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43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23:06
第221章 外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畸形,只要不影響胖女人活動,就沒人會對此在意。

    販賣人口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犯罪,而是一種罪惡。

    如果可能的話,謝浩然真的很想當場把壯漢活活捏死,把胖女人那顆醜陋的腦袋從脖子上擰下來。

    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

    強行掰斷壯漢肋骨,踢碎胖女人腿骨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出手過重。就算對方是萬惡不赦的人口販子,自己的行為也超出了法律認可的「正當防衛」極限。

    輸入對方體內的靈能可以讓他們在三個多月時間裡行動自如。等到靈能散溢消失,被強行維持的粉碎骨骼自然就會崩潰。到時候,無論如何扯不到謝浩然身上。

    他已經不是當初被二姨楊正菊叫人推倒房屋,即便被活埋,也在懵懂中顯出弱小的少年。

    在清涼山頂面對白色凶虎產生的畏懼,無時無刻不在謝浩然心裡盤旋。

    他告誡自己必須變得強大。

    就算短時間內無法擁有超越一切的實力,就必須變得聰明。狡詐與狡猾其實不能算是貶義詞,具體要看用在什麼時候,具體對付什麼人。

    ……

    下了出租車,對照著父親遺書上留下的地址,謝浩然走進了彎彎曲曲的弄堂。

    這是一個有著久遠年代特徵的居民小區。

    紅磚房外部牆面斑斑駁駁,貼滿了老軍醫老中醫妙手回春的經年廣告。紙面髒得不成樣子,如果不是黑色印刷字體在骯髒紙面上頑強維持本來形狀,恐怕就連經驗豐富的文字大師也難以辨別。代做學歷、印章、證書的廣告佔據面積不大,卻數量眾多。就像兩軍對壘,老中醫被鋪天蓋地的證書廣告全面圍剿,只剩下幾塊巴掌大小的地盤,奄奄一息,苟延殘喘。

    為您服務,下水道疏通,電路維修,換紗窗,換菜刀,電話號碼叉叉圈圈,轉圈圈叉叉。

    高薪誠聘酒店前台禮儀工作人員,男性,外貌英俊,款型有特點,一經聘用,月工資兩萬起底。聯繫人,張先生……

    諸如此類的廣告在城市其它地方也能看見,但是數量絕對沒有這麼多。

    這裡太偏僻了,城市文明建設總有死角,也有被遺忘的地方。

    從外面很難看出這些紅磚房是三層小樓結構。大量加蓋部分遮擋了視線,老舊的波形瓦佔據沿著外牆中部全面鋪開,擋住了街道,佔據了相當一部分面積。就在這些違章建築的下面,是骯髒發臭的水溝,是被無數鞋底踩得面目全非,很長時間無人打掃的街道。蒼蠅像轟炸機一樣在空中「嗡嗡」亂飛,半敞開的玻璃櫥櫃裡擺著熟食。有滷水大腸、表面發黑的牛肉、配上大量辣椒,只是聞起來氣味有些怪異的麻辣雞丁,旁邊油鍋裡炸著土豆塊,油的顏色很黑,與墨汁沒什麼區別。

    這裡是一個菜市場。從外面看,應該有一道圍牆把居民區與街道分隔開來。可是等到謝浩然走進去,才發現圍牆已被拆除,被一間間臨時鋪面取代。臭氣、喧囂的人聲、橫流的污水,肆無忌憚衝進院子,在狹窄空間與炎熱空氣中肆意飄蕩。

    一樓,最裡面的那個房間。斑駁的紅漆木門,下面被污水泡得發脹,門板明顯變形。窗戶上只剩下兩塊全是灰塵的玻璃,其餘部分要麼釘著木板,要麼用暗黃色厚紙板擋住。

    謝浩然有些疑惑。

    這種地方能住人嗎?

    在他的印象當中,拆遷前的三旗村已經很窮了。可即便如此,村裡的房子也能保持獨門獨戶,無論採光還是通風,都要優於眼前這間破屋。

    他感覺心臟沒來由的一陣抽緊:這就是我外公外婆居住的地方?

    走上前,本想抬手敲門,卻不想手指關節剛落在門板表面,那扇彎曲破爛的門「吱呀」一下朝著裡面敞開,撲面而來一股帶有餿味和霉味的空氣。

    謝浩然僵在原地,沉默片刻,衝著光線陰暗的屋子裡喊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現在是下午三點二十二分,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候。

    「誰啊?」

    屋子裡傳來回應,隨即聽見悉悉索索的緩慢腳步聲,等待了大約五秒鐘,一個杵著枴杖,身材矮小,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出現在謝浩然面前。

    她實在是很老了。臉上密密麻麻全是皺紋,皮膚顏色很黑,太多的斑點在面頰與眼角聚集,形成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暗色團塊。茶色短袖襯衫款式老舊,從領口凸露出來的鎖骨非常明顯,表面覆蓋著鬆散乾枯的皮膚。頭髮稀少,殘存部分趨於灰色與白色之間,手裡那根枴杖充當著支撐身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她的雙手握得很緊,腳步有些虛浮,整個人看上去很弱,彷彿隨時可能摔倒。

    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強烈的親近感從謝浩然身體裡油然而生。

    他不認識這個老婦人,連見都沒有見過。

    強忍住激動,他認真地問:「請問,方芮是住在這裡嗎?」

    那是外婆的名字。

    老婦人雖然上了年紀,耳朵卻聽得很清楚。她雙手握住枴杖,戒備神情很自然的浮現在臉上。打量著謝浩然,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就是方芮,你是誰?有什麼事嗎?」

    謝浩然聽見自己的嗓音明顯在變化,有些微微的抖動:「您……是不是有個女兒,名字叫做蘇夜青?」

    那是媽媽的名字。

    老婦人愣住了,一股無法言語的悲涼在面部皺紋之間瀰漫開來。小心謹慎的神情徹底消失,聲音也變得森冷,彷彿站在面前的謝浩然早已認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夜青已經去世那麼多年……怎麼,你們還是不願意放過她?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謝浩然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也不明白老婦人究竟在說什麼。這一刻,什麼都不重要,只要名字對上就好。

    他跨步上前,非常突然地握住老婦人的手,聲音裡充滿激動:「外婆……我……我是謝浩然。」

    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叫做「親情」。

    就算是從未謀面的親人,在偶遇的時候總會產生出奇妙的連帶感。這種情況不是隨時隨地都會產生,但的確出現過,非常真實。

    先是確定「方芮」這個名字,然後是蘇夜青。雙重對應,老婦人的身份也就不會有假。

    她很迷惑,眼睛裡閃爍著不知所措的光。嘴裡喃喃自語:「你,你叫我什麼?謝浩然……我,我不認識你啊!」

    謝浩然沒有解釋。上了年紀的老人思維會變得困頓,很多曾經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想要重新挖掘,需要時間。倉促急忙的解釋只會讓事情變糟,人已經找到了,他有耐心等待著外婆回憶,在腦海裡尋找關於自己的信息。

    「謝浩然……」

    「你……你姓謝?」

    「你剛才叫我什麼?」

    「我想起來了,你是小浩……你是我的孫子!」

    「哐啷!」枴杖從手裡鬆開,掉在地上。雙手在顫抖與激動中上移,同時也被謝浩然握著,沒有失去平衡,就這樣抖抖索索摸上他的臉,在光滑的皮膚表面來回摩挲,感受著那股年輕人特有的身體熱度。

    潛意識當中的警惕仍然存在,再強烈的激動也無法將其代替。方芮難以置信看著比自己高出太多的謝浩然,接連發出失聲的問話:「你……你真是小浩?真是我的孫子?」

    很多事情無法用語言進行解釋。謝浩然鬆開手,解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張老舊的黑白相片,遞到方芮面前。

    那是父親與媽媽年輕時候的合影。

    方芮一眼就認出照片上的女兒。

    她拿著照片,舉高,張大了嘴,目光在照片與謝浩然面孔之間來回掃視著。她要把一切都看清楚,仔細辨認眼睛、鼻子、嘴唇、臉型等等所有特徵。直到最後,終於確定,一切都是真的,站在面前的謝浩然,的確是自己的親人。

    抱頭痛哭,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激動。

    一股靈能在毫無察覺情況下悄悄注入了方芮體內。外婆的身體太弱了,突然之間的強烈情緒支配下,極有可能導致中風,或者心肌梗塞。謝浩然不想看到那種情況,也不願意重逢喜劇變成死亡悲劇。

