話麼?」

  方鴴點了點頭。

  而他同時也記得蘇菲說過的話。

  但這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不僅僅是他,連迪克特也無法肯定。不過騎士答應等比賽之後,讓他親自看看那盔甲,以期能否發現什麼線索。而方鴴感到眼下事情多如亂麻,也只能點點頭暫時放下這件事。

  至少等梵里克這邊的事情結束再說。

  不僅僅是比賽,薔薇工坊那邊還有一大堆麻煩。

  他想到這裡才忍不住有點頭痛——說來奇怪,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惹上這麼多事的?
x24685 發表於 2019-1-21 10:11
第一百三十章 可以送你去喝茶

  方鴴從窗外看去,梵里克的夜色正沉浸在一種淺藍的色調之中,旅店輝煌的燈火與城市的僻暗的角落巧妙地糅雜在一起,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環境與身上的裝束,還有銅色的魔導爐與金屬外飾,一切都顯得與地球上那麼不同。

  他恍惚之間看到兩個少女結伴從大廈下走過,還以為看錯了人——一愣神之間,對方已走入人群——旅店下面在舉行什麼活動,點燃了火把,熱氣蒸騰,人們匯聚在一起,不時傳來興高采烈的聲音。方鴴打開窗戶向下看去,但已找不到對方蹤影。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離家太久,怎麼產生幻覺了,竟然在艾塔黎亞看到了那個丫頭?而窗外正傳來人們的高喊,方鴴已返身回到書桌邊,並將最後一個組裝好的發條妖精拿起來,在大衣下面的腰帶上掛好。

  他無意中碰觸到口袋裡面的一件東西,拿起來一看,那東西入手一片冰涼,帶著金屬特有的觸感。那正是他從那巫妖手上拿到的精靈三星戒之一,但懲罰太嚴重,他一直把它遺忘到現在。

  方鴴仔細看了看這戒指,心中並無太多想法,只又重新把它放了回去。不到緊急關頭,他是不打算使用這東西的。

  窗外這個南方港鎮的臨夜,他已不是第一次見。

  人們總說難以抓住時間,而此刻的方鴴正有這樣的感覺,千頭萬緒的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時間彷彿一晃而過,他還沒幹什麼事情,比賽之日便已臨近。

  這些天他們日常進行磨合訓練,而方鴴也沒藏拙,小小地露了一手,便讓眾人啞口無言。連崔寧也只是表面上不服氣而已,但在他面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至於今天的一整天,靈魂指紋並未讓眾人作太多訓練,只讓他們各自好好調整了一下心態而已。

  對於方鴴,她也沒說太多——反正只要這個年輕人正常發揮,他成績肯定不計入其內,她主要關注的是崔寧幾人。原本隊伍的上限是MTT與木藍,但方鴴的加入,讓她開始期待起今年的成績了。

  而方鴴也樂得輕鬆。

  其實如果不是其他事情匯聚到一起,他這些天應當還算好過,也沒什麼訓練,整日都待在旅店裡而已。但外部林林種種的消息通過通訊水晶匯聚過來,讓他根本閒不下來,同時還要抽時間來製作發條妖精。

  木藍幾人無意中得知了此事,崔寧還私下還嘲笑了一句,說他一個正統煉金術士還對戰鬥工匠有興趣,豈不是不務正業。但方鴴聞言也不與他廢話,只將金屬手套露出來,然後讓一隻發條妖精環繞眾人飛了一圈。

  眾人頓時訝然。

  「會操縱發條妖精而已。」某人答道。

  方鴴只感到有些有趣,這人還是嘴上不認輸而已。其實幾天接觸下來他也算是瞭解了幾人性格,幾人中性格最內向的其實還是Dill,而崔寧雖然面冷,但其實還算好說話,兩人在訓練中同在一組,對方也從不下什麼絆子。

  雖然下絆子可能也沒什麼用。

  他其實以前並不會這麼作的,畢竟他人看法與否又與他有什麼關係?R對他說過,外界的評判永遠不是第一需要判斷的要素。

  只是經歷過之前的誤會之後,才讓方鴴認識到這一點,一味的低調似乎並不是明智之選。偶爾展示一點實力,反而會讓自己顯得更尋常一些,畢竟人皆有炫耀之心,太過低調反而會引起誤判。

  方鴴也有些感嘆,真實的情況總比理想之中複雜得多,看起來自己也不能總是把R在社區之中的教導奉為圭臬,一切還是要實際判斷為準。

  他收起東西,下了樓來到大廳,本來是要找找其他人,卻發現靈魂指紋幾人並不在大廳。

  他倒是看到一旁的蘇菲與茜,與對方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點了點頭。

  不過他心中有些奇怪,總覺得蘇菲看自己目光有些古怪之意。

  蘇菲看著他轉身,才微微一笑,黑幽幽的眼神裡面露出狡黠之色。

  她回過身,對身邊眾人指著方鴴道:「看到那傢伙了嗎,Ragnarok的工匠,他的優勢在於製作速度與精度上,你們注意揚長避短。今年的主要對手就是Ragnarok,注意一點,多看看他們的前兩場比賽。」

  「當然,我不是讓你們去注意他。因為你們要著重觀察的是崔寧與Dill這兩個選手,我會好好安排一下你們的出場計畫,不會讓Ragnarok佔到什麼便宜的。」

  「可Ragnarok的天花板不是MTT嗎,公主殿下?」

  「相信我,到時候成績不作數的肯定是這傢伙。」

  茜有點無語地看著自己家小公主,轉頭就把盟友賣了。

  眾人又紛紛詢問起那個傳聞,蘇菲聞言壞笑,一把抓住山民少女的手:「我心中當然只有茜一個人,再容納不下其他人了。」

  茜措不及防之下,臉騰地火燒一樣紅了起來,訥訥地看著自己的公主殿下。眾人紛紛起鬨,可當真的也沒幾個,公會裡這對雙星騎士美好的關係,他們也只當兩人是好姐妹而已。

  ……

  方鴴正走到大廳一側,忽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自己名字。

  他回過頭去,不禁楞了一下,因為他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暗影王座的年輕人。方鴴皺起眉頭看著這人,先不說暗影王座的事情,後者慫恿Ragnarok的人找七海旅團麻煩他可還沒忘記。

  「艾德先生,我們之前有些誤會。」那年輕人此刻卻顯得意外地謙遜,抬頭看了他一眼,如此答道。

  「我可不覺得那是誤會。」方鴴冷靜地答道。

  他可不覺得自己和對方沒什麼好說的。

  而且他也不願在這時節與暗影王座扯上什麼關係,旁人看來暗影王座在南方如日中天,但他清楚,對方蹦跶不了幾天了。

  若是平日裡,年輕人恐怕早已咬牙切齒、拂袖而去,再暗地裡伺機報復——但此刻,對方彷彿沒聽到方鴴的話一樣,只低眉順眼地答道:「……艾德先生言重了,我並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有要事相商,請問可否借一步說話?」

  方鴴下意識想拒絕,卻聽對方說道:「有人想要見你,是Ragnarok的人,艾德先生不是和Ragnarok公會關係不錯嗎,何不見見再說?」

  方鴴一怔,心下一皺眉,他不由記起之前的事情,難道說暗影王座在Ragnarok內部還有眼線?這也不是不可能,Ragnarok那麼大,難保不齊有幾個內奸或者敗類。

  想及此,他想法也為之改變。

  奧丁無私地給了他一個進入千門之廳的機會,而眼下正是一個還人情的時機,先一步找出對方公會內部的奸細,也以免奧丁大神的公會在接下來的風波之中受到牽連。

  年輕人見他沉默,還以為他在取捨,眼中也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而方鴴看這傢伙只覺得不知死活,只是他臉上絲毫不流露出一絲神態,針對暗影王座的大網還未張開,自己可不能打草驚蛇。他決定與對方虛與委蛇一下,於是才板著臉點了點頭——但馬上意識到有些不妥,自己答應得太快了,怎麼也應該假意猶豫一下。

  而且板著臉也太不自然了。

  方鴴忍不住在心中直搖頭,心想要是希爾薇德在這裡,早把對方騙得團團轉。就是天藍,也比他好多了。

  但他悄悄看了看對方,那年輕人好像也是一個愣頭青,竟絲毫沒察覺不妥,兩人菜雞互啄,也算是相得益彰。年輕人甚至還自以為得計,作了一個請的姿勢,讓他從這邊走。

  方鴴這才收起臉上不自然的神色,跟著走了過去。

  他還有些好奇那Ragnarok的人究竟是誰,但兩人一直走到大廳角落,在那裡桌旁正坐著一人。方鴴一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原來那人渾身上下皆藏在一件風帽斗篷之下。

  根本看不清面容。

  不過想想也是,作為內奸,怎麼也應該有點起碼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怎麼可能平白無故暴露給外人?能告訴他身份,一方面對方可能以為他只是Ragnarok的局外人的緣故。

  二來,若是不表明這一層身份——他也不會答應過來。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稍安勿躁,於是臉上的失望壓了下去,只打量了對方一下,然後等對方先開口。

  這兩人找他過來,總不是讓他過來發呆的。

  果然,那人這才開口——聲音有些低沉,並不像是一個年輕人的嗓音,給人的印像是一個陰沉的中年人:「艾德先生,你好。其實你不必太介意我的身份,我讓這位先生請你過來,其實也沒告訴他全部實情,我在Ragnarok公會掛名,但這不是我全部身份。」

  對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張金屬銘牌推至方鴴面前。

  方鴴一看那銘牌上的字樣——星門港,超級競技總聯盟。

  他不由有些訝然地抬起頭來,看向對方,心中卻想蘇菲究竟有沒把證據呈交上去,怎麼超競技聯盟的官員還與暗影王座的人在一起?

  但他並未想多,只是第一次自己如此近距離直面超競技聯盟的官員,心中還是難免有些緊張。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機構幾十年下來的名聲赫赫,二也是因為他自己的身份。

  作為偷渡者,在官方面前難免會有些心虛的。

  但那人顯然並不是因為這一點來找他的,對方繼續說下去:「艾德先生,現在你也清楚我的身份了,超競技聯盟一直以來是以維護選召者的利益為己任的。而這種利益,不僅僅包括了那些看得見、摸的著的東西,以及選召者的聲望與整個體系的秩序。」

  「艾德先生,你是自由選召者,而超競技聯盟尊重所有的自由選召者。但你應當清楚,自由不是無所限制——星門宣言是我們共同需要恪守的底線,因此超競技聯盟一直以來的任務,是力求把那些違反星門宣言的不法之徒從選召者的隊伍之中剔除出去。」

  「以達到維護我們自身隊伍純潔性的目的。」

  對方這才停了一下,目光轉向人來人往的大廳:「所以這一次超競技聯盟南下,與暗影王座公會達成一致,其實也是為了整頓南方的秩序。但你也應該看到了,在這其間,發生了許多的不好的事情……」

  方鴴看了一旁的年輕人一眼。

  心想對方要不提暗影王座的事情,他說不定真信了。

  而現在,他只默默等對方說完——

  那官員見他沒什麼反應,才繼續說下去:「Ragnarok也在與我們合作,而這正是我在這裡掛名的原因。我聽說你與奧丁會長關係不錯,因此我猜作為一個傑出的選召者,你也應當不介意與超競技聯盟合作罷?」

  方鴴聽了只有點想撓頭。

  因為他在思考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偷渡者究竟算不算傑出的選召者,也不知道軍方對此會作何看法?

  「艾德先生?」那人見他忽然走神,連忙追問了一句。

  方鴴『啊?』了一聲,這才回過神趕忙點點頭,管他是怎麼一回事,反正先答應了再說。

  ——看看對方是什麼說法。

  而那人心下一喜,這才說道:「是這樣的,在都倫動亂那一夜,你應當見過葉華這個人對吧?你能不能與我說一下,當天夜裡,他和舊南境同盟的煉金術士們究竟有何陰謀?」

  方鴴一聽,不由怔住了。他沒想到對方找他,究是為了這麼一回事。

  不過他當然不可能站出來揭發葉華大神。

  先不說這些人究竟有沒安什麼好心,那一夜他與葉華大神本來也只是偶遇而已,他知道個屁關於舊南境同盟的所謂的『陰謀』?而且在他看來,以當時超競技聯盟幹的事情,本來也說不上光彩。

  更別提這後面還牽扯到暗影王座的事情。

  不過直接拒絕,似乎也不太好。

  他想了一下,乾脆實話實說:「這位先生,我也很想幫你們,可是那天我和南境同盟的人遇上也只是巧合而已……」

  那官員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心想你就編。他手上掌握的信息相當清楚,此人正是當夜帶走莫德凱撒公爵次子之人,也有證據表面他與葉華在此之前接觸過,只是後來莫德凱撒公爵次子又自己返回了鳳凰之城。

  所以他也不好直接發作。

  但他想了一下,覺得方鴴態度還算誠懇,對方在這時難免會有一些顧慮,無可厚非。於是口氣緩和道:「這沒關係,只要你願意站出來檢舉揭發葉華此人就可以了,不必有所顧慮,這是光彩的行為。」

  他停了一下,又許以好處:「我聽說你有一個小團隊,我們超競技聯盟對於以身作則、維護選召者名譽的團隊,其實是有許多獎勵規則的——」

  方鴴心想我信你個鬼,但他也知道該怎麼作,故意面露難色。

  對方一看,心知有戲,繼續說道:「這樣吧,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在這場比賽結束之前給我一個答覆,如何?」

  方鴴已無心再留,只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合作愉快。」那人卻伸出手來,微微一笑:「艾德先生。」

  方鴴極不情願與對方握了一下手,而對方也不知道什麼毛病,手又冷又濕,讓他差點沒噁心得直接抽手。轉身之後也趕忙拿出紙巾狠狠地擦拭了幾下,還仍覺得有點噁心。

  而那年輕人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追上來,對他說道:「艾德先生,以後我們就是自己人了,你能不能介紹我給希爾薇德小姐認識一下?」

  方鴴只差沒一拳把這人打飛,只強忍著不快,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有機會再說。」

  他心中想的卻是,和拜龍教勾結,有機會就送你去星門港的內務處喝茶——

  而那年輕人也嘿嘿一笑:「那多謝了。」

  但轉過身,對方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兩人顯然不歡而散。

  ……

  老漢克注視著黑沉沉的湖面。

  三十年來,他時常感到這湖水之下像是一雙冷冽的眼睛,黑幽幽的,冰冷而無言——當梵里克的燈火注視湖面之時,湖面之下的東西或許也正默默凝望著這座城市。

  那加入巡邏隊的年輕人正心不在焉地將標竿插入湖水中,但老漢克猛然回過身去,抓住對方的手。後者微微一怔,有些惱火地看著這老頭子:「老傢伙,你幹什麼呢?」他還急著完成這裡的工作,回去參加城裡的慶祝活動呢——

  明天煉金術士大人們的比賽就開始了,而此前的慶祝活動已經持續了下一個下午。

  他一點也不情願這時候出來巡邏。

  「動作輕點,」老漢克根本不在意城內的慶典,他被人們稱之為『老』漢克也有快二十年了,至於他守著這湖的年頭則已長得快記不清楚,人們都說他清楚這片湖水的喜怒哀樂。

  而他清楚,自己只不過是保持著敬畏之心而已。

  他還沒忘了十三年前的長湖,是個什麼樣子的。他抓住那年輕人的手道:「小心湖下的東西。」

  「湖下能有什麼東西,」年輕人搖搖頭:「臭魚爛蝦罷了。」

  但他也想起關於魚人們寇拉斯的傳說,下意識放慢了手上的動作,過了一會抽起標竿一看,浸水的位置已經到了三分之二處。

  年輕人回過頭來,與老漢克互視了一眼,兩人臉色皆有些難看。

  「水位又升高了。」

  「再升高下去三四號碼頭都不能用了。」

  「得通知煉金術士大人們,老傢伙,你去不去?」

  老漢克卻連連搖頭,有些驚恐地低聲念叨著什麼。

  年輕人仔細聽去,卻只聽到一些古古怪怪的詞彙,讓他看著那邊黑沉沉的湖面,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x24685 發表於 2019-1-22 11:0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比賽第一日

  「大使先生,」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將通訊器交到他手上:「梵里克那邊有回信。」

