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天行戰記 作者:七十二編(連載中)

   
mk2258 2018-1-17 21:19: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5 5071776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2:48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最後一戰(二)

  木簡懸浮於空中,白霧浮現,化作四根藤蔓,向著黑色小劍抽去。與此同時,熊律腳下一蹬,騰空而起,手中長劍凌空向風辰斬下。

  風辰急退,同時控制鬼童回來,試圖脫離藤蔓的範圍。

  然而無論他退多遠,鬼童飛到哪裡,熊律都如影隨形。更糟糕的是,那書簡一直懸浮於他的頭頂,藤蔓也隨著熊律的移動而移動,不斷將鬼童抽得四處躲避。

  如此一來,試圖以大範圍的移動避開藤蔓攻擊範圍,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

  風辰迅速放棄了這種無用的嘗試,止步,右腳蹬地的同時,悄無聲息地開啟靈臺上的天衍棋攻擊力加成,手中長槍一振,一招【茅塞頓開】刺了出去。

  躲不過,那就正面交鋒!

  之前的戰鬥,風辰一直都在試探。

  很少有人知道,因為腦海中記憶碎片的存在,因此就戰鬥經驗而言,風辰其實比任何人都豐富。

  只不過,這些經驗就像最初古正傳授他鍛體動作一樣,只有在經過了現實中的實踐運用之後,才能轉化為他自己的東西,也才能形成身體的記憶和本能。

  因此,這一路上的交鋒,風辰不光是在逃亡,也是在磨礪和成長。隨著和幾名追獵者的戰鬥,他的戰鬥經驗,每一天都在飛速提升。

  這就是他能夠在熊律那招【三陽開泰】發動之前,就料敵機先,釋放鬼童的主要原因。

  經驗帶來的不光是對危險的敏銳嗅覺,還是本能的反應!

  而如今,在大致摸清對手的路數和實力之後,風辰的心裡已經有了底。作為另一個世界的學霸,憑藉超凡的分析計算能力和這些戰鬥經驗相結合,他迅速在腦海中形成了一條戰鬥計劃路線。而這一槍,就是這個計劃的起手式。

  面對風辰的槍鋒,熊律心頭警兆陡現。

  這一招,他在黑林子山的時候就曾經見過。當時風辰只施展了半招,便趁機跳下懸崖逃走了。但那種極度危險地感覺,依舊讓他記憶猶新。

  熊律不敢怠慢,迅疾將靈臺提升到了十層。手中長劍的劍芒,再度暴漲了近一寸。劍光在空中形成一條匹練,與滿天星辰下呼嘯而來的遊龍相遇。

  轟!一聲巨響在空中炸開。星圖和銀色匹練猛地碰撞在一起。

  星圖浩瀚而神秘,匹練鋒利而剛猛。當兩者碰撞之時,人們只看見漫天星辰宛若被驚散的魚群一般遊走,而匹練上,則陡然浮現一條條蜿蜒的裂縫。

  熊律臉色一變。

  雖然已經將靈臺之力催動到了十層,火力全開。但他發現,對方槍勢中蘊藏的力量竟遠比自己想像中更可怕,根本不是一個人境中階一層的武者所能擁有的。其勢便宛若浩蕩江河一般,連綿不絕。甚至已經隱隱壓制了自己。

  這怎麼可能?熊律難以置信。

  爭游者溯天道河而上,境界不同,景色不同。

  就像登高望遠一樣,站在一樓和站在十樓,看到的景色絕對是不一樣的。丟個石頭,距離和威力也是不一樣的。而這樣的差距,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逾越的。在四個小境界的差距下,他以前甚至沒遇見過任何一個能扛下自己一招的對手。

  可風辰明明之前就顯得很勉強了,卻不料這一槍的威力竟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就算是那些動用秘法,通過消耗生命力的魔道武者,也很難達到如此程度。

  熊律一聲暴喝,手中長劍一蕩,源力連爆三次,才猛地震開了風辰的長槍。

  隨著雙方狂暴氣機的交鋒,一時間,就只見星圖陡然消散,而劍光匹練也驟然崩碎,化作數不清的碎片崩飛。劇烈的衝擊波,使得兩道身影同時向後退去。

  熊律退出三步之後,只覺得虎口和手臂竟然微微有些發麻,同時,源力的運轉也有一剎那的滯澀,可見風辰這一槍攻擊力何等可怕。

  心下駭然之餘,熊律眼中兇光一閃,身形不退反進,又衝了上去。

  雖然他不知道風辰的力量為什麼會忽然暴增,但他明白,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這樣的正面交鋒一旦開始,就不能有絲毫的遲疑。必須竭盡全力,將對方壓制住。

  眨眼間,熊律已經到了剛剛立住身形的風辰面前,身形一閃,化作三道幻影,嗖地一聲順時針散開,將風辰圍困在了中央,三道劍光幾乎不分前後,同時向他刺去。

  風辰施展御風訣,身形如同被狂風捲上天空的紙片一般,騰空而起。同時,大覺槍反手向左後方的那道熊律的幻影刺去。

  天空中星圖陡現——大覺槍法之登高望遠。

  熊律這一招,三個幻影中兩個是虛,一個是實。但這類虛實,又怎麼能騙過風辰?不用動用魂力,就單單是大覺槍法的星圖形成的計算力和洞察力,就能讓熊律的真身無所遁形。

  這一槍,風辰刺得乾脆俐落,沒有半分猶疑。

  在他目前修習的五招大覺槍法中,茅塞頓開只是精通,而這一招登高望遠,卻是小成境界!威力又大了三分!

  迎著槍鋒,熊律臉色鐵青。

  作為一名沒有什麼天賦,也沒有多少資源的普通武者,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真正的世家子弟之間的差距——不說名師手把手的指點,也不說丹藥靈冰名劍秘器,就單單是武技功法這一項,自己就比人家差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正如之前白鹿兒看出的一樣,熊律修習的是火雲劍系的劍法。

  火雲劍系出自在千年之前的上游大宗【火雲劍派】。

  當初,這個劍派無論地位還是實力都不遜於青仙宗。後來是在邪妖入侵中,宗派掌門和幾位道境大尊相繼戰死,這才衰落下來。之後門中弟子各立山頭,導致宗門分裂。又與魔道高手結仇,遭人暗算,最後終於在一場宗門之戰中分崩離析。

  如今,無論是名號還是傳承序列,火雲劍派早已經被上游宗門除名了。就只在北神國和東神國的中游,還有一些小劍派自稱正統。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火雲劍派絕學傳承,早已經十不存一。僅剩的,就只有民間傳承中的一些低級武技功法,而這些功法,也就是如今所謂的火雲劍系。

  功法都是隨著火雲劍派的沒落而流傳出去的。雖然在上游宗門眼中不屑一顧,但對於中下游的爭游者,尤其是最底層的世俗民間武道界卻是珍寶。其威力和精妙程度,遠遠超過了那些武館乃至小宗門的功法。由此被人複製傳播販賣,流傳範圍極廣。

  熊律原本只是小山村的農家子弟。在村中一位落魄武者開設的武道館裡學了幾年,後來師傅見他天賦還不錯,推薦去了城裡的一家背靠小宗門的武館,平日裡一邊練武,一邊做商隊護衛,二十多歲才算小有所成,最終得人引薦,進了北神國皇室衛隊。

  而火雲劍系的這門【烈日劍法】,就是他到了皇室衛隊之後,才憑藉遠比之前高出十倍的薪水以及衛隊中下發的各種內部資源,攢了大約半年,從一名隱居的老者手中換來的。

  從得到那一天起,熊律就如獲至寶,拼命苦練。

  而這門劍法也無愧於火雲之名,使得他的實力直線提升,歷次戰陣對敵,他不知道憑藉這門劍法擊殺了多少敵人。

  因為自身實力本來就遠高於風辰,加之這門劍法已經到了大成境界,甚至隱約摸到了超凡層次的大門,因此,當面對使用風雪槍法的風辰時,熊律只覺得遊刃有餘。

  然而此刻當風辰施展這門神秘槍法,熊律才再一次感受到,原來武技和武技,真的不一樣。

  自己這一招【日輪流轉】,已經是烈日劍法中頗為精妙的招式了。可在對方這種神秘的槍法之下,卻顯得那麼的粗陋拙劣。當那星圖一出,自己以前一度為之得意的幻影,就如同被人放在聚光燈下審視的拙劣雕塑一般,滿是瑕疵。

  而更糟糕的是,面對群星中那迎面而來的槍鋒,自己竟忽然有一種迷亂之感。

  那流走的星辰就像一張大網將自己籠罩其中。似乎自己無論往哪裡閃避,都避不開它們的計算。那桿青色長槍明明就在那裡,明明就沿著那道軌跡而來,但卻若隱若現,若虛若實,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幻影還是實體,更把握不住招架的時機和重心。

  好可怕的槍法。

  ……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4 16:11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2:51
第三百五十章  最後一戰(三)

  熊律面色凝重,手中長劍斜舉向上,點了三點。每一點的位置,都浮現一輪紅日。

  這是之前他追擊風辰時未能完成的那招【三陽開泰】,而如今,作為烈日劍法中攻守兼備的絕招,他以此來應對風辰的這一招【登高望遠】。

  同時,為了保證成功率,他還讓書簡的霧氣幻化的藤蔓,分出兩道來,自左右抽向風辰的太陽穴。

  在熊律和風辰交手的同時,書簡和鬼童的交鋒就沒有停止過。鬼童四處遊走,不斷尋找機會對熊律發動襲擊,而書簡白色霧氣形成的藤蔓,則一次次地將鬼童阻擋在外。

  一旦鬼童靠近,對熊律產生威脅,藤蔓就猛地抽過去,或試圖以纏捲捕獲鬼童。而每當這個時候,鬼童就會躲開。等到藤蔓收回去,它又貼上去,伺機發動。

  兩者的交鋒,甚至比風辰和熊律的交鋒更加激烈。

  而此刻,當熊律控制霧藤,分出兩根迎向風辰的時候,鬼童受到的阻攔和壓力,頓時降低了一倍。

  面對剩下的兩根霧藤,黑色小劍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在空中疾速飛射。忽而騰空,如同隕石一般從天而降;忽而又貼著地面,宛若草叢中高速遊走的毒蛇。

  鐺鐺鐺!

  隨著幾聲震耳欲聾的聲響,風辰的大覺槍和熊律的長劍碰撞在一起。

  熊律劍光呈現的三輪紅日,並未能阻擋住風辰這一槍。青龍般的長槍,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避開了大部分的阻截,精準地從劍光最薄弱的地方穿透進來,直奔他的面門。

  這就是大覺槍的威力。

  大徹大悟,明明白白,天機算盡!

  若是境界高到風辰遙不可及,或者武技也是某種強大的秘傳絕學,這一槍也並非勢不可擋。可偏偏,熊律不是。他的烈日劍法,在大覺槍法面前根本就不夠看。而當風辰靈臺上的天衍棋棋盤,八個星位同時開啟的時候,36%的攻擊力加成,就連他的境界差距也抹去了。

  所以,儘管熊律認為風辰不可能招招都這樣一直爆發下去,但至少在這一招,他發現自己實實在在是落入了下風。

  擋不了!

  這個念頭從熊律的腦海中劃過。他身形一閃,向後疾退!而就在這時候,眼前一道寒芒爆起。他發現,風辰這一槍在穿透自己的劍光之後,陡然引爆了槍頭上的槍芒。

  糟了!熊律瞳孔收縮。

  風辰這一槍槍勢未盡,提前引爆槍芒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變招!

  果然,熊律在飛退中看見,風辰的身形加速下墜,在落地的一瞬間腳尖一點,整個人已然化立為橫,向自己激射而來。同時,長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從落地時的斜舉變成激射時的平端,旋即槍芒大盛,化作一道閃電直奔面門。

  大覺槍法——大夢初覺!

  這是風辰修習大覺槍法時所學的第一招,是他在百臨城時,無數次和古正,尚耶的對練中最熟悉的一招。也是他所會的五招大覺槍法中,唯一達到了大成境界的一招。

  如果算上36%的攻擊加成的話,就算是面對地境爭游者,他也能憑這一招扛一個回合。

  一直以來,風辰都沒有使用過這一招,其目的就是為了在最關鍵的時候,抓住一個最關鍵的機會。而如今,在連續攻擊之後,他終於發現了這個機會。

  星圖浮現,長槍帶著星光,如夢如幻!

  這一刻,四周人群的驚呼聲驟然爆發。

  在場人群中不乏地境以上的高手。他們都能看出來,風辰的這一招赫然已到了大成境界。而更可怕的是,氣機契合度雖然是大成,但威力卻還在大成之上。那槍勢給人的感覺,竟然隱合天地之意,由內而外,達到了超凡層次。

  而身為這一招最直接的面對者,熊律更是汗毛倒豎。念頭如同閃電般在腦海中閃現,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聲暴喝:「人家!」

  懸浮於頭頂的書簡,浮現了兩個大字。旋即霧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白霧化作的房子,將熊律整個人保護了起來。而與此同時,他停下腳步,全力催動靈臺,雙手持劍,向前斬出。

  長劍的劍身陡然變得火紅。

  眾人只見霧屋中,彷彿爆開一團火光。旋即,這團火光就化作萬千霞光,交織在一起,隨著熊律的長劍向前激射,破開了空間,破開了一切。

  「烈日劍法的第九招,朝霞之怒。」城頭上,白鹿兒評價道,「這是烈日劍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而他已經練到了超凡境界。應該是他壓箱底的本事了。沒想到被風辰給逼了出來。不過他經驗豐富,利用秘器配合,當可反守為攻……」

  轟!白鹿兒話音未落,戰團陡然爆出一聲巨響。

  只見兩道身影宛若隕石一般撞到一起,兇猛地衝擊波橫掃四方。

  高速突進的風辰,以兇猛無比的一槍刺入了白霧形成的小屋之中。雖然那白色的霧氣在不斷地收縮彌補,但狂暴的力量還是在頃刻之間將其破開,崩成一團不成形的霧氣。就連懸浮於熊律頭頂的書簡,也一時光芒黯淡,顫抖著,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這塊書簡雖然珍貴,但其實際上乃是輔助類秘器,並非戰鬥類。而且秘器的威力取決於主人靈臺的強度。以熊律目前的實力,根本不能完全發揮出書簡的全部威力。

  不過,當看到這裡的時候,在場的許多高手,都不禁一聲嘆息。

  風辰的槍勢雖然勢如破竹,但熊律的這一手還是起了作用。

  風辰這招【大夢初覺】,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力量都耗費在破開書簡的防禦上,餘勢雖然不弱,但也不復之前的浩大。而這也就使得,身處於霧氣中以逸待勞的熊律,反倒占了優勢。

  果然,當風辰突破白霧的阻攔,和熊律交鋒的時候,大家看見,風辰的槍勢在那長劍的霞光前陡然一滯。

  作為烈日劍法中的最強絕招,熊律這招【朝霞之怒】不光威力絕倫,而且劍招也極為精妙。

  他看似只斬出了一劍,可這一劍卻有著瞬間九個變化。當那如絲如縷交織在一起,熾烈燃燒著的霞光遇上槍芒時,霞光中的三分之一,瞬間就纏了上去。

  這是一種對力量的精妙運用。那如絲如縷的霞光,每一條都是劍氣蘊藏力量的一部分。隨著長劍細微變化,它們沒有對迎面而來的長槍進行硬對硬的阻擋,而是用這種柔和而堅韌的牽扯之力,向著後方,或上下左右的任意方向拉扯,以此遏制槍勢。

  而另有三分之二的霞光,則去勢如電。它們繞過了槍鋒,如同無數鋒利的軟劍一般,沿著長槍槍身逆流而上,向風辰的身體刺去,攻勢凌厲無匹!