    現在是上班時間,樓上樓下的人不多,謝浩然與方芮之間的談話無人注意。

    「來,快進來,讓外婆好好看看。」

    方芮把謝浩然手腕牢牢抓住,彷彿他隨時可能從面前溜走。身形佝僂的老婦人佔據了主動權,一直把他帶進屋子,在椅子上坐下。

    房間很小,結構一看就是早年間的老舊設計。分成裡外兩間屋子,中間有一條過道,面積大約在二十平米左右。看掛在牆上的門簾,應該是把整間屋子分成三部分使用。

    家具很破舊,很簡單,重要的是數量不錯。除了必不可少的桌椅板凳,只有兩張床。大量雜物堆積在屋角,有成捆的舊抹布,還有很多拆開邊線,被捆在一起的厚紙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23:06
第222章 當年舊事

    方芮興致很高,拉著謝浩然的手一直不肯放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小浩啊!那麼多年了,外婆從沒想過還能見到你。」

    「你在昭明過得好嗎?」

    「你這次來澤州,打算呆多久啊?」

    她很慈祥,眼睛裡全是長輩對孫子的疼愛。手上的皮膚雖然又皺又枯,可是從頭髮表面輕輕撫過的時候,謝浩然總會有種舒服的感覺。

    「我考上大學了。下個月就得去燕京報導。」

    謝浩然簡單解釋著,然後問:「外公呢?怎麼沒看見他?」

    方芮的手僵住了,一股悲涼緩緩出現在她蒼老的臉上。沒有說話,雙手撐住椅子,謝浩然連忙將她扶住,就這樣攙著,慢慢走進裡屋。

    那裡擺著一個破舊的壁櫥,最上層的檯面有一個小香爐。牆上掛著一張遺像,照片上的老人精神矍鑠,面帶微笑,乾瘦的面孔顯出幾分書卷氣。

    壁櫥上層有一個骨灰罈子,前面是一塊二十多公分高的靈牌。上面寫著「亡夫蘇淳之位」。

    方芮的聲音很平靜:「給你外公上柱香吧!他臨死的時候,一直唸著說要見見你。還說讓我們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昭明,把你帶回來。」

    一捆細細的紅香擺在壁櫥側面。謝浩然伸手拿出三支,卻被外婆從旁邊抬手擋住,聲音有些低沉:「小浩,一炷香就夠了,別用那麼多。香……很貴的。」

    想想這裡的居住環境,再看看房間裡的擺設,謝浩然點點頭,只拿了一支香。點燃,對著外公遺像恭恭敬敬連拜三次,插進香爐。

    扶著外婆走回外間,看著她在椅子上坐下,謝浩然認真地問:「外婆,家裡的其他人呢?」

    父親在遺書上說過,澤州這邊的親戚除了外公外婆,還有媽媽的兩個姐姐,也就是自己應該叫做「大姑」和「二姑」的人。

    方芮的表情很慈祥:「你大姑姑住的遠,跟我們這裡是兩個方向。等週末吧!我讓你二姑姑帶你去看看她。夜靈和夜青小時候感情很好,知道你來了,一定很高興。」

    謝浩然很聰明:「二姑姑也住在這兒?」

    方芮點點頭:「她上班去了,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停頓了一下,方芮欲言又止,她佈滿皺紋的眼角微微顫動著,想了想,認真地問:「小浩,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在昭明……過得怎麼樣?」

    這種時候不適合提起以往的遭遇,謝浩然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很陽光,令人愉悅:「我很好。媽媽……就是我的養母,她對我很好。」

    方芮點點頭:「我知道你爸爸後來娶的那個女人。楊桂花……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她很不錯,很善良。要是沒有她,你也不可能長這麼大。」

    謝浩然說出了一直覺得困擾的問題:「外婆,你們怎麼一直不去昭明看我?」

    這讓他覺得很困惑。

    很久以來,謝浩然一直認為除了三旗村的二姨楊正菊,還有遠在外地的大姨,自己就再沒有任何親戚。如果不是找到了父親的遺書,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外公外婆在澤州,還有兩個從未謀面的姑姑。

    長輩的後輩的疼愛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這種關心愛護對謝浩然來說,已經成為非常難得的享受。從幼年時代至今,他一次也沒有得到過。

    方芮蒼老的臉上神情有些凝固。良久,她嘆了口氣:「不是我們不想去看你,而是……實在沒有辦法。」

    謝浩然不明就裡,等待著外婆後面的話。

    「你姓謝!」

    方芮聲音壓得有些低,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你的爺爺在燕京……其實,當初我和你外公就不讚成你爸爸和你媽媽的婚事。」

    謝浩然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方芮苦笑道:「你外公一輩子教書,我也在學校裡工作,咱們家算得上是書香門第。都說新社會提倡自由戀愛,講究兩情相悅。但是……門當戶對,真的很重要。」

    聯想到父親留下的遺書,謝浩然默默點著頭。

    方芮愛憐地看著謝浩然,柔聲道:「你還小,好多事情都不懂。小浩,你能來到這裡看看外婆,我已經很知足了。你和你爸爸很像,也像夜青。你注定了是要做大事的人,外婆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不再對這個問題作出解釋。謝浩然也沒有問。一味強硬不是好事情,何況對方還是自己至親的外婆。反正要在澤州逗留很長時間,不急於剛見面就把事情弄個明明白白。

    就這樣陪著她,打開窗戶,讓陽光照進來。很熱,謝浩然找了把扇子,坐在外婆旁邊給她扇涼。

    外面的菜市場雖說不太乾淨,水果之類的東西卻沒有問題。出去買了一個西瓜,幾斤葡萄,在水龍頭下面清洗乾淨。葡萄裝盆,西瓜用菜刀切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謝浩然運起功力,將盆裡清水凝結成冰,然後切碎,在西瓜下面鎮著。等到端出來,編了個藉口,說是買西瓜的時候,賣瓜人送的。

    屋子裡沒有冰箱,沒有洗衣機,只有一台很老的電視。屏幕是外凸式樣,不是市面上常見的平面直角。

    方芮一再說著「別浪費錢,奶奶不缺吃的」。可是謝浩然把西瓜送過去的時候,她沒有拒絕。吃得很開心,臉上全是滿足的表情。

    看著外婆吐瓜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這並非戲謔,而是一種時間與經歷的沉澱。她吃得很慢,非常仔細把黑色瓜子吐在手心裡,裝在碗裡。瓜子經過挑選,只有個大黑色的才要。外婆說,吃完西瓜,洗乾淨利,放進鍋裡炒炒,會很香,很脆。

    謝浩然走到外面,在屋簷下面長長呼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賀明明的號碼。接通後,張口就問:「昭明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洛底雖然距離清涼山很近,卻畢竟是邊境城市,各種條件無法與昭明這個滇南省會相比。青靈集團需要盡快打開局面,就必須在昭明設置辦事處,以及相關的運營機構。

    賀明明軟糯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差不多了。王總給我們提供了場地,何老闆那邊也帶著我看了幾處鋪面,正在談著購買的事情。」

    「如果人手不夠,就從洛底那邊叫人過去。」謝浩然加重了語氣:「暫時把你手上的事情放一放,交給他們處理。」

    賀明明聽懂了他的意思:「怎麼,你要我去澤州?」

    謝浩然「唔」了一聲:「盡快過來。」

    賀明明沒有問具體原因:「好的,我現在就訂機票和火車票。正常的話,應該明天到。」

    她是一個聰明且忠心的下屬,這也是謝浩然願意把賀明明帶在身邊,兩個人關係親近的原因。

    日頭漸漸偏西,院子裡的人多了起來。

    「喲,老方,家裡來客人了?」

    「這是我孫子,從昭明大老遠過來看我。」

    「沒聽說過你們家在昭明那邊有親戚啊?」

    「呵呵!那是以前沒告訴過你,現在知道也不遲啊!」

    外婆臉上洋溢著自豪的光彩,謝浩然把椅子搬到外面的陰涼位置,方芮坐在那裡,每逢有人問起,她就會面帶微笑做出回答。

    謝浩然有著被愛護著的感覺,很舒服。就像一棵參天大樹在身邊,隨時可以依靠。

    這是兩幢相互對立的小樓。院子裡的空間狹窄,樓上樓下很快就傳來各種響聲:腳步、鍋碗瓢盆、沖洗、凳子與地面的碰撞、或大或小的說話……總之,牆壁隔音效果很糟糕,站在這邊,甚至可以聽見隔壁有人在脫衣服。只是當你腦子裡冒出美妙幻影,浮想聯翩的時候,說不定隔壁門就開了,走出來一個彪悍魁梧,腮幫上佈滿濃密鬍鬚的精壯漢子。

    遠遠的,一個瘦小的身影走進了院子。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眼睛很大,長發用最簡單的方式紮在腦後。雖然瘦,皮膚卻很白。紅白的運動衫估計是校服,過於寬敞,顯然不是對應的尺碼。她背著沉重的書包,額頭上全是汗。

    「外婆,你怎麼坐在這兒?」

    看到坐在屋簷底下的方芮,女孩有些意外。印象當中,外婆每天都會呆在屋子裡,很少出來。她的目光隨即落到站在方芮旁邊的謝浩然身上。這個年輕人給她的感覺很陽光,只是高大身材令人有些畏懼,而且還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視線與謝浩然碰撞的時候,看到他露出微笑,還有一口潔白的牙齒。