  「麻煩你了。」廖天華輕輕點點頭。太陽光正從無重力環廊的方向射過來,落在他面龐上,雪白一片,只神情中帶著些許疲憊。他默默向星門港的方向凝望了片刻,銀色的建築正籠罩在一片巨大的陰影之下,真空寂靜無聲——像一隻巨大的瞳孔,注視著四萬公里下方的一片蔚藍。他思緒沉浸在過往的歷史當中,一個多世紀之前人類是如何離開這個蔚藍家園的?當他們注視著這片黑沉沉背景之下自己的故土,會與當代的人們是相同的心情?來自於上個時代的古老航天器,有一些今天還運行在軌道上,或許從那些斑駁的金屬上,可以一窺當時人們對於勇氣的寄思。

  先行與探索,永遠是最勇敢的那一批人,親手推開矇昧與未知的大門,而並不知曉前路之上是否漫布荊棘;甚至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英魂長眠,可歌可泣,但人類嚮往於遠方、對於宇宙真理的探索,從未有一日斷絕過。只是昔日的精神能否再鼓舞后繼者繼續向前?先行們面對同樣的困境時又會作何取捨?啊,或許連那困境本身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廖天華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宇宙倒映在他眼中,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與冰冷。

  他輕觸通訊器的面板,開口問道:「老蘇,情況如何?」

  「我也正想問你,」蘇長風的顯示其上,答道:「聽說星門港出了一些麻煩,如何了?」

  廖天華眼中幽影更深,神色都顯得有些可怕,但仍點點頭。「暫時穩定下來了。」

  蘇長風看自己老朋友的樣子,欲言又止:「你還是別太過憂心了……」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廖天華搖搖頭:「而是C區計畫進度趕不上,大量選召者在星門滯留已經引起一定程度的懷疑了。」

  「那那邊怎麼說?」

  廖天華搖頭道:「……我只知道今年的會議會提前兩個月。」

  一陣默然之後,蘇長風才主動打破沉默:「我先來說說這邊的情況,南境的情況就不一一簡述了,總之一團亂,對於這些你應當比我清楚。至於那個『計畫』,也開始進入深入階段了……」

  廖天華不由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自從十三年前那場動亂之後,對方就堅定站在反對一派當中。只是當時持這樣意見的人還很少,卻深刻影響了他們兩個人,而今志同道合的人越來越多,當初的堅持總算到了有收穫的時候。

  蘇長風這才答道:「至於芬里斯那件小事,也有一些發現,有興趣聽一下?」

  「別賣關子,」廖天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當然有興趣,若那事情是真的,眼下正需要一批人才儲備,我們已經落在後面了。」他嘆了一口氣,若非如此,眼下也不會四下抽調人手。

  「找到人了?」

  「七八成,」蘇長風點點頭,「不過這裡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廖天華不由問:「怎麼個有意思法?」

  「你還記得年前的那件事情嗎?」蘇長風哈哈一笑:「我提示你一下,塔倫,精靈遺蹟——」

  廖天華目光一閃,又露出狐疑的神色來:「我當然記得,但你這傢伙肯定有什麼潛台詞。」

  蘇長風張開口,無聲說了一句什麼。

  大使聞言,眼中頓時放灼灼的光華來。

  「如何?」蘇長風神秘一笑。

  廖天華看了他一眼,只答道:「你判斷得對,讓星門特備隊先過去——」

  ……

  艾小小站立在洋溢著節日氣息的廣場上,目光越過來來往往的冒險者上方,手裡舉著一張光頁,對準艾爾芬多尖塔背景的天空下,那一個個氣球與飛艇,橫一張豎一張地拍著照,一副興奮的樣子。

  她還捅捅一旁的好友,尖叫一聲:「快看那邊。」

  唐馨冷眼看著浮空艦巨大的陰影,籠罩在頭頂上方,轟鳴著緩緩駛入空港區,數不清大大小小的飛行生物,正環繞其間。「別一驚一乍的,我的小公主,」她嘆了一口氣:「你又不是沒見過。」

  「可每一次都感到震撼嘛。」

  艾小小嘟噥著回過頭:「沒想到異世界也有這麼昌明的科技呢!你想過嗎,糖糖?」

  「那是魔法。」唐馨回答。

  「差不多嘛,」艾小小抱怨了一句:「糖糖你可真沒趣。」

  「哦,」唐馨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巡弋,只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並提醒道:「你注意看路,別又走丟了。」

  「那糖糖你可得保護我。」

  唐馨看了她一眼,只點了點頭。

  艾小小一時間感動極了,忍不住抓起後者的手,眼睛裡面全是小星星:「糖糖你好暖啊,我娶你好不好?」

  唐馨一巴掌拍在這噁心巴拉的小姑娘頭上,把她給推開。她問道:「比賽馬上要開始了,你究竟打算看哪一場?

  「咦,有很多場一起開始嗎?」艾小小驚訝極了:「難道不是一場場的比嗎?」

  唐馨翻了個白眼,心想果然如此,還好她問得及時。「這是海選,我的小公主,第一場比賽有上百支來自於各地的隊伍參加,你打算在這裡看一年?你究竟有沒看規則?」

  「我我我大概看了的——吧?」艾小小心虛地答道。

  唐馨對此見怪不怪,只答道:「賽方在尖塔廣場上劃分出十個場地,每場進行五場比賽,分三輪結束,按比分統計出前三十名進入下一輪。所以每一輪,都有五十場比賽同時進行,你究竟打算去什麼場地?」

  艾小小頭都要暈了,趕忙答道:「要不我們先轉轉?」

  「轉轉?」唐馨狐疑地看著這丫頭——你真的是來看比賽的嗎?不過這也正遂了其意,她也不是來看比賽的,於是便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糖糖你可真好!」見好友果然能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艾小小興奮得一蹦三丈高。但她一後退,卻忙不迭地撞上後面一人,艾小小嚇了一跳,正準備回身去道歉。

  但她一看到那人,卻微微一怔,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啊,是你!」

  迪克特也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兩個小姑娘。

  他忍不住一笑道:「可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唐馨也向對方點了點頭:「這位先生,又見面了,你好。」

  艾小小則有些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位先生,你最後找到那個人了嗎?」

  「找到了,之前麻煩你們了,兩位女士。」迪克特微微一笑答道。他之前離開艾爾芬多尖塔之後,又無意中遇上兩人,乾脆找她們幫忙聯繫了一下方鴴,所以才有之後的一系列事情。

  但卻沒想到,今天又在這裡遇上了她們。

  「舉手之勞而已。」唐馨只客氣道。

  迪克特點了點頭,又看向兩人,問道:「你們也是來看比賽的嗎?」

  「正是呢,」艾小小立刻接口道:「可我們還沒作好打算,準備先在廣場上轉轉看。」

  「那不如這樣,」迪克特一笑:「其實正好我那同伴也要參加這場比賽,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我介紹他給你們認識如何?」看得出來,他其實倒是蠻喜歡這兩個小丫頭的。

  尤其是其中待人一團和氣的艾小小。而至於那個叫做『唐馨』的少女,看起來則要不近人情一些。不過以迪克特的經歷,對此也不以為意。

  「好啊好啊,」艾小小巴不得有人引路,但又有些奇怪:「你同伴也要參加這場比賽?」

  「別奇怪,」迪克特解釋了一句:「他只是一個小傢伙而已,算是在下的忘年交。」、

  艾小小聽了不禁十分好奇。她知道這位年長的騎士是一個原住民——而原住民的忘年交,還是一個選召者,那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她一下就把比賽丟到了九霄雲外,趕忙答應道:

  「那你可一定得帶我們去看看,迪克特先生。」

  迪克特聞言只輕輕點了點頭。

  而廣場之上,方鴴對此自然毫不知情。

  事實上他正發現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擅長應付這樣人山人海的場合。

  先前靈魂指紋通知他們,賽方將他們的比賽安排在第三輪,第七賽場上,但方鴴與Dill、崔宇三人在人群之中根本找不到方向。再加上頭頂上一票南境同盟的煉金術士注視之下,方鴴也不好明目張膽地把發條妖精放出去。

  那也太不給大佬們面子了,畢竟今天艾爾芬多廣場上可是下達了禁空令的——

  只還好有比賽經驗的木藍早料到如此,先一步過來才把他們幾個新人帶了出去。這讓方鴴不由感慨了一下背靠公會還是有好處,要換作是他恐怕迷路到死也找不到賽場在什麼方向。要知道每次在這樣比賽當中,其實皆有隊伍是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失去比賽資格的——

  而開賽在即,眾人卻顯得十分沉靜,他們只略略討論了一下自己的下一輪對手會是如何——至於海選的對手,三輪比賽每一輪皆有五十場同時開始,一百五十多支隊伍當中,也根本不可能清楚每一個人的底細。

  在這樣的賽制下也無法針對,每個人唯一能作到的其實就是拿出自己應有的水平,進入前三十之列,然後順利晉陞下一輪而已。討論這一輪比賽的對手,實際也毫無意義。

  不過同一賽區的五支隊伍,總少不了互相打量一番。說來也巧,方鴴發現在這一賽區除了兩支不知名的隊伍之外,居然還有『兩位』自己的老熟人。

  其中一支正是暗影王座的隊伍——不過他聽說這一次暗影王座派了三支隊伍來參賽,因此能遇上其中一支或許也並不奇怪。暗影王座畢竟是南方的公會,對於本地的賽事還是要比其他公會勢力來得熱衷一些。

  至於另一支則是弒神者的隊伍,由Virus親自帶隊。

  方鴴看到後者還嚇了一跳,而那位冰山女神也狐疑地看了方鴴兩眼,大約是感到他有些眼熟的緣故。不過外面傳聞說Virus非常看重弒神者的煉金術士隊伍,基本上公會內的煉金術士新人培養皆是親力親為。

  現在看來,似乎傳言非虛。

  好在對方也只是看了他兩眼而已,顯然對他這個Ragnarok的小煉金術士並不放在心上,很快便回過頭去。

  倒是暗影王座的隊伍在一邊議論紛紛,對於他們這兩支隊伍指指點點。畢竟對於暗影王座來說,Ragnarok和弒神者作為十大公會,兩者的隊伍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是此次比賽最為強勁的對手。

  不過暗影王座的領隊主要關注的還是Ragnarok。

  畢竟弒神者自從有了Virus之後,煉金術士隊伍越發興盛,其主幹幾乎皆是由那位冰山美人一手打造。而對方什麼實力水平,他們自然心中有數。

  以暗影王座的水平,去挑戰弒神者的隊伍,基本是自討苦吃。可Ragnarok卻不一樣,眾所周知Ragnarok的工匠是傳統弱項,這也是在圈子裡出了名的事情。

  若他們這些人一旦進入第二輪,很可能就會遇上十大公會的隊伍,而十大公會之中,大約唯一只有在Ragnarok身上他們才有一點拿分的機會。

  因此那青年著重介紹了一下Ragnarok身上這支隊伍。他顯然也早就做足功課,先指著方鴴前面的MTT說道:「那就是MTT,應當算是Ragnarok的主帥,據說他今年水平提升很多。不過他成績肯定被判無效,所以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其他人:「那幾個Ragnarok的年輕人,你們才要多加注意一下。尤其是那個叫做崔宇的煉金術士,是最近Ragnarok新興的新秀,你們可以觀察一下他擅長的方面,以方便我們之後應對。」

  「至於那個叫做Dill的小姑娘,關於她的信息不多,不過看樣子也不是隊中主力,」青年這時看向自己隊伍,開口道:「這一輪她好像不會上場,不然你們可以注意她一下,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水準。」

  「至於剩下的鷹嘴豆和木藍,都是老面孔了,實力有,但可以預計。」

  他說到這裡,目光才落到最後一人身上——那人自然正是方鴴。青年這才忍不住頓了一下。

  他再三確認之後,才回頭對身邊的副手說道:「那個年輕人,資料上有沒有?」

  而副手拿出本子,在上面對比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沒。」

  「確認沒有?」

  「真沒有。」

  青年聞言心中『咯噔』一聲,立時皺起眉頭來。

  他心知Ragnarok這樣的大公會,背後底蘊深厚,雖說是在煉金術士培養方面是短板,但也說不好什麼時候就從訓練生營裡面冒出一個妖孽來。事實上像是薔薇十字軍,銀色維斯蘭,皆出過這樣的例子。

  對方敢帶著這麼一個生面孔來參加比賽,想必是有什麼依仗的。還是說他原本一直想錯了?那個叫做崔寧的年輕人並不是這一次Ragnarok安排的殺手鐧?

  而是此人?

  領隊想及此,馬上回過頭去,從人群之中挑選出一個子高挑的少女,對她說道:「秦雨,你在單字和刻陣上速度最有天賦,第一輪你上。若比賽之後你第一個完成,你注意留意一下對面那個年輕人。」

  少女聞言看了方鴴一眼,然後淡淡地點了點頭。

  ……

  「他們在看你。」木藍這時忽然對方鴴說道。

  Ragnarok眾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暗影王座的人對自己的關注。只不過除了方鴴之外,其他人其實對於這些『小公會』都沒太多在意。

  木藍心中其實也清楚對方關注方鴴的原因,但凡對比賽成績有點追求,肯定皆會關注下一輪的對手。而這樣的情況下,生面孔顯然是不穩定的因素。

  尤其是他們這樣有名的隊伍。

  不過她其實也只是調侃一句而已,畢竟比起暗影王座,木藍更在意另一邊的弒神者。上一次比賽當中,她與MTT所在的隊伍其實就是惜敗於弒神者之手。

  只是他們在看對方,而弒神者顯然也在注意他們,雙方皆把對方看作下一輪潛在的對手。只不過比較起來,畢竟還是後者更有心理優勢。

  第一輪比賽很快進入準備階段。

  由於這輪比賽對於Ragnarok來說其實並不關鍵,因此靈魂指紋並未對原本的計畫有太大改動。只是原本的木藍與MTT的雙保險,改成了由木藍與方鴴帶隊,輔以鷹嘴豆和崔宇。

  這樣一來由實力較為平均的木藍作為保險,也不至於太過暴露作為奇兵的方鴴。而鷹嘴豆與崔宇皆屬於發揮比較穩定的選手,以這個搭配的平均成績進入前三十名在靈魂指紋看來應當是綽綽有餘。

  第一場單字刻陣比賽,Ragnarok這邊由方鴴第一個出場,只聽裁判口中一聲哨音,比賽便正式宣告開始。

  事實上與千門之廳內的考核類似,這場比賽也是比較刻字的精度與速度,固然要拿到高分,對於個人實力水平還是有相當要求。只不過對於經歷了千門之廳的方鴴來說,實在難說得上有什麼挑戰——

  只是他預計自己的成績應當無效,因此也沒什麼心思搞什麼花頭,只略微等了片刻之後,才輕輕拿起刻刀……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3 04:02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約幾個月前?

  法萊斯從喧鬧的廣場上移開目光,並接過小矮怪遞過來的帕子,抹乾淨鬍鬚上的黃油。有點憂心忡忡地說道:「指望聖選者們的『聯盟』是不現實的,他們喜歡自娛自樂,你們知道,我們其實互相看不上。」

  安德看著侏儒尖尖的鬍鬚一顫一顫的,不得不說,銅灣家族的人都有一把漂亮的尖鬍子。這位方鴴名義上的導師笑而不答,只說:「但今年王室的稅收太多了,工匠總會的撥款又沒到,同盟僅僅維持運作已經很難了——」

  「我們說的不是賦稅的問題,」法萊斯有點生氣:「老夥計,你難道願意看到古塔人騎在我們頭頂上?這可不僅僅是你們人類的問題,無論是侏儒還是矮人,皆不會接受這樣的羞辱。」

  「這就是賦稅的問題。」

  法萊斯盯著他。

  安德不為所動,面不改色道:「矮林人有一句諺語『想讓狗忠誠,就得給它好處』,現在對於南境煉金術士同盟來說,可不僅僅是沒好處那麼簡單。王室要丟臉,那又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可你知道,宰相是不會在這個時間點上妥協的。」

  「巧合的是,南境煉金術士同盟也不會。」安德俏皮一笑:「看起來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達成了共識。」

  法萊斯生氣得從椅子上跳下來。

  安德看他樣子,才答道:「退一萬步說,老夥計,我現在也不是同盟的總會長。老銅鼻子才是,他是個鋼眉毛,你知道矮人的性子,你猜他會不會給我們年輕的國王陛下好臉色?除非——」

  「除非?」

  法萊斯抬起頭來,他眼睛在一次實驗中受過傷,一大一小兩隻眼睛看著對方。

  「索南(銅鼻子)的兄長與雲層港主教正在這裡,兩人是芬里斯事件的親歷者,他們為托拉戈托斯所隱瞞,一直在尋找當時那個煉金術士。你知道,鋼眉毛都是念舊情的,」安德答道:「你幫他們忙,他們就會幫你忙。」

  法萊斯長嘆一聲:「沒那麼容易。」

  「你大可以去探探他們的口風。」

  法萊斯搖搖頭,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安德看著他說道:「那你只能指望在這裡找到一些好苗子了,你打算先看比賽結果,還是和往常一樣,先看看不計分的參賽者?」

  法萊斯沒有答話。

  安德又問:「你聽說千門之廳開啟的事情了嗎?」

  「有這回事?」法萊斯這才回過頭來:「為什麼工匠總會沒得到通知?」

  安德搖搖頭:「不大清楚,只是謠傳而已,可我聽說涅瓦德的主人離開了妖精居所,這些年它很少動身了吧?你還記得那個預言?」

  法萊斯心中一動。不過那頭聖弓峰的雲龍離開自己的地盤,未必是為了千門之廳的事情,他打算找時間好好找人問一下這件事,萬一真如預言之中一樣,對方選出了自己的學生了呢?