  一旦風辰被刺中,身上恐怕瞬間就要多出數十個血洞!

  「好劍法!」人群中,有人不禁大聲喝彩。

  雖然只是一門通傳劍法,而且威力遠遜於風辰那一槍。但就連白鹿兒等人也不得不承認,熊律將這一招將其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已經達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境界。

  而更可貴的就是他的經驗。

  無論是瞬間以秘器阻擋,還是這一招的反擊發動時機,都掌握得恰好到處。不但化解了風辰這傾盡全力的一擊,甚至反過來,還將對方原本已經握在手裡的優勢,生生扳了回來。

  如今風辰的槍勢已衰,用力已老。後繼變化已經沒有什麼空間了。熊律的這招朝霞之怒如若朝陽初升。只要將風辰長槍的餘勢化解,反壓回去,那先機就將落入他的手中。到時候,就算風辰能避開那些劍氣霞光,但身形也只能後撤閃避。

  藉著這個機會,熊律必然發動一波排山倒海般的攻勢,讓風辰徹底陷入左支右絀地慌亂之中。

  不過,就在人們讚嘆的時候,忽然,一把黑色的小劍,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風辰的秘器!」

  事實上,自從風辰依靠這把通識序列的小劍化解了熊律那招【三陽開泰】的致命一擊之後,大家就沒有忽略過它的存在。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而這裡大部分人都在看熱鬧。

  對於這些普通民眾來說,何曾見過什麼秘器。在他們看來,這黑色小劍和之前白霧化作的藤蔓的交鋒,遠比風辰和熊律的交手更加激烈更精彩。

  一個飛來飛去,不斷試探騷擾,又不斷躲避,鬼祟而猥瑣。而另一個則如同章魚一般,揮舞觸手,阻擋進攻的同時,還試圖將獵物誘捕……

  這可太有意思了。

  因此,早在熊律將霧藤化作小屋抵擋了風辰這一槍時,很多人就注意到,黑色小劍以最快地速度衝向了戰團。只不過因為白霧小屋將熊律整個人都封閉了起來,因此,小劍只能在跟隨在風辰身邊,直到此刻風辰一槍崩碎霧屋,它才終於找到機會加入。

  鬼童一聲劍鳴,向前激射。

  不過,鬼童的出現,並沒有讓熊律慌亂,相反,他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他之前已經吃了一次虧,如今既然讓書簡化作霧屋,放開了對這把小劍的控制,又怎麼可能忽視它的存在。恰恰相反,自始自終,他都將一分注意力集中在這把劍的身上。

  若是這把小劍從背後或身側襲來,他雖然也能應對,但還要費點手腳。可偏偏,這把劍卻是跟隨在風辰身邊,從正面而來。顯然,風辰對他之前那一招太過自信了,同時經驗也不足,沒有在出招之前,就預見性地做出佈置。

  直到此刻陷入困境,才試圖以這把通識小劍來解困。

  「太天真了!」

  熊律嘴角的弧線綻放開來,源力吐出,手中長劍在前斬的同時,微微一擰,一振。

  「第十個變化!」

  ……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4 16:41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2:54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最後一戰(四)

  是的,第十個變化。熊律心想。

  在別人眼中,這是烈日劍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那萬千霞光,氣勢浩大,無堅不摧。就如同初升朝陽般紅火明亮,不可逼視。所以,朝陽之怒,便是因此盛大之景而得名。

  事實上,就連熊律也一度這麼認為。

  然而,直到進入超凡境界,他才陡然發現,這一招竟然還有第十個變化。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以前有多麼膚淺,也才明白這一招的怒字,究竟意味著什麼。

  而今,就是讓風辰見識,讓這場賭鬥結束的時候了!

  長劍的劍身,從平直變成了豎立。旋即劍身左右高速顫振起來。而隨著這一下變化,劍光籠罩範圍內,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無形之力,陡然從一種網狀的「混亂」狀態,變得整齊劃一。旋即,在呼嘯飛射的霞光之中,這些潛藏的劍氣,驟然浮現。

  刷刷刷刷!

  數不清的劍氣割裂虛空,發出尖銳地聲響。而隨著這些劍氣的加入,那萬千霞光,更是如同被點燃了一般,火紅的光芒,讓四周人群都只感覺雙目刺痛,難以直視。

  劍招威力陡然躍上了一個臺階!

  在這劍光之下,不光風辰的長槍幾近停滯,就連那黑色小劍,也如若身處驚濤駭浪之中一般,上下起伏,搖搖欲墜,前進的勢頭極為艱難。

  「風辰要輸了!」

  一個念頭在人們的腦海中閃現。

  而便在這時候,風辰卻笑了起來。

  熊律的這一招超凡層次的劍法,讓他陡然產生一種驚艷之感。他不得不承認,熊律是個極難對付的對手。如果換做別的人境中階一層武者的話,面對眼前的局面幾乎是必敗無疑。

  不過……風辰有些慶幸,也有些興奮。他知道,自己和其他的武者並不一樣。因為,自己還有足夠多的底牌。多到熊律根本想不到!

  動念之間,風辰激發了絕陰之淚。大片的黑氣自虛空中浮現,於他的身前,形成了三道旋風,呈品字形,阻擋在呼嘯而來的霞光之前。

  轟!霞光劍氣撞上旋風,一時間之間光芒折射,黑氣瀰散。

  在激烈地交鋒中,霞光劍氣衝入黑氣,將其割裂,並不斷地試圖突破。然而,那黑氣雖然碎片紛飛,但其形成的旋風卻不斷在劇烈地旋轉中,將霞光劍氣折射向四面八方。

  擋住了嗎?

  人們凝神屏息,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原本以為風辰會後撤躲避,可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硬扛,而且他這手段,顯然來自於另外一樣秘寶!

  「是絕陰之淚!」星神殿空間裡,人們都已經霍然站起身來,神情緊張地注視著水晶球畫面。只有他們才知道,或者說只有他們才記得風辰在黑林子山裡得到的這件異寶。

  不過,絕陰之淚雖然玄妙,卻並不是防禦類的寶物。風辰用黑氣旋風,能擋住對方鋒利無匹的劍氣嗎?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從人們腦海中閃過的一瞬間,大家就看見,數道霞光劍氣,穿過了旋風的阻擋,落在了風辰的身上。

  噗噗噗!

  風辰的身上,瞬間爆出幾朵血花。衣服更被掠過的劍氣割出一道道裂口。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驚呼聲。不過,讓人們驚訝的是,這些霞光劍氣並沒能洞穿風辰的身體。最多只刺入一兩公分就再也無法深入。有眼力好的人甚至發現,其中幾道霞光劍氣,從他身上掠過的時候,甚至只留下了一條白色的印痕。就彷彿這傢伙的身體,是鋼打鐵鑄的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就在人們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的時候,城牆上的鄭道昌卻是眼睛一亮。就連手裡的酒也忘了喝了。

  「靈兵煉體!竟然是靈兵煉體!失傳萬年的上古秘術,怎麼在這小子身上重現?」

  身為道境強者,以鄭道昌的見識,原本很難有什麼東西能引起他的心境波動了。可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的心跳,竟在加速!

  「風家瘋了嗎?竟然……不,不可能是風家。就算他們掌握這種秘術,也沒有這樣的資源。這小子必定是有什麼奇遇!只不過他境界低微,還無法發揮出靈兵煉體的威力。必須要靠著那黑氣先阻攔……這黑氣感覺也不簡單,應該也是某種秘器!」

  思忖間,風辰身上又是幾朵血花爆開!

  但僅僅只是血花而已!

  眼見自己的攻擊無效,熊律震驚間,忽然心頭警鈴大作。幾乎是下意識地一個後撤步,身形再度暴退。

  這是這場戰鬥中,熊律第二次在風辰的攻擊下後退了。

  不過,熊律的動作並不狼狽。長期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雖然自己這一退,可能放掉了扳回先機的機會,但至少自己的安全應該是無虞的。

  要知道,任何武技從一招轉變為另一招,都不可避免地需要時間和相應的動作銜接。

  風辰這一槍餘勢未盡。就算他如同之前一樣提前引爆氣機,為變換招式搶那麼半秒,但他還是需要調動源力,還是需要靈臺的催動,需要變幻步伐,需要收槍再出槍……這一切雖然可以很快,但自己搶先脫離,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夠了。

  更何況,直到現在,風辰的長槍還受困於自己那一招朝霞之怒呢。那三分之一的霞光,死死纏在風辰的槍桿上,牽制著他。這為熊律潛意識帶來一種安全感。

  可就在熊律這一閃念之間,風辰動了。

  他持槍的右手猛地一抖。一股狂暴的力量,順著手臂湧出。凝固於霞光糾纏下的長槍,就如同一條沉睡中甦醒的青龍一般,槍頭劇烈地搖晃擺動,在半空中抖開一朵足有盆口大小的槍花。

  嗚!一聲尖嘯!

  這是槍頭抽破空氣發出的聲響。晃動的槍頭,在空氣中瞬間劃出一道圓圈,拉出幾條幻影。直接將纏繞其上的霞光崩得寸寸斷裂,旋即再度向前突進。

  熊律有些疑惑。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不是風辰的新招,只是他前面這一招到現在,為數不多的餘地中的最後一個變化而已。而除了崩斷霞光,解除束縛之外,就威勢來說,其實已然所剩無幾。

  他這是什麼打法?

  不光是熊律,同樣感到困惑的還有四周的武者們。尤其是一些地境之上的高手,都皺起了眉頭。

  原本兩人這一戰,形勢變換節奏很明顯。一開始是熊律仗著境界高於風辰,壓著對方打。而在風辰換了一種槍法之後,不光反過來在武技上完全壓制了熊律,而且攻擊力竟也陡然提升。那氣機的強度,竟然隱隱比熊律還高。

  而隨著前面兩招交鋒下來,熊律在風辰得攻擊下已經處於劣勢。而當風辰氣勢如虹地使出剛才這一招大成級的槍法時,他只能選擇動用秘器。

  因此,風辰這一招並不算是熊律自己接下來的。

  是那書簡幻化的白霧小屋,為他擋住了風辰這一擊的大部分威力,而後,他才藉著這個機會發動了反擊。

  不過認真算下來,熊律這一劍,只有半個先手的機會而已。他贏就贏在他動用秘器的果決,以及這一招反擊時機的巧妙。

  如果這一招能重創風辰,或者將其逼退,那毫無疑問,熊律接下來的攻勢就會如排山倒海,連綿不絕。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風辰竟然還藏著底牌。無論是那忽然出現的黑氣旋風,還是他那讓人震驚的軀體強度,都使得熊律這一劍的效果被大為削弱。

  所以,熊律就只能退。他必須要趁著風辰手中的長槍還被束縛,趁著他變招需要的這一瞬間,來換取空間。

  按照正常的思路,這時候風辰應該趁勝追擊。

  雖然變招需要時間,但變招之後,他又能反過來搶得半招先機。哪怕不能在第一時間追上熊律,但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還是大占便宜。

  可誰也沒想到,風辰竟然沒變招。

  他只是將之前那一招最後為數不多的變化空間,用到了極致,掙脫了束縛,繼續刺出去而已。

  雖然就戰機來說,他這種選擇的速度更快,沒浪費絲毫時間,槍鋒幾乎是追著熊律的身形而去。但俗語有云,強弩之末,力不可穿魯縞。

  快是快了,跟是跟上了,沒有力道又有什麼用?

  別看現在熊律身處於後退之中,但只要下一秒,他腳下落地,立刻就能發動反擊。到時候,風辰豈不是平白丟失了先手的機會,還讓自己陷入險境?

  「難道,是他這種爆發的狀態已經不能撐下去了?」

  就在人們為之不解的時候,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出現了——只見那把之前在熊律的劍光中搖搖欲墜的黑色小劍,忽然隨著風辰長槍的前刺而變得靈動起來。就如同開啟了什麼機關一般,氣機飛速飛速攀升。而便在這時候,風辰左手猛地一拳擊出!

  御風劍法——破風刺!

  砰!拳頭擊碎虛空。黑色小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驟然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向熊律飛射而去。其攻勢完美無瑕地承接了長槍,就如同槍鋒的延伸。那尖銳地呼嘯聲,如若有人猛地撕裂了一張綢布!

  轟地一聲,四周人群全都炸了鍋。驚呼聲震動了整個無雙城。城中不少人都從窗口探出頭,往城北方向看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連環招!」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所謂連環招,顧名思義,就是指武技招式之間的銜接,達到了完全沒有任何停滯轉折的地步,每一招每一式,都環環相扣,如同滾滾江水般連綿不絕。

  招式之間的銜接時間越短,動作越微小,武技的威力就越大。

  這是武技修煉到精深程度的一種體現。

  而要達到這種境界,並不容易。畢竟,武技不是比劃,只需要把動作練上就行的。武者的招式,需要靈臺的催動,需要源力運行到相應的經脈周天來支持發力,更需要招式意境的變化。否則,所謂的招式就不成其為招式,根本沒有威力。

  正因為這樣的特殊性,因此,想要招成連環,也需要一些特殊的法門。

  而人境武者因為受自身境界的限制,根本使不出連環招。任何一門武技,哪怕煉得再熟,招式和招式之間,也必然有明顯的轉折痕跡,這一點,就像人可以游泳,但沒辦法跟魚一般在水裡呼吸一樣,是一道邁不過的坎。

  只有當達到地境境界,可以突破自身身體的侷限,運用天地靈力的時候,這道坎才能邁過去。

  可誰也沒想到,風辰一個區區人境中階一層的傢伙,竟然能使出連環招來。

  這讓大家如何不為之震驚。

  尤為讓他們驚訝的是,風辰的這個連環招還不是同一門槍法中的兩個招式。而是從槍法,變為劍法。是兩種不同武器之間的銜接。其難度大上十倍也不止。

  「他是怎麼做到的?」

  人們一時議論紛紛。別說普通民眾,就算是一些地境乃至天境高手,此刻都有些發懵。

  風辰的實力遠比傳說中那個廢物紈絝強,大家還能慢慢接受。甚至許多人已經毫不懷疑,這小子在武道上是個天才了。

  可眼前的一幕,卻是連天才也沒法解釋的。

  他完全打破了大家往日習以為常並深信不疑的鐵律!