    「這是你表哥謝浩然,從昭明過來的。」

    方芮笑著解釋,側身拉住謝浩然的手,指著女孩道:「這是你二姑姑家的小女兒蘇芷蘭,你該叫她表妹的。」

    「你好!」

    謝浩然笑著端起盛西瓜的冰盆,遞了過去:「外面太熱了,吃點東西吧!」

    蘇芷蘭猶豫了一下,放下書包,快步走到水龍頭前放水洗手,當她拿起一塊冰鎮西瓜吃到嘴裡的時候,對陌生人的不適應感已基本消失,忽閃著明亮的眼睛,好奇地問:「你真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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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三節 表妹

    謝浩然微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沒見過你,但是我知道你。」蘇芷蘭吐著瓜子,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你是我小姑姑的兒子吧?外公在的時候,經常提起,說你在昭明,只是沒有機會去看你。」

    一種說不出的感情從身體裡冒出來。謝浩然忽然發現自己並不孤獨,只是這些人以前沒有接觸過,但他們從未忘了自己。

    看著蘇芷蘭身上那套已經很舊,衣服下襬有縫補過痕跡的紅白色運動衫,他認真地問:「你還有哥哥?還是姐姐?」

    外婆之前說過,蘇芷蘭是二姑姑的小女兒。

    「還有一個哥哥,上高二。」

    蘇芷蘭屬於那種性格活潑的女孩,她笑道:「我今年上初二了。」

    謝浩然想起了自己的初中時光,微微皺起眉頭,疑惑地問:「怎麼,你們學校不上晚自習嗎?」

    「上!」

    蘇芷蘭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幾口吃光手裡的西瓜,拿起書包邊走邊說:「我回來吃晚飯,等會兒還要回學校。」

    方芮在旁邊聽見,連忙撐住椅子扶手站起來,連聲埋怨:「人老了就忘記事情,該做晚飯了,芷蘭吃了還要去學校,看我這記性……」

    看著空落落的房間,謝浩然把外婆扶到門前,認真地說:「您把飯煮好就行,我去買菜。」

    方芮有些急:「不要這樣,小浩你今天剛來,不用慌。等我先把芷蘭的晚飯安排著吃了,咱們再慢慢做點兒別的。你二姑姑回來得晚,外婆今天給你做點兒好吃的。」

    蘇芷蘭也從房間裡探出頭來笑道:「表哥你就別爭了,我隨便熱點兒剩飯就行。我媽前天醃了些黃瓜,可好吃了。」

    謝浩然覺得身體裡湧動著極其複雜的情緒。他定神看了看蘇芷蘭,問:「你七點半上自習?」

    蘇芷蘭不明就裡,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謝浩然又問:「從家到學校需要多少時間?」

    蘇芷蘭遲疑著說:「大概……半小時吧!」

    「你先做作業,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這句話,謝浩然轉身離開,跑出了院子。

    ……

    等到回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條魚,一隻雞,還有林林總總一堆蔬菜,以及調料。

    方芮看著他買回來的這些東西,有些不知所措:「小浩,這……這要花多少錢啊?」

    謝浩然柔聲笑道:「外婆你就別管了。飯煮上了嗎?」

    方芮點點頭:「飯倒是很快。你怎麼亂花錢?馬上就要去燕京大學報到,你花錢的地方多,別那麼浪費。」

    蘇芷蘭在房間裡聽到聲音,連忙出來,同樣被放在地上這一大堆東西驚得倒吸一口涼氣:「表哥,你怎麼買這麼多?」

    謝浩然拿起那條足有六斤重的大青魚,大步走到院子裡共用的水龍頭前,掏出新買的折刀,利索地刮著魚鱗。

    這些事情都是以前母親教會自己。現在,謝浩然覺得有必要為剛見面的家人做頓豐盛晚餐。

    他的動作很快,刮鱗剖肚,行雲流水。內臟棄物收歸垃圾堆,等到將青魚揮刀斬成小塊,放進大鍋裡用熱油煎炸的時候,水龍頭附近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外婆家什麼也沒有,所有佐料都從外面買來。沒有豬油,就臨時從肉攤上買了一小塊肥肉,在大鍋裡旺火熬出油來。魚煎的時間不長,表面略微發黃,就澆下冷水,刮洗乾淨的姜塊扔進鍋裡,撒下花椒粒,蓋上鍋蓋,空氣中很快飄散開濃郁的香氣。

    蘸水魚佐料還是自己配的好吃:干辣椒在火上烤香,雙手在碗裡搓成碎末,大蒜剝去外皮,用刀背拍碾成泥,額外加一份鹽,放上切成細末的香菜。做完這件事,鍋裡的魚湯已經沸騰,揭開鍋蓋,湯水已經變成奶白色,魚肉在高溫催動下微微發顫,光是看看就令人食指大動。

    蘇芷蘭已經站在旁邊看呆了。算算時間,前後也就過去不到十分鐘。魚很大,謝浩然沒有把整條魚燉煮,只是切出三分之一,魚塊砍得很小,熱力容易滲透,無論煎炸還是熬煮,都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來,你先吃,吃了好去上課。」謝浩然從鍋裡盛了一大碗湯,連同煮好的米飯擺在桌上,對不知所措的蘇芷蘭連連招手。

    他轉身另外盛了一碗魚湯,端到外婆面前。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蘇芷蘭仍然覺得腦子裡暈暈乎乎的。

    家裡的經濟情況不好,即便是逢年過節,也很少有這種大魚大肉的時候。

    這不是重點。

    這個剛見面的表哥,為人很不錯,對自己很好。

    他是真正關心自己。

    剛才聽外婆說,表哥今年考上了燕京大學,那可是全國最好的高等學府。

    有這麼一個親人……真好。

    魚肉很嫩,魚湯鮮美。

    蘇芷蘭一口氣吃了三碗飯。如果不是肚子實在裝不下,她還想再吃一些。

    只是時間到了,該去學校了。

    ……

    蘇夜雲走進小巷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濃郁的食物香氣很遠就能聞到。最明顯的就是燉雞,蘇夜雲閉著眼睛也能說出放了哪幾種佐料。這個時間本來就很餓了,飢腸轆轆的人對氣味敏感程度成倍增加。只是越靠近住處,香味就越是濃郁。這讓蘇夜雲的心情隨之暗淡下來。她嘆了口氣,抬腳走進院子。

    迎面走來一個熟人,笑道:「小蘇啊!你們家來客人了,買了好多菜,真香啊!」

    客人?

    蘇夜雲隨口答應著,心裡同時升起濃重的疑惑。走到門前,窗戶和門板縫隙裡透出燈光,隱約可以看到擺滿菜餚的桌子,還有一個陪在母親身邊的年輕人。

    推門而進:「媽,誰來了?」

    方芮抬起頭,笑著,沒有忙著給蘇夜雲介紹,反而先對謝浩然說:「這是你二姑姑。」

    然後才摟著謝浩然的肩膀道:「夜雲,快過來,這是夜青的兒子,你的外甥。」

    外甥?

    蘇夜雲臉上掠過一絲驚喜,快步上前,扶住謝浩然的胳膊,在燈下仔細打量了許久,才無比感慨地問:「你……你是小浩?」

    謝浩然微笑著點點頭。

    家人團聚令人歡喜。很多事情在飯桌上說開。

    「你媽媽當年執意要陪著你爸爸去南疆,我們後來才得到消息。你爸爸後來給我們寄了照片。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小浩,你在昭明那邊過得好嗎?這次去燕京上學,身上帶的錢夠不夠?」

    「呵呵!你見過芷蘭了?她還有個哥哥,叫蘇慎。比你大兩歲,今年上高二了。平時住校,只有週末才能回來。」

    蘇夜雲很熱情,態度絲毫不像作偽。可越是這樣,謝浩然腦子裡的那個問題,就越是覺得深重。

    他放下筷子,注視著坐在對面的蘇夜云:「二姑,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蘇夜雲放下碗筷,笑道:「說吧,什麼事?」

    「我今年十六歲了,再有幾個月,就滿十七。既然你們知道我在昭明,也知道我爸和我媽(楊桂花)的情況,那你們為什麼從來沒有去看過我?哪怕一次。」謝浩然目光堅定。

    蘇夜雲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母親方芮,目光回轉到謝浩然身上:「你問過你外婆了嗎?」

    謝浩然點點頭:「但是外婆沒說。」

    蘇夜雲性子很直爽:「媽的顧慮太多,但既然小浩你來了,有些事情也應該讓你知道。這麼說吧!不是我們不去,而是有人不讓我們去。」

    謝浩然微微眯起雙眼,皺起眉頭,凝神問道:「有人不讓你們去?」

    「你姓謝,但你也是我妹妹的兒子。從你爸爸來信,知道夜青生了你的時候,我們就商量著要把你帶回澤州。」

    蘇夜雲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中:「那時候我爸還在,也就是你的外公。我們並不贊成夜青與你爸爸的婚事。她性子執拗,你爸爸對她也很好。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勸阻也沒有意義。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夜青會死,而且還是死在醫院裡。爸爸和媽當時就想去滇南,想找到你爸爸,把你帶回來。」

    一股寒意從背後上竄起來,謝浩然低聲問:「後來呢?」

    蘇夜雲臉上看不到悲傷,因為事情過去了太久,太遠,痛苦情緒早已被時間磨平。她淡淡地說:「爸媽在路上就被攔了下來,對方警告說:不准我們去昭明找你。」

    謝浩然深深吸了口氣:「他們是誰?」

    「謝家的人。」

    蘇夜雲補充了一句:「你爺爺派來的。」

    「我爺爺?」

    謝浩然對這答案感到難以置信:「二姑你是說……謝偉長?」

    共和國最高權力圈裡的人,其中一個就叫這名字。

    也就是……我的爺爺!