  會是考林—伊休里安本地人嗎?

  兩人正談話間,大廳的大門推開來,安德抬起頭去看到一個矮人、一群人類與一頭肥碩的蜥人進入了艾爾芬多的第六層,矮人有一道霜色的眉毛,正是銅鼻子的兄長卡林-鋼眉。

  走在最前面的人類,是一位年邁的主教,穿著一身象徵著太陽的淺黃色的長袍,在其身後肥碩的蜥人,則是一位祭祀,來自於卡-翠蘭的塔達蜥族。

  「說到就到,」安德壓低了聲音:「是那些芬里斯人。」

  法萊斯看了這些人一眼,心知對方為什麼來這個地方,他們原本在長湖西面尋找托拉戈托斯的蹤跡,聽說那頭惡龍去了伊斯塔尼亞的方向。但和他一樣,有人給了這些人消息。

  安德露出好奇之色,又問:「話又說回來,你知道他們一直在為什麼奔走?芬里斯事件不是平息下去了嗎?」

  「托拉戈托斯動搖了芬里斯島的根基,提里奧安(雲層港主教)希望能找出預言之中那個星之守護者,」法萊斯答道:「蜥人們認為只有這樣,才能避免艾索林之災重現。」

  安德還有些奇怪:「他也是歐力的信者,怎麼能聽信蜥人那一套?」

  「大約卡-翠蘭也是太陽眾神之後,不分彼此罷。」法萊斯語帶譏諷。他是帕維瓦拉(工匠、藝術與自由之神,半身人的庇護者)的信徒,對於歐力的信眾那一套並不感冒。

  安德聞言對自己老友對於神祇的冒犯不置可否,只意外地看了那頭肥碩的蜥人一眼。

  對方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過頭來,那棱形的黑眼眶之中只有一對小眼睛閃閃發光。蜥人祭祀扭頭時,肥肉在下巴處堆在一起,層層疊疊,幾乎看不到脖子,令人感到有些好笑。

  ……

  秦雨放下手中的刻刀,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再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作品,才抬起頭來,將之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其實這也正是許多大公會不願意派頂尖工匠來參加這比賽的原因:

  在一些基礎項目上,不使用系統對於選召者是相當不利的。而培養一個天才新秀的花費往往天價,這裡面皆是商業利益,大公會當然不願意讓自己的明星選手平白無故為他人作嫁衣。

  而他們這些二線人員就不一樣了。

  這畢竟是原住民為主的比賽,因此在這裡的選召者參賽者也沒什麼可抱怨。

  好在每個人總經歷過學徒時期,刻陣總是會一些的。而那工作人員是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人,只接過赤金刻板,一言不發轉身裝入一個盒子內封好,再在盒子上寫下完成時間。

  每個盒子上有一個編號,每個編號對應選手的名字,但花名冊由專人保管,這樣盒子被交上去審核之時,考核者其實並不清楚每一個盒子內的作品究竟出自於何人之手。這樣一來也更有利於防止考核官因人徇私。

  秦雨默默看著自己的盒子。她也不是第一次參加這比賽了,心中明白這些盒子之中最好的一些成績會被抽選出來,專門呈遞給工匠總會的主考官們。而那些人,才是真正掌握他們這些二線選手命運的人。

  一旦為主考官看中,選入大陸聯賽的正賽隊伍之中,再在大陸聯賽之上小小地露臉的話,他們這些人未來在公會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大公會的天才們爭奪的是那一線前往第二世界的機會。

  而對於他們這樣的二線人員來說,這裡就是他們的主戰場。進入下一輪固然重要,但拿到一個好成績進入主考官的法眼更重要。只可惜秦雨清楚自己並不是隊伍的主將,她的成績多半是拿不到第一的。

  她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收起工具正準備離開,忽然之間想到Ragnarok那個年輕人——對方應該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比賽罷?會不會和當初的自己一樣,懷著同樣的心情來到這個地方?

  但Ragnarok的主將是MTT,對方應當很難出頭吧。

  秦雨這才想起領隊的囑託,抬頭向那個方向看去,剛好看到方鴴從自己的賽場上走下來,還對禮貌地對她笑了一下。她忍不住怔了怔,心想這少年還蠻可愛的,雖然是對手。

  但方鴴走遠,秦雨才楞了一下:

  等一下,他怎麼比自己還早離開了?

  難道是她沒仔細看比賽規則,今年的比賽其實可以用工匠系統了?

  第一輪比賽很快結束。

  崔宇、鷹嘴豆與壓軸的木藍一一上場,崔宇負責多陣這一環節,而鷹嘴豆則設計各煉金陣之間的連接,最後木藍再把三人的作品統一成一個成品,比賽的第一輪便告一段落。

  每個人基本皆正常發揮,其中鷹嘴豆還爆了下一種,組了一個百分之九十七精度的高品質煉金陣。基本上這個成績,他們進入第二輪已經是十拿九穩。因此大家下來皆有些放鬆,鷹嘴豆甚至還和方鴴打賭,這一次他才是最高成績。

  不過結果很快下來,方鴴還是當仁不讓的第一高分,不計入總成績之中。讓鷹嘴豆看著這怪物倒吸了一口冷氣,百分之九十七精度的組陣也拿不到第一名,這人的得分究竟是多高?

  難道是滿分?

  鷹嘴豆忍不住拉著方鴴,有點不可思議地問:「等下,艾德,你不會也超水平發揮了吧?」

  方鴴只笑著點了點頭。

  他當然不會說,他非但沒超水平發揮,甚至連七成實力都沒拿出來。當然他也不會拿出全力去參賽,只要保證可以進入不計分成績就可以了,要是太高的話,他可不打算去奧述參加正賽。

  眼下不過是為了還奧丁一個人情而已。

  方鴴拿出的成績沒讓任何人失望,這下子崔宇也不好再說,還淡淡向他道了一賀。畢竟大家皆是同隊,如果Ragnarok這個隊伍可以進入最後的決賽圈,對於每一個人皆是有好處的。

  「今年我們希望很大,」等選手們下來,靈魂指紋也上去鼓勵了一句:「大家再接再厲。」

  說罷,她還有些意外地看了方鴴一眼,對方在比賽中的成績,比在之前預料之中還要高一些。只可惜隊伍之中沒有兩個方鴴,不然她覺得就是今年的冠軍,也是十拿九穩的。

  Ragnarok有幾年沒在煉金術士的比賽項目中拿過好成績了?

  不過方鴴顯得有些高興,倒不是因為成績的原因。而是他一下來,便看到了天藍幾人——當然主要還是希爾薇德。他看到貴族少女時整個人都呆了一下——希爾薇德雙手拎著手提箱,穿了一件纖長的黑紗長裙,帶著一頂遮陽帽,香肩玲瓏,肌膚如雪。

  她微微有些含蓄的樣子,在陽光之下噙著笑意,一身少女的氣息,讓週遭一切景色皆黯然失色。

  鷹嘴豆、崔宇甚至包括木藍幾人都看得呆住了,還以為看到了從哪裡畫中走出精靈少女。

  他們看到希爾薇德笑盈盈的目光,正落在自己隊伍之中某人身上,哪裡會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木藍忍不住推了方鴴一把,問道:「原住民?天,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小仙女的!?」

  她停了一下:「等下,她不會真是來找你的吧?」

  方鴴撓了撓頭,那個,好像還真是。

  但木藍拽了他一把,忍不住壓低聲音:「那個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又是怎麼一回事,艾德,你、你竟然腳踏兩隻船!?」

  崔宇和鷹嘴豆聽了,皆有些佩服莫名地看著方鴴,心中一時間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只有方鴴一臉無語:「木藍小姐,你究竟在想什麼?不說了嗎,我和蘇菲小姐只是朋友而已。」

  木藍一臉鄙夷地看著他,那神色顯然是——你猜我會信?

  而這時希爾薇德已走到近前,方鴴再顧不得和這些人解釋,才忍不住問對方:「怎麼又染髮了?」

  「不算染的,法術而已,」希爾薇德笑吟吟的,挑起一抹銀色的髮梢:「這裡認識我的人可不少。」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

  但希爾薇德卻靠過來,踮起腳尖,吐氣如蘭地對他咬耳朵:「但我也會學狼叫喔,嗚嗚嗚——」

  方鴴只感覺心跳都快停了。

  木藍更是張大嘴巴看著這兩個人。

  而希爾薇德眯起眼睛一笑,才改口道:「不和你開玩笑了,本來大家打算明天再過來看你比賽的,不過正好有人找你,她聯繫不上你這邊,才讓我們專程過來送個信兒。」

  參加比賽是要關閉通訊水晶的,也難怪對方會聯繫不上。不過會是誰呢?方鴴一邊拿出水晶,一邊問:「是誰找我?」

  印象當中,知道他的通訊號碼,又知道天藍等人的,其實也只有那麼寥寥幾人而已。

  果然,希爾薇德這才開口道:「是絲卡佩小姐。」

  「絲卡佩小姐?」方鴴一愣,他之前就給絲卡佩發過一條信息,但那邊一直音訊全無。他聽說星門港出了一點小問題,一直很擔心那邊的事情,卻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候回了信。

  想及此,他才用手一摁通訊水晶,注入以太魔力將之激活。

  水晶微微一亮。

  ……

  而同一時刻,人群之中,迪克特正看了看手中的懷錶,然後才抬起頭對身後兩個姑娘說道:「應該是這邊,但我們來晚了一點,第一場比賽已經結束了。我猜我那小朋友應當可以進入第二輪,你們要不要……?」

  他忽然住了口,眼中一亮:「我看到他了,他在那邊。」

  但他話音未落。

  身後艾小小忽然低叫了一聲:「啊!」

  少女幾乎是倒退一步,聲音之中透著驚訝與興奮,並一把抓住好友的袖子,用力道:「糖糖,快看!」

  唐馨微微一怔,她目光正在人群之中巡弋,聽到艾小小的話,才回過頭來。但還沒反應過來,只下意識答道:「你又怎麼了,瘋丫頭——」

  但她一下停了下來。仍由艾小小使勁搖晃著自己,口中無意義地重複著:「我找到了,找到他了!是那個煉金術士,你還記得嗎?」但唐馨當然記得,一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大傻瓜。

  她能不記得嗎?

  只是她的目光正落在方鴴與希爾薇德手與手之間,貴族少女纖細的手指,正與那大傻瓜的手五指交錯,彼此挽在一起,而兩人的注意力皆不在這邊——方鴴在她微微眯起的目光之中,正低著頭,似乎看著什麼東西。

  而唐馨看著這一幕,心中一股無名之火便冒了出來。

  她咬了咬牙,一言不發。

  而且不知怎麼的,心中還微微有一些酸楚之意。

  旁邊艾小小對自己好友的心意一所無知,還興奮得一蹦三丈高:「快,我們過去找他簽個名!」

  但唐馨一把將之拽了回來。「你傻了,」她少有地生氣:「那邊是參賽選手,你怎麼過得去?」

  艾小小一愣,心想也是。她這才看向一旁的迪克特,心想對方是原住民應當有什麼辦法罷?她這才問道:「迪克特先生,我認識其中一個選手,我找他好久了,你能帶我們過去見見他嗎?」

  迪克特這才收回目光。

  他並未意識到,兩人認出的人,正是方鴴。他只想了一下,才點點頭:「我們或許可以去場後看看,離第二輪比賽開始還有時間,選手們應該會去那邊休息一下。」

  唐馨聽了這話,這才稍微冷靜了一下,只看了台上的方鴴一眼,輕輕握了一下拳頭。

  台上方鴴正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他還有些奇怪地看四下一眼,同時一邊示意希爾薇德自己無礙,一邊看向通訊水晶上的傳訊。而那邊絲卡佩小姐的回訊十分簡練,只不過一句話而已——艾德,看到這條消息回話。

  方鴴於是在水晶上輸入道:「我在了,絲卡佩小姐。」

  而過了一會,水晶才重新亮起來,顯露出絲卡佩有些嚴肅的樣子:「艾德,之前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一直沒聯繫你。這邊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通知你但沒機會。」

  方鴴微微怔了怔,才問道:「絲卡佩小姐,你們那邊沒事吧。」

  絲卡佩搖了一下頭:「沒什麼大礙,只是擔心有人在調查黎明之星,所以才沒聯繫你。」

  方鴴這才放下心來,問道:「那邊是什麼事情。」

  絲卡佩想了一下,才答道:「我也不太清楚這事對你是好是壞……」

  方鴴楞了一下,有些不明就裡地問:「究竟怎麼了,絲卡佩小姐?」

  「是這樣的,」絲卡佩看著他,面色有些古怪:「我這邊是在星門港,你應當記得吧?但不久之前我好像遇上了你表妹——」

  「啊!?」

  方鴴當即呆若木雞。

  「……她叫唐馨,」絲卡佩答道:「是叫這個名字吧,我記得和你提過。」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樣東西來:「我當時悄悄拍了一張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她?」

  方鴴看到那照片之上的兩個少女之中的一人,眼前都有些發黑。

  至於另外一人,其實他也認識,是唐馨的同桌好友,似乎是叫做艾小小的。那上面不正是他表妹是誰?

  他心中有些不安的預感,忍不住顫聲問道:「絲、絲卡佩小姐,你什麼時候遇上她的?」

  「大約幾個月前吧?」

  大約,幾個月前?