  一片嘩然中,只有鄭道昌看出了一絲端倪。他的目光掃過風辰的長槍和那把黑色小劍,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心想這小子倒是會取巧。

  正如鄭道昌看出來的那樣,風辰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連環招。

  事實上,在風辰目前所修習的武技中,就算是修煉程度最高的風雪槍法,招式和招式之間也有明顯的轉折銜接,達不到招成連環的境界。他所會的,其實就只有這招大夢初覺,接這一招破風刺而已。

  而這一手的由來,還得從風辰當初在小院裡修煉御風劍法時說起。

  最初風辰在風家的秘密洞穴中選中鬼童的時候,就是發現體內大覺槍的異常。而後來,在他用鬼童修煉御風劍法的時候,他更是親身感受到了大覺槍和鬼童之間出現的那種親密無間,神識相通的奇妙感應。

  這讓他非常詫異。

  要知道,通識序列的秘器通常只跟劍主的魂識有聯繫,從未見過兩件不同秘器之間魂識相通的。

  當時風辰就有靈光一現,但隱隱約約,並未抓住。

  直到這一路交鋒,數次在使用大覺槍法的時候動用鬼童,風辰才終於想到——自己是否可以在使用大覺槍法的同時,融入御風劍法,形成槍劍連環呢?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讓風辰興奮不已。

  想要練成連環招,有兩個難以跨越的難點。而這也是大部分人境武者只能對連環招望而興嘆的原因。

  第一個難點是靈臺源力。

  在施展武技時,武者的招式銜接,除了動作銜接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源力周天運行的變化。畢竟,招式不同,源力周天的運行路線也就不同。雖然在武技修煉嫻熟的情況下,源力周天是以靈臺上的武技法陣自動運行,屬於武者的一種本能。但靈臺快不等於源力快。

  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經脈,在極短的時間內強行催動大量源力,強行改變源力路線,就是經脈寸斷,走火入魔的結果。

  因此,很多人境武者不是不能將武技招式練到無縫銜接的程度,而是他們哪怕動作能做出來,源力也跟不上。非但無法發揮出招式的威力,反倒會讓自身受損,得不償失。

  而第二個難點是神識。

  對普通武者來說,戰鬥中的很多招式常常都是使出來了之後意識才跟上。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也是他們最初接觸武道時師長們的要求。為的就是將武技銘刻到他們的骨子裡,能在戰鬥中不假思索地施展出來,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不過,這種情況只作用於武道的低級階段。

  而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這些靠著身體肌肉記憶的招式僅僅只是入門而已。

  想要發揮出武技的真正威力,尤其是發揮出其中的玄奧精妙之處,就必須要做到意在招先,招隨意走。只有神意和招式完全融為一體,才能誕生槍意,劍意,化腐朽為神奇。

  因此,在招式變換的時候,神意也需要相應的變化。就像風雪劍法中「入林開山」的槍意,和「戰無常」的槍意是截然不同的。若是槍意不符,就算招式施展出來,也是徒有其形罷了。

  原本這兩個難點,對於人境武者來說幾乎是無法逾越的。

  可風辰在仔細思考之後卻發現,自己似乎能以某種取巧的方式,解決這道難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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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2:56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刺殺

  身體的難點是最容易解決的。

  風辰原本就有靈兵煉體,肉體強度都遠超尋常武者。而且天衍訣博大精深,其構築的靈臺堅固而強大,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爆發出最大的力量。同時,以天衍訣修煉出的源力,雄渾且平和,哪怕強行逆轉,對經脈的衝擊也很小。

  因此,在招式銜接時,他完全可以用強行催動的方式來解決。

  這樣做,多了不行。

  但若是只在關鍵時刻的某一招上使用,卻是完全可行的。

  至於第二個神識方面的難點,風辰的解決辦法,就是立足於大覺槍和鬼童的神識互通了。

  簡單來說,就是人使槍,槍使劍!利用大覺槍這把上古神兵的器靈意念,與鬼童神識相合,從而彌補自身神識轉變緩慢的缺陷,做到無縫銜接,神到意到。

  對別的人來說,這是天方夜譚。

  畢竟槍是槍人是人。人會御風劍法,能體會劍意並將其發揮出來,槍又怎麼能夠?

  但風辰不同。他和大覺槍合二為一,人即是槍,槍即是人。哪怕不能讓大覺槍完全取代人的意念,但在出招之初,提前引動,卻是足夠了。

  這種感覺就像兩個人在流水線上合作。當下一個程序的工人,轉身將手中處理好的產品送走的時候,上一個程序的工人已經趁這一刻將產品放在了他的面前。使得他的注意力能夠立刻集中在手中的活上,不用等待。

  而武技招式的銜接,雖然不是流水線,但道理是一樣的。需要爭取的,就是這麼一點細微到近乎難以差距的時間。

  不過,這法子雖然取巧,但並不是隨便什麼招式都適用的。

  風辰在反覆的嘗試,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之後,就只完成了大夢初覺和破風刺這兩招的連環招。

  只有鄭道昌才看了出來,大夢初覺招式末尾的這個變化,其實和槍勢無關,更不是什麼攻擊。那只是引子,一個信號!

  當風辰槍花一抖,便啟動了大覺槍和鬼童的神識相合。

  這一刻,風辰的任務是延續槍勢,跟上對手,不讓對手脫身。而大覺槍的任務,則是驅使鬼童,開始出招。實則風辰真正的變招,是在這一拳上!

  這才是【破風刺】的招式。

  一拳擊出,原本要停滯的攻擊之勢,就無聲無息地延續到了鬼童的身上,招成連環。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在人們震驚的目光中,只見那黑色的劍光驟然衝破漫天霞光,到了熊律的身前。

  飛退中的熊律驚駭無比。他做夢也沒想到,風辰竟然能施展出連環招!

  一時間,熊律手忙腳亂。

  而呼嘯的黑色小劍,劍氣縱橫,已然在他身上刺出了一道血口。眼看就要透體而入……匆忙中,熊律眼中閃過一道兇光,一聲斷喝:「古道!」

  懸浮於頭頂的書簡浮現出古道二字,同時,在熊律的身後,一條白霧形成的通道驟然出現,將他後退的身形直接吞了進去。

  風辰眉頭一皺。

  他知道,秋思簡蓄滿靈力之後,可以有三次動用的機會。每一次都只能動用不同的特異屬性,不能重覆。

  而這個白霧通道,他曾經在黑林子山見過。當時熊律就是通過這一手,如同縮地成寸一般迅速追到了自己身後。沒想到,如今對方竟然又用了出來,用以擺脫自己。

  噗!鬼童和風辰一前一後射入了白霧中。

  但這白霧對熊律有縮地成寸的作用,對於風辰和鬼童卻有些微的阻力。只這麼一瞬間,雙方的距離就已經拉開了。

  當風辰衝出白霧的時候,發現自己和熊律竟已然穿過了圍觀人群,到了城牆下。這時候,處於另一個空間層面的人們才如同被鯊魚闖入的魚群一般,四散開來。

  而到了城牆下之後,白霧通道也已然到了盡頭。不過,熊律並未停下腳步,他展開身法,腳尖連點,身形驟然攀升,徑自向城頭掠去。

  鬼童尖嘯著在牆角一個拐彎,沖天而起。

  風辰緊隨其後。

  熊律先上了城牆,霍然轉身,手中長劍在空中舞出一朵劍花!

  白霧通道不但幫他拉開了距離,也等於為他爭取到了出招的時間和機會!

  鐺鐺鐺!

  飛上城頭的黑色小劍在漫天劍光中,爆發出一連串的火星。雖然最終突破劍光,但只來得及在熊律胳膊上劃開一道傷口,就已然勢竭,繞過一條弧線,向後飛去。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下一秒,熊律會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攻擊風辰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我認輸!」

  城牆上,熊律持劍的右手下垂,左手捂著右臂的傷口,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不過,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狠厲。

  圍觀的人們目瞪口呆,面面相覷。而星神殿裡,無論是風家族人還是晴文彥,晴時雨,溫旭騫等人,都霍然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水晶球中的熊律。

  還沒等人們回過神來,視野中,熊律和風辰身上的光環就消失了。旋即,兩人身體中的星神契約也同時飛了出來,沒入天空中陡然投下的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之中。

  勝負已分,賭鬥結束!

  說起來慢,但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快到這時候風辰高高躍出城頭的身體,才開始向城牆上落下。

  然而就在這一刻,忽然,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原本負手而立觀看比賽的中年文士,身形陡然一閃,出現在了風辰的身前,手中亮起一道劍光,如同閃電般刺向他的咽喉!

  這一劍是如此之快,又如此之近。

  快到大家根本反應不過來,也近到無論是五位天境強者,還是城下的娃娃魚等人,都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偷襲!」

  「有人要殺風辰,這是一個局!」

  人們瞳孔收縮,腦海中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而星神殿裡,氣氛更是徹底凝固。有不少人已經認出來,這個中年文士赫然是受燕弘指派,曾經在黑林子山南部邊緣為熊律等人備下戰馬的那個人。

  誰也沒想到,燕弘已然一敗塗地,這個人竟然出現在了這裡。而更沒人想到,熊律竟然還和他有所勾結!

  熊律這邊才宣布認輸,那邊他就出手!

  劍光猶如毒蛇,眼看要刺入風辰的咽喉……雨夫人臉色煞白,風元昊霍然起身,星神殿裡驚呼驟然爆發。便在這一刻,忽然,眾人眼前一黑,再亮起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星神空間,出現在了星神殿大廳裡。

  「這……」

  就在星神殿的人們面面相覷的同時,數百里之外的無雙城城頭上,卻是風雲突變。

  眼看中年文士的長劍就要刺入風辰的脖子,忽然,距離較近的白鹿兒首先發現,風辰手中的長槍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原本自空中落下的他,反手一抓。

  嗖!從熊律身旁飛射而回的黑色小劍,恰好從他身旁經過,帶著他整個人如同紙片般凌空一個折射,倒飛而出。

  「御劍飛行?!」

  這一刻,不光是白鹿兒懵了,就連指尖已經凝聚一顆水珠,隨時準備彈出的鄭道昌也不禁為之愕然。

  「鐺!」一聲脆響。那中年文士的劍刺在城牆雉堞上,爆出一道火花。霎時炸現的光亮中,他臉色陡然大變。而眼前的半空中,風辰衝他露出了一個戲謔的微笑,向著城下落去。

  中年文士目眥欲裂,腳下一蹬,身形化作一道閃電,向風辰追去。

  可到了這時候,哪裡還有他的機會。

  只見五道明亮的劍光便劃破暮色,飛射而至。

  薛烈和鄭先鋒浮現在熊律身旁,將其制住。

  而詹飛熊,秦正朗和李文濡三人則成品字形將那中年文士包圍起來。六雙手連拍帶打,頃刻間就已經卸掉了他的關節,封了他的靈臺和經脈周天。

  這幾下兔起鶻落,快疾無匹。等到眾人落地的時候,中年文士和熊律已然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半分。

  轟!

  片刻地死寂過後,人群陡然就炸了鍋。

  從賭鬥的連番變化,到熊律忽然認輸,到暗殺,再到風辰忽然施展出的御劍飛行……這一切都發生在石火電光之間,轉折之奇詭,之快速,讓人目瞪口呆,目不暇給。

  雖然大家早就知道北方戰爭的殘酷,但在今天之前,誰也沒親眼見過。

  可誰也沒想到,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就在眼前上演了。如果不是風辰反應得快,這個風家橫空出世的新星,新晉道尊風商雪的小兒子,現在已經是摔下城牆的一具屍體了!

  可是,他是怎麼做到的?

  那可是天境強者才能掌握的御劍飛行啊!

  還有,那中年文士是誰,這件事背後究竟是誰在主使……

  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大家體會其中的兇險,只覺得背心發涼,頭皮發麻。

  ……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4 17:57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3:00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利息

  星神殿大廳,寂然無聲。

  留在人們腦海中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那一道雪亮的劍光。

  明明贏得了賭鬥,可風家族人沒有一絲欣喜,也沒有一聲歡呼。

  明明那個人是所有族人曾經一度深惡痛絕的族中敗類,是同齡的風家子弟引以為恥的對象,可這一刻,大家卻只覺得五內俱焚,心臟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把般難受。

  即便是家族中平常暗中站在四長老和六長老一邊的人,此刻也臉色鐵青。到這個時候,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以前都小看了風辰。這哪裡是一個敗家的廢柴紈絝?

  分明是風家的天才啊!

  一個天才對一個家族來說意味著什麼,白癡都明白。

  當年風家出了一個風商雪,便有了今天的高度。而風辰在區區兩三個月的時間裡,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白瓜,擁有如此的實力,又意味著什麼?

  那意味著,比風商雪更可怕的天賦!

  幾位長老和風家武堂的高手們,在第一時間就衝了出去。旋即,整座樊陽城都響起了一陣呼嘯的哨聲。

  最初的哨子,是風元昊吹響的。

  老人面沉如水,和幾個兄弟一出了星神殿的大門便化作數道流星,徑自向南方飛射而去。尖銳的哨子聲隨著他們的身影劃破夜空,越來越遠。

  旋即,更多的哨聲從無數飛奔的風家武者,從遠處的風家族居地,從城市的四面八方加入了進來。

  每一個哨聲,都在向南,如同刀子一般鋒利。

  漆黑的夜色中,不知道多少身影正在房頂上飛掠。哨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伴隨著這高速掠過的哨音的,還有腳步聲,風聲,衣服在空氣中的摩擦聲。

  而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然後,人們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劍光,從城中的某處升起。頃刻間就已經劃破夜空,到了南方天際。

  風商雪!

  片刻之後,當那道劍光和密密麻麻的哨子聲,完全消失的時候,人們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中,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無比的震驚。

  風家全軍出擊!

  幾天前,當燕然帶著一支由數十輛馬車和數百名皇家侍衛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進入樊陽城的時候,風家沒有聲音。

  其後,當十幾位天境強者兵臨城下的時候,風家也保持著沉默。

  就連戰爭徹底爆發,戰火席捲整個洛原州北方,無數世家武者在方圓數百里的範圍內遊走,奔襲,廝殺,血流成河的時候,風家同樣沒有任何的動靜。

  風商雪在城裡,風元泰在城裡,武堂在城裡,衛隊在城裡……

  可今天,風家卻動了!