    方芮坐在餐桌側面,一言不發。稀疏的白髮反射著燈光,其中有星星點點的銀亮,只有湊到很近的位置,才能看到她被無數皺紋堆積、遮擋的蒼老面孔下面,堆積著無比沉重的悲哀。

    「很滑稽不是嗎?」蘇夜雲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笑,更多的卻是悲涼。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23:07
第224章 關在籠子裡的人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爸和媽帶著我,還有大姐,想要去昭明看看你。我們帶了很多東西。有你媽媽當年最喜歡吃的鹵鴨子,還有澤州這邊的特產芝麻糖。大包小包,沉甸甸的。那時候很難買到火車票,爸爸託了好幾個人,花了不少錢才買到。可是等到我們一家人到了火車站,剛在候車大廳裡呆了不到五分鐘,就來了一大幫人,說是我們的車票有問題,把我們帶進候車室旁邊的小房間。」

    謝浩然在腦海裡想像著當時的場景,覺得很意外:「車票有問題?到底怎麼回事?」

    蘇夜雲仰起頭,左手五指深深插進蓬亂的頭髮,用力朝著後腦方向梳理了好幾把。她的笑聲聽起來有些神經質:「那些人穿著鐵路職工的藍色制服。他們說車票是假的,當場就撕了。然後警察來了,說我們偽造票證,當場就把我們抓起來。」

    旁邊傳來外婆緩慢、幽深、低沉的聲音:「我們被關進拘留所,整整兩個星期,才放出來。」

    謝浩然猛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他感覺臉上很燙,火辣辣的,那是鮮血在短時間內以極高速度在身體裡流淌,尤其是在面部集中產生的效果。只有狂怒和暴躁情緒能夠促使血液流速加劇,他覺得身體裡燃燒著一團火,迫切需要找目標,狠狠發洩。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聽見自己聲音變得嘶啞,充滿了太多的不解和疑問。

    外婆和二姑幾乎是同時轉過頭,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們是你爺爺安排的人。」方芮的說法比較委婉。

    「因為你姓謝!」蘇夜雲很直接,一語道破:「當時在車站派出所,還沒有去拘留所的時候,就有人把爸媽叫過去談話。」

    說著,她轉過頭,看著坐在側面的方芮。蘇夜雲那時候不在場,想要知道具體細節,只能問當事人。

    「那是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方芮說話速度很慢:「他告訴我們,不准離開澤州,更不准去昭明。」

    謝浩然重複著之前的問題:「為什麼?」

    方芮虛弱地笑笑:「你外公當時也是這麼問的。那個人告訴我們:你是謝將軍的孫子,你在昭明那邊的生活有人照顧,不准我們去打擾你。你外公很不理解,就說你也是我們的孫子,憑什麼不能去看看?」

    謝浩然臉上佈滿了肉眼可見的森冷:「然後呢?」

    「然後……那個人就站起來走了。接著,我們就被送到了拘留所。」

    蘇夜雲發出冰冷沙啞的聲音:「從那天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爸爸被學校開除了,他們說他破壞體育教具,讓他……」

    「等等!」謝浩然打斷了她的說話,疑惑地問:「破壞體育教具?這是什麼意思?」

    蘇夜雲用細長骨感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你見過學校裡給學生練習跳高的金屬桿架吧?就是擺在軟墊前面,分開擺放,表面有高度刻數,可以用螺栓上緊,中間可以放上竹竿的那種東西。」

    謝浩然點點頭:「是的,我見過。」

    「爸爸那時候在高中執教。那天他剛好下課,看見體育老師在倉庫裡翻找東西。我爸是個熱心人,就主動過去幫忙。搬運的東西里,有一個金屬桿架。到了第二天,學校領導把他叫到辦公室,說是那個金屬桿架壞了,上面的螺栓不見了。」

    謝浩然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拇指,眼角在微微顫動:「就因為這個,他們開除外公?」

    方芮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彷彿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她滿面悲愴,冷笑中飽含譏諷:「這樣的理由,難道還不夠嗎?」

    蘇夜雲用發紅的眼睛盯著謝浩然,笑了:「小浩,二姑姑謝謝你今天買了這麼多菜,又是雞又是魚的。不過……你應該買點兒酒,我很想喝,真的!」

    她的表情有些癲狂,絲毫看不到剛進門時候的理智與清醒。那是把可怕悲傷記憶從黑暗深淵裡再次打撈起來的結果。令人瘋狂的原因很多,這只是其中之一。

    「我爸不是那種被誣陷了就承認的人。他的骨頭很硬。找學校領導吵過,然後去教育局反映問題,再然後上訪……」

    說到這裡,蘇夜雲深深吸了口氣,她用舌頭舔著嘴唇,在略微背朝燈光的側陰影下面,那個部位顯得顏色詭異,如血般鮮豔:「我的好外甥,你知道外公都遇到了什麼嗎?」

    她的表情和聲音都夾雜著怒意,非常尖銳,彷彿是撕破喉嚨表面的那層薄膜,毫無阻擋將聲音本源釋放出來:「他被打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打得比一次狠。那些人肆無忌憚,下手的時候毫不留情。我爸的骨頭被打斷了好幾根,肝臟也嚴重受損。等到我們把人送去醫院,還沒有進急診室,就被那些人攔住。」

    謝浩然彷彿雕像一樣坐在那裡。他理解蘇夜雲的憤怒。那是針對自己而來。想想也很正常:本該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卻因為特殊原因被迫不能相見,還因為自己遭遇了種種不公平的待遇。就算身體裡流淌著來自母親的血液,就算外婆和姑姑知道這些事情與自己無關,就算她們能夠原諒自己,可是埋藏於心底多年的仇怨恨意,仍然需要釋放,需要像今天這種當著自己的面,痛痛快快說出來的機會。

    「爸爸死了,他死了啊……」

    「那些人連醫院都不讓他進,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沒有用。我們試過報警,警察來了一次,很快就走了。再後來,報警也沒人理。後來才知道,我們全家人的電話號碼都被鎖定了。你可以想想,他們的能力有多強?權力有多大?」

    「我們想過找媒體公開這一切。約了很多記者,對方也很感興趣。但是那些報答從未見報,也沒有在網絡上發佈。其中有兩個記者人很好,聽說他們拿著稿子執意要求上報,但是他們後來很慘,一個被調到了鄉下,另外一個……連人都找不到。」

    謝浩然臉色陰沉,額頭中間聚集著一道道因憤怒和痛苦產生的皮膚褶皺。

    二姑姑和奶奶說的這些事情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她們沒有撒謊,更不可能故意編造謊言欺騙自己。

    「上位者」是一種很可怕的存在。沒有真正執掌過權力的人,永遠無法想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隨意把他人生死玩弄於股掌之中,並非停留在紙面上的空話。當然,民眾是統治基礎,是所有利益的來源。再白痴的上位者也不會主動摧毀民眾群體,更不可能完全、徹底站在民眾的對立面。統治階層之所以要得到大部分民眾的認可與支持,就是因為他們深深的明白:自己這個群體,其實人數很少,在社會群體當中不佔數量優勢。

    身為上位者,肯定要想方設法取悅於大部分民眾。

    同樣的道理,如果上位者想要對付極少數的民眾,或者是民眾當中某個特定對象,真的很容易,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手機無法撥打電話,沒有網絡信號,肚子餓了去餐廳,經營者卻告訴你「這裡不對你開放」,甚至你在任何一個商店裡都無法買到東西。