  方鴴忽然覺得背後有些發涼。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3 22:15
第一百三十三章 繼承人

  絲卡佩說到一半,忽然間停了下來,臉上的古怪神色更甚,伸手輕輕指了指方鴴身後。

  方鴴一開始還未理解這個動作的含義,只露出愕然的神色,但忽然之間一陣惡寒襲來,讓他上下牙打顫、有些哆嗦地向身後看去。

  廣場上是一片旗幟、鮮豔垂帷的海洋。市民聚集在廣場四周,每個人皆盛裝出行,帽子上插著羽飾,行走之間五顏六色的羽毛匯聚在一起,煞是迷人。

  人群之間,方鴴首先看到迪克特,對方正禮貌向守衛說明來歷。他語氣親和,氣質迷人,守衛們雖半信半疑,卻也不敢輕易造次。

  他身後是兩位少女,比方鴴印象中個子高了不少。其中一人臉帶天真,涉世未深的樣子,而另一位則眯著眼睛,直勾勾看著他,正露出危險的目光。

  這目光讓方鴴感到如墜冰窟,一陣暈眩襲來。他偷偷一個人聯繫『蛇頭』時,早該想到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他本來以為怎麼也能再拖一年半載的。

  「可她怎麼找到這個地方來的?」方鴴心想,「以她精明的頭腦,一定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可他想破了頭,也沒想到一切只是因為艾小小。

  他不由有些心虛。兩人雖從小到大都是冤家對頭,可他總是小心不讓對方抓住把柄——可這一次他畢竟玩得有些太大了,以對方惡魔的性子,一定不會讓他好過的。

  唐馨正看著他,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嚇得方鴴冷汗直冒——

  希爾薇德察覺到他的異常,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目光不解地看過去,剛好與唐馨雙目相對。那是兩人第一次目光交匯,希爾薇德這才認出那是照片上的少女,方鴴的表妹。她眼中忍不住噙起笑意,讓唐馨看了都微微怔了一下。

  但她隨即皺起眉頭,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有些不服輸地緊抿著嘴。

  希爾薇德見狀目光才輕輕一動,心下若有所思。

  方鴴強忍著想要轉身離開的衝動,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迪克特先生。」他喊了一聲,並假裝目不旁視的樣子。守衛見他參賽者的身份,於是明白過來,才對迪克特致歉並放行。

  迪克特面帶笑意走了過來,看著他道:「我在考林—伊休里安自擔任雄獅騎士以來,還從未被人視作可疑份子過,這次可是因你破例了,艾德。」

  方鴴雖知對方不過是開玩笑,但還是一陣汗顏。雄獅騎士是晨曦衛之中特有的榮譽稱號,只由國王親自所授予,想來在這位年長的騎士前去調查拜龍教陰謀而隱姓埋名之前,也曾是先王的近臣、宮廷騎士中的佼佼者。

  其身份顯赫與如今的羅班爵士一般無二。

  迪克特卻只笑道:「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來我為你介紹一下這兩位小姐。」

  艾小小有些好奇地看著他。

  但唐馨只皮笑肉不笑地問候了一句:「你好啊,煉金術士先生。」

  煉金術士先生。

  方鴴一陣頭皮發麻。

  聽聽這個稱呼就知道她有多不滿。過去不管兩人怎麼鬥嘴,可她在外人面前皆是乖巧地稱他表哥的,而且聲音甜美無比,搞得外人一直以為他們兄妹關係奇好。

  方鴴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報以苦笑,還是也回一句:「你好。」但他還有一種本能的趨吉避害的天性,覺得自己要是真那麼回話,那肯定死定了。

  於是一時間他也只能乾笑不已。

  唐馨的目光落在兩人互相牽著的手上,若是目光可以化刀的話,方鴴多半要少一隻爪子。可即便不能,後者也感到自己被刺了一個對穿,忍不住瑟瑟發抖,可還是硬著頭皮緊握著希爾薇德的手。

  希爾薇德只安之若素,低下頭忍不住笑了一下。

  迪克特這才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

  而方鴴這才乾巴巴道:「唐、唐馨。」

  「咦,怎麼不叫我糖糖了?」唐馨冷笑一聲,露出小惡魔一樣的尖尖犬牙:「親愛的表哥?」

  「啊!」唐馨身後,艾小小這才驚訝地叫了一聲:「糖糖,你們認識?這就是你說那個大傻瓜表哥?」

  『噗嗤』一聲,遠處不明就裡,正準備過來看熱鬧的天藍正好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方鴴一下回過頭去,嚇得這小丫頭趕忙一溜煙地跑了回去,看她樣子大約馬上自己這個名號就要在隊伍之中傳開來了。

  一旁木藍幾人也笑得前仰後合,只有崔宇搖了搖頭,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轉身去通知靈魂指紋了。

  方鴴這才轉身來,有些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對唐馨說道:「糖糖?」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表妹會私下裡給自己取這麼一個頭銜。

  不過這小插曲總算緩和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唐馨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在外人眼中可是模範妹妹的,雖然有些小惡魔的性格,但那也只在自己這個呆頭呆腦的表哥面前表現出來而已。

  如今人設崩塌,她才臉一紅答道:「問什麼問?你聽錯了而已。」

  「我怎麼會聽錯?」

  「我說你聽錯了你就聽錯了。」唐馨白了他一眼。

  「糖糖你之前可不是那麼說的啊。」艾小小不明就裡地問了一句。

  氣得唐馨差點沒直接把自己這個損友給丟出去。

  而這時靈魂指紋總算得到消息趕了過來。這位學姐領隊先好奇地看了看這兩個觀光客裝束的小姑娘,這才問了一句:「艾德,這是你妹妹?」

  唐馨目光一轉,有些狐疑地看著這個女人,不過得知對方只是這個團隊的領隊之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只是她看了看一旁的希爾薇德,再看了看靈魂指紋,忍不住眉頭直皺,心想這個呆頭呆腦的表哥怎麼一到這個世界身邊的漂亮女人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而方鴴點了點頭。

  靈魂指紋看看眾人,想了一下,才開口答道:「艾德,第二輪比賽反正你也不用參加,既然你家裡有人來了,我給你准個假。不過還是和之前一樣,入夜之前必須歸隊,可以嗎?」

  方鴴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這個比賽的賽制事實上一共分為三輪,第一輪海選,只比一次,從上百隊伍之中選出三十支進入第二輪。而第二輪開始是正賽,三十支隊伍之中兩兩輪賽,最後以總積分的方式淘汰十四支隊伍。

  剩下十六支隊伍則一齊進入第三輪決賽階段。決賽階段則是淘汰賽賽制,一直到決出最后冠軍,但同時大陸聯賽的表演賽還有一個特殊的機制。那即是三輪比賽當中,賽方規定所有的參賽選手只能參加其中兩輪。

  這大約是為了考驗每個隊伍的板凳厚度,以達到檢測一個地區煉金術士總體實力水平的目的,而這本來也是表演賽的真實用意。只是這樣一來,靈魂指紋安排他參加第一與第三輪比賽,相對來說,第二輪比賽他就輪空了。

  所以說他沒有比賽,倒也不算說錯。

  只是若是其他人的話,靈魂指紋還真未必會放人離開賽場,畢竟比賽之中,任何意外皆有可能發生。但一方面方鴴並非是Ragnarok的人,二來她也不希望對方因為場外的事情而影響到比賽本身,這半天假其實就是讓他先去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皆是方鴴之前發揮穩定的緣故。要是方鴴之前發揮不穩,靈魂指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單獨離開的。

  不過對於方鴴來說,現在的確需要這半天時間。唐馨的忽然出現完全打亂了他先前的計畫,他很清楚自己表妹的性格,若是不能讓對方滿意的話,這小惡魔肯定會化身為打小報告機器人的。

  而下一次來的就是他舅舅與舅媽了。

  說不定還有軍方的人。

  想及此,他才對這位來自於Ragnarok的學姐前輩有些感激。而靈魂指紋只不過對他輕輕點了點頭,她當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是相對而言,比賽高於一切。

  但唐馨還有些餘怒未消,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答道:「去什麼地方,我還要看比賽呢。」

  可她話音未落,便為自己好友拆台。

  艾小小疑惑道:「糖糖,你是不是傻了?人都找到了,還看什麼比賽啊?」她還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小本本,滿眼小星星地來到方鴴身邊:「表哥,表哥,請給我簽名。」

  看得唐馨直翻白眼。

  只心想你在艾塔黎亞的簽名拿得出去麼?

  她嘆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身邊都是一些不帶腦子的傢伙。

  ……

  艾爾芬多六層的大廳之中,小矮怪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摞摞赤金刻板搬到大廳中央。

  大廳內的南境煉金術士們議論紛紛。不過只有幾位有身份的大工匠可以在中央的長桌旁,一一檢查這些被挑選出的『作品』——一共七十七張赤金板,正如秦雨所預料,這些皆是第一輪比賽當中篩選出的得分最高的『答卷』。

  安德正藉著水晶燈的燈光,興致勃勃地仔細檢查著每一張赤金板。他不時點點頭,好像故意惹自己老友生氣一樣,發出一些拙劣的點評:「這份不錯……」

  「這人的手法也很有特點。」

  「這是個好苗子。」

  法萊斯無趣地將手中的赤金板丟回桌子上,發出一聲輕響。「基礎不足,差些火候……至於這張精緻有餘,輕重不分。」他一眼看去,皆是平庸之輩,幾乎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他明白安德的眼光遠在自己之上,對方故作此態,只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而已。他放下最後一張赤金板,忍不住嘆了一口,果然如他所預料,今年的表演賽場上也沒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年輕人。

  煉金術這個行業發展到今天,各地的煉金術總會與分會如雨後春筍,挑選人才的制度日益完善,而今要想查漏補缺,已經遠不是十幾年前可比了。

  七十七張赤金板之中,他評價最高的一張也不過平平,只是手法熟練,看似不像新人而已。看起來像是個老將,但即便如此也還差了一些火候。

  倒是安德撿起那張赤金板來,用手拂了拂,才露出驚喜的神色:「這張不錯啊,手法相當老練,基礎紮實得不可思議。不過……」

  「不過?」

  法萊斯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

  「似乎差了點什麼,」安德眯起眼睛:「可一時間我也說不上來差了點什麼。」

  法萊斯不由有點狐疑,以對方的目光能看不出來,不會是故意唬他的吧?「再給我看看,」他忍不住說道。但安德卻像是老頑童一樣把赤金板舉高,答道:「那可不行,你不是已經看過了麼?」

  「看過就不能再看?」法萊斯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安德哈哈一笑,這才把赤金板遞給他:「我說真的,這張板子上的陣有些意思。」他一邊說,一邊捋了捋自己的鬍鬚。不知怎麼的,就想起自己那個半路出家的學生。

  他忍不住心想,以對方的靈性,要是提前訓練個一年半載的話,也不是不能推舉給自己的這位老友。可惜的是,他那學生雖然也會多重並行,但畢竟只是一個戰鬥工匠。

  他搖了搖頭。

  而法萊斯這時候才檢查了一遍那赤金板,也皺起眉頭。但他橫豎也看不出這赤金板上究竟差了一些什麼,只隱隱覺得有些彆扭,難道安德真不是在開玩笑?

  而正是這時候,安德卻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

  他這一嗓子嚇了法萊斯一跳。後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差點連手中的赤金板都沒拿穩,有點惱怒地回過頭去,問道:「你又明白了什麼?」

  「看起來製作這赤金板的小傢伙,還有些保留啊。」安德眼中目光一轉,自信滿滿地答道。

  「保留?」法萊斯一點也沒看出來,但他畢竟不是陣法師的專業,只是心中總覺得自己這位老友的話只能聽一半,誰又會在比賽上保留?要嘛是自信到沒邊,要嘛便是狂妄到沒譜了。

  他將信將疑地將那赤金板拿起來。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侍者卻急匆匆走了過來,將一封信交到安德手上。

  安德結果信一看,粗粗的眉毛輕輕一揚,笑容收斂,臉色竟嚴肅起來。

  法萊斯看他樣子,正準備開口詢問。安德卻回過頭,先一步答道:「你不是想見見那個人?」他拍了拍手中的信:「他來梵里克了,信上說他挑選出了一個繼承人——老夥計,你若想要得到薔薇工坊的支持,眼下便是最好的機會了。」

  他口中雖然如此說,但雪白的眉毛卻聚攏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法萊斯聽了這話,也下意識放下手中的赤金板。他知道對方口中那人是,那是西林-絲碧卡家族的現任家長,雖然已為宰相一方打為叛逆,但實質上對方還是薔薇工坊一言九鼎之人。

  他沉思之間,一時心思似也不再放在這場比賽之上了。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4 21:33
第一百三十四章 籌碼

  方鴴有點無奈地看了看前面。

  唐馨正牽著艾小小的手旁若無人地走在隊伍前方,只當他是空氣一樣,心無旁騖地欣賞著週遭的風土人情,但看也不看他一眼。

  而其他人則遠遠吊在後面,除了艾緹拉與姬塔還有些擔憂之外,剩下的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心態。大貓人笑吟吟的,而帕克和箱子早就爭論得不可開交了——

  至於兩人爭論些什麼,方鴴聽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

  其次是天藍,時不時給他發過來一個故作天真的信息。比如:『艾德哥哥,你妹妹怎麼不理會你啊?』,『艾德哥哥,你快上去安慰她一下啊。』,『艾德哥哥,加油啊!』諸如此類看似關心,實則包藏禍心,唯恐天下不亂的信息。

  讓方鴴恨不得把這死丫頭揪出來打一頓。

  而只有希爾薇德走在他身邊,看了他的窘態,忍不住微微一笑。方鴴留意到後者的神態,才回過頭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希爾薇德眉眼中含著笑意,只搖搖頭示意自己無礙,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方向。

  方鴴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這才硬著頭皮走上去,低喚了一聲:「糖糖。」

  他過去與對方鬥嘴,惹表妹和他打冷戰時,每一次他態度軟下來,稱呼對方小名之後,對方多半就會原諒他了。

  不過這一次問題顯然格外嚴重,唐馨只冷著臉瞥了他一眼,冷語道:「現在知道叫糖糖了?不好意思,我叫唐馨呢,你叫錯人了。」

  「哇,糖糖,你現在的樣子好可怕。」一旁艾小小臉都嚇白了。

  氣得唐馨怒道:「艾小小,你再廢話我就和你絕交!」

  於是小姑娘只能愛莫能助地看了方鴴一眼,吐了吐舌頭,意思是她也沒辦法啦,大表哥你自求多福吧!

  「糖糖,」方鴴只能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表妹:「你別生氣了,我不說過嗎?我一定會來艾塔黎亞,我記得和你說過的。」

  其實唐馨的這個形態還不是他最害怕的。他最害怕的是對方眼圈一紅,眼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掉下來。

  他記起自己唯一一次把表妹弄得嚎啕大哭,那還是好小好小的時候。而那一次舅舅舅媽雖然沒教訓他,但卻依舊令他記憶猶新。

  因為唐馨從來不在外人面前掉眼淚。

  而那後來她再也沒那麼哭過,可一想起當時的樣子,方鴴就打心底害怕她再哭出來。

  好在並沒有,對方聽了他的話,只用力抿緊嘴巴,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方鴿子,你長能耐了,你說要來艾塔黎亞,就一定要來是麼?你記得和我爸媽怎麼說的?」

  方鴴聽了十分委屈:「那、那個字是鴴,不是鴿子。」

  噗嗤一聲,一旁的艾小小終於忍住笑出了聲來。而面對唐馨十分不滿的眼神,這小姑娘趕忙搖晃著雙手辯解道:「糖糖,這可不關我事,只是你表哥實在太有意思了。」

  其實唐馨也快被氣笑了。

  但她咬了一下牙,沒好氣地看著對方:「你不說你要去散散心嗎?散心散到星門之後了,幾萬公里啊,方鴿子,你這散心的距離是不是有點遠啊?」

  方鴴想起自己的『壯舉』,也有點不好意思,不由撓了撓頭:「可你知道的,我要實話實說,舅舅舅媽他們是不可能放我離開的。他們打心眼裡不願意我成為選召者,你評評理,糖糖,成為選召者又有哪裡不對了?」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糖糖,我當然也有。我從來都很感謝你們一家對我的照顧,舅舅,舅媽,還有你,我都當做自己的家人一樣。可追逐夢想總也不是什麼錯吧?我做的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唐馨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愣了一下。但她趕忙搖了搖頭,故作冷淡道:「所以你就說謊?你騙的是最願意相信你的人,你考慮過我與其他人的心情?」

  她略微一停,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何況伯父伯母留給你的錢,是希望你用它來作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方鴿子,你用來聯繫蛇頭偷渡,你可真有本事。」

  她越說越生氣,忍不住胸脯一起一伏。

  方鴴自知理虧,他當時一時衝動,並沒考慮太大後果,只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而已。但回想起來,那也的確太過莽撞——而今他早已成熟了許多,當然明白過來自己一時不理智的行為造成多大麻煩。

  他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的確有必要見軍方的人一面。因為自己惹出的麻煩,就得自己去承擔,無論結果如何,但總是逃避也不是辦法。

  他低頭不語。

  而唐馨看他這個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她其實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向開明的父母偏偏在這件事上那麼刻板,表哥對於星門之後這個世界的愛熱與嚮往明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那絕非浮於表面、葉公好龍一般的喜歡。而是真正的理想,是可以付出汗水與努力,並將之付諸於實際行動的熱情——這麼多年下來,表哥私底下的默默準備,她皆看在眼裡,甚至親身參與。

  而對方最後作此選擇,確也是無奈之舉。

  只是的確大膽得讓她都嚇了一跳——

  她口氣軟了下來:「那你打算怎麼辦?」

  方鴴搖了搖頭,已他打算和軍方攤牌。自己惹出的禍事,就得自己去彌補;但他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畢竟計畫早已定下,而今不過是將之付諸於行動而已。