  就像一群被驚醒,被激怒的妖魔,在這夜色中,張開了他們黑色的翅膀,露出了他們的爪牙。

  除了風家武堂那些赫赫有名的高手之外,還有一些人,平常人們都沒見過。

  他們或是某個店鋪的掌櫃,或是某家酒樓的廚子,或是街頭賣字的書生,或是青樓的姐兒。他們原本看起來跟風家沒有絲毫的關係,但當哨音響起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成為了這支夜色中的妖魔大軍的一員。

  人們忽然間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溫旭騫站在廣場上,聆聽著,直到最後一聲哨音消失。

  風家去了很多人。就像一座冰山,忽然在這一刻,顯露了它隱藏在水面下的龐大身軀。然而,這還不是風家的全部。還有一部分人,包括風元泰在內,留在了樊陽城。

  而更重要的是,這些人此刻就正用一種憤怒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就連那些十幾歲的風家子弟,都握緊了劍柄。似乎只等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

  雨夫人走了出來,徑自走到了晴時雨的面前。

  「你毀約?」

  雨夫人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柔弱可憐。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此刻的她,無論是李萬均、尚卻愚,還是來自各地的豪強宿老,都本能地感覺到一種極度地危險。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溫旭騫更是面色鐵青。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大的缺陷就是和女人打的交道太少。不過,有一個道理他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懂了。那就是很多事情,只要有女人參與,其發展方向和結局往往會轉向不可預知的軌道。

  眼前,似乎就是這種狀況最典型的例子——熊律是晴家的人。因此,無論那個襲擊者是誰,顯然都跟晴家脫不開干係。但溫旭騫很清楚,這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晴文彥做的。

  最大的嫌疑人就只是晴時雨!

  而更糟糕的是,以溫旭騫對晴時雨性格的了解,無論是不是她做的,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面對雨夫人如此毫不客氣地質問,她都不會示弱。

  所以……

  就在溫旭騫悄悄衝黑暗中的某處做出一個手勢的時候,卻聽晴時雨的聲音響起。

  「伯母,」晴時雨笑顏如花,聲音糯軟,「你這可冤枉我了……」

  ……

  ……

  無雙城。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城頭點燃了火盆,人們也點亮了火把和燈籠。

  在搖曳的火光中,中年文士和熊律被帶到了風辰的面前。

  兩人臉色蒼白,面如死灰。

  中年文士眼睛中滿是血絲,用一種絕望的目光看著風辰:「你早就知道?」

  人們都安靜了下來,將目光聚集在風辰的身上——在經歷了之前的衝擊之後,現在大家漸漸回過神來,隱約咂摸出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了。

  首先,風辰的應變太快了。快得就像他早就知道有人會偷襲他一般。

  大家不知道他的「御劍飛行」是怎麼回事。但大家知道,就算是真正的天境強者,那一刻的反應都不可能有那麼快。

  而其次,那把黑色小劍的軌跡未免也太巧了。巧到大家很難辨別,那究竟是小劍恰好給了風辰躲避對方致命一擊的機會,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他事先計算好的。

  風辰看了中年文士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目光轉向熊律。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風辰道。

  看著眼前的風辰,熊律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笑。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手上好的牌怎麼會打得這麼爛。更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一切似乎都是陰差陽錯。

  熊律是在一個多月前,作為被選拔出來的追獵者之一,跟隨晴文彥抵達燕都的。

  那時候,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家侍衛,雖然被選拔出來參與賭鬥,但無論是熊律還是其他幾名隊員都沒有把這當回事。在他們看來,追獵一個從來都沒有修煉過的普通人,比自己的一次日常巡邏任務更簡單。自己需要做的,就只是等到賭鬥開始,然後抓住對方就行了。

  不過在燕都待了大約二十多天,熊律發現,自己的這個任務似乎和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對於晴家來說,一個風辰無足輕重。但對於燕家來說,這卻關係到南神國世俗權力格局。

  二皇子燕弘,對此從不掩飾。

  作為晴家在本地最重要的合作者,這位燕家的二皇子殿下從一開始就參與到了賭鬥的準備之中。無論是前期的情報提供,還是佈置計劃,都有他的身影。其出現在戰術室的時間,甚至遠遠超過了晴文彥。

  熊律很佩服這位二皇子。

  這不光是天然的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敬畏,也因為這位二皇子的足智多謀,平易近人。

  然後有一天,熊律被燕弘派人叫去,得到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適當的時機認輸,配合燕家佈置的殺手襲殺風辰。

  熊律當時只考慮了不到五秒鐘就答應了。

  一來,那個條件實在太過誘人。雖然對方給出的只是修煉的資源,並不算特別。但對於他這樣的小小侍衛來說,那是他積攢一輩子也不可能攢下的財富。而且,一旦錯過,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二來,熊律也實在看不出這有什麼問題。

  他知道燕家想藉著賭鬥對付風家。可這一點,就連五皇子殿下和公主都沒有什麼異議,一直默許燕家和晴家捆綁在一起,他又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而既然雙方是同一陣營,目標都是一致的。那麼,燕弘的這個要求,非但對晴家沒有任何損害,反倒是為晴家考慮。

  萬一賭鬥真出了什麼意外,就算燕弘不想要風辰死,公主恐怕都想吧?

  所以,熊律覺得這並不是收買,而僅僅只一個保險的安排而已。

  聽從這樣的安排,原本就是自己份內的職責。自己並沒有對不起晴家,更談不上背叛。況且,他並不認為事情真會走到那一步。

  一個廢物,怎麼可能逃脫自己五人的追獵呢?

  那種情況發生的機率實在太小了。小到幾乎忽略不計。也小到他覺得這筆財富完全就是白賺的!

  然而,事情偏偏就脫離了軌道。這一路走來,熊律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燕弘輸掉了戰爭,也眼睜睜地看著風辰擊敗了自己的四個同伴,並且將自己逼到了絕路……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此刻這句話,就像一把大錘,敲得他頭暈眼花。

  他很想問風辰一句你是怎麼知道的。但這句話他不能問,也不敢問。不管有多麼明顯,也不管別人相不相信,他都必須撇清晴家的關係。

  這是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

  熊律搖頭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也不認識他。」

  人群一片嘩然。不少人都面露鄙夷之色。心想這晴家侍衛當大夥兒都是傻子嗎?

  風辰倒是不以為意,自始自終,他的注意力都沒有在熊律的身上。他盯著熊律的手,笑道:「我並沒有問你問題。你承認也好,否認也罷,都沒有什麼意義。反正我會將你交回給晴家。到時候,我自然會找他們要一個交代。」

  說著,他上前一步,伸手從熊律手裡,將那塊書簡拿了過來。

  「你想幹什麼?」熊律被封了靈臺,哪裡能跟風辰較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指被掰開,秘器被奪走,一下就急了。

  風辰用手拋了拋書簡,笑道:「這個算是利息。」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5 16:59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3:04
第三百五十四章 鐘聲

  將書簡放進芥子袋,風辰不再理會熊律,把目光投向了中年文士:「想知道我怎麼看出來的?」

  中年文士點了點頭。

  「答案不是明擺著嗎,」風辰道,「首先,我知道有人想殺我。也猜得出,既然晴家兄妹在燕都待了一個月,而以那個人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忍得住不留一個後手……收買一個參與的追獵者,再埋下一顆棋子,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他說著,掃了熊律一眼,接著道:「從目的來說,他最初應該是為了讓晴家滿意。而後來……大致是為了報復。像他這樣的人,最容不得失敗。他既然連對我父親都敢壞規矩下手,又怎麼可能放過我?」

  中年文士臉色鐵青地問道:「那你怎麼認出我,又怎麼知道我會在這時候下手?」

  他才不信自己的失手是偶然。

  風辰倒也不隱瞞,點點頭道:「我原本一直以為是申行雲,可直到他死,也沒向我出手,說實話,我都一度有些鬆懈了……不過後來我想了想,覺得這恐怕也正是那位希望讓我看到的。真正要殺我,他不需要派一位天境強者,只需要在合適的時機派一個合適的人就足夠了……」

  說著,風辰微微一笑:「……而剛才,就是你們最好的機會。」

  四周人們,鴉雀無聲。有些人反應得快一些,有些人反應得慢一些。但無論快慢,細細思索風辰的話之後,大家都恍然大悟,看向風辰的眼神變得異常複雜。

  「這鬼精的小子!」

  大家算是明白了,中年文士和熊律之所以失敗,就在於他們算得太精太細,想在最好的機會才出手。而偏偏,這也意味著他們鑽進了牛角尖,一葉障目。

  要知道,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麼機會是萬無一失的。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出手機會,可對於風辰來說,何嘗不是最應該警惕的時候?

  所謂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壞的機會!

  所以,風辰並不知道誰會向自己動手。他只是在那一刻,做了最正確的事情而已。

  當他躍上城頭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是在繼續追擊,而是在引誘對方出手。他放棄了到手的勝利,就為了迎接那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的一擊!

  可說起來簡單,但要懂這樣的道理,並且能在石火電光間做出取捨,卻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需要見識,經驗和長時間的累積!

  老狐貍之所以是老狐貍,不光是因為它狡猾,還因為它夠老!在漫長的時間中,它吃了太多的虧,受了太多的教訓,才學會了辨別什麼是機會,什麼是陷阱。才能明白,有時候,哪怕是機會也寧可當成陷阱來看,才能保證活下去。

  而風辰才多大年紀?

  面對敗逃的熊律,面對擊敗對手的良機,一鼓作氣贏得這場賭鬥的誘惑,他竟然說放就放了!

  此刻看看風辰,再想到他那位不聲不響一鳴驚人的父親,人們一時只覺得心情複雜。對於鬼迷心竅一頭撞上這對父子的燕弘,抱以無盡地同情和憐憫。

  中游那麼多家族,平王麾下那麼多可供下手的目標,他怎麼偏偏就選中了風家了呢?

  而便在這時,大家看見風辰一招手,黑色的小劍飛了過來,懸浮在中年文士面前。

  中年文士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麼……」

  「別誤會,剛剛滿足你的好奇心,是我心情好……」風辰面帶微笑,眼睛漸漸瞇了起來,眼神沒有一絲溫度,「不過,你不會就認為我就這麼放過你吧?」

  人們陡然摒住了呼吸,瞳孔收縮!

  風辰道:「一直以來,我都沒想過要打這一仗。從頭到尾,這些東西都是被你們強加給我的。讓我開開心心在樊陽城當個混吃等死的紈絝不好嗎?」

  風辰一邊說,一邊向前走去。隨著他的腳步,黑色小劍鋒利的劍鋒,逼近了中年文士,停在他的眼皮前。

  中年文士漲紅了臉,眼神驚慌躲閃,用力掙扎。

  「不過我也知道,這個世界的規矩就是這樣,弱肉強食……」風辰注視著他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自覺。所以,你們強加的戰爭,我們不但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而且,還只能在你們所指定的這個層面解決……」

  「那些試圖把我們風家當成獵物的家族,都已經被滅了。該死的人……例如周九知,羅蟠陽,申行雲,洪天凱,任紅石,黃鐵山,居寧義,木凌江……也被我們殺了個乾淨。」

  隨著風辰口中的這一個個名字,四周人們只覺心驚肉跳。

  那可是一個個天境強者啊。而如今,全都死了!

  風辰惋惜道:「不過可惜,他們畢竟也只是洛原州的人。說句不好聽的,風家打了這一仗,原本就是在自己家裡打。洛原州是我們的。別人隨隨便便伸一隻手進來,就攪得天下大亂。憑什麼?我們風家人流血送命,又憑什麼?就算我們贏了這一仗,想想也沒什麼好值得開心的……」

  說著,風辰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而我沒想到的是,燕弘居然留下了你……」

  「等等……」看著風辰臉上那惡魔般的微笑,中年文士一臉驚恐地大叫著,想要說什麼,然而他話音未落,一道黑光已然從他的咽喉掠過,割開了他的氣管。

  風辰笑道:「現在我開心了。」

  四周鴉雀無聲。

  中年文士的神情痛苦而絕望。因為被封住了靈臺和周天經脈,這一刻的他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脆弱。

  所以,人們看著他倒下,看著他的鮮血湧出喉頭,看著他口中被血沫嗆住,噴得滿臉都是,也看著他痛苦地扭動被卸掉手臂關節的身體,雙腿劇烈地蹬動著,抽搐著。

  片刻之後,中年文士身子猛地一挺,再跌落時,已然無聲無息。

  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風辰,一時之間,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燕家人啊!原本大家以為,就算被抓到,風家也只會用這中年文士來和燕家博弈。來作為證據,或者某種交換的籌碼……可誰也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年紀輕輕,笑瞇瞇地人畜無害的模樣,可下手竟然這麼狠。

  一句開心,便直接殺了!

  大家目光轉動,看看風辰,再看看他身旁的五位天尊和數十位武者,都不禁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也太狂了吧,風家不過一個小小中游世家,如此悖逆……」人群中,有人大聲開口道。語氣義憤填膺,直接一頂大帽子就試圖扣下來。

  畢竟,站在這裡的並不都是向著風家的人,也並不都是洛原州的人。其中不少甚至是風家的對頭。只不過,這聲音雖大,卻顯得有些色厲內荏,底氣不足。而且,他連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一陣驚呼聲打斷了。

  「快看,那邊!」

  人們霍然扭頭眺望星空。北方,一道璀璨而磅礴的劍光升上了天際,如同流星一般筆直地切開了夜色,直奔無雙城而來。

  那是樊陽城的方向,距離這裡足有數百里之遙!

  因為太高太遠,因此,這道劍光的速度看起來並不快。遠遠望去,如同凝固在黑幕中的一條銀線。但就是如此,已經足以讓每一個人都為之目眩神迷,心動神搖。

  咕嚕。不知道誰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在這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

  ……

  ……

  「贏了嗎?」

  無雙城的一處庭院小樓裡,尚耶托著下巴,聽著左邊兒從侍衛那裡得到的消息,臉上的神情放鬆下來,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

  她沒有去現場觀戰。

  一來是因為上次陪風辰在百臨城小鎮裡走了一圈,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這件事直接促使了尚家退出對風家的圍獵,同時,也讓人們對她和風辰的關係議論紛紛,鬧出好大一場風波。

  尚耶不想造成什麼誤會。更重要的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去觀戰對風辰並不是什麼好事。

  大夢劍和大覺槍同出一脈,相生相剋。

  之前城北開戰的時候,哪怕只是隔著半座城市的距離,大夢劍都感受到了大覺槍而蠢蠢欲動,需要強行壓制。她不敢想像,若是自己出現在戰鬥現場,萬一大夢劍失控的話,會是怎樣的景象。

  不過,風辰終究還是贏了。

  當十幾天前,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認為風辰必輸無疑的時候。只有她才知道,風辰一定能贏。

  她親眼見他從一個普通人成長為一名武者,比誰都清楚他的天賦之可怕。

  「而今看來,這些日子,他又變強了。不但突破到了人境中階一層,而且武技也是爐火純青。竟然面對人境中階五層巔峰的對手也不落下風!」

  「除此之外,他的戰鬥手段更是神鬼莫測。秘器……連環招……御劍飛行……」

  尚耶一時有些恍惚,便在這時,她耳朵一動,忽然聽到一道鐘聲。

  「鐘聲?」尚耶霍然起身,跑上了陽臺,向城中心的鐘樓望去。

  在無雙城,如果有鐘聲的話,那只有一座鐘的聲音——獨尊鐘!