    千萬不要懷疑,這種事情完全有可能發生。更糟糕的是,無論你到任何政斧部門申訴,都不會有人過問,更不會有人主動站出來,幫助你解決困難。

    蘇夜雲痛苦的聲音仍在繼續著:「媽媽也被開除了。那些人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要從經濟方面影響我們的生活。我和大姐也一樣,還有你的兩個姑父,被迫離開了原單位。夜靈……就是你大姑姑,她的丈夫是個好人。呵呵,我這邊的就不行了。小浩,你應該知道芷蘭姓「蘇」。沒辦法,她爸爸不要我們,我也不能怪他。」

    「我們原本住在市區,但是連續遭遇了那麼多事情,認識的朋友都不來往了,家裡的情況越來越糟,銀行存款也沒了。」

    謝浩然沒有理解最後這句話的含義,他下意識認為是錢花光了,嘆息著說:「是啊!沒有工作,再多的積蓄也不夠。」

    蘇夜雲用力抹了一把臉,止住悲意,她長長呼了口氣:「你沒明白我的意思。爸爸去世的時候,我們蘇家在銀行裡還有十五萬存款。那天,我和媽媽拿著存摺到銀行取錢,他們告訴我們,存摺是假的。」

    「你說什麼?」這個消息太過突然,謝浩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他聽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仍然覺得這是徹底震撼,並且動搖自己內心的爆炸性消息。

    「他們說,存摺是假的。」

    蘇夜雲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直到那個時候,我們才真正明白謝家的可怕。我和媽媽真的怕了,我們再也不想去昭明,不敢跟你有任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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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藥瓶

    「但是人活著,總要吃飯。沒有存款,沒有工作,就只能把房子賣掉,至少先撐過一段時間再說。」

    謝浩然拿起筷子,卻不是為了吃東西。他握得很緊,彷彿這是他此時此刻唯一的依靠,聲音裡滾動著一種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的東西:「那些人……不准你們賣房?」

    這是他覺得正確的答案。

    蘇夜雲變得十分平靜,聲音也很低沉:「我們找了一家中介,價錢標的很低,想要盡快出手。有了之前的事情,我們知道那些人不會放過我們。只是我們把事情想得太好了,剛在中介那裡把賣房信息填完,回家以後,一大幫人就衝進來,把我們攆了出去。」

    「他們對我們的一切都很清楚。領頭的那個人,當時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謝浩然問:「他都說了些什麼?」

    蘇夜雲眼眸深處晃動著仇恨:「他把我和媽媽,還有大姐帶到裡屋,告訴我們:如果想要保住孩子,就立刻離開。除了身份證和戶口本,他不准我們帶走房間裡的任何東西,就連換洗衣服都不行。他們真正是心狠手辣,冷酷到了極點。無論我們怎麼哀求,無論我們發誓保證絕對不會去昭明,他們全都不為所動。」

    這番話讓謝浩然不寒而慄。他在腦子裡想像出一幅無比可怕的場景,緊咬著牙,手中筷子在巨大力量擠壓下明顯變形,竹質部分發出斷裂聲響。很多陌生又熟悉的影像重疊起來,有些是熟悉和藹的顧釗,有些卻無比猙獰,看不到臉,因為那裡全是黑沉沉的陰影。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那段時間……你們……你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些人製造了一個冷酷冰寒的社會牢籠。雖然沒有把蘇家人投進監獄,卻收走了蘇家人賴以為生,最基本的生活物資。「惡行」這種事情必須公開曝光,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形成輿論風暴。他們很聰明,牢牢控制著蘇家人與外界接觸的一切渠道,封鎖了經濟來源。現在這個社會,沒有錢就寸步難行。很多人都會因為善良,給躺在街邊要飯的乞丐碗裡扔上少許零錢,但是大多數人不會相信乞丐擺在地上的求助信,更不會相信寫在那張紙上的悲慘故事。

    人們只會認為那是為了贏取更多同情心編造的謊言。畢竟只有眼睛看到的東西,才是真實。

    「哈哈哈哈……」

    蘇夜雲笑了,笑得無比張揚,整個人觸電般劇烈抖動起來。她抬起手,擦抹著從眼角笑出來的淚水。

    「我們討飯,睡馬路,還在垃圾箱裡找東西吃。那時候你的兩個姑父還在,一大家子人,又是乞丐,走到哪裡都惹人嫌棄。流落街頭可不是隨便什麼地方都能去,叫花子之間也有地盤。呵呵……我活了幾十年,居然有人讓我交保護費。你大姑父跟他們打起來,被一刀捅在肚子上。我們想把他送去醫院,但是那些人一直跟在後面。我們只能躲進城東的垃圾場,你大姑父熬了兩天,還是死了。」

    她再次發出嘆息:「他是個好男人,不像我丈夫。他當時就逃了,逃得遠遠的,再也沒有回來。」

    謝浩然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很不好的預感,張口問道:「大姑姑呢?她在哪兒?」

    蘇夜雲低著頭,聲音彷彿是從地底深層發出:「……你真想見她?」

    謝浩然想也不想就說:「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當然要見。」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蘇夜雲的臉。她明顯是在掙扎,在種種念頭裡不斷選擇。過了很久,當她抬起頭的時候,謝浩然發現她臉上全是淚水,雙眼通紅。

    「小浩,你是個好孩子,姑姑知道你跟謝家的人不一樣。這麼多年了,姑姑一直都在恨你……我……我真的是恨你啊!」

    她把右手插進衣服口袋,拿出一個很小的玻璃瓶子,緩緩放在桌面上。

    瓶子不高,五釐米左右,暗灰色的橡皮塞子封口,隔著透明瓶身,可以看到拇指粗細的空間裡,裝著一些白色粉末。

    「這是氰1化1鉀。」她的聲音冷漠。

    謝浩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蘇夜雲,又看看坐在旁邊的外婆方芮,發現後者眼睛裡一片渾濁,有液體在滾動。

    蘇夜雲拿起裝毒藥的玻璃瓶,在手心裡慢慢拈動著,很是感慨:「我換了很多份工作。在工地上搬磚、在餐廳裡洗碗、在山上幫著人家看窯燒炭……每份工作都做不長,三個月,或者半年就得換。現在我做家政服務,幫別人打掃衛生,算是做得長久的,一年多了,就是工資很低,勉強夠我們吃飯。」

    「這東西我一直帶在身上。另外,還有這個。」

    說著,蘇夜雲掀開衣服,從後腰位置抽出一把刀。刀身很短,約莫三釐米,很鋒利,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我已經看開了。大姐夫就是最好的榜樣。如果再遇到那些人,我絕對不會跑。殺翻一個算一個,幹掉兩個還能賺一個。我不會被他們抓住,我要死得痛痛快快,不會落到他們手裡,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我就不明白,我們蘇家跟你們謝家到底有什麼仇?就算我妹妹犯了錯,不該認識你爸爸謝振國,也不該跟他結婚,但是人都已經死了,你們謝家為什麼還要死抓著我們不放?難道要我們蘇家全家死絕,你們謝家才開心嗎?」

    長時間沉默的外婆終於發話了:「夜雲,不要這樣。小浩不是那種人,這些事情與他無關。」

    「我知道與他無關,可是這些事情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蘇夜雲雙眼通紅,大聲咆哮,像火山一樣爆發了:「不准我們離開澤州也就罷了,還把我們好好的生活擾得一團糟。工作沒了,家也沒了,人也死了,還有大姐……要不是大姐撐著,芷蘭和小慎也不可能上學。我們蘇家世世代代書香門第,到了現在,真正是家破人亡……真正是家破人亡啊!」

    她站起來,渾身都在顫抖,握在手裡的毒藥瓶子隨著胳膊晃動在空中搖擺,聲嘶力竭:「我一直想把這個放在湯裡,讓你喝下去……小浩,不是姑姑我心狠,我實在是撐不住了,我做夢都想要得到安寧。你好好看看著院子裡,樓上樓下這麼多人,他們一個個裝聾作啞,其實全都是你們謝家的人。」

    彷彿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謝浩然感覺自己被震得暈暈乎乎。他不由得站起來,難以置信地問:「你……你說什麼?他們……鄰居……都是謝家的人?」

    院子裡的住戶不多,林林總總,共計十六個。謝浩然歷來對周圍環境觀察仔細,再加上敏銳的感知,自然清楚。

    外婆站起來,拉住蘇夜雲的胳膊,苦苦勸道:「夜雲,不要這樣。小浩還是個孩子。你應該看得出來,他與謝家那些人不一樣。」

    蘇夜雲慢慢轉過臉,麻木的臉上掛著淚痕。看著方芮充滿懇切與哀求的眼睛,她突然間失去了力氣,整個人渾身發軟,癱坐在椅子上,手裡的玻璃瓶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裂音,劇毒白色粉末與玻璃碎片夾雜在一起。她的動作有些大,擺在餐桌邊緣的湯碗被推倒,香濃的湯汁滴落下來,將一切混合,全部浸透。

    「你得理解你姑姑,人活著……尤其是像我們這樣活著,真的很不容易。」

    「樓上樓下這些鄰居里面,的確有你們謝家安排進來的人。要說全部都是當然不可能,但具體有幾個?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我們的所有事情他們全都清楚。」