  唐馨大約看出他的想法,嘆了一口氣道:「我爸媽應該也在星門之後了,你總躲著他們也不是辦法,最好得去見他們一面。」

  方鴴點點頭。

  但後者語氣又忍不住擔憂:「可你學業怎麼辦?」

  「我臨走之前已經和導師請過假了,」方鴴這才答道:「兩年之內應該還沒什麼問題。」

  這死鴿子一早就準備好了——唐馨聽了心中一陣無名怒火,語氣轉冷:「你準備可真周全。」

  方鴴嚇了一跳,心知是因為自己沒把這件事通知她,對方才會生氣。他很明智地沒有搭話,算是把這道送命題給避了過去。

  但唐馨顯然並沒打算放過他,淡淡看了不遠處的艦務官小姐一眼,故作平靜地問道:「她是誰?」

  方鴴總覺得她語氣十分不妙,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道:「她、她是希爾薇德。」

  唐馨只沒好氣地丟了他一對白眼:「誰問你名字?」

  方鴴不明就裡地看著自己表妹。

  「身份,」唐馨這才答道:「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吧?我在艾塔黎亞,見過也只有那些貴族千金才有這樣的氣質。」她頭頭是道地分析道:「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貴族大小姐——」

  唐馨皺著眉頭看了回來:「她怎麼會認識表哥?」

  「這個嘛……」

  「好好說話,」唐馨沒好氣道:「你們是什麼關係?」而問完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是臉微微一紅。

  而方鴴聽了也是臉紅:「那個,糖糖,這是我的私人問題。」

  唐馨瞪了他一眼,私底下暗暗咬了一下唇,冷淡地答道:「我明白了,但你小心點,死鴿子,漂亮的女生是會騙人的。」

  方鴴看著她:「可糖糖你也很漂亮啊?」

  唐馨被他這句話說得兩團紅雲飛上臉頰,面上十分惱怒:「方鴿子你是不是不長腦子,我是你妹妹!」

  這話說得方鴴啞口無言。

  她這才輕輕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緒,有點懷疑地看著他:「不過你們怎麼會在一起,難道又是貴族千金看上窮小子了?」

  而方鴴聽了這話,卻忍不住微微一怔。

  但他一下想到的並不是其他,而是從艾爾帕欣以來的點滴記憶不由一下湧上心頭,那一切回想起來今天只如同一個夢境一樣。

  「船長先生,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言猶在耳。

  方鴴回過頭去,用有些眷念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艦務官小姐。而希爾薇德微微一怔,隨即輕笑了一下,只回應以溫柔的眼神。

  那一切的開始,其實還要追溯到旅者之憩的那一次回眸與相遇。

  然後才是多里芬的生死相守,而在芬里斯地下之時,兩人其實已並肩而立。

  再到雲層港吐露心聲……

  最後一切皆化為都倫城下,那煙火光芒之中兩道交錯的影子。

  讓方鴴內心中明白,雙方彼此的承諾的背後乃是他對於一位女士沉甸甸的責任。而那彷彿正如大貓人所描述——一個男孩成長為男人的過程。

  唐馨沒料到自己的問題會引起這樣的反應,她默默看著兩人彼此相視,心下不由一黯。

  她忽然有些後悔,沒有與表哥一起來這個世界。那個從小對她言聽計從,又有些呆頭呆腦的表哥,卻不知什麼時候似乎逐漸離她遠去了。

  而方鴴這才回過頭來,答道:「糖糖……我和希爾薇德小姐認識的經歷,說來話長……」

  那口氣,已全然不似她所認識的那隻大鴿子。

  但唐馨低下頭,不過在心下嘀咕了一句:「能有多長,不過才一年而已。」

  ……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事端』。

  在那之後,方鴴總算找了一個街畔的咖啡廳,細細向唐馨述說了一番這一年以來自己的經歷。其中有一些是後者知道的,比如大陸聯賽,比如偷渡者的身份。

  但更多的是兩人所不知的,比如多里芬奇詭的幻境棋局,波瀾壯闊的彩虹雲海;又比如芬里斯島的力挽狂瀾,雲層港的復興於重建。

  那是騎士的故事,也是詩人的歌謠。

  從戈藍德到梵里克,從北地到南境,其中有些故事的細節甚至連希爾薇德都沒聽過,於是貴族千金也聽得入了神。

  唐馨也忍不住驚訝地看了自己表哥一眼,從黎明之星的經歷以來,再到與拜龍教為敵。原來一年以來,表哥經歷了這麼多。

  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隻呆鴿子了。她看到表哥的臉龐,總覺得對方清減了些,但也成熟了許多。那臉龐上似乎多了些風霜的氣息,但反而更讓她放不下心來——

  不過聽完這段故事,最激動的人不是別人。

  而是艾小小,她正用力抓著自己好友的手,一臉的興奮之色。「這就是所謂的冒險對吧,糖糖!?」小姑娘兩眼閃閃發光,彷彿自己正設身處地,親臨於那些故事之中:「刀光劍影,爾虞我詐,有英雄的傳說,也有驚險的陰謀,真是太棒了!糖糖,要是我們也身處其中該多好啊?」

  「你想都別想。」唐馨冷冷的語氣,讓對方的幻想如同五光十色的氣泡一樣破滅了。

  「我、我想什麼啦,」艾小小有點心虛地答道:「我也就是那麼一說而已。」

  唐馨冷笑著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表示呵呵。

  但她回過頭來,只思索了片刻,才對方鴴說道:「軍方花了不小力氣來找你,應該是從黎明之星那件事沒多久,他們第一時間就聯繫了我爸媽。後來你在大陸聯賽上也暴露了身份,聽希爾薇德……小姐描述,要不是布麗安公主殿下,你多半那時候便落在他們手上了……」

  方鴴聽了這話,不由有點不安地在自己位置上挪動了一下。

  其他人也皆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來。方鴴是個偷渡者的事實,他並未隱瞞過隊伍之中其他人,而這件事引起動靜越大,顯然後果也就越嚴重。

  艾緹拉與姬塔擔心的更多是方鴴本人,而其他人則不免為隊伍的前途感到憂慮。

  但只有希爾薇德,正平靜地看向對方,問道:「那麼,糖糖又有什麼看法呢?」

  這個稱呼讓唐馨彆扭極了。

  在她心中,只有好友和表哥才可以這麼稱呼自己。但她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板著一張臉答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呢,這都是表哥這個大笨蛋惹出來的事情。」

  她輕輕哼了一聲,看向方鴴:「偷渡星門港,好大的手筆。」

  方鴴趕忙移開視線。

  「糖糖。」艾緹拉這時開了口。

  不知為何,精靈小姐語氣之中彷彿有一種令人安定的力量,讓唐馨生不起什麼逆反心理來——何況艾緹拉是真正在關心自己的表哥,她也看得出來這一點。

  這位精靈小姐身上,總讓她有一種類似於自己媽媽身上的感覺。

  唐馨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你們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軍方肯花這麼大力氣來尋找表哥,當然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偷渡者的緣故。」

  方鴴聽了不由一愣:「還有這樣的說法?」

  這呆鴿子一開口,就讓唐馨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親愛的表哥?」

  方鴴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你還記得你自己描述的,在旅者之憩的事情麼?」

  「尼可波拉斯?」

  「和那個無關,」唐馨咬了咬牙,「是軍方檢查偷渡者的手段。」

  方鴴這才恍然大悟:「對了,是那個儀器——」他想起當時的事情,忍不住失笑:「軍方大概還以為我沒有系統,可沒想到那時我已有塔塔小姐了,當時真的是好險。」

  「只有這個麼?」唐馨問道。

  方鴴不由一愣:「還有什麼?」

  唐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說了,你沒有系統,而軍方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在精靈森林遺蹟的時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表現是如何的?」

  方鴴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但過了一會,他忽然『啊』了一聲——才總算記起來了,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忘了一件緊要的事情——大約也是因為身在此山中的緣故。他竟一直都沒有在意過,自己當時在精靈遺蹟時表現出的對於發條妖精的多控能力。

  是在他沒有系統的情況下完成的……

  只是他當時並沒覺得那有什麼不妥,也是後來在逐漸補全了相關的工匠基礎、瞭解到其他的戰鬥工匠大概處於一個什麼樣的水平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於靈活構裝的多控上,可能有些超乎尋常的天賦。

  但這樣的天賦,並沒有讓他產生去追溯自己過去的行為的念頭。

  當時在精靈遺蹟之中的表現,對於不瞭解這一切的普通人來說,或許不過平平無奇。但對於軍方拉說,意義卻大不相同。

  因為和他自己一樣,軍方清楚他偷渡者身份,也知道他當時沒有系統。

  這就有些驚悚了。

  方鴴忽然之間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冥冥之中弄錯了一些事情。

  唐馨見狀不過是微嘆了一口氣,對於對方這個樣子,她也是司空見慣。她甚至有時覺得,自己要是不多加照顧一下表哥的話,對方會不會把自己也給弄丟掉。

  「那個……」方鴴忍不住有點結巴:「唐馨,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我原本就想錯了……」

  唐馨搖了搖頭:「那倒也不至於。過了這麼久,軍方一直沒有找到表哥的人,其實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不算是壞事?」

  唐馨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表哥,問道:「自由選召者和軍方的選召者,你會選擇哪一個?」

  「當然是……」方鴴一怔之後,忽然明白過來。

  他停了下來,陷入思索之中。

  「所以既然如此,你與其現在主動攤牌,還不如再等一等,」唐馨看了一眼一旁的貴族千金,輕輕咬了一下唇:「希爾薇德小姐說得不錯,你現在正需要的是薔薇工坊的支持。」

  希爾薇德輕輕一笑。

  而方鴴正回過頭來看向她。

  貴族千金目光一閃,答道:「你想先見見德麗絲的父親的話,其實眼下正有一個機會,船長大人。」

  她輕言細語:「我和德麗絲已經先見過伯爵大人一面了,他也想見你一面——」

  「就在今天晚上,薔薇工坊會有一個小型宴會。」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5 22:40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宴會

  希爾薇德細心地為方鴴撫平領子,手按在他領口,指如尖筍,後退一小步,目帶欣賞地看著對方。她微微抿起嘴,寶石一樣的眼眸中如同浮著一層亮光:

  「這樣一來好多了。」

  方鴴有些彆扭地抬起下巴,任由希爾薇德正反反覆覆在自己身上擺弄。看著她從一大堆衣物當中,最選中了這件帶銀繡紋的漆黑絨布大衣。

  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好在什麼地方,總感覺都差不多,但既然艦務官小姐願意,自己也就安安靜靜地待著讓對方處理了。

  他想過了一下,忽然說道:「希爾薇德,我想糖糖她對你可能有些誤會……」

  希爾薇德聞言只微微一笑,小聲對他說道:「沒關係,我不在意。」

  說罷,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方鴴不由有點情難自禁,伸手將她抱在懷中,良久,兩人才分開。

  「對不起,」他注視著少女明亮的眼睛,忍不住有點歉意:「都倫到現在,讓你擔心這麼久。」

  希爾薇德報以淺淺一笑,但目光中只滿滿皆是情意。

  她又有點好奇地問:「按照糖糖的說法,你的舅舅舅母是你的監護人?」

  方鴴點了點頭。

  「那可以讓我見見他們嗎?」她在懷中輕聲問道。

  方鴴聽了心頭一熱,聽明白了希爾薇德的意思。他握住她的手,用力點了點頭。

  希爾薇德只笑著低下頭去,那一刻她真感到自己有些小小的幸福。

  「我們出去吧。」她才說。

  「選好了?」

  希爾薇德輕輕點點頭,目帶笑意地看著他。

  方鴴不由看看自己這身大衣,心中有點好奇對方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多衣物的?衣料面子細膩,用手撫去一看就不是便宜之物。

  希爾薇德看出他的心思,答道:「這是讓德麗絲幫忙準備的,以西林-絲碧卡家的家底來說,這點衣物又算得了什麼?」

  方鴴這才恍然。

  兩人推門而出,而其他人早已等待在外。

  門外水晶燈光之下——

  唐馨穿了一件黑色的晚禮服裙子,露出纖細的鎖骨,一頭黑檀長髮挽起,修長的頸項下肌膚如雪竟有些耀眼。

  她如天鵝般昂著頭,交握著雙手,只淡淡看了兩人一眼。

  方鴴從沒想到自己表妹稍作打扮竟然如此驚豔當場,一時間差點不敢與之相認:

  「糖、糖糖?」

  唐馨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眼神,總算讓方鴴確定是自己那個惡魔的表妹。

  一旁艾小小穿了一件青色的拖地長裙,正不住地在兩人之間偷笑。

  她比唐馨矮半個頭,雖然一直在笑,但家教良好、氣質卓然,絲毫也不令人感到與週遭環境格格不入。

  相對而言,另一邊幾人就有點歪瓜裂棗了。

  箱子那身禮服怎麼看也是大了一號,而洛羽臉繃得像是要上刑場。

  姬塔紅著一張小臉不住去扶那並不存在的眼鏡。

  獅人聖騎士則更像是被硬綁來參加宴會的。

  「我應該和愛麗莎小姐換一下的,宴會這種東西實在不是適合在下的場所,」大貓人正渾身不自在,嘆息一聲:「一旦自由的風被束縛住,它也就不再是風的氣息了。」

  天藍忍俊不禁道:「迪克特先生也是女神的信徒,你看看別人平日的樣子,他可一點也沒有不適的樣子。那才是你好好學習的榜樣呢,大貓人。」

  但迪克特並不在這裡,大貓人聽了只翻了一個白眼。

  羅塔奧之民,和人類騎士能一樣麼?

  不過天藍雖然也一直在抱怨鯨骨胸衣勒得她喘不過氣,但正如她所言,這小姑娘似乎對這樣的場合顯得並不陌生的樣子。

  雖然在方鴴看來,總覺得那並不是胸衣的過錯。

  當然這倒是確認了他心中一個猜測,看起來天藍在十二色鳶尾花出身並不那麼簡單。

  艾緹拉也沒來,德魯伊的教義讓她本能排斥奢華與鋪張的場合。至於最後出場的才是盛裝的帕帕莫女士,簡直把每個人都驚呆了。

  天藍張圓了一張小嘴,看著面前精緻得像洋娃娃一樣的矮個子少女,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位女士,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你傻了嗎?」

  帕克女性化之後的、臭臭的口氣沒好氣地答道。

  其他人才一下笑得前仰後合。艾小小更是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她覺得這裡的一切真是太有意思了。

  而沒多久,德麗絲終於在僕人的陪伴下出現在眾人面前。

  無冕之冠也在她身邊,儼然一位騎士的樣子。而那位西林-絲碧卡家的小公主看了看眾人,才道:「宴會要開始了,大家和我一起去正廳。等會有機會,我再帶你們去見我父親。」

  方鴴不由一愣,這似乎與預想中並不太一樣。

  他答應過靈魂指紋入夜之後必須歸隊,因此專門詢問過此事。之前而那位伯爵大人也同意提前見他們——

  眼下怎麼出爾反爾?

  他正想再問,但德麗絲已經轉過身去,只有無冕之冠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那年輕人向他點點頭,才轉身離開。

  方鴴有些不明就裡地看向一旁的希爾薇德。

  艦務官小姐一言不發,只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神色。

  眾人隨僕人穿過金碧輝煌的走廊,長長的走廊上懸掛著一盞接一盞水晶燈,彷彿沒有盡頭。而在希爾薇德的描述當中,這場宴會還不過是在西林-絲碧卡家的一處別墅莊園之中舉行。

  薔薇家族在南境的盛景,由此可見一斑。

  這還是在動盪開始的年代,西林-絲碧卡家族掌握薔薇工坊的全盛時代又是如何?

  方鴴實在難以想像。

  沒多久前面僕人停下來,推開一扇大門,等待在門邊讓他們進入門後。

  而希爾薇德走過大門,才忽然輕聲對他說道:「艾德,德麗絲父親那邊事情可能有些變化,沒我們預想中那麼簡單。」

  方鴴一怔:「怎麼了?」

  大門之後正是一間燈火輝煌的大廳,大廳內人頭攢動,早已匯聚了不少人。

  只看看這些人身上的裝束,便知皆是貴族。

  不過大廳內雖然人多,但眾人也並非是從正門走入大廳中,因此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只有『帕帕莫女士』有些惱火:「我們怎麼從側門進來的,他們以為我們是誰?那位伯爵大人就是這麼看待我們對他女兒的救命之恩的嗎?」

  「你傻了嗎,帕克?」天藍沒好氣地答道:「德麗絲的父親要見的是希爾薇德小姐和艾德哥哥,從正門進來你想引起誰的注意呢?」她用手戳了戳後者的腦門:「再說帶路的人是德麗絲,你認為小公主會怠慢我們嗎?」

  帕克聽了啞口無言。

  希爾薇德看著這一幕,才返過身對他說道:「德麗絲的父親在離開的這段時間,從葉華身邊帶回來一個學生。我聽人說伯爵本人對那個年輕人極為看好,甚至有意將之視為自己的繼任者。」

  葉華?方鴴不由想到那個自己見過一面的遊俠之王。

  他低聲問:「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希爾薇德輕輕點點頭。

  方鴴聽了皺了一下眉頭,為難道:「德麗絲的父親心目中有人選了的話,那我們不是希望渺茫?」

  艦務官小姐輕輕搖了搖頭。

  「那可不一定,煉金術士的世界還是要用實力來說話的,」她回過頭來,目光流轉地看著他:「這個位置當非船長莫屬,而且這也是為薔薇工坊而考慮。」

  她才微微一笑,「船長大人可別忘了,畢竟我也算半個西林-絲碧卡家族的成員。」

  方鴴沒料到希爾薇德對自己這麼有信心。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很快冷靜下來,相信希爾薇德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而她既然帶他來此,肯定是意有所圖。

  艦務官小姐在他印象之中,幾乎從不作無用之功。

  希爾薇德這才答道:「不過這場宴會,多半是為了那個年輕人而設的。」

  方鴴不由有些不解,他心中倒沒什麼多餘想法,只是覺得就算那位伯爵大人再怎麼看好自己的學生,也不需要專門設立一場夜宴來為其接風洗塵罷了?