  噹……噹……噹……

  悠揚的鐘聲,在城市上空迴盪著。

  久久不絕。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8 19:01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3:06
第三百五十五章 波詭雲譎

  漫長的一夜過去。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村莊炊煙裊裊,山野雲霧瀰漫。頑童嘻嘻哈哈地奔跑追逐,一個接一個地往小溪裡扎。農夫趕著牛犁地,不時用力地將犁扶正,吆喝一聲。夜宿旅舍的路人繼續趕路,商隊車馬通過石橋,綿延於山道。人喊馬嘶狗叫聲此起彼伏。

  城市也隨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甦醒了。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小食店的蒸籠熱氣騰騰,食客盈門,老板忙得腳不沾地。商鋪早早地拆下了門板,夥計們在掌櫃的注視下,或飛快地打掃清潔,將剛到的貨擺上貨架,或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著過往的客人,不時跟熟人打著招呼。

  生活看起來似乎和昨日沒有什麼分別。嘈雜,熱火朝天,帶著慣性一往無前。但往往,歷史性的變局,就隱藏於這人們所習慣的不經意之間。

  「風辰贏了!」

  「不光贏了,風家還入主了無雙城。」

  「風商雪敲響了獨尊鐘!」

  一早起來,人們就得到了昨夜無雙城的消息。

  消息稱,在昨夜的最後一場賭鬥中,風辰不但擊敗了境界遠在他之上的最後一個追獵者,而且還在一名地境強者的偷襲下死裡逃生。而後,這個風家的紈絝少爺毫不猶豫地當眾擊殺了襲擊者。

  被殺的襲擊者身份,也很快就被人打聽出來了。

  此人名叫柳子淮,乃是燕弘的心腹。因其父曾在燕弘年幼時擔任其經史先生,從而攀附入府,跟隨燕弘已逾十年。燕弘經手的不少燕家事務,或多或少都有他的身影,頗得燕弘的信任和倚仗。

  可沒想到,此人被派來刺殺風辰,結果反倒死在了風辰的手裡。

  這個消息,讓人們在震驚的同時,也一時嘩然。

  要知道,這可是真正的燕家武者啊。

  之前燕家坐鎮幕後,風家反擊雖然犀利,但殺的都是申行雲,木凌江這一類的洛原州本地強者,沒傷到燕家一根毫毛。

  即便是燕弘向風商雪出手,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定在樊陽城外示眾而已。

  而如今,風辰在已經擒下了對方的情況下,二話不說,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殺了。這簡直太瘋狂了,完全是把燕家往死裡得罪啊。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震驚的。

  更讓人震驚的,是另外兩條消息。

  一條是關於風家。

  人們聽說,幾乎是在風辰遇險的同一時間,遠在數百里之外的樊陽城,沸反盈天。憤怒的風家人傾巢而出,風商雪更是一道劍光縱貫夜空,光耀千里!

  這個在整場戰爭中,都一直顯得極為低調克制的家族,在這一刻,毫不猶豫地露出了獠牙。

  直到趕到無雙城,發現風辰安然無恙之後,他們才熄滅了怒火,轉而接管了無雙城。而作為洛原州第一世家以及無雙城統治者的象徵,獨尊鐘的鐘聲,在時隔百年之後,再度響起。

  那一刻,聽著悠揚的鐘聲,看著那夜空中,宛若妖魔一般鋪天蓋地而來的風家武者,人們才忽然發現,原來這才是風家的真正實力。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用這種方式讓所有人明白,風家,並不只有一個風商雪而已。

  如果說這條消息是出人意料的話,那麼,另一個消息,就耐人尋味了。

  消息是關於晴家的。

  據說,因為熊律和柳子淮的勾結,晴家和風家之間差點爆發一場嚴重的衝突。當風家武者如同夜色中的妖魔一般奔襲無雙城的時候,剩下的風家武者直接包圍了晴氏兄妹和他們的衛隊。在雨夫人的率領下,這幫瘋子差點就動手了。

  最終是風辰安全的消息傳來,風家才放開了路。但讓人震驚的是,晴家的車隊離開了樊陽城之後,卻沒有去往燕都,而是駛向了無雙城。

  這條消息,瞬間就引發了一場地震。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角度和方式解讀著,品味著。

  那跳躍的燭火,微弱的星光或搖晃的馬車燈下,一張張面孔或明或暗,或喜或怒。

  南神國上空,風雲變幻,波詭雲譎。

  ……

  ……

  峻嶺之間,山道蜿蜒。

  車隊靜靜地停靠在路邊。車廂外壁和窗戶都爬滿了水霧露珠。四隻白色的雪龍蜷縮在樹下酣睡。粗重地呼吸,每一次都如同刮起了一陣颶風,扯得林中樹枝搖曳晃動。不遠處,馬匹被栓在樹上,皮毛微濕,寂然而立,在清晨淡金色的破碎陽光中不時打一個響鼻,甩甩頭。

  山崖邊,大司馬白衣如雪,負手而立。聽到身後車廂的動靜,他轉過頭來。

  在車廂裡靜坐了一夜的燕弘走了出來,手中還緊緊地捏著昨夜傳來的消息。他臉色蒼白,形容憔悴。耳邊的鬢髮,一夜間竟已經有些白絲。

  大司馬靜靜地看著他,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沒想到,風家的那個小雜種……」燕弘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睛裡滿是血絲。

  燕弘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他的面前,大司馬面無表情,目光冷漠。

  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在這一刻襲擊了燕弘,山風吹來,清晨的涼意讓他整個人為之一顫,他茫然地扭頭四顧,彷彿才剛剛從夢中清醒過來。

  「你安排人刺殺風辰,」大司馬揮手佈下一個隔絕聲音和視線的屏障,冷冷地問道,「晴時雨知道嗎?」

  燕弘失魂落魄,點了點頭。

  「呵……」大司馬笑了起來,眺望遠處道:「聽聞數月之前,晴時雨來燕都遊玩,與你相識,對你傾慕有加……其後,便有了風辰調戲晴時雨之事。再之後,晴執蒼因此震怒,親筆修書予陛下,燕晴兩家多年未成的盟約,眼看著就要因此而立……」

  大司馬轉頭注視著燕弘:「這些,你瞞得很緊。以至於燕然一直都在追求晴家公主,全然不知為你吸引了許多目光。可他們不知道,難道我和陛下會不知道嗎?」

  燕弘咬著牙,一聲不吭。

  「正因為如此,拿風家開刀這件事,陛下才默許你操作……畢竟,和晴家公主私下曖昧的是你,設下這個局,造出這個勢的也是你,」大司馬道,「若你能最終促成晴燕兩家結盟,日後在陛下心目中,你就算排不上第一,也必在前三之列!」

  聽到這裡,燕弘渾身都顫抖起來,不知是悔是恨。

  大司馬道:「可你先是傲慢輕敵,輸了和風家一戰。而後又親自出手,觸犯大忌。最糟糕的是……你居然把晴家也壓上去了。你殺風辰,難道就沒想過,晴家兄妹可是在樊陽城中!萬一風辰身死,風家狗急跳牆,晴家兄妹會身處何等險境?」

  「我自然想過,」燕弘一臉惶然,急切地辯解道,「大司馬。晴執蒼何等人物,怎麼可能眼看著他們兄妹身處險境而不留後手?我收到消息,風辰殺申振康的那一天,北神國就有幾位高手南下入境……況且,這個安排,雨兒也早就知道啊。」

  「雨兒?叫得倒是親熱。你說她知道,可她承認嗎?」大司馬譏諷地道,「如今再想想,你還真認為她跟你一見鐘情嗎?」

  「她……她……」燕弘喃喃道,神情茫然。

  「這裡有份密報,是我們在北神國的人費盡心機才打探到的,」大司馬將一張紙丟給了燕弘,冷笑道,「你仔細看看……」

  燕弘展開一看,片刻之後,臉上的血色已然褪得一乾二淨。

  「如今西神國勢大,早就對北神國虎視眈眈,數月之前,西神國特使密見晴執蒼,雙方交談不過盞茶功夫,便不歡而散。毫無疑問是談崩了。晴執蒼此人雄才大略,心思深不可測,只怕早就存了與我們南神國結盟抗敵之心,而縱觀南神國勢力,我燕家皇室,自然是他最佳選擇……」

  說著,大司馬冷笑一聲:「晴時雨早不來晚不來,恰在這個時候來燕都遊玩,未免太巧了吧?」

  燕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您是說,她是晴執蒼故意派來的?」

  「那倒未必,」大司馬指了指燕弘手中的密報,冷笑道,「這位晴家小公主,是晴執蒼的寶貝明珠,寵愛有加。怎麼可能讓她來做這種事情?以堂堂公主之尊,用這種方式來試探雙方結盟之事,已然有失尊榮,更何況她還親身入局做餌,替你陷害風家那個紈絝子弟。傳出去,晴家臉面不要了嗎?」

  「那她……」燕弘看著手中的密報,原本就出現在腦海中的念頭愈發地清晰,臉色也越來越白,「因為那齊昭……」

  大司馬目光憐憫地看著燕弘。

  良久,他點了點頭道:「上游北陸仙宗之中,七曜宗高居榜首,領袖群雄。一直以來,北神國晴家能如此強勢,一統世俗勢力,全賴七曜宗背後支持。晴執蒼本人不提,其餘晴家天賦出眾的子弟,大多都是出自七曜宗門下。而這齊昭,乃是七曜宗當今武堂令主齊長老的長子長孫……」

  他說著,冷冷地盯著燕弘道:「他看中了晴時雨!」

  這些信息,早在密報上就有。燕弘最初只是震驚。而如今,同樣的信息從大司馬口中說出,再聯繫之前的一切,便宛若一道天雷轟頂,直讓他失魂落魄。

  「據聞齊昭此人,傳聞天縱其才,但性格古怪暴戾,」大司馬淡淡地道,「若是普通女子被他看上,自然是攀上高枝。可晴時雨何等身份?就算對方貴為天驕,乃是天下第一等的才俊,她若是不喜歡,那便是不喜歡……」

  「所以……她是在利用我……」燕弘手指一緊,死死攥住密報,咬牙切齒。

  再沒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和齊昭的差距。

  而此刻再回顧自己和晴時雨相處,回想此女對自己那看似熱情,實則若即若離的態度,以及那貌似崇拜迷離的眸子中隱藏的那一點冷光,所謂一見傾心的幻象,便如同一面鏡子般粉碎。

  「齊昭自然是沒辦法直接拒絕的,況且這其中,恐怕還有晴執蒼的意思,」大司馬冷笑道,「但晴時雨,只怕也不是傳聞中那個受盡寵愛,溫順單純的小公主。既然直路不通,那她便走曲徑……無論是在南神國和某位皇子一見傾心,還是自賤身份,受浪蕩紈絝挑釁羞辱……其目的,都不過是給人看罷了……」

  說著,大司馬看向燕弘的目光,又是譏諷,又是憐憫:「實則你輸掉和風家一戰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只不過你自己兀自不知,還以為和晴時雨款曲私通,互有默契。即便表面看你是不顧她和她兄長的安危,刺殺風辰,實則她早就知道……嘿,如今她裝作不知,你能如何?」

  大司馬話音未落,燕弘便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來。

  大司馬伸手一彈,以源力替他護住心脈。

  良久,燕弘抬起頭來,看著大司馬,忽然明白了什麼,慘然道:「看來,我父親已經做出選擇了……」

  大司馬眉頭微微一皺:「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哈哈哈……」燕弘忽然笑了起來,神情癲狂詭異:「大司馬你追隨我父親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會不知道他的心思?若果真如此,這番真相,難道不該等我回燕都之後問責時再說嗎?」

  大司馬沉默著。

  「所以,這不是教訓……」燕弘死死地看著大司馬,「你只是在告訴我,我該死而已!」

  大司馬嘆息一聲,搖搖頭道:「殿下你想多了。」

  「想多?」燕弘慘笑道:「我觸犯宗門大忌,要保我,燕家原本就要付出慘重代價,可我不光輸,而且還蠢!渾然不知自己被人利用。如今,我在晴家兄妹尚在樊陽城的情況下命人刺殺風辰,使其身陷險境……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笑得神情猙獰:「這算計盟友,破壞盟約的鍋,可不就端端正正扣在我的身上?我要說那妖女早知佈置,又有誰會相信?而既然我只是受她利用,自作多情,那就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了,這樣的我,父皇會保?」

  「陛下領著燕家走到現在,並不容易,」大司馬有些不忍地微微移開了目光,「不過,你終究是他兒子……」

  他的話,燕弘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不會保我。相反……」燕弘的眼睛,半是清明,半是癲狂:「要解這個局,我死了,遠比活著有價值,不是嗎?」

  他不管大司馬,自問自答般地道:「我若是活著,父皇要受宗門問責,中游世家指責我壞規矩,平王坐收漁利,偏偏我們還拿始作俑者的風家沒辦法。風商雪晉升道境,受問道堂護佑,若沒藉口,我們再向他出手,便會被人群起而攻之……」

  燕弘數著,轉頭看向大司馬道:「可我若是死了呢?」

  「我死了,宗門那邊自然偃旗息鼓。畢竟是堂堂皇子的一條命來負責,也算是夠了。他們縱然不喜也只能接受。這是其一。其二,我死,跟晴家也算有了交代,畢竟利益所在,還有轉圜餘地……而第三,若是我的死能栽到風家身上,那簡直完美。面對一位為子復仇的父親,就算是問道堂,也只能袖手旁觀……」

  說完,他很認真地問道:「這三個理由,夠嗎?!」

  一陣風吹來,吹動兩人衣袍和頭髮。大司馬看向燕弘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絲惋惜。

  ……

  ……

  燕都,皇宮。

  雄偉寬敞的議事大殿內,空空蕩蕩。夕陽透過窗欞,斜照在地面上,恍若將大殿的一半,投入了火中。

  而另一半,卻在這明亮之中,顯得愈加陰暗。

  南神皇燕熙坐在高高地龍椅上,一手托著下巴,宛若雕塑一般,寂然無聲。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腳前,便彷彿已經用盡了全力,再也不得寸進。這使得他整個人,只能看到黑暗中一個隱約的輪廓。

  燕熙不喜歡議事大殿。

  自從數百年前,燕家皇權旁落之後,皇宮就像南神國各大城池之中那永遠深鎖的摘星樓一樣,成為了一個冷清的,彷彿早已經堆滿了歷史塵埃的象徵。

  沒有早朝,沒有恭敬跪伏的大臣,沒有政務……空寂的大殿裡,只有錚亮平整的金磚,雕刻精美的樑柱,和那高高的,只要一丁點聲音就會產生迴響的穹頂。

  現在的燕家,只是一個比其他家族更大一點的家族而已。若是非要找出一點區別的話,那不過是燕家住在皇宮裡罷了。

  所以,這個雄偉的議事大殿,象徵的不是榮耀,而是恥辱。

  不過,雖然不喜歡,但自從成為南神皇的那一天起,燕熙每天都會來這裡坐一坐。因為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種刺痛,才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慾望究竟是什麼。

  四十六年過去了,

  如今的燕家,已經漸漸有了興盛復甦的潛力,遠比他當年從父皇手中接過來的時候強大得多。而他的聲音,也已經從這個空寂的大殿,傳向了更遠的地方,讓無數曾經忽視皇權的人俯首聽命。

  然而……燕熙放下了手中的密報,在已經擬好的密旨上用了印,無聲無息地站起來,穿過偏殿走廊,向皇宮深處走去。

  所過之處,侍從跪伏一地,渾身顫慄。

  ……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4 09:07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3:07
第三百五十六章 魔鐘結束

  天一放光,無雙城的街道又和往日一樣熱鬧起來。南來北往的人們摩肩擦踵,川流不息,各種各樣的吆喝聲,叫賣聲和寒暄問候聲不絕於耳。

  「煎餅!又香又熱乎的煎餅!」

  「客官你看這匹布,這可是上好的蘇湖蠶絲……」

  「小子,別跑!」

  熱鬧喧囂中,一陣風吹來,揚起了城中主政閣上的旗幟。青色的風字旗獵獵作響。

  一個酒樓的小夥計,扯著脖子上的毛巾,傻楞楞地看著旗幟,扭頭問道:「這麼說來,咱們無雙城從今天起,就姓風了?」

  啪!掌櫃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幹活兒去!」

  看著狼狽逃竄的小夥計,食客們發出一陣笑聲。

  笑聲感慨萬千。

  其實自從風家滅了羅家和周家之後,大家就知道洛原州自此成為了風家的天下。而作為首府,已經上百年沒有城主的無雙城,也將在某一個時刻,迎來自己的這位新主人。

  可誰也沒想到,一切發生得這麼突然。

  一夜之間,風家就來了。

  今天,由城中宿老組成的議事閣,百年來第一次沒有開門。城門的衛兵,城中的治安,商會,內務等部門的人,也在第一時間換上了風家的服飾,同時身邊多了幾個來自於風家的新同僚。

  一切都顯得波瀾不興,井然有序。

  風家的到來,就像一條小溪無聲無息地匯入了江河一般,平靜得讓人甚至有一種他們原本就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的錯覺。

  但是……從這一刻起,無雙城便真的要和這樣一個家族綁在一條船上了嗎?