    「外婆是早就該跟著你外公去了。你的兩個姑姑在熬,我也是在熬啊!今天看到你跟芷蘭那麼要好,真正像個當表哥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你大姑姑有個女兒,二姑姑這邊除了芷蘭,還有一個小慎。要不是顧慮孩子們以後的出路,你二姑姑的那瓶毒藥,我早就用掉了。」

    謝浩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連忙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自從開始修煉,他還是頭一次出現這種狀況。

    燈光下,他臉色慘白。彷彿心臟被一種銳利的東西深深扎進去,疼得要命。

    蘇夜雲的抽泣聲在黑夜裡傳得很遠,小樓的隔音效果不好,相信院子裡很多人都能聽見。

    「對不起……小浩,姑姑對不起你。」

    「但是我真的很難受……」

    「我真的……不想這樣……」

    沒有人勸解,只有一聲聲沉重的嘆息。

    謝浩然從屋子外面拿來了掃帚,把灑落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藥粉乾乾淨淨掃了出去。

    捲起衣服袖子,收拾碗筷。剩下的雞湯倒進鍋裡,魚也是一樣。蒸鍋的水燒開,另外盛了一碗米飯,撥了些菜擺在上面,用熱水溫著。

    家裡的殘局總要有人收拾,表妹蘇芷蘭再有一會兒也該放學回來了。上學很辛苦,給她留份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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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開始吧,做我要做的事

    做完這些事,他走到外婆面前,蹲下去,拉住她的手,側轉身子,用同樣溫柔的動作拉起蘇夜雲的手掌,左右交合,三個人,四隻手疊摞在一起。

    他的眼睛裡充滿前所未有的純真,沒有人會懷疑其中的真實:「外婆,姑姑,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既然我來了,知道這些事情,那麼一切都會改變。」

    蘇夜雲停止了抽泣,抬起被淚水浸濕的睫毛,在朦朧中望著謝浩然,抬起右手,顫抖著輕撫他的頭髮。

    外婆的嘆息聲比之前輕微了許多:「小浩是個好孩子,是個好孩子啊……」

    時間在沉默中靜靜流逝,直到外面傳來了歡快清脆的少女聲音。

    「媽,婆婆,表哥,我回來了。」

    ……

    半夜下了一場雨,清晨的澤州霧氣迷濛。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住,熱量卻無法消散,被濃重濕意裹挾著,在地面與天空之劍緩緩徘徊。整個城市彷彿巨大的桑拿房,又濕又熱。

    家裡很狹窄,平時是三個人兩張床。昨晚蘇夜雲執意要把床鋪讓給謝浩然,被他強行拒絕,幾乎是把姑姑抱著抬到床上。謝浩然從房間裡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屋簷底下,直到天亮。

    早餐很簡單:昨晚剩下的雞湯魚湯煮沸,澆在蒸熱的米飯上面,就著鹹菜,味道鮮美,吃起來也很順口。

    蘇芷蘭背著沉重的書包,早早上學去了。

    蘇夜雲收拾好碗筷,隨便梳理了一下頭髮,走到謝浩然旁邊的時候,神情不太自然。

    「小浩……姑姑昨天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你……別生姑姑的氣,我向你道歉。」

    謝浩然笑了,很自然,臉上充滿陽光:「我已經忘記了。」

    停頓片刻,他拉住蘇夜雲的手,認真地說:「無論任何時候,我都會記住,你們是我最親的人。」

    蘇夜雲用手摀住了嘴,低聲嗚咽。

    她一個字也沒說,只是使勁兒點點頭,然後迅速轉身,小跑著衝出院子。

    她是個性格堅強的女人。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很少流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從昨天到今天,淚水總量比以往加起來還要多。

    也許,這就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親情。

    ……

    河濱大道附近的空氣很好,綠樹成蔭。這裡距離城市商業區還有一段距離,來往行人不多,頗為安靜。

    謝浩然揀了一條乾淨的石凳坐下,翻開剛才在路邊書攤上買的《中國週刊》,細細讀著。

    十多分鐘後,一輛深藍色「別克」商務車在對面的馬路上停住,車門打開,下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賀明明。

    她穿著幹練的辦公室制服,白色襯衫衣服領口開的有些大,可以看到被黑色胸罩包裹的圓形部位,髮髻用黑色發網包住,外面扣著一個漂亮的蘭花形狀發卡。從銀灰色短裙下襬露出來的修長雙腿非常顯眼,淺灰色絲襪透出光滑質感,足面被高跟鞋繃直,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動作,很自然,彷彿十釐米高跟從生下來就長在那裡,從未離開過。

    六名身穿暗灰色西裝的男女跟在後面。賀軒與賀潔走在前排,賀松風與賀宇光位置靠後。他們之前就服用過靈妙丹,從身上釋放出強大的靈能氣息,明顯超越了「凝丹」極限。

    走在中間的另外兩個人,同樣也是賀家庶族。只是修為剛剛達到築基境界,從氣息判斷,也是「丹藥速成法」的產物。

    修煉對人類產生的影響,不僅只是個人實力。隨著修為不斷提升,外貌氣質也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簡單來說,就是女的更漂亮,男的更英俊。在體內經脈可以隨著靈能轉換運動的前提下,修士可以對自己外表進行修改。

    當然,想要把豬八戒變成湯姆。庫魯斯是不可能的。

    如果吳顏祖想要重返二十歲的年輕歲月,同時擁有三十歲經過鍛鍊的健美體格,然後擁有四十歲男人令人迷醉的成熟魅力,那就沒有什麼問題。

    賀明明帶領眾人在謝浩然面前三米左右的位置站定,齊齊躬身,發出恭敬整齊的聲音:「參見掌門。」

    謝浩然抬起頭,視線順序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滿意地點點頭,對賀明明說:「沒想到你把他們都帶來了,倒是正合我意。」

    賀明明妖媚氣質明顯的臉上波瀾不驚,恭敬地回答:「掌門之前吩咐過,要讓門下弟子多加鍛鍊。既然掌門緊急召用,肯定有事情發生。人多一些,也是好的。」

    「考慮的很周到。」

    謝浩然淡淡地問:「我發給你的資料收到了嗎?」

    昨天晚上外婆等人睡熟,謝浩然坐在外面,把蘇家所有人的相關信息在手機上整理成文字,連夜發給賀明明。

    賀明明非常理解這句問話的含義。她放平夾在腋下的文件袋,解開拉鏈,拿出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遞了過去。

    強大的權力可以針對某幾個特定對象實施全面禁錮,發達的網絡同樣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查找資料。現在是上午十點二十四分,以「青靈集團」強大的財力,已經把謝浩然昨晚發來的信息進行了初步核對,大量信息完成了收集整理。剩下的部分不多,最遲今天中午就能得到結果。

    謝浩然看得很仔細,非常認真。

    半小時過去了,他收起文件,隨手遞給賀明明,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

    賀明明準確捉摸住了他的心思,躬身問:「掌門,是先去一號地點嗎?」

    「我下個月還要趕到京城報導,在澤州呆的時間不長。」

    謝浩然低聲發佈命令:「分開行動。你、賀憐,還有平南跟著我,其他人各司其職。動作快一些,我要盡快解決這些事情。」

    賀松風從後面走上來,恭敬地問:「掌門,如果要加快速度,恐怕只能用強硬手段解決問題。這樣的話,會不會……」

    他的確有些顧慮。這次的對手可不是圓法寺。如果是敵對修士,殺了也就殺了。偏偏對方也姓謝,還是自家掌門的親族。

    謝浩然臉上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冰冷:「放手去做,不要顧忌太多。既然調查結果顯示一切都是真的,他們就該為這些年來對我外公外婆,所有親人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澤州,豐潤花園三十三幢,三零一室。

    李平康端著一杯紅酒,站在陽台上,注視著下面院子裡平靜安寧的水面,還有那些被精心修剪過,纏繞在木柵欄上,正盛開著薔薇花。

    這裡是澤州早期的房地產開發項目。那時候還沒有建蓋高層產生利潤的概念,整個豐潤花園裡所有建築都是六層,區域綠化做得很不錯,覆蓋面積超過百分之七十,是真正的公園式住宅。

    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前後通透,這可不是現在房地產開發商標註「一百二十平」,實際卻要扣掉百分之三十的摻水數據,一百二就是一百二。說起來,還是以前搞房地產開發的人有良心,不像現在,各種陷阱太多,公攤面積大得可怕,偏偏還要顧客自掏腰包。

    李平康今年三十二歲,正式年富力強的時候。在房管局的工作清閒,職位也高。雖說行政級別只是科級,各種待遇卻很豐厚,手上的權力也大。一年下來,各種額外收入超過工資好幾倍。