  這是不是有些太離譜了?

  而希爾薇德看出他心中所想,說道:「對方這個時節返回梵里克,多半是為了將這年輕人介紹進入南境煉金術士同盟這個圈子。薔薇工坊之於南境,也並非是薔薇一家之事,要想成為工坊的下一任主人,內要得到長老會的支持,外也需要得到西林-絲碧卡家族傳統盟友們的認可。」

  她抬起目光來,看著大廳之內的景象:「我從德麗絲那裡看過宴會的名單,上面邀請的皆是南方煉金術士界的名流,伯爵大人是想為自己的學生造勢。」

  方鴴聞言,才不由恍然。

  因為說到造勢,他一下想到希爾薇德帶他去見安德的那番經歷。原來從那時起,她就開始著手於下這盤棋了,要不是今天的意外,她應該成功地把自己引薦給當日所見的那些南境煉金術士同盟的大佬們。

  然後再借外勢與自身的身份,再加上西林-絲碧卡家族本身也因為德麗絲的事情欠他一個人情,多管齊下,他獲得德麗絲父親的認可多半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也難怪艦務官小姐之前會說,事情有了一些變化。

  此刻德麗絲與無冕之冠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眾人這時在大廳內有些無所事事,一來他們與這個圈子格格不入,二來希爾薇德的身份也不宜暴露。

  不過之前還在抱怨的帕帕拉爾人,此刻倒是找到了事幹,他夥同箱子一起,守在一旁堆滿食物的餐桌旁吃得不亦樂乎。洛羽開始還想勸說這兩人注意一點形象,但沒想到沒多久天藍也加入了進去。

  接下是對此滿懷好奇的艾小小。

  她和天藍興趣相投,兩人倒是很快便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唐馨有點無語地看著這一幕,她當然清楚『小公主』絕不是眼饞於宴會之上的佳餚,純粹只是因為這樣的行為讓她感到『很有意思』而已。

  與其是在吃東西,不如說是在參與玩鬧。

  她嘆了口氣看向另一邊,在那裡方鴴正與希爾薇德竊竊私語地交談。

  「伯爵希望能讓那個年輕人加入大陸聯賽的正賽名單中,」希爾薇德看著大廳之中,輕聲答道:「和你們不一樣,大陸聯賽在煉金術士圈子中份量很重,若那年輕人能讓這一屆的主考官們另眼相看,長老會內部對於繼任者的事情多半就不會有太多反對的聲音了。」

  方鴴想了一下,這位伯爵大人的想法,倒是與自己的艦務官小姐出奇一致,兩人的目的,其實都是借助外勢,來說服內部不同的意見。只不過德麗絲的父親自己就是薔薇工坊這一代的主人,他也只需要讓長老會與自己意見保持一致就可以了。

  希爾薇德這才回過頭來:「煉金術士畢竟還是要用實力來說話,對方設立這場宴會,邀請這麼多南方煉金術士界的名流齊聚於此,目的自然也在其中。」

  「正因為對方心思皆在這場宴會之上,因此才分不開身來與你我會面,而我之前在信上說的那些話,他多半也沒聽進去。德麗絲的父親可能想在宴會之後與我們會面,但那時候對船長大人來說就太晚了——」

  方鴴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先下手為強了。」

  一個聲音從後面插來。

  方鴴回頭看去,剛好看到唐馨正臭著一張臉,對他冷眉冷眼道:「表哥你可真笨,希爾薇德小姐已經說得如此明顯了。」

  希爾薇德見狀只微微一笑,後退一步,讓出兄妹兩人的空間。而方鴴聞言楞了一下,心中所感,他這才看了看大廳之內,在這燈火輝煌的大廳內此刻正匯聚著南境煉金術士的名流大師。

  這些人中絕大多數他都並不認識——

  但想必其中有許多人,其實皆與他見過一面。只是當時見面的方式,有些別開生面罷了。

  想及此,他忽然之間明白了過來什麼,忍不住回過頭去看著自己的艦務官小姐。而希爾薇德眼睛彎彎彷彿月牙一樣,只輕輕對他點了點頭。

  德麗絲的父親想必是想讓那年輕人在宴會上一展所長,若能技驚四座的話,自然能得到眾多煉金術界大師的認可。

  而有了外界的認可之後,對方要說服薔薇工坊的長老會與自己意見保持一致便容易多了。

  但方鴴明白過來的是——

  希爾薇德今天晚上帶他來參加這場宴會,當然並不是來見什麼伯爵大人的,而是帶他來截胡的,她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方鴴看著自己的艦務官小姐,此刻頭上似乎又長出了那對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甚至還微微晃動了一下。

  「不過船長大人要是不願意出頭的話,」但希爾薇德也一笑:「我們也可以等宴會之後,再見上伯爵大人一面,讓希爾薇德再另想辦法。」

  唐馨沒好氣地一回頭,只當沒看到。

  不過方鴴輕輕搖了搖頭。這有什麼不願意的,公平競爭而已,若是技不如人,那又自當另說。但至少在煉金術領域,他還有那麼一些自信,而他承諾過的事情,也總不能永遠也不付諸實踐。

  妖精之心,是完成七海旅人的重要一步。

  「我盡力試試看。」他答道。

  希爾薇德點點頭。

  而這時大廳中忽然喧鬧起來。

  似乎那邊有人宣佈了宴會正式開始,方鴴甚至聽到悠揚的音樂響了起來。

  只是他們站的位置較偏,也看不清楚大廳中央發生了什麼。只過了一會,才看到姬塔提著裙子從那個方向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原來是天藍讓給她來告訴其他人——德麗絲的父親出現了。

  她氣喘吁吁地答道:「伯爵大人還帶著一個年輕人。」

  方鴴不由與希爾薇德還有自己的表妹互相看了一眼,心想果然如此。不過接下來傳來的消息,則更加令三人感到無比驚訝。

  大廳中央方向人群正分散開來,方鴴首先看到一個老矮人,眉毛雪白,鼻子像是受過傷,焦黃一片。對方身上穿著的煉金術士長袍他倒是認識,那是紅底銀絲的制式,是工匠大師的象徵。

  一個大工匠,在任何地方皆是受人敬仰的存在,即便是在戈藍德工匠總會,大工匠至少也是一個部門的總管,而在南境,工匠大師的數量更是兩個巴掌數得過來。

  不過方鴴還沒認出對方身份,便已看到了德麗絲的父親。

  對方倒是十分顯眼,因為德麗絲便亦步亦趨地跟在這位滿面風霜的伯爵大人身後,雖然宰相一黨早已將之定性為亂黨,但在南境煉金術士同盟之內,顯然沒人理會這樣的『亂命』。

  而且方鴴相信當地的執政官肯定早得知了這場宴會的消息,只不過假裝看不到罷了。

  在梵里克,自然又與都倫是另一番景象。

  而那伯爵大人身邊站著一個有些陰柔的年輕人,皺著眉頭,長相十分文雅,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極佳。連方鴴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差點以為自己又看到了洗手大佬。

  他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德麗絲的父親從葉華那邊帶回來的年輕人——對方居然和他一樣,是個選召者。

  而這時候伯爵才開了口:「我相信各位一定對我身邊這年輕人感到好奇。」

  他面帶笑意地看著那年輕人,顯然十分滿意的樣子:「不過在介紹之前,容我先賣一個關子。我想讓大家先回想起一件事情來,這件事當然對於王國來說是一場噩耗,任人皆不忍回視當時發生的一切——可在這裡還是讓我斗膽向各位提一下,大家還記得半年前發生在芬里斯的一切麼?」

  方鴴一聽,下意識楞了一下。芬里斯島?對方莫名其妙提起這個地方幹什麼?

  他回頭看去,希爾薇德也正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來。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6 23:28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流洶湧

  大廳內旋即響起一陣掌聲。

  方鴴回頭去問希爾薇德,對方所言為何。

  希爾薇德告訴他,在芬里斯事件之後,人們一直在搜尋其元兇托拉戈托斯的下落,而在此基礎之上南北的煉金術士也放下成見,通力合作。伯爵大人口中所言,說的應當正是這件事。

  「蘇菲小姐瞭解得也不完全,」希爾薇德輕聲說:「她畢竟並不是真正的考林—伊休里安人,南北煉金術士界正是借這場表演賽為名,進行會晤。甚至可以說,芬里斯事件的發生,才稍稍彌合了一些南北之間的分歧。」

  當然,這也僅僅是在煉金術界。貴族們與宰相一方仍舊針鋒相對,南方的局勢一日嚴峻過一日,並未因此有絲毫改觀。

  方鴴聽完前因後果,也不由輕輕點了點頭。

  「今天我要先在此公佈一件事情,」伯爵說道:「雖然確切的消息可能要幾天之後才能傳回,不過此事的真實性應當確定無疑。」

  大廳內逐漸安靜,人們的目光匯聚於中央。

  伯爵這才開口道:「決議當日過後,我們一直以來所追查的事情,總算不是白費功夫,有所收穫。在此之前,由羅班爵士所領導的軍隊,已經抵達依督斯。」

  「三日前,他們在那裡與惡龍進行了一場大戰,至於戰鬥的結果,」伯爵口氣稍稍一停:「毫無疑問,我們取得了預想之中的勝利——那頭惡龍已在戰鬥之中授首。」

  大廳中一片吸氣聲。

  方鴴也驚訝得抬起頭來。

  侍者端上來一隻酒杯,伯爵將之舉起,語氣鏗鏘有力,高聲放言:「讓我們為此乾一杯。」

  大廳先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然後陷入一片山呼海嘯的嘩然。

  「他說托拉戈托斯死了?」天藍瞪圓了眼睛,大聲問道:「那是真的嗎,還是我聽錯了?」

  但人們面面相覷,沒人能給出她確切的答案。

  艾小小也在一旁問:「你們說的是不是故事之中那頭綠龍?」

  「那可不是故事。」帕帕拉爾人嚴肅地說道:「我可是親歷者。」

  可惜沒人理會他,所有人的聲音都被掩蓋在一浪高過一浪的議論聲之中。

  伯爵再一次舉起手,讓眾人稍稍安靜:「此事千真萬確,我這裡有羅班爵士的信箋為證。不過我們需要記住,參與這場戰鬥的一百三十二名英雄當中,有五十七位永遠離開了我們,這些人中有來自於工匠總會的同僚,也有我們南境同盟的成員,他們倒在了追求正義的道路上。」

  「願先輩英勇的靈魂與他們同在,在前路之上指引我們方向。」人們齊聲應和。

  方鴴在這肅穆的氛圍之下,也不由為之起敬。

  周圍的貴族其實或多或少也得到一些消息,方鴴聽他們低聲討論,才知道這一次行動一共是三名領隊。除羅班爵士之外,另兩人是聖選者,一是奧丁,一則是葉華。

  方鴴這才有些恍然,原來奧丁他們接到的緊急任務,就是這個。他也沒想到,在都倫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位大神,竟會在這場戰鬥之中並肩聯手。

  而戰場之上還不僅僅只有羅班一位拜恩之戰的英雄,還有布麗安公主,也難怪托拉戈托斯會隕落於此,被這四人伏擊,這頭惡龍也算死得其所。

  何況當日的參戰者,只怕皆是小九女士與洗手大佬同一水平的存在。

  令方鴴不由對這場戰鬥心馳神往。

  不過他還是沒搞清楚,此事又與星門有什麼關係?

  當人們稍稍平復了心情,才有人開口問道:「那麼伯爵大人,這件事一定與你身邊這位年輕的先生有什麼聯繫,對嗎?」

  「當然,」伯爵點點頭:「羅林正是那場大戰的親歷者,七十五位倖存者之一,但還不僅僅如此,可以說正是他在這場戰鬥之中力挽狂瀾,讓我們贏得最終的輝煌勝利。」

  眾人這才將目光轉向那個有些文雅的年輕人,不敢相信對方是怎麼在羅班爵士在場的情況下力挽狂瀾,難道這個年輕人,比傳說之中拜恩之戰的英雄還要厲害?

  伯爵微微一笑:「正是羅林在負責控制龍擊槍的西里爾大師受傷之時,主動接過龍擊槍的控制權,首發命中,給了英雄們擊殺托拉戈托斯的重要機會。」

  「沒有這千鈞一髮的擔當,也沒有這得之不易的勝利,因此完全可以說,是羅林改寫了這場戰鬥的結局,也挽救了許多的家庭。羅班爵士予我的信箋之中,也提到及此事,他甚至坦言羅林未來在煉金術上的前途無可限量——」

  在場眾人聽了這段話,皆不由大吃了一驚。

  方鴴自己也吃了一驚。

  龍擊槍的全稱,是『凱努基的龍擊魔槍』,這是一件大型魔導器,但不僅僅是魔導器,它其實與艦形龍騎士一樣,是屬於一類特殊的龍騎士。

  但它不具備龍魂,也沒有龍之核心,正是工匠們引以為驕傲的一類靈活構裝體——偽龍騎士。但因為不具備龍魂,也不具備龍之核心的緣故,這類魔導器的操作方式極為繁瑣。

  就算是歷代天才的煉金術士,也要在有一定基礎之後,才敢上手,否則龐大的計算量湧入腦海之中,一不小心變成白痴也是正常的事情。

  在危險的戰場之上操控龍擊槍,先不說這份計算力有多強悍,僅僅是這份勇氣與擔當,也足以令人為之嗟嘆。

  而方鴴私底下更是清楚,這年輕人可以操控龍擊槍,說明對方至少已經掌握了多重並行的技巧。

  安德告訴過他,多重並行在第一世界十分神秘,但其實它正是第二世界偽龍騎士的底核技巧之一。

  大廳內大大小小有不少煉金術士,聽了這番話皆在吸著氣。若這年輕人真有這本事,那羅班爵士在信上的讚譽絕非拔高,甚至有些低估,這位豈止是在煉金術上前途無可限量?