  大家一時都有一種如同做夢般的感覺。心情也異常複雜。

  作為洛原州人,風家能跟燕家鬥到這種程度,大家都與有榮焉。畢竟,身為普通百姓的他們,跟皇室八竿子也打不著一起,倒是和本地的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誰家沒幾個人在世家門下做工?又有誰家沒人在世家經營的行業裡賺錢。更有運氣好的,家中還有子侄或兄弟姐妹因為天賦出眾而進了世家的武者體系,踏上了爭游之路。

  這是大夥兒繁衍生息,代代相傳的土地。沒人喜歡一個早在數百年前就衰落的所謂皇室,忽然把手插進洛原州來。他們的生活和燕家無關。也不相信一個被燕家指定的世家,能夠真正站在洛原州的立場上為大夥兒考慮什麼利益。相反,為了討好燕家而壓榨百姓的例子大家倒見得多了。

  因此,當風家戰勝燕家的時候,不少人都為之雀躍歡呼,拍手稱快。聊起風家這一仗,簡直是口沫橫飛,興奮異常。

  不過一想到未來要和風家綁在一條船上,大夥兒又覺得有些心慌。

  南神國中游州府數百年來,版圖變動頻繁。早幾十年,州府之間的界限也不是如今天這般。這其中,不知道多少州府從一流大州淪落成了三流州府。也不知道多少以前威名赫赫的古州府,如今連名字都消失了,併入別的州府版圖中。

  州府和州府之間的戰爭,從來就沒有斷絕過。這百年來,洛原州能夠維持現狀,不被周邊州府吞併,大夥已經覺得非常走運了。

  而今,風家雖然打破了百年僵局,讓洛原州的人們擺脫了沒有狼王的窘境,但洛原州的損失也不小。人們隨便數數,就至少有近十位天境強者歿於一役。若非風商雪晉升道境,只怕四周虎視眈眈的人們早就撲上來了!

  但在燕家面前,風家能挺多久呢?

  沒有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一旦風家倒下,洛原州將迎來一個極為動盪的時期。若是被相鄰的南野州或其他州府趁虛而入瓜分的話,那本州的人,沒一個有好果子吃。

  所以,許多人從昨日被獨尊鐘的鐘聲驚醒之後,便一夜無眠。

  早早的,大夥兒就把目光集中在風辰的身上。

  風家能不能在如今的亂局之中,找到一個新的靠山,能不能抱上青仙宗的大腿,讓燕家投鼠忌器,就要看明日的山門大考了。

  ……

  風家別院。

  風辰收了功,睜開眼睛。看著透窗而入的陽光,下意識地打開了控制面板,掃了一眼時間魔鐘。果然,流淌的沙漏只剩下了最後一點。

  看著那一顆顆滑落的銀砂,風辰呼了一口氣,渾身放鬆下來,呈大字倒在了床上。

  「賭鬥這一關總算是過了!」

  風辰心裡想著,聽者屋外傳來的鳥叫聲,感受著片刻的寧靜和愜意。

  之前的他雖然已經融入了這個身份,但前身引發的這場無妄之災卻始終橫在面前,讓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作為一個新手,這或許是銀河凡界創建三百年來,難度最高的新手任務了。

  別的玩家進入天行凡界,通常都從零開始。雖然沒什麼顯赫的家世,沒什麼太好的資源,但卻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從容地熟悉這個世界並根據實際情況慢慢為自己的成長做規劃。在天行世界中待兩三年才開始踏上修煉之路的例子也並不少見。

  可自己一進來,面對的就是一場賭鬥。

  「五個人境高手啊。其中一個,甚至還是人境中階五層巔峰。和一個新手的差距,就如同一頭霸王龍和一隻小雞仔的差距。而除此之外,這場賭鬥的背景也不是那麼簡單。以至於我除了應付自己的對手之外,還得打一場戰爭。」

  想起這些,風辰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老話說,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就會開啟一扇窗。而自己,卻是上帝幫忙開啟了一扇很大的門,但在門裡挖了一個更大的坑!

  幸而,自己終究還是闖過來了。

  「唔,結果看起來還不錯。」

  風辰從床上坐起來,美滋滋地想著:

  「在真實的歷史上,風家橫空出世,很短的時間內就旋風般席捲四方,登上皇位。而我正好趕在天行世界裡的風家初露崢嶸的時候參與其中……這一戰過後,我在風家的地位,就算穩了。可以把風家當成後盾,借用家族的力量做很多事情……」

  想到這裡,風辰一陣激動。

  要知道,銀河凡界創建三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玩家能夠站在這樣的高度。

  別說那些大部分都處於下游的玩家,就算是頂級聯賽中少數幾個衝進了中游的巨星和他們的化身,在此刻風辰的眼裡,也大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星際聯盟中那些天行實力排名靠前的種族,無一不是通過一代又一代的積累,才讓玩家在天道大陸站穩了腳跟,然後一步步從下游走向上游,從默默無聞的小雜魚成長為呼風喚雨的巨擘。最終才通過手中掌握的世家和宗門的權力,推動開發度提升的。

  由此可見,風辰這個身份,在如今的銀河天行世界中有多麼珍貴。

  毫不誇張地說,無數下游玩家傾盡全力都做不成的事情,對於風辰來說,或許只是隨口一聲吩咐!

  樂了一陣,風辰很快擺正心態。他知道,自己還不能高興得太早。

  「這裡是天行世界,雖然以現實的天源星族歷史為背景,但並不是一成不變。所以,風家如今既然已經亮劍,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面對燕家這樣的對手,並不能盲目樂觀……」

  風辰下了床,走到屋子正中的八仙桌前。在他修煉的時候,娃娃魚已經來過了一趟,在桌上擺好了早餐,並且留下了一份厚厚的情報。

  風辰沒有動早餐,而是伸手拿起情報,一邊坐下,一邊翻看。

  情報是以一種風家自產的特殊紙張裝訂成冊的。每一張紙上,都有風家的秘印痕跡。這是風家日常密報,由三長老風元瑞執掌。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只有地境下階實力,看起來糊塗軟弱的閒散書生,竟執掌著風家的情報網路。

  平常,這些密報只呈給族中長老和各堂統領。而今,卻多了一份擺在風辰的桌上。

  風辰知道,這不是父親的意思。無論是昨夜家族怒而興師,還是今天的這份密報,都代表著風家的一種態度。那意味著從這一刻起,他已經得到了族人的認可和長老們的信任,進入了風家決策層。他的判斷和意見,將受到重視。

  細細翻看情報,風辰手指輕輕敲著桌子。

  「溫旭騫和晴家兄妹來無雙城了……在星神空間觀戰的時候,娘竟然和她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晴時雨想搞什麼?還有,她還喊冤說和刺殺無關,態度放得很低……嘿,倒是撇得乾淨。不過,不管是不是真的無關,至少目前看來,形勢對我風家有利……」

  風辰心裡想著。

  這一戰過後,他相信溫旭騫應該已經明白,在南神國的勢力格局中,燕家不一定就是他們最佳的盟友選擇。而且,這個觀點,溫旭騫顯然已經和晴家兄妹達成了一致。

  不然的話,晴時雨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要知道,這個女人可是親自下場,幫燕弘陷害了自己。若是她執意站在燕家一方,就算是溫旭騫,也不得不依她……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而如今,晴時雨公開否認與刺殺有關,晴家又擺明了和燕家拉開距離的姿態……

  風辰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他不指望晴家會選擇風家做盟友。畢竟,知道風家在天源星族真實歷史上的強橫的只是自己而已。而在這裡,風家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游世家。哪怕風商雪晉升道境,哪怕成為了洛原州第一世家,也無法和晴家平起平坐。

  不過,只要能把晴家從燕家身邊拉開,能讓南神國其他勢力看到某種機會,就足夠了。

  繼續翻閱下去。

  「情報裡沒多少燕家的消息……不過這次和燕家算是徹底撕破臉了,接下來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裡,燕家必然都有一系列的報復,這是毋庸置疑的……以燕熙的身份,應該還不至於親自出手。況且,他如今最頭疼的,恐怕還是應付宗門的問責。」

  「我要小心的,應該是燕家的三公!」

  「……從家族對燕家的情報來看,燕家三公中,和燕弘關係最為密切的是大司馬。聽說這次也是他親自到樊陽將燕弘接走的。如果燕家要繼續出手的話,很可能就是此人取代燕弘!身為道境強者,又是燕家重臣,他可比燕弘難對付多了。」

  想到這裡,風辰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唔,對於這個大司馬來說,阻止我進入青仙宗必然是第一要務!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風家抱上青仙宗的大腿……殺掉我是最保險的辦法。不過,燕弘壞規矩,他們應該還焦頭爛額,這時候直接向我下手簡直是引火燒身。因此,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宗門大考上阻擊我……」

  風辰想著,從密報中抽出了一張名單。

  名單是這次報考青仙宗的三州子弟名錄。其中打頭的,是南野州張家一個名叫張莽的青年,名字被單獨畫了一個紅圈。

  「南野州張家……南靜館老法尊侍童……」風辰閱讀著關於張莽的情報資料,忽然一楞。他看到了尚耶的名字,「這張莽看上了尚耶,居然宣稱等他考入青仙宗,就讓人去尚家提親。還讓尚耶趕緊跟自己斷了干係,不要不清不楚……」

  風辰臉色一冷。

  從尚耶陪著他公開在百臨城的小鎮中走了那一圈開始,他就知道,對於一個身世清白的女孩子來說,她會承受怎樣的壓力。果然,如今就出了這種事情。

  而更重要的是,正因為尚耶的決定,使得尚家選擇了退出對風家的狩獵。

  現在或許有人說尚家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定。

  但風辰知道,以尚家的實力,如果他們真的加入對風家的圍獵的話,這一仗,風家即便能贏,也必然會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

  那可是洛原州的老牌世家啊。早在風家來洛原州之前,尚家就穩居三大家族之一。即便是這些年表面落於風家之後,實力也深不可測。一旦他們加入,別的不說,就單單說風家暗營,就不可能在外面這麼逍遙。而暗中投靠風家的家族,也難免心神不定。

  所以,尚家的退出讓風家這一仗降低了好幾個難度。對於尚耶,風辰自然心存感激。

  風辰知道尚耶早就來無雙城了。但他沒想到的是……

  「張莽……」

  風辰很認真地記下了這個名字,然後手一搓,將密報化作飛灰,旋即選擇了退出天行世界。

  ……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4 09:2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3:09
第三百五十七章 沸騰的觀察室

  回到個人密室,屬於風辰的思維漸漸沉下去,夏北的完全意識重新占據主導。

  這種在不同世界和意識之間的切換感覺很奇妙。就彷彿同一個人穿行於不同的文明,穿越前世今生一般。雖然已經上天行有一段日子了,但夏北至今依然會有一種新奇感。

  夏北看了看時間,打消了去聖殿轉職訓練的念頭。

  這次上天行整整一個時間魔鐘,現實的漂移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眼看臨近中午了。而自己下午還得去俱樂部上班。

  尤為重要的是,今天還是俱樂部主教練上任之日。

  想想夏北也覺得奇怪。

  勇氣矩陣作為一個知名俱樂部,無論是運營還是管理,都極為規範。可天南星分部不光招募的隊員大部分都已經到位,就連最後一批內務職員也已經上崗了。偏偏作為一支戰隊最核心成員的主教練,居然至今還沒露面。

  這種感覺,就如同滿載的客車已經上了路,可司機還沒上車一樣。

  夏北明白,這種情況說明,要嘛是俱樂部在主教練的任命上遇見了某種麻煩,要嘛就是這位主教練極為強勢。有足夠的資本漫不經心,姍姍來遲。

  所以,他可不想第一天就給主教練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選擇返回現實,夏北強忍著那恐怖饑餓感的侵襲吃下了營養劑,休息了一會兒,才打開艙門,跟已經來訓練的長大戰隊的隊員們打了個招呼,離開學校。

  坐在地鐵上,夏北看了看手機,發現上面有石龍的留言。

  「做了火鍋,晚上過來吃。」

  夏北的嘴角微微一揚,轉過頭,看著自己倒映在地鐵窗上的臉,漸漸的有些失神。

  石龍發消息過來並不意外。明天就是賭賽的日子了。這一場比賽,關係著石龍和一幫龍虎風馳的兄弟多年的修車廠夢。晚上過去聚一聚,再商議一下,本是題中應有之義。

  讓夏北失神的是,他忽然發現,自己這些日子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那個廢棄工廠車間後面的小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家。相較於自己那冷清的小公寓,小院裡的人和那裡的歡聲笑語,就像一塊磁鐵,牢牢地吸引著自己。

  腦海中,石龍,小刀,山貓……一張張笑臉,最後定格於胭脂那雙清冷而又清澈的眼睛。

  夏北嘴角的笑容,又無聲無息地綻放開來。

  沒有人知道,在天行世界,一個名叫風商雪的中游世家家主,剛剛晉升為道境大尊;也沒有人知道,他領導的家族,一戰成名,躍升為洛原州的第一家族;更沒有人知道,他的小兒子風辰,竟然是個玩家!