    浴室方向傳來流水聲音,那是妻子在洗澡。

    透過門板,可以聽見內屋傳來朗朗讀書聲,那是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在背書,做作業。

    這是人生當中最幸福的時段。

    紅酒的味道不錯,這東西很貴,朋友從國外帶來的意大利名品,酒液入口感覺變化微妙,就像人生大起大落,令人感慨。

    李平康很自然的就想起這間屋子原來的主人,也隨之想到自己從那個人手裡得到允許,另外辦了一張房產證,填上自己名字的事情。

    跟著謝家的人辦事,果然回報豐厚啊!這套房子現在放到市面上,沒有兩百萬絕對下不來。雖說澤州房價不高,但是在真正的熱點地帶,房子永遠是最具價值的商品。

    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李平康很不高興思緒被打斷。他仰脖喝光高腳杯裡的紅酒,把杯子放在酒櫃上,快步走過去,把房門拉開。

    外面站著四個陌生人,兩男兩女。

    李平康有些疑惑:「你們找誰?」

    賀家所有的庶族,尤其是女性,都很漂亮。她們在賀家的定位屬於「消耗品」,只有外貌出眾的女孩,才有資格活到成年,留在家族內部。

    賀憐苗條的身軀比賀明明更瘦一些,相同款式的暗灰色西裝套裙很收腰,敞開的衣領彷彿故意托起胸部,筆直長腿從絲襪下面透出嫩白肌膚。對高跟鞋的適應能力,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訓練。這是賀家要求她們作為女性必備魅力的一部分,絕對不能缺少。

    因為男人喜歡。

    就是這麼一個外表嬌小美麗的年輕女子,一言不發,伸手扣住李平康的喉嚨,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言不發,直接將他推了進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4 00:06
第二百二七節 滾出去

    謝浩然帶著賀明明與賀平南走進房間。

    環視一圈,謝浩然在客廳正中的沙發上坐下,淡淡地吩咐道:「賀憐,把他放了。」

    距離很近,李平康看到那張嫵媚可愛的鵝蛋臉上帶著微笑,濃密的黑髮如波浪般披在腦後。他瞪大了雙眼,雙手在脖頸上來回撫摸,大口喘著粗氣,怎麼也不明白:如此輕盈漂亮的女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她差點兒沒把我活活掐死。

    背靠著牆壁,冰冷透過襯衫薄薄的衣料傳遞到身上。李平康腦子裡下意識產生了「強盜」這個詞。他努力掙紮著,好不容易使呼吸勉強恢復正常,朝著旁邊通往浴室的過道跌跌撞撞走過去,擋住門,臉上全是驚慌恐懼,戰戰兢兢地問:「你們……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麼?」

    謝浩然拿起一個擺在茶几上果盤裡的蘋果,又從旁邊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果皮表面,「咔嚓」咬了一口,感受著口腔裡甜味果汁與果肉混合滋味,眼睛卻牢牢鎖定對面:「你就是李平康?」

    恐懼心理比之前越發強烈。對方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說明並非無的放矢,而是直接找上門來。一時間,無數念頭在李平康腦子裡盤繞,他下意識覺得一定是仇家上門,要不就是私底下做過的某件髒事被挖了出來。畢竟,在房管局管理處處長這個位置坐久了,誰的屁股都不會乾淨。

    他點點頭,用恐懼音調重複著之前的問題:「你是誰?」

    謝浩然大口嚼著蘋果,從嘴裡說出的聲音卻很清楚:「這房子不是你的。」

    很奇怪的感覺,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瞬間壓制了恐懼,自信與憤怒重新回到了李平康身上。他站直了身子,怒視著坐在對面的謝浩然:「怎麼,你是姓蘇那家人派來的?」

    謝浩然沒有回答,淡淡地說:「把你老婆兒子叫出來。」

    李平康根本不為所動:「你這是強闖私人住宅,我看你簡直就是活膩了……」

    「哐啷!」

    謝浩然抓起一個擺在茶几上的玻璃杯,朝著李平康扔了過去。瞄準點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牆壁。重物在高速運動下從耳畔飛過去的感覺令人驚悚,李平康本能的縮起脖子,雙手舉高護在面前。身後牆壁傳來巨大的撞擊,然後是「嘩啦啦」裂聲,滿地都是玻璃碎片。

    聲音巨大,書房裡的兒子聽見了,房門打開,身穿淡黃色T恤衫的小男孩跑出來,滿面驚訝:「爸爸,你怎麼了?」

    浴室裡的妻子也聽見了,她很快穿上浴袍,顧不得打理濕漉漉的頭髮,趿著拖鞋從浴室裡衝出:「平康,出什麼事了?」

    謝浩然寧定地坐在那裡,手裡捏著大半個尚未吃完的蘋果,聲音鏗鏘有力:「很好,人都到齊了。聽好我說的每一個字:李平康,帶著你的老婆孩子,從這間房子裡滾出去。記住,不准帶任何東西。我給你三分鐘時間,別逼我動手。」

    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李平康猛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個下午,就在這個客廳,那些孤苦無助的人,就是被這樣攆出大門。

    他嘴唇微張,有些發懵。

    妻子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她又驚又怒,雙手攏緊身上的浴袍,連聲怒道:「你們是誰?誰允許你們進來的?平康,快打電話報警。」

    兒子快步跑到桌前,拿起李平康放在那裡的電話,正打算送過來,卻被謝浩然揚手扔出蘋果,準確砸中腦門。他控制著力量,蘋果在男孩額前砸得粉碎,男孩當場滑倒,尖叫著發出哭聲。

    李平康憤怒了,他衝著謝浩然連聲咆哮:「你還是不是人?怎麼連個孩子也不放過?」

    謝浩然冷漠地笑笑:「同樣的事情,你以前也做過。怎麼,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他隨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還有兩分二十八秒。」

    妻子已經衝過去抱起男孩,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報警啊!平康,快報警。他們是什麼人?」

    李平康覺得腦子裡暈乎乎的,他完全是下意識跑到兒子身邊,心疼地看著男孩額頭上腫起一個大包,然後撿起手機,手忙腳亂點開撥號屏幕。

    看著他手上的動作,謝浩然冷冷地問:「你是要打給謝振東嗎?」

    李平康怔住了,眼睛裡閃爍著難以置信的目光:「既然你知道謝振東,就應該明白……」

    謝浩然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謝振東沒什麼了不起。你當年跟著他做了那些事情,就應該想要現在有還債的一天。你沒有我外婆她們那時候慘,至少你還有別的房子,還能生活。我開給你的條件並不過分:讓出不屬於你的東西。趁著我現在心情好,馬上滾。否則……」

    再次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謝浩然語氣變得越發森冷:「你們還有四十二秒。」

    李平康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不,這不可能。這是我的房子!」

    信心全面壓制了恐懼,在身體裡重新建立起來。一切都是因為清楚了對方身份。蘇家的人……呵呵!當初他們從這裡被攆出去的時候,李平康還擔心事情會不會出現反覆?他一直探聽著蘇家人的消息,親眼看到他們在垃圾堆裡撿東西吃,看到他們在骯髒無比的橋洞下面過夜,也看到了娶了蘇家女人的那個男人被刀子捅穿腹部,在淒涼困苦中絕望死去……所有這一切,都給了李平康勇氣和力量,讓他穩穩的,毫無顧忌佔據了這套房子。

    一個死人,一群連飯都吃不起的窮鬼,憑什麼跟我爭?

    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又蠢又傻,得罪了謝家,招來了怒火。

    現在是法制社會,謝振東就在澤州。那可是連省府官員見了也要彎腰鞠躬的大人物,說句簡單通俗的話:老子怕個球!

    隨便帶著幾個人衝進來張口就要房子,你以為你是誰?

    謝浩然清清楚楚看到了李平康眼裡的憤怒,以及堅決。

    「我就喜歡你這種為了信念不怕犧牲的硬漢!」

    喃喃自語,只是語氣風格瞬間轉向,變得低沉且帶有傷感:「為什麼每當我認真說話的時候,你們總以為我在開玩笑呢?明明活路就在眼前,卻還是有人要裝作瞎子,朝著死路上走?」

    抬起手,謝浩然捏了個清脆的響指,發佈命令:「把他們的嘴綁起來,打斷手腳,扔出去。」

    隨便撕件衣服就是布條,普通人在強大的修士面前,絲毫沒有抗拒之力。布條在腦後系得很緊,賀平南沙包大的拳頭砸在肩膀上,李平康感覺身體所有力量都被抽空,被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劇烈慘痛代替。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膝蓋在巨大力量碾壓下變成了平面。就像一塊隆起的面包,被死死壓下去,又平又扁。

    妻子昏死過去。她的左腿向前彎折,腳後跟搭上了腰部。

    賀憐帶著手套,先是一記掌刀把男孩打暈,右手抓住對方膝蓋的時候,抬起頭,朝著坐在沙發上的謝浩然看了一眼。

    「做吧!用不著擔心。」

    謝浩然的聲音冷酷到極點:「父輩犯下的罪孽,後代也必須承擔。這是《聖經》上說的。」

    拖著三個被活活打成殘廢,陷入昏迷的人,從樓梯走下,把昏迷者像垃圾一樣扔在過道上。

    奔跑速度快得像風,小區裡的監控攝像頭根本不可能捕捉到影像。

    在小區外面上了車,遠遠看了一眼那幢樓,謝浩然收回目光,吩咐前面駕駛座上的賀平南:「走吧,去二號地點。」

    這是我家的房子。

    鳩佔鵲巢,總有清算的時候。

    無論是誰再敢進來,我都會用同樣的手段對付。

    打殘,扔出去。

    再敢來,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殺人虐屍體。

    至於警察……呵呵!你謝振東都不怕,我又怎麼可能會怕?