  簡直是前無古人。

  但伯爵還不滿足,繼續說道:「但強大的實力,還需美好的品格與之匹配,否則歷史上墮落之人比比皆是。而羅林,其實不僅僅是這場大戰的親歷者,自芬里斯事件以來,他也一直以聖選者的身份參與其中,為芬里斯的難民而奔波。」

  「他甚至參與了那場災難之後的搜救,與雲層港的重建,在當地留下了良好的聲望,甚至連提里奧斯主教也曾接見過他。主教此刻正在南境,可以為此作證。」

  大廳中一片嚶嚶嗡嗡的聲音。

  「原來是他,」希爾薇德小聲對方鴴說道:「我在雲層港時聽說過這個人。」

  「我怎麼沒聽說?」方鴴一愣。

  艦務官小姐抿嘴一笑:「船長大人當時你正在昏睡之中,又怎麼清楚?不信你可以問問天藍他們。」

  方鴴這才回頭一一去問眾人,果然也得到相似的答覆。

  對於眾人的讚譽,那年輕人稍顯靦腆,但更引起眾人好感,一時間恭維之聲不斷。

  而伯爵拍了拍手。

  他這才以一番低沉的敘述,作為這段介紹的最後結語:「我想各位應當記得,在芬里斯的災難之中,有一位我們年輕而優秀的同僚,永遠留在了黑暗的地下。雖然我們至今不知曉其身份,但他始終是考林—伊休里安的驕傲,同時也是我們的遺憾。」

  「因為若那年輕的腳步不停步於那兒,或許我們將擁有一位令人歎服的天才。」

  眾人記起當時的情形,不由默然。

  「恐怕不僅僅是令人歎服的天才。」人群當中,法萊斯有些痛心疾首。

  「你說什麼?」安德回過頭來問了一句。

  「沒什麼。」

  伯爵回過頭去看著自己身邊的年輕人,輕輕點了點頭:「不過所幸,這片土地上從來不缺乏英雄的土壤,那倒下的年輕的靈魂必將為我們所牢記。而在他身後,更多像是羅林這樣秉承其志的後繼者,正走上同樣的道路。」

  大廳內再響起一片掌聲。

  天藍笑嘻嘻地對方鴴說:「艾德哥哥聽到了嗎?」

  她唯恐天下不亂,學者伯爵的語氣道:「那倒下的年輕的靈魂必將為我們所牢記,但更多像羅林這樣秉承其志的後繼者,正走上同樣的道路。」

  「艾德哥哥當了背景板呢。」

  話沒說完,腦門上便吃了一記艾德牌暴栗。

  「沽名釣譽之輩,吃人血饅頭。」唐馨淡淡地答了一句。惹得方鴴想驚恐的抓著她的手,說:「糖糖,我還沒死呢!?」

  艾小小一臉驚訝地看著她,誇張道:「糖糖,你這也太酸了吧?」

  這話差點沒把唐馨氣個半死,只沒好氣地刺了了自己好友一眼。

  這時希爾薇德輕輕拉了拉方鴴的手。

  方鴴這才回過頭去。

  「有些問題。」艦務官小姐私底下小聲說道。

  「怎麼?」

  「船長大人,你相信他可以操控龍擊槍?」希爾薇德問。

  「可不然呢?」方鴴還沒反應過來,對方是年輕了一點,可羅班爵士與布麗安公主總不會看走眼罷。何況在戰場上,操控龍擊槍擊殺托拉戈托斯這是作不得假事實。

  總不能是德麗絲的父親與羅班爵士,還有葉華,奧丁大神合夥起來作假吧?這也太天方夜譚了。

  「可以是可以,」希爾薇德小聲分析:「除非他也和船長大人一樣。」

  「你是說他也有龍魂?」

  「龍魂哪有那麼容易獲得?」希爾薇德忍不住輕笑:「而且船長大人的龍魂十分特殊,正常的龍魂是不可能在第一世界覺醒的。塔塔小姐是屬於比較特殊的一類。」

  「除非,」方鴴想了一下:「自然龍魂?」

  「那就更離譜了。」

  只有天藍仍笑嘻嘻地:「哎呀呀,希爾薇德小姐維護起艾德哥哥來真是一點也不留餘力,萬一人家真有呢,哎喲——」話沒說完,臉頰便被大貓人扯得老長,眼淚汪汪地叫痛。

  「你站在那一邊啊,小丫頭。」大貓人笑嘻嘻地問。

  只有姬塔搖了搖頭,去了扶了一下並不存在的眼鏡,冷靜地答道:「天藍小姐只是一個活的槓精罷了。」

  方鴴想了一下,也覺得有些狐疑。他問希爾薇德應當怎麼辦,艦務官小姐只回答,見機行事,先看看再說。

  而唐馨撇了撇嘴。

  她對於當下的一切認知,皆來自於眾人的描述,有力也使不上勁,只看著兩人合作無間,在一旁乾著急。

  大廳中央,法萊斯也多看了那年輕人兩眼,然後搖搖頭。安德有些好笑地問自己的老友,有事無事搖頭幹什麼。法萊斯看了他一眼,總算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他答道:「在魔導器上,我不如你。可要說龍魂這方面,你遠不如我。」

  「什麼意思?」安德一臉莫名。

  法萊斯也不作答。

  而伯爵將年輕人介紹給眾人之後,才總算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今天我帶羅林過來,一是想要給各位介紹這樣一位青年才俊。二來,人皆好為人師,我當然也想在這樣一位優秀的年輕人成長的道路之上留下痕跡。」

  「所以今天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各位可以諒解——」

  「來了,」希爾薇德握了握方鴴的手,笑著對他答道。方鴴聞言也點點頭,顯然,真正的戲肉馬上就要來了。

  今天這場夜宴,也總算到達了高潮處。

  伯爵這才徐徐道來:「羅林有一個願望,他其實一直想代表考林—伊休里安、代表諸位前往奧述,去參加大陸聯賽,只不過因為芬里斯的事情,一直分不開身。而今托拉戈托斯伏誅,此事終告一段落,我希望各位給年輕人一個機會,讓他可以為我們爭奪榮耀。」

  「這是其一,其二從今天開始,羅林便正式成為在下的學生,我希望各位未來可以共同監督與支持他——因為有朝一日,我希望這位學生可以接過我的擔子,並帶領薔薇工坊繼續前進。」

  他說完,才抬起頭看著眾人。

  大廳中一片安靜。

  大小南境貴族似乎還沉浸在這番話帶來的驚愕之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但大部分人皆表達了默認的意思,若那年輕人真有對方所言那麼優秀的話,這兩個小小的要求,似乎也沒什麼過分之處。再說西林-絲碧卡伯爵領導薔薇工坊多年,而今南境局勢不穩,薔薇家族是應當要考慮下一代接班人的事情了。

  只是片刻的安靜之後,忽然有兩個聲音先後從人群之中響了起來。

  「我覺得伯爵大人考慮欠妥。」

  「或許伯爵大人應當再仔細考慮考慮。」

  人群下意識分開,並回過頭去。

  眾人才看到,說話的是兩個人。但兩人皆是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其中一人正是立於法萊斯身邊的安德-烏列爾,而另一人,則是一個身穿淡金色長袍、鷹鉤鼻、略有些禿頂的老者。

  西林-絲碧卡伯爵看著這兩人,略微皺了一下眉頭。

  他先不去看那鷹鉤鼻的老者,而是看向安德道:「安德大師,你對此有何看法?」

  顯然,安德-烏列爾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此事,略讓他感到有些意外。倒是伯爵身邊的矮人,那鼻子焦黃一片的鋼眉毛,看著『老鐵匠』想到什麼,目光中閃過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眾目睽睽之下,安德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某個小丫頭一句,要不是為了馬魏家的事情,他又豈會站出來出這個頭?不過想到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學生』,他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開口道:

  「我倒不是反對羅林先生參加大陸聯賽,」他低聲道:「不過伯爵大人,關於薔薇工坊的事情是否能慎重考慮?」

  伯爵聞言微微一愣,不由沉吟不語。

  一旁那年輕人則淡淡地看了安德一眼。

  伯爵思索片刻,這才看向另一人,問道:「那麼普德拉大師,你又有什麼看法?」

  那鷹鉤鼻的老者看了安德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的看法嘛,其實也與安德大師差不多。」

  大廳一側。

  希爾薇德正低聲對方鴴說道:「此人正是普德拉-戈安。」

  原來是他,方鴴心中不由恍然——都倫學派的創立者之一。嘿,說來他下一個形態的一式水晶需要的特種魔力溶液,還著落在此人身上呢。不過對方居然也會出來反對德麗絲的父親,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魔藥學派的煉金術士,似乎與薔薇工坊一貫沒什麼聯繫罷?

  ……
x24685 發表於 2019-1-28 09:26
第一百三十七章 轉折

  伯爵的目光環視眾人,尤其是那些西林-絲碧卡家族的傳統盟友,但見每個人雖默不作聲,然而臉上神色已顯露出他們心中的想法——薔薇工坊對於南方同盟舉足輕重,大多數人皆不願將它交到一個外人手上——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不怎麼可以信任的『聖選者』。

  不過西林-絲碧卡伯爵心中對此早有所料,一想到那件事,心下才稍稍一定。他又看了看那年輕人,後者正輕輕對他點了點頭。

  於是伯爵回過頭去,向所有人輕輕拍了一下手,引得人們的目光向這個方向看來。他這才沉聲開口道:「諸位,薔薇工坊傳至我手上,已是西林-絲碧卡家族先後十代人共同努力的成果,這其中自然也有南境同盟的心血,我比你們任何人皆清楚這一點。」

  他停了一下,像是讓自己的話語在眾人心中沉澱下去:「不過我選擇羅林作為薔薇工坊的下一代繼承人,絕非無的放矢。今天我邀請各位至此,也是為了向各位公開一個秘密。」

  人們聞言不由一怔。

  但見伯爵回過身去,在他示意之下,那年輕人走上前來,拿出一件東西放在伯爵手中。

  大廳中一時有些安靜。在眾人眼中,那是一件漆黑的,帶棱邊的正八面體,有點像是縮小了許多號的殲滅者QV700,袖珍得可以一隻手拿在手上。

  但它顯然比殲滅者精巧得多,上面的工藝,並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也只有一個時代之前努美林精靈的工藝,才能到達這樣近乎於藝術的水準。

  而那毫無疑問是一個靈活構裝體。

  但大廳中絕大多數人都從未見過。

  「這是……」只有方鴴大吃一驚。

  因為他不久之前才見過這東西,在千門之廳內,這正是那兩類戰鬥妖精之中的一種——漆黑星辰。只是當時那幻境消失之後,兩類戰鬥妖精皆未保存下來,當時的一切只猶如在夢境之中。

  後來阿奎特復現的戰鬥妖精的設計圖,倒有些類似於前者,才讓他認識到幻境之中的戰鬥妖精可能真正存在過。只是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漆黑星辰的本體。

  只有與這類發條妖精戰鬥過,才會深知其厲害之處。若說他在幻境之中所操控的銀色戰鬥妖精在技術上還有跡可循的話,那麼而這類黑色的戰鬥妖精的技術理念,幾乎可以說已經領先了當代煉金術一個時代。

  他差點下意識想上前兩步,想親眼看看這東西的結構如何。

  但還好對方下面的話一下將他拉回現實之中。

  伯爵看著手中這黑沉沉的構裝體,有點感慨道:「這東西是我和父親三十年前在一處努美林的遺蹟之中發現的,可迄今為止,我還沒弄清努美林精靈設計它的理念與思路。」

  「甚至不要說理念,」伯爵將那漆黑星辰託了起來:「就是操縱它,也十分困難。」

  果然,他閉上眼睛,輕輕舉起佩戴了金屬手套的左手。但那漆黑的構裝體,也只不過是在他手上微微浮起半寸,然後很快便落了下去。

  這一幕令大廳中所有人皆大吃一驚。

  西林-絲碧卡伯爵乃是南方同盟第一妖精使,雖說妖精使很少操控妖精人形之外的構裝體,但這不代表他們不能。事實上強悍的計算力,讓大部分妖精使在操縱其他靈活構裝時,也一樣可以得心應手。

  但這個小小的構裝體,在對方操控之下竟顯得如此困難。

  人們忍不住竊竊私語:

  「……這、這一定是努美林精靈時代的遺物。」

  「是啊,也只有擁有魔法能力的努美林精靈,才能操縱這樣的靈活構裝吧?」

  「可惜我們人類天生不具備以太的適性,只能依靠核心水晶以作轉換。」

  對於努美林時代的技術結晶,這些煉金術士們無一不讚嘆不已,不過他們也有些好奇,對方要公佈的秘密究竟是什麼?若單單說這件構裝體,肯定夠不上『秘密』的級別。

  努美林時代的遺物每年出土的不多,但積累下來也不少了。

  就算這一件精緻一些,但也不過是個『古物』而已。

  可正是這個時候,伯爵卻輕聲對身邊的年輕人說道:「羅林,你來。」

  年輕人上前一步,接過那漆黑的構裝體,並舉起右手的金屬手套,將之放在掌心之中。

  伯爵這時回過身來,朗聲開口:「各位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南方的大地之上,對於這片土地的歷史與傳說,諸位應當比我瞭解得更多。你們應當記得我們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傳說,有關於龍之印——」

  「龍之印?」

  大廳中傳來幾聲低呼。

  方鴴對於這個陌生的名詞,正感到有些疑惑。而這時對方已再一次開口:「相傳昔日努美林精靈們的魔法能力,皆來至於巨龍的傳授,因此他們將之稱為龍之印記。」

  「而關於此,南境有一個古老的預言,在我們煉金術士之間流傳了幾個世紀之久,」他忽然輕聲吟誦道:「遺失之秘等待著它的主人,當災難降臨之際,眾星的獲選者也即將到來,獲尖塔之選,龍之印將重歸於人世——」

  大廳中是一片低沉的聲音。

  所有人幾乎都在重複吟誦著這段話。

  而關於這段預言,它不知在艾爾多芬的煉金術士中流傳了幾個世代之久。甚至連人群之中法萊斯,作為工匠總會的煉金術士對此也有所耳聞:

  關於那座預言之中的尖塔,有人認為其就是艾爾多芬高塔,但也有人認為那是分別位於奧述、巨樹之丘、羅塔奧與考林—伊休里安的四季之塔。

  前者認為艾爾多芬尖塔在考林—伊休里安誕生之前便已存在,作為努美林精靈的遺產,預言之中的尖塔用來指代它完全說得過去。但後者的支持者也有站得住腳的理由,畢竟夏盡高塔的守護者本身就是一頭巨龍。

  要說考林—伊休里安幾個世紀以來最著名的三頭龍,其實也不過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與涅瓦德的主人而已。

  而今尼可波拉斯早已成為歷史,托拉戈托斯也剛剛身殞於沙漠之中,三頭巨龍,現今唯一僅存的便只有那頭雲龍之主。此刻人們甚至不由下意識聯想到,不久之前那位涅瓦德的主人剛好離開了聖弓峰——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巧合?

  那位聖弓峰的主宰者,真如傳聞之中一樣,已經挑選出了合適的繼承人?

  但西林-絲碧卡伯爵並未提及這一點,只答道:「而今預言之中的災難已在芬里斯島降臨,而北方傳來消息,當年的龍之魔女似乎也重新復活過來,蠢蠢欲動……」

  「如今預言之兆已顯,而你們皆知這個預言是由上古努美林精靈留下,與龍之印記,與其留下魔法遺產有關。所以在災難發生的那一刻,我心中便已有一個猜測——預言的後半段是否也來到我們身邊?我甚至也聽聞蜥人們正在尋找當世的眾星之眷,這或許可以作為這個猜測的一個佐證。」

  「而直到我遇上了羅林。」

  他看向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只輕輕一抬手,在一陣嗡嗡的聲音之中——也不見他手上那漆黑的發條妖精有任何作動裝置,便自動懸浮起來。又在他指引之下,漆黑之星從其一側,正緩緩飛向另一側。

  而正是那一刻。

  方鴴看到對方掌心之中,竟有一團黑光升起。

  他忽然之間感到心臟重重一跳,頭暈目眩,差一點向前一步跪在地上,但趕忙伸手按住胸口,定了定神,才穩住身形。但臉色已是一片蒼白,冷汗淋漓。

  片刻,才有一前一後兩道溫暖的力量,護住他的心靈世界。「騎士先生,穩住心神。」塔塔小姐安定的聲音正從心底傳來。而另一道力量雖寂然無聲,卻一樣默默守護著他的心靈防線。

  方鴴立刻明白這第二道力量來自何處,他心神潛入自己的意識世界之中,只看到那半龍少女仍舊保持著安然入睡的姿態,一動也不動。「謝謝,小傢伙。」方鴴不由在心中低聲說了一句。

  那道力量立刻對他有些親切起來。

  他這才睜開眼睛,並抬起頭來,卻只看到大廳之中其他人似乎皆沒有感到任何異常,只盯著這一幕屏住了呼*******靈遺產!」

  「龍之印記!」

  四下里這樣的聲音正此起彼伏。

  羅林看了眾人一眼,這才收回漆黑星辰。

  伯爵滿意地對他點了點頭,於是回過頭來對眾人開口道:「各位也看到了,羅林天生就可以操縱努美林精靈的魔導器,這似乎也正應證了那個預言,這正是龍之印記的能力。」

  他停了一下,又道:「這個古老的預言在我們南境流傳了幾個世代之久,而今天我們才有幸見證它成為現實,此刻又正值同盟風雨飄搖之際——這或許正是知識的傳承與守護者安吉那大人在冥冥之中給予我們的指引。」