  夏北相信,這個消息一旦公開的話,不知道多少人為之震驚,而一旦風辰接下來順利進入青仙宗,這個名字更將如同風暴一般席捲整個銀河共和國。

  但沒有人知道這個玩家就是自己!

  此刻的夏北,感覺自己就像是身上揣著一張中了大獎的彩票。

  紮下了根,以此為基礎,未來就是打開局面了。例如和榮耀堂的合作提升開發度,例如和張銘合作發掘副本,還有自己的職業星鬥士之路,以及胭脂成立公會的夢想……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太多了。而在這個經濟衰退一片蕭條的混亂時代,這一切讓他感覺到了力量……

  一種自幼漂泊,在黑暗中打滾的他從未感受過的,能掌握命運,給自己,也給自己身邊的人帶來幸福的力量。

  就在這時,懸浮地鐵穿行於地下隧道的持續風聲,忽然消失了。夏北在透窗而入的陽光瞇起了眼睛。

  列車出了隧道,行駛於一片明媚之中。

  ……

  ……

  豪華懸浮飛車,無聲無息地行駛在空中航道上。

  無人駕駛室裡的光腦屏幕,顯示著和天網交互的信息,窗外,航道兩側一個個如同蒲公英一般的懸浮信號器,飛一般地向後退去。

  從地板中央的透明浮窗看下去,整座天安市,都盡收眼底。

  飛行車進入了下降航道。

  蕭越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投向坐在身旁的郭良德,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快到了,郭兄新官上任,前途似錦。這次的事情就拜託了。」

  「客氣了。」郭良德碰了碰杯,喝了一口威士忌,神情淡淡地道,「我打聽過了,那小子本來只不過是個後勤職員,據說分部成立的時候來應聘,正好趕上幫了一點小忙,然後跟人力那邊混熟了,才成了孟蟠的專職助理。對付這種人,舉手之勞而已。」

  說著,郭良德有些好奇地道:「蕭先生。以蕭家之力,要對付這麼個小人物,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吧?怎麼,難道他背後有什麼背景不成?」

  「他能有什麼背景?」蕭越哈哈大笑,「實話說了吧,這原本是蕭家的家務事。只不過往日不知道這小子躲在哪裡,如今才知道而已。」

  「這樣啊,」郭良德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點點頭道,「那就更沒問題了。」

  蕭越點點頭,衝郭良德再次舉杯。

  喝著酒,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城市,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想起了幾天前自己收到老爺子視頻電話指示時的景象。

  作為蕭氏家族在天南星的負責人,那天蕭越剛剛走進位於天安市中心的朗月太空城頂樓的豪華辦公室,才在自己俯覽天安市的椅子上坐下來,就看見辦公桌子上的通訊信號燈就亮起了紅色。這是最高權限等級通訊的標誌。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道全息投影就不由分說地出現在了眼前。

  看著全息屏幕裡的那個老人,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彈起來,畢恭畢敬地行禮。旋即將跟進房間的秘書以及幾位準備彙報集團工作的下屬全都趕了出去,啟動密閉程序,將辦公室變成了一間密室。

  蕭越今年已經五十歲了。

  每年,他都會在蕭氏家族聚會的時候見上老爺子一面。但平日裡,他的工作都是向如今的集團主事人蕭遠望負責,很少有機會跟老爺子說上話,更別提對方親自打過來了。

  而在這光幕中,他不光看到了老爺子,還看到蕭遠望等蕭家核心成員,都站在老爺子身後。

  那一刻,蕭越後背汗毛都立起來了。他飛快地在腦海裡回想,看是不是自己一些私下裡的勾當是不是出了岔子,以至於闖了什麼禍。一時大汗淋漓。

  幸而,老爺子說的不是那些事。

  幾分鐘之後,蕭越才知道,原來,是一位蕭家子弟偶然發現了夏北的行蹤,而那個蕭家孽種,竟然就躲在自己負責的天南星。

  「這個孽障終於還是出現了。蕭越,既然他在天南星,你就去處理好了。」

  「你知道我想要的結果是什麼!」

  想到這裡,蕭越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心頭一片火熱。

  ……

  ……

  天行開發局大樓,職員們穿行往來,忙碌工作。

  間或休息時,大家在走廊或茶水間相遇,都不禁會交換一個眼色,低聲討論幾句。

  自從上次總統公開發表講話之後,關於天行改革的消息就越傳越烈。據說,軍方準備跟總統攜手。而六大家族那邊,也暗中聯絡佈置。幾天來,無論是首都還是地方星區,都有多位重量級議員頻繁發聲。看起來,雙方是鐵了心要掰掰手腕了。

  而這一仗究竟是直接撕破臉開打,還是雷聲大雨點小,來一次雙方都滿意的蛋糕分配,誰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這一仗開發局是一定要參與的!

  多年來,戰協把持職業聯賽,風光無限。而天行開發局,已經徹底淪落成了一個毫無影響力的清水衙門。若再不趁著這個機會搏一把,大夥兒都覺得,自己不如一人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這種日子,他們早就受夠了。

  開發局的職能是負責天行的研究和開發。局裡各部門的工作都不一樣。有的是引導和鼓勵玩家提升凡界開發度;有的是研究聖殿的副本攻略,提升資源獲取效率;還有的是研究職業星鬥士的功法配方,屬性裝備,以提升星鬥士的戰鬥力。

  而無論哪方面的研究,對於銀河人族征戰天行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毫不誇張地說,開發局的作用,就如同一個生物動甲製造企業的實驗室。只有實驗室源源不斷地提供成果,生產和銷售才能攻城掠地。

  然而,銀河人族畢竟是星際聯盟的後來者,接觸天行世界才不過短短三百年而已。

  要讓從零開始的天行開發局一下就拿出什麼成果,就如同給原始人一點錢,然後讓他們造出宇宙飛船一樣不現實。這需要合作,需要大規模的投入。按照許多星際種族的天行發展路線,哪怕幾百年看不到效果,也要扛過去,積累到爆發的一刻。

  然而銀河共和國卻走上了另一條路。

  那就是天行的職業化和商業化。試圖用市場的力量來推動天行職業聯賽,從而以此帶動天行在各個方面的水平的提升。

  這條路從邏輯和理論上來說是對的。

  事實上,在銀河人類社會的發展中,許多行業都是由此發展起來的。市場和利益的力量,就像土壤的養分,總能讓百花齊放,萬木爭春。遠比一群人關在房子裡研究要好得多。

  當年的天行開發局也是職業化的支持者。職業化初期,為了借用市場的力量推動天行研究,他們和每一個職業俱樂部都簽訂了信息收集分享的協約,並且建立了聯合實驗室。

  然而這本經卻漸漸被唱歪了。

  利益的驅使,使得天行職業聯賽變成了少數人手中的聚寶盆。所謂市場驅動的競爭,完全被這些利益既得者控制了。

  從職業星鬥士的選拔,培養,轉會交易。到比賽的轉播,廣告,再到天行職業俱樂部的商業體系以及天行世界中的產業發展……沒有什麼是他們不下手把持的,也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拿來賺錢的。

  如此日復一日,整個職業聯賽的風氣都變得急功近利。

  俱樂部的目光只聚焦於如何吸引觀眾,如何售賣周邊,如何經營天行聖殿中的公會和產業賺錢。而星鬥士們,也不再是銀河天行初期那些熱血奮進的戰士。他們成了明星,成了財富和名氣的象徵,整日裡不是忙著出席商業活動,就是享樂。

  沒有人在乎什麼研究,更沒人願意投入金錢和精力。

  和俱樂部聯合設立的實驗室,已經變成了蒙灰的雜物間。需要的數據和信息,也因為俱樂部要保密而無法獲取。

  更糟糕的是,隨著資源的缺乏,就連局裡的這些部門也舉步維艱。

  每年的預算是被砍了又砍。而臨時申請的資源,更是要求爹爹告奶奶,才能討來那麼一點續命。

  所以,當大家聽說這次總統終於要向六大家族下手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是開發局最好,或許也是最後的機會。

  大夥兒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局長梁安明的身上。

  大家知道,局長已經忍了很久了。

  當年,局長大人可是在跟戰協的那位鬥爭中落敗,才被排擠到這裡來的。而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他心裡就憋了多少年的火。

  這一次,就算全開發局所有人加起來,在他脖子上套上項圈,再拉住繩子,只怕也拉不住。

  只是,這些天大夥兒都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已經到了節骨眼上了,局長不去奔走聯絡,倒是整日裡泡在情報科的天行觀察室裡。偶爾現個身,也是草草開個會,處理一下手裡的工作就溜了。

  因為天行觀察室保密等級極高,就連總統都無權直接插手過問,因此沒有人知道具體究竟是怎麼個情況,但大家都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朱哲那幫情報科的傢伙,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出來了,新的時間魔鐘出來了!」

  寂靜的觀察室裡,隨著遲小山的一聲大叫,梁安明和朱哲都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飛一般地衝過去。四周的其他情報科職員,也都圍了上來。

  「兩天了!終於出來了!」許正直有些激動地推了推眼鏡,「上個時空魔鐘顯示,風辰的賭鬥馬上就要開始了。而按照慣例,在一段特定劇情沒有徹底完成之前,個人的時間魔鐘是不會匯入天行凡界大魔鐘法陣裡成為天行歷史的……」

  他扭頭四顧,激動地道:「而今時間魔鐘記錄出現,說明風辰已經完成了賭鬥,有了結果了!」

  眾人都紛紛點頭。

  梁安明飛快地催促遲小山:「趕緊,打開文件。」

  「開哪一段?」遲小山問道。

  眾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梁安明的臉上。

  「從第一段開始看,」梁安明狠狠地一拉脖子上的領帶,說道,「等都等了這麼久了,還差這麼點功夫?」

  他環顧四周,一笑:「要知道,這可是咱們銀河天行三百年來,唯一一個走到這個高度的玩家。結果當然重要,但過程更重要。況且,光看最後的結果多沒意思,就跟看懸疑劇一樣,謎底總要慢慢解開才有樂趣嘛。」

  眾人都笑。

  有些緊張的氣氛,漸漸緩和了一些。

  其實要說起來,這裡包括梁安明和朱哲在內,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結果。可是,看了風辰那麼多段時間魔鐘的視頻,他們早就被這傢伙一次又一次峰迴路轉,弄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

  三百年一齣的大戲,誰特麼直接看結局,誰才是傻子!

  況且,這還跟上一個時間魔鐘有關。

  當時在魔鐘最後,大家看到風辰修煉晉升到了人境中階。而當大夥兒為這個傢伙恐怖的天賦和運氣憤憤不平的時候,赫然發現,他竟然是神眷者。

  那一刻,大夥兒呆呆地看著那道金色水幕,全都懵了。

  回過神來之後,才發現時間魔鐘恰好就在這裡截止。

  梁安明在第一時間就下了封口令。而接下來的這兩天,大家坐立難安,簡直度日如年。他們知道自己掌握著銀河天行凡界有史以來最重大的發現——都知道這個化身風辰的玩家是寶貝。但大家還是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是神眷者。

  這個身份意味著什麼,還用說嗎?消息一旦傳出去,恐怕整個銀河共和國都會爆炸。

  而今天,誰知道眼前這段視頻又會帶來什麼驚喜。控制臺全息光幕上的那一個個嶄新的時間魔鐘文件,就像一疊厚厚的彩票或一集集讓人放不下的精彩連續劇。這個時候,自然要躲在這裡慢慢開獎,慢慢品味才行。最好能配上可樂炸雞爆米花!

  聽局長和科長這麼一說,遲小山也不再猶豫,打開了系統提供的時空魔鐘的第一段文件。

  風辰出現在了畫面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觀察室裡寂然無聲。大家看見風辰和大祭司農安邦的談話,看到他擒殺申振康,看到他跟隨風商雪進入天機盒的空間,聽到父子倆那一番在天道大陸絕對稱得上驚天之謎的對話。

  然後,在眾人呆若木雞,半張著嘴的注視下,一場發生在天行世界裡的,關於一個中游世家與皇室之間的戰爭,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拉開了序幕。

  從賭鬥開始風辰擊敗晴家的第一個追獵者,到他穿過黑林子山,一路南下抵達三溪鎮。一路行來,刀光劍影,明槍暗箭。只看得眾人一顆心砰砰直跳,心動神搖。

  作為擁有萬能視角的旁觀者,他們早在這場賭鬥開始之前,就知道風辰和風商雪商量了什麼,制訂了怎樣的計劃。

  而今,眼前不斷變幻的畫面,正在將那個讓他們都難以置信的計劃一一變成現實。

  不,不僅僅變成現實,而且遠比想像中更讓人驚喜。

  一個個敵對家族,在風家和那些出人意料的盟友的屠刀下血流成河,木家,黃家,任家……乃至最後連同為洛原州四大家族的周家和羅家都倒了。

  而在這一過程中,薛家,秦家,詹家……一個個家族表明了身份,站在了風家的身邊。

  原本弱小,看似不堪一擊的風家,越打竟是越強壯。

  尤其是當風商雪晉升道境,雲淡風輕地將在大家眼中強大無比的幾名青衫老人和羅西山等人砸在地上,堆成人山的時候,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看著眼前的畫面,大家一時都有些失神。

  他們不敢相信,在這浩瀚遼闊的天行世界裡,在普通玩家遠遠觸碰不到的中游區域,在中游世家,宗門,上游皇室所組成的高高在上的階層,所有的這一切,竟然是一個玩家引發,參與,乃至主持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最後一個視頻播放結束,觀察室轟地一聲炸了鍋,一片沸騰。

  ……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8 19:2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9-9-13 23:12
第三百五十八章 瘋狂的交易

  所有人都激動地跳了起來,歡呼雀躍,擊掌相慶。無論男女,這一刻個個都跟瘋了似的。

  「天啦!」舒靈又蹦又跳,雙手抓著坐在控制臺前的遲小山肩膀衣服,又拉又扯,哪裡還有平日裡的淑女模樣,「難以置信,這一切簡直……他贏了!」

  遲小山一臉癡呆,身子晃晃悠悠,只剩下傻笑。

  「過了,真的給他把這關給闖過去了,天啦,一個新人啊。這下他算是在凡界站穩腳跟了……」許正直推著眼鏡,看著屏幕,連連搓手,語無倫次。

  梁安明狠狠地給了朱哲一個擁抱,兩個中年男人都興奮得一臉通紅!