    ……

    曹燁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呆在一間破屋子裡。

    這裡顯然不是城內,估計是郊區。屋子裡面很破,天花板是很舊的波形瓦,還能看到填充其中的油毛氈。從屋簷縫隙裡透出的天空已經黑了,說明現在已是晚上。

    三十多歲的男人趴在地上久了,感覺身體都是涼的。儘管天氣炎熱,濕冷卻彷彿透過皮膚,鑽進骨髓。他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手腳都被捆住,只能在地上打滾。

    門開了,三個人走進來,兩男一女。乍看上去都很年輕,只是那女的在曹燁看來真是保養不錯。她的實際年齡應該在三十歲以上,化妝技術巧妙,超短款式的西裝裙繃緊了臀部。破破爛爛的天花板上掛著一盞燈,照亮了她的淺灰色絲襪,表面光澤閃亮的黑色高跟鞋。

    很多經驗需要通過生活才能獲取。與曹燁有過親密往來的女人很多,年齡層次非常豐富。年輕的自然是天生麗質,嬌嫩鮮豔;韶華不在的只要保養得當,兩個人站在一起,就算說是曹燁的女兒或者妹妹,也肯定有人相信。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4 00:04
第二百二八節 行長

    他下意識認為那女的是為首者。大腦在急速運轉,尋找合適的字句。有那麼幾秒鐘,曹燁甚至對來人的性別感到慶幸。他在對付女人方面很有一套,雖是中年,相貌堂堂,外形條件也不錯。與其它單位的領導接觸多了,曹燁發現像自己這種能夠在中年時代保持基本體型沒有變化的人寥寥無幾。原因很簡單:雖然同樣都是在酒桌飯局上聯絡感情,自己卻能抽出時間每天鍛鍊。正因為如此,很多女人根本是看中了曹燁的面孔和身材主動貼上來。

    至於他頭頂上那個「華夏工商銀行澤州市分行行長」的炫目光環,也許在很多時候只是起到輔助作用。

    至少曹燁自己是這樣認為。

    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外面有人送進來一把椅子,三人中間年齡最小的那個坐了上去。比他年長的男人站在左邊,身材曼妙充滿魅力的女人站在右邊,還若有若無主動把身子貼過去,在對方肩膀上輕輕蹭著。

    曹燁努力扭轉身體,仰著頭,避免面頰與骯髒的地面接觸。只是雙手從背後反綁,無論怎麼掙扎,都像是一隻笨拙的海豹在那裡撲騰。看到這個樣子,坐在椅子上的謝浩然偏了偏頭,站在旁邊的賀平南會意,走過去,抓住曹燁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拎著,扶正,擺出雙腿朝前的坐姿。

    這在曹燁看來是一件好事。

    對方沒有毆打,沒有謾罵,更沒有恐嚇。這真正是文明人的做法。由此看來,對方應該不是凶神惡煞的綁匪。如果沒有猜錯,他們可能有求於自己?

    想法很混亂,但是看起來都有充分理由。

    「你們是誰?為什麼抓我?」曹燁的問題很正常,很普通,與所有被綁架的受害者一模一樣。

    謝浩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開門見山:「你還記得蘇淳嗎?」

    蘇淳?

    這名字很陌生,曹燁迅速把腦海裡認識的人過了一遍,沒有找到對應的信息。他茫然地看著謝浩然,搖搖頭。

    問題繼續:「那你記得方芮嗎?」

    如果是「蘇芮」,曹燁肯定知道。他很喜歡蘇芮的歌,以及聲音。可對方問的是「方芮」……他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不認識」。

    謝浩然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從口袋裡拿出一件東西,在曹燁面前打開。

    那是一張式樣老舊的存摺,是銀行早年發行的顏色。封面外殼被撕掉了很大一部分,裡面也只剩下半張殘頁。謝浩然用手指把存摺內頁撐開,在燈光照耀下,曹燁看到存款人欄目裡寫著「蘇淳」兩個字。「蘇」字很完整,第二個字只剩下一半,但是憑著殘留部分,同樣可以看出那是一個「淳」字。

    內頁的存款金額為十五萬,人民幣賬戶。這也是最後一欄上的結餘數字。

    謝浩然把存摺扔在地上,方便曹燁看得更清楚。他從衣袋裡拿出香菸,抽出一支點燃,淡淡地問:「這東西你應該很熟悉。怎麼樣,想起來了?」

    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重現。就像黑暗的屋子裡突然出現一點燭光,瞬間引燃了濃度極高的氧氣,整個空間裡騰起亮度巨大的火球,在「轟」的可怕聲音中迅速揮發,熾熱的光線刺痛了雙眼,肉體被灼傷的劇痛在腦海裡留下永遠不會磨滅的烙印。

    曹燁臉上的神情急劇變化著。

    他不認識蘇淳,也不認識方芮,卻記得這張存摺。

    是那個人要求自己銷掉這個存款賬號。

    不是正常銷戶,而是拒不承認有過這筆存款。簡單來說,就是儲戶拿著存單找到銀行,自己負責辦理,卻聲稱存單是假的,拒絕支付。

    曹燁知道這樣做是犯罪行為。

    然而,是那個人下達的命令。

    我可以服從,也可以拒絕。

    如果是後者,下場估計就跟那家人差不多,辛辛苦苦放在銀行裡的存款,因為上面一句話,徹底化為烏有。

    曹燁覺得自己做出了正確選擇。合作、聽命、接受……得到的好處太多了,非常豐厚。在短短幾年時間裡,自己的職位就從小小的支行部門主管一再攀升,爬到了現在澤州市分行長的位置。

    之所以對這張破破爛爛的存摺記憶猶新,是因為當時那家人在銀行裡的哭鬧。那一幕曹燁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被保安硬生生拖了出去,警察也在現場,是那個人安排的。有老人,還有女人和孩子,全部被拉上車,具體送到什麼地方,曹燁也不清楚。

    想起來了,當時的那個老婦人,名字就叫做方芮。

    是苦主找上門了嗎?

    巨大的恐懼在啃齧大腦,所有與勇氣有關的東西被吞噬一空。曹燁臉色發白,被綁住的手腳劇烈顫抖。他抬起頭,搖晃的幅度非常大,極力否認:「那不是我幹的,是別人要求我做的。」

    謝浩然慢慢吸了一口煙,他俯下身子,雙手撐著膝蓋,頭部前凸,像隨時準備衝出去捕捉獵物野獸那樣盯著曹燁,平靜地說:「我給你一個機會。」

    抬起手,捏了個響指,站在旁邊的賀明明走上前,拉開夾在手裡的公文包,拿出幾張銀行卡,恭恭敬敬遞了過去。

    謝浩然用手指捏著三張卡,在指尖靈活地拈成扇形。他伸出胳膊,把卡片湊到距離曹燁很近的位置,聲音裡帶有顯而易見的譏諷:「這是從你家保險櫃裡找到的。曹行長,你果然是大戶人家啊!十萬美元、十萬歐元,還有兩公斤多的金條……不瞞你說,我開過好幾個保險箱,裡面差不多都是這些東西。呵呵!說來說去,還是銀行卡最好。一張小小的卡片裡,就能裝下兩千六百萬。」

    密密麻麻的汗珠從曹燁額頭上滲了出來,房間裡灰暗色調讓他在心理上產生了沉悶壓抑的感覺。他定定地注視著謝浩然,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也絕不為過。

    三張銀行卡里的總金額,就是兩千六百萬。這是曹燁最大的秘密。他做事情很小心,連妻子和父母都沒有說過。這些錢來源複雜,有些是利用權位獲取,有些來自千絲萬縷的連帶利益,還有就是別人主動送上門的「好處」……總之,以曹燁現在的正常工資收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得到這麼多錢。

    「我給你一個機會。」

    謝浩然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他從賀平南那裡接過一個手機,扔在曹燁腿上:「這是你的手機,打給管理你賬戶的人,讓他把三張卡里所有的錢全轉到我指定的賬號