  「所以,我才會最終作出這樣的決定,讓羅林成為薔薇工坊的下一任繼任者。當然,他還需要磨礪,所以也更需要各位的支持。」

  大廳中一片安靜。

  連安德-烏列爾一時也有些打退堂鼓。「這實在也不怪老夫不努力,我已經盡力了啊,小傢伙,還有馬魏家的小丫頭,」他搖了搖頭。自己那笨學生雖然也有一些天賦,可與這種預言之中的人物比較起來,那就不是一點半點的差距了。

  那個預言在南境有多深入人心,他作為南境之人,自然再清楚不過。諷刺的是他下午還拿這件事與自己老朋友開玩笑,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看起來千門之廳那個傳言所言非虛啊。」法萊斯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了一句。

  安德不由大搖其頭。

  ……

  大廳的一角,『帕帕莫女士』遠遠看著這一幕,也忍不住咋舌:「這傢伙也未免太厲害了吧。又是什麼英雄,又殺了托拉戈托斯,如今還是什麼預言之人。」

  他搖了搖頭:「我看這一次隊長算是希望渺茫了。」

  帕帕拉爾人看向其他人:「要不我們再另外想想法子,那妖精之心非是必須不可的麼?」

  眾人皆是沉默。

  天藍、姬塔和洛羽皆顯得有些擔憂,而艾小小則是一副緊張的樣子。

  只有唐馨與希爾薇德看著那個方向,兩人眼中皆閃爍著思索的光芒。而正是這時候,方鴴忽然說了一句:「希爾薇德小姐,那人有問題。」

  希爾薇德微微一怔,回過頭來看著他:「怎麼?」

  「我也說不太清楚,」方鴴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回想起之前那一幕,才答道:「之前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在芬里斯地下類似的力量氣息。我不清楚努美林精靈留下的龍之印記會是如何的,但肯定不是那樣的力量——」

  「在芬里斯地下類似的力量氣息?」

  「我只在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與那位蜥人神祇身上感受過類似的力量。」

  「黑暗以太。」希爾薇德眼中微微一閃,她馬上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可能與拜龍教有染,也就是說——」

  方鴴點了點頭:「托拉戈托斯可能沒死。」

  「啊,那、那他豈不是在撒謊?我們一定得揭穿他!」艾小小忍不住驚嘆了一聲。

  「可問題在於,」這時唐馨回過頭來:「怎麼揭穿呢?」

  「這還不容易?」艾小小理所當然地答道:「他不是使用了黑暗力量嗎,只要表哥站出來揭穿他就可以了。」

  「小公主你的思路可真單純,」唐馨輕輕搖頭:「我猜沒那麼容易,先前除了這只鴿子之外,誰又能感應到那是黑暗力量?我和艾小小也就算了,你們呢?」

  所有人皆搖了搖頭。

  「我對你們世界的力量體系不太瞭解,但顯而易見的是——對方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這樣的力量,說明他肯定有所依仗,」唐馨冷靜地分析道:「非但你們無法證明這一點,你們也一樣無法證明他不是預言之中那個人。」

  眾人不由默然,他們無法證明那是黑暗力量,也就無法證明那不是龍之印記的能力;而除了龍之印記,又還有什麼力量可以復現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呢?

  其實也不是沒有。

  希爾薇德與方鴴這一刻皆想到了同一個地方。

  「無屬性水晶。」

  一式水晶可以說也是精靈遺產,巧合的是,這也正是一種凡人可以掌握的煉金技術。

  甚至它所指代的凡人,甚至可以是那些完全沒有屬性適性的人,一旦它推廣開來,其產生的影響不啻於昔日巨龍們對於努美林精靈們傳授的魔法。

  這或許正是努美精靈留給凡人的『龍之印記』。

  方鴴心中不由產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他在精靈遺蹟之中的遭遇,究竟是不是一種巧合?

  所謂的尖塔之主又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回過神來,盯著希爾薇德如淺海一般的眼睛,兩人心中顯然皆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毫無疑問,只要他能拿出一式水晶的精靈遺產,就能說明對方未必就一定是那個預言之人。

  因為至少此刻,便已經有了兩種『龍之印記』。

  「不可以,」但唐馨顯然看出他的想法,斷然答道:「一式水晶對於表哥你來說是最緊要的秘密,除了在這個團隊之內,任何外人也不能透露。至少是暫時如此,否則只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她的語氣如此堅決,以至於完全不留任何餘地。

  連天藍都忍不住拉了拉一旁的姬塔,小聲嘀咕道:「艾德哥哥的妹妹好厲害啊。」

  姬塔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方鴴聞言也點了點頭,他心中自然明白這一點,尤其是這個秘密更不能在與黑暗巨龍有關的人面前顯露出來。

  他雖然一時有這樣的想法,但很快冷靜了下去。一式水晶的秘密,必須保守到它可以產生更大意義那一天,而不是用在這裡去爭奪薔薇工坊的所有權。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艾小小這時忍不住問了一句,聽語氣已經完全把自己當作七海旅團的自己人了,倒也一點也不見外。

  希爾薇德略微皺起好看的眉頭,輕聲答道:「既然船長大人認為此人與黑暗巨龍有染,那麼德麗絲的父親也一樣不能排除在嫌疑之外,眼下情況與我們先前考慮的有些變化,我們也得重新計畫一下。」

  「德麗絲的父親?」方鴴忍不住有點意外:「希爾薇德,你這樣懷疑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他對德麗絲與無冕之冠的印象還蠻好的。

  「只是可能而已,船長大人。」希爾薇德答道。

  「可是……」

  希爾薇德只笑眯眯地:「船長大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

  「尤其是女人。」唐馨忽然補了一刀。

  「糖糖,你說什麼呢?」方鴴大窘。

  希爾薇德只輕輕一笑:「不過也沒關係,畢竟我們可以充當船長大人的眼睛——何況以我的身世來說,懷疑的目光總是必不可少的,我會好好為船長把好這一關的。」

  方鴴看了自己的艦務官小姐一眼,總覺得對方這樣會不會太累了。他又不由想起對方與自己的相識,在旅者之憩的初見之時,她也是用同樣的目光來看自己的麼?

  但艦務官小姐雖無塔塔一樣與他心靈相通的能力,但卻彷彿總能洞悉他的想法一樣,這時淺淺一笑輕聲問道:「船長大人又想到自己了?」

  「啊?」

  「放心好了,」唐馨忽然冷冷地答道:「我猜希爾薇德小姐肯定沒懷疑過你。」

  「為什麼,糖糖?」方鴴大惑不解,自己有這麼特殊麼?

  「因為你太蠢了,」唐馨答道:「換我也不會懷疑一個傻子。」

  這回答引得眾人一陣低笑,而原本有些不安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方鴴十分窘迫,正準備去問問希爾薇德有什麼打算,好以此轉移話題。可正是此時,眾人忽然看到無冕之冠從人群方向走了過來,這年輕人回到眾人身邊,身後仍跟著德麗絲。

  「希爾薇德小姐,我們回來了。」無冕之冠開口道。

  「德麗絲,你們看到那位先生了嗎?」希爾薇德這才問道。

  後者點了點頭。

  方鴴看著兩人對話,不由有點不明就裡,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只是他忽然想起先前無冕之冠離開之前的那個眼神,不由問道:「無冕,之前究竟是什麼情況,你和德麗絲怎麼不聲不響就離開了?」

  希爾薇德這時卻回過頭道:「因為德麗絲的父親已經打算把德麗絲嫁給那個叫羅林的年輕人了——」

  「什麼!?」除了希爾薇德之外,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德麗絲才幾歲啊,這樣的婚姻合法嗎?但方鴴楞了一下,才想起這裡是艾塔黎亞,而非他自己的國家。

  但羅林也是選召者,按《星門宣言》的規定,選召者的舉動首先必須合符其地球上所在國的法律才對。可這是無冕之冠才聲音沙啞地答道:「是訂婚,不過艾塔黎亞的貴族很少會違背婚約的。」

  方鴴楞了一下,看了看對方,忽然有些回過味來。他心下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無冕,你和德麗絲小姐?」

  無冕之冠聽了臉上一紅,趕忙道:「艾德,不是你想的那麼一回事。」

  這話讓天藍大吃一驚:「無冕,你、你和德麗絲小姐?德、德麗絲她才、才……無冕,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她嚇得趕忙拉著姬塔的小手遠遠退開一步。

  搞得無冕之冠手足無措。

  方鴴也嚴肅看向無冕之冠道:「無冕,你和德麗絲小姐之間?」

  無冕之冠連忙搖頭:「我的確喜歡德麗絲,可絕無任何踰矩之處。我會等她到成年的,如果她那時還原因接受我的話……」

  方鴴這才鬆了一口氣,生怕這傢伙搞出什麼大事來。但他也知道,在艾塔黎亞貴族少女普遍早婚,與地球上風俗有很大不同,德麗絲雖然年紀尚幼,但對於婚姻的看法絕非地球上同齡少女可比。

  德麗絲聽了兩人對話,也主動向前一步,幼聲幼氣地開口道:「我喜歡無冕,無冕也喜歡我,這又有什麼過錯?艾德先生,如果你願意幫我們的忙的話,薔薇工坊未來一定會站在你身後的。」

  這話讓方鴴微微一怔,雖然德麗絲平日裡也表現得十分有主見,可這話之中所蘊含的成熟與冷靜還是讓他刮目相看。他不由看向身後的希爾薇德,而艦務官小姐正輕輕對他點了點頭。

  但他想了一下,搖頭道:「無冕,德麗絲,你們是我的朋友。就算沒有薔薇工坊的事情,我也一定會幫你們。不過德麗絲,在這件事上你必須聽從無冕的意見。」

  德麗絲聽了他的話,忍不住露出些開心的神色,點點頭道:「艾德先生,之前我錯怪你了,你是一個真正有高尚品格的人。希爾薇德姐姐的眼光果然比我厲害得多,你說我和無冕是你的朋友,那麼我與薔薇工坊皆會好好珍惜這段友誼的。」

  方鴴不由看了這小姑娘一眼。

  而這時希爾薇德才說道:「那麼讓我們來想點辦法,既然你們已經和那位大人聯繫上,不過德麗絲,現在計畫有些變化。我需要你找一個可靠的僕人,幫我們傳一個口信。」

  「可靠的僕人?」

  德麗絲微微一怔,但仍舊點了點頭。

  大廳中討論正到激烈之處,雖然關於那個傳說深入人心,可人們一時之間還是需要時間去確認其真假。

  只是安德-烏列爾此刻也不打算再出言反對,他只心想再另外想辦法給自己那個笨學生一點補償好了,至於妖精之心那邊,自然也只有另覓他法。

  不過他正準備回身之際,一個聲音卻在大廳中響了起來:

  「若羅林真是預言之人,對於南境同盟來自是大幸,不過預言歸預言,傳統歸傳統。」那聲音淡淡地答道:「在此之前每一任薔薇工坊的繼承人,包括伯爵大人本人再內,皆未有任何人有過破例之舉——若伯爵大人為羅林破例,或許對於這個年輕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眾人聽了這個聲音,不由回過頭去,去尋找那個發聲之人。而人群分開之後,眾人才看清那發言之人——對方瞎了一隻眼睛,戴著眼罩,瘸了一條腿,拄著枴杖,卻同樣也是一個老者。

  而這人雖然身體殘疾,可周圍眾人絲毫不敢對他有不敬之色,只因為此人正艾爾芬多煉金術士同盟的上一任議長。只是傳聞他已多年不管理同盟內部事務,與安德一樣只潛心於煉金術上。

  卻沒想到對方會在此時出現。

  連西林-絲碧卡伯爵都有些意外,畢恭畢敬對對方行了一禮:「老師,你怎麼來了?」

  眾人皆知,這位老議長乃是伯爵的半個導師。

  「聽說有個優秀的年輕人,」老人看了看羅林,才微微一笑:「所以來看一下。」

  只是安德看了這一幕有點意外。他可是十分清楚這老夥計的性格,除了錢之外,大約也只有煉金術會能引起他的興趣。對方會為了什麼優秀的年輕人離開自己的工坊?

  他才不信。

  只是他忽然之間反應過來什麼,忍不住向大廳之中看了一眼。

  但當然沒看到希爾薇德與方鴴兩人。

  而對於自己老師的意見,西林-絲碧卡伯爵不敢不尊重,他想了片刻,也認為對方說得有一定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在這裡為這自己看好的年輕人破例,其實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想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老師說的是,我們還是遵照於艾爾芬多的傳統,再請各位作一個見證好了。」

  他此話一出,大廳中一時間議論紛紛。

  而方鴴聽了雙方對話,不由回頭去問希爾薇德:「什麼是艾爾芬多的傳統?」

  「那是對於薔薇工坊繼承人的一個考核儀式,」希爾薇德看著大廳中央,淺海一樣的目光閃了閃說道:「在十二位大師共同見證之下,確認考核者是否有這個資格。當然現在南境也找不出那麼多大工匠與大煉金術士,不過也要求在艾爾芬多議會最高七人見證下完成考驗。」

  「最高七人?」

  「安德大師就是其中之一,不過他是上上任的議長。還有上任議長,也就是之前發言之人,他是德麗絲父親的導師,地位尊崇。以及這一任議長索南-鋼眉,外加四位艾爾芬多(南境)煉金術士同盟的部門長——德麗絲的父親正是其中之一,此外普德拉也是其中一位,他是魔藥學部門的部長。」

  「那麼德麗絲的父親是妖精使部門的部門長?」方鴴問。

  希爾薇德點了點頭:「此外還有水晶部和戰鬥工匠部,南境煉金術士的部門分得沒有工匠總會那麼細。」

  唐馨這時忍住問了一句:「那這考核也未免太兒戲了一些?若那繼承人包藏禍心,對於你們來說豈不大為不妙?」

  「那也不至於,」希爾薇德答道:「考核只是一方面,而且還得需要參與考核者在艾爾芬多的誓印石上立誓,永遠不違同盟創立初衷。」

  「那又有什麼用,這也不能保證對方未來不會變質。」

  希爾薇德聞言,只微微一笑。

  方鴴這才答道:「糖糖,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再說南境同盟存在了那麼久,應當也自有一套監督的體系。」

  艾小小聞言有點不忍卒視地看著這呆頭呆腦的『表哥』。

  唐馨咬牙切齒,冷冷的目光正把後者刺得千瘡百孔:「方鴿子,好哇,你這就幫著外人了——我記住你了!」

  不過方鴴顯然對此毫無察覺,他只是此刻也看出來了,這位西林-絲碧卡伯爵的導師,南境煉金術士同盟的前任議長,應當就是希爾薇德之前讓德麗絲與無冕之冠去聯繫的那位『大人』。

  看起來對方早準備好了,若是伯爵推舉羅林,這位『大人』便會想辦法把推舉引到考核上。而想必對方可以參與考核,希爾薇德自然也能想辦法讓他也參與。

  只是眼下局勢不同於先前,有了預言傍身之後,他再要想去參加這個考核,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總不能真把一式水晶的秘密暴露出來,或者上去宣稱自己就是芬里斯島的救世主罷?

  這兩件事皆是不能輕易在拜龍教信徒面前展露的秘密。

  他不由看向希爾薇德,有些好奇對方想的的是什麼辦法。

  而此時此刻,法萊斯顯然也正有些好奇。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好友之前一直愁眉苦臉,可自從不久之前一個僕人走過來與對方耳語幾句之後,對方臉上神色立刻舒展開來。

  甚至還微微一笑,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

  而你永遠無法低估一位侏儒的好奇心,法萊斯心中正好奇得和貓抓一樣,正按捺不住想上去問問對方發生了什麼。可此刻,安德忽然上前一步,也開口道:

  「說到考核,我也有一個想法。」

  伯爵微微一怔,回過頭來看著他,問道:「安德大師有什麼看法?」

  安德微微一笑:「與其私底下考核,不如公開,這樣一來大家對於羅林作為伯爵大人繼承者的事實,豈不是更沒任何疑問。所以我這裡有一個建議,大陸聯賽的表演賽如今正在梵里克舉行,而羅林又正對大陸聯賽有意,所以我們何不把考核放在比賽之上呢?」

  「若羅林能拿到比賽的最終優勝,技壓來自於各地的天才,既能一展我南境煉金術士的風采,而同時我們給予羅林正賽資格也名正言順,不會引來任何風言風語。」

  「更重要的是,經此比賽之後,人們對於伯爵大人繼承人的水準,也會有一個直觀認識,這樣豈不是一舉多得?」

  安德有條有理,一條條列出自己的理由,彷彿早有腹案一般。

  而西林-絲碧卡伯爵聽了這番話,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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