  「好傢伙,」梁安明在朱哲胸口來了一拳,笑道,「你這功可立大了。朱哲,沒想到,你小子還是我的福將!」

  被局長大人如此誇讚,朱哲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同時做出一臉謙卑地模樣,馬屁如潮:「什麼福將,咱們這都是沾了您的光。我當時向您彙報的時候,就想著您的氣場大,氣運旺盛。這種事情,咱們只能看著乾著急,插不上手。可有了您親自坐鎮,領導有方,什麼關都能闖過去……」

  四周似乎變得安靜了一些。

  在一幫下屬或驚駭,或詭異,或崇拜的眼神注視中,朱哲呵斥道:「看什麼看?沒見過拍馬屁嗎?我這是以身作則,教教你們如何跟領導和睦相處……」

  轟的一聲,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夠了啊,」梁安明大笑,指著朱哲道,「不用跟我耍這個心眼。你們情報科的功,我這裡記上了。有一個算一個,都少不了!」

  眾人一陣歡呼。

  梁安明看著歡欣雀躍的情報科員們,興奮地長噓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

  他猶自記得,當初朱哲走進辦公室,將這個機密消息放在自己面前時的景象。雖然當時的反應是震驚和狂喜,但說實話,這幾天他一度都有些怨恨朱哲。這王八蛋就不能等一切塵埃落定再通知自己嗎?偏要自己跟著一起提心吊膽,患得患失。

  不過,此刻梁安明心頭有的,就只是慶幸。

  看著身邊歡呼的職員們,他慶幸自己這些天和他們在一起,親眼目睹了銀河凡界三百年來最大的奇蹟和最轟動的新聞的誕生。也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個見證歷史的時刻,慶幸自己在第一時間,親手將這個屬於開發局的賭注籌碼,抓在了手中。

  有了這個籌碼,開發局上下數千號人,就有了翻身的機會了!

  「局長,接下來咱們怎麼操作?」耳邊響起了朱哲的聲音,梁安明轉頭看去。從朱哲的眼睛中,他看到了一絲有些興奮,甚至有些危險的光芒。

  他知道朱哲在想什麼,而自己,恰好也是那樣想的。

  「首先想辦法聯繫上這個玩家。榮耀堂天南星分部不是有個叫羅薇薇的引導員能夠聯繫上他嗎?派人去天南星找她。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任何手段,如果能搞清楚他的現實身份自然最好,但若是他不願意暴露,那咱們也要用最大的誠意,把他綁上咱們的船。合作,全方位合作……」

  梁安明有些激動地說了一大串,來回轉了幾個圈,斬釘截鐵地道,「另外,就是申請直播!」

  「申請直播?」朱哲問道。

  「先把前面的這些,做成幾期節目,炸上一波。炸他個天翻地覆。」梁安明道,「而風辰接下來不是要報考青仙宗嗎?這將是最轟動一場直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聽到這話,不光朱哲,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天行開發局從來都跟商業無關。

  戰協控制了職業俱樂部,職業星鬥士和比賽,也就控制了所有的商業利益。開發局連邊都靠不上。不光開發局靠不上,就連和開發局關係好的媒體和企業也都靠不上。

  正因為如此,開發局才成了如今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模樣。

  而這一次……

  「可是,萬一風辰沒能考進青仙宗……」一旁的許正直舉手道。

  「那也足夠轟動了!這種事情哪能保準?但就是這種不確定性,才最有價值,不是嗎?」梁安明道,「況且,咱們跟著他押這一寶,到現在已經是贏得盆滿缽滿了。我有信心!」

  說完,梁安明拍拍朱哲的肩膀道:「你們先商議一下,拿個穩妥的方案出來,我去打幾個電話。」

  ……

  ……

  星際郵報大樓,82樓。

  陳瑾站在空曠而潔淨的衛生間洗手臺前,對著鏡子補了妝,將口紅放進手提包的時候,湊過臉,又仔細地看了看眼角的兩條細小紋路。

  作為一個年近五十的女人,哪怕保養得再好,歲月的痕跡也悄然而至。

  陳瑾失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情緒忽然有些低落。

  當年意氣風發進入星際郵報的那個小姑娘,現在已經成了郵報的總編。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和堅持,似乎有了豐厚的回報。

  可是,繁華的背後卻是一地灰燼。

  年輕時的夢想,初掌權力的雄心,早已經一地狼藉。現在的自己不是那個冒著風雨東奔西跑,為不平而鳴,為勝利歡呼的小記者,而是郵報有史以來最失敗的總編。

  陳瑾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

  通常來說,一個媒體的性格和風格,基本是主編個人性格和風格的放大。

  這些年來,星際郵報完美地繼承了陳瑾嫉惡如仇,堅持真理的立場。

  在她的帶領下,數以百計的郵報記者衝鋒陷陣,持續發聲。無論是經濟,政治,教育還是時事新聞方面,都挖出了不少黑幕,做了許多轟動一時的專題報導,影響力飆升。

  而最讓人佩服的是,在報導的過程中,郵報始終能堅持不偏不倚。所有的新聞角度,都不帶主觀色彩,不夾帶私貨,只挖掘真相和事實,將其呈現給讀者觀眾,讓其自己評判。

  但也正因為如此,星際郵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

  壓力和報復接踵而至。

  那些人噁心你的時候,總是有無窮的辦法。例如他們會讓一項涉及星際郵報大樓的線路檢修工作持續整整六個月。會讓環境平衡系統有意無意地出問題。會恐嚇記者和他們的家屬,會栽贓陷害,會誹謗,甚至會用各種各樣的軟硬手段,來對付郵報的廣告客戶和資助金主。

  現在,很多人都把郵報記者視為麻煩,躲著不願配合。集團業績也直線下降。

  尤其致命的,是郵報和天行戰協的關係。

  一直以來,郵報都和天行開發局的關係比較好,屬於兩大陣營中的開發局一系。加之天行戰協的爛事太多,隨隨便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因此,這些年郵報可沒少得罪戰協。

  例如之前李哲隕落以及銀河戰隊在四國邀請賽上慘敗,郵報就做了一個專題。

  據說,當時看了專題裡挖掘的情報和內幕,戰協主席康齊大發雷霆,甚至在戰協管理會議上拍了桌子,公開宣稱要給星際郵報好看。

  而後這一段日子,報復就來了。

  先是戰協斷絕了星際郵報這邊的所有信息渠道。

  私底下的信息沒有了。戰協內部宣布,誰膽敢跟郵報記者有一次見面,一個通話。哪怕只是一聲問候,也立刻問責。

  公開信息也沒有了。戰協的新聞發布會媒體名單,不但沒有了星際郵報的名字,而且還掛上了傳聞中的黑名單。別說不通知你,就算你自己跑去,也拒絕入場。

  而當星際郵報向管理部門投訴,在相熟的議員出手干預之後,戰協倒是表面撤銷了禁令。可就算他們被迫把人放進去,也不給提問的機會。更糟糕的是,他們甚至還幹過給一張假的採訪通行證,然後讓保安把郵報記者按在地上,報警抓人的事情。而最後的結果,只不過是一聲帶著嘲諷的「搞錯了」。

  最近一段時間,雙方的衝突已然隨著天行改革的爭論而白熱化了。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局面,戰協難辭其咎。但敢公開指著戰協鼻子問責,用各種數據和事實狂轟濫炸的,就只有星際郵報。

  而戰協下手也更狠了。一周以來,已經有十幾位記者被人騷擾。要嘛就是受到恐嚇和欺凌,要嘛就是被人以莫須有的罪名投訴到新聞署和記者協會,更有被栽贓陷害抓進警局,以及被不明身份的人襲擊的。

  同時,對方組織了好幾家媒體對星際郵報進行圍攻。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陳瑾受到了一次致命的打擊。

  幾家媒體在戰協的指使下,聯合向戰協提交請求,禁止星際郵報參與新賽季的天行聯賽報導。而理由則是天行郵報的一名記者有暴力傾向,威脅各大媒體記者的人身安全。

  而郵報上下都知道,那位所謂有暴力傾向的郵報記者,實則是被對方陷害,並且先遭遇攻擊才出手的。

  但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在這些依附戰協的媒體圍攻之下,郵報百口莫辯。而這場官司又不是短時間能打下來,還郵報清白的。

  就是用這種自說自話的方式,戰協公然取消了郵報的現場採訪報導資格,並且宣布拒絕向郵報旗下電視臺出售職業聯賽的任何直播和轉播資訊。

  陳瑾從來都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如果只是她自己的話,她一定會跟戰協鬥到底。

  可偏偏,她身為總編,還要為集團負責。

  畢竟,媒體就是媒體。

  內容才是媒體生存的根本。

  在這個時代,失去天行的直播轉播資訊和現場採訪報導權,對郵報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陳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時有些失神。

  她原本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下去。但現在看來……

  門被推開。兩個女職員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衛生間。陳瑾迅速收拾了臉上的低落,深吸一口氣,強顏一笑,回應了她們的招呼,踩著高跟鞋走出了衛生間。

  「主編這兩天氣色好差!」

  「還不是戰協那幫混蛋搞鬼,希望她能堅持住……」

  門關上的時候,隱約傳來了一點聲音。

  陳瑾一臉平靜地穿過人來人往的走廊,向辦公室走去。在茶水間所在的轉角處,見到了徐維。

  徐維五十多歲,氣質沉穩,是陳瑾在董事會的支持者之一,也是多年好友。見她過來,眉頭微皺道:「怎麼,頂不住了?」

  「誰說的?」陳瑾斜了他一眼。

  「那就好。」徐維道:「現在,上上下下都看著你。」

  「我知道,」陳瑾點頭道,「最近我會親自去天行新聞部坐鎮,並且,我會親自跟進。」

  徐維點了點頭道:「對了,天行開發局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怎麼著,他們也是天行的兩大管理機構之一。戰協成了敵人,就只能靠他們了。這些年來,咱們對你那位老同學的支持可是不遺餘力。」

  陳瑾道:「梁安明這個人你還不知道,他若是能幫忙的話,肯定會……」

  話音未落,手機便響了起來。

  「梁安明?」陳瑾看著手腕上投射的小光幕一楞,笑了起來,「真是說不得。一提這傢伙的名字,就來電話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接通電話。

  「梁安明,今天吃錯什麼藥了,居然主動打電話,平時不都躲著我嗎?你最好給我個好消息……」陳瑾的話被打斷了,只聽了幾句,她就楞住了,臉上血色上湧:「你瘋了?!」

  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等陳瑾放下電話,徐維就發現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古怪而可怕。

  「出什麼事了?」徐維瞇起了眼睛。

  「梁安明找我們要錢……」陳瑾的眼神怪怪的,聲音也怪怪的,就像努力壓抑著什麼。

  「多少?」徐維忽然來了興趣。

  通常來說,一些消息是不要錢的。而梁安明既然代表天行開發局要錢,那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陳瑾哪怕使勁壓低了聲音,都快叫起來了,「五十萬!他要整整五十萬星元!」

  「五十萬?!」徐維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吼道:「他瘋了?!」

  五十萬星元,即便是放在整個星際郵報集團的層次,也不是一個小數目。那幾乎是郵報所有部門全年經費的二分之一!

  要知道,一個資深記者,一年的薪水加各種福利才不過三、四千星元而已。而剛入行的實習生和小記者,一年能拿上超過一千五百星元,就要興奮得跳起來了。

  而梁安明一口就要去了五十萬!天行開發局,什麼時候比戰協咬得還狠了?那可是五十萬啊。以集團的財力,拿這麼多錢沒問題。可從來沒有花這麼多錢買過一個獨家節目。

  心裡想著,旋即,徐維就在陳瑾亮得驚人的目光中回過神來。

  「等等……他給我們什麼?」徐維終於抓住了重點。

  陳瑾的聲音有些發顫:「一期《南天門鏡頭》,外加一次直播。」

  「噝。」徐維倒吸一口涼氣。

  眾所周知,天行凡界是一個封閉的世界,而唯一能夠從現實世界把目光投向那裡的窗口,就只有天行開發局的觀察室。

  在很多人看來,開發局手中的這個權力,就是一個聚寶盆。如果開發局願意的話,隨隨便便做幾場直播,都能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可三百年來,開發局一直忠實地執行著他們自己定下的規則,哪怕是窮得揭不開鍋了,開啟過的直播屈指可數。

  每一次直播的,都是重量級的歷史事件。

  例如銀河玩家第一個進入宗門,例如第一個進入中游,例如第一個晉升地境等等。

  以前徐維都罵過梁安明死心眼。

  可如今……

  徐維不知道梁安明在天道大陸看到了什麼。但他知道,憑一期《南天門鏡頭》和一次直播,就值這麼多錢!

  而且,這恐怕還是梁安明打了折的!從價值來說,這個獨家新聞或許要值一百萬,兩百萬星元,甚至更多。只要抓到手裡,再多的錢都能賺回來!

  天無絕人之路!

  那絕不是自己能拒絕的東西。自己只要敢說個不字,恐怕下輩子都會後悔!

  徐維惡狠狠地一咬牙道:「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給!我現在就給董事長打電話!」

  「我去跟開發局聯繫。」陳瑾激動地道。

  一個小時之後,星際郵報大樓的前臺小姐臉都白了。

  她們發現,今天不知道撞了什麼邪。集團的大人物們一個接一個地匆匆趕來。一進門,什麼話都不說,神情嚴峻地直接上了電梯,去了保密等級最高的機要會議室。

  這讓郵報上下,都產生了一種彷彿身在戰場的緊張感。

  「出什麼事了?」

  而就在所有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機要會議室裡,陳瑾親自坐在控制臺前,身後圍了七八名星際郵報的高層。

  已經頭髮花白的老董事長馮松浦,就站在她的身旁,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控制臺上的屏幕。

  「總編,合同已經擬好了,在這裡簽名。」坐在陳瑾右邊的劉璐,是星際郵報電視臺最出色的新聞製片人,導演兼職主持人,也是陳瑾最得力的副手。

  此刻,她正惴惴不安地將一份電子文件移動到陳瑾面前的顯示屏上。

  五十萬星元啊!

  因為受天行開發局的特殊保密規則所限,因此,這五十萬買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連半個關鍵詞都沒有。

  這是一次瘋狂的交易。

  要是天行開發局給的這個信息的價值達不到五十萬的檔次,那陳瑾的職業生涯,恐怕就到此為止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陳瑾扭頭看了看馮松浦和其他董事高管,旋即一咬牙,在文件上簽了字,並向財務下達了付款指令。

  很快,屏幕上,天行開發局情報科長朱哲便發來了一份文件。

  「恭喜。」朱哲笑道,「現在你們可以知道你們買下的是什麼了,我相信,你們一定不會失望的。我就不打擾了。接下來的合作事務,你們派人過來銜接吧。」

  朱哲的影像消失了。

  不過,這一刻沒人在意。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劉璐面前的全息屏幕上。

  打開文件,一個個經過天行開發局剪輯並加密的時間魔鐘視頻,排成一排。而排在第一個的,就是開發局對這些視頻的一個概括性介紹文件。

  劉璐深吸一口氣,將其開啟。

  幾分鐘之後,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只覺得鮮血上湧,臉上一片漲紅。

  「立刻組建項目組,抽最強的好手,精銳,」老董事長馮松浦猛地一拍桌子,容光煥發,「發公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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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9-9-18 19: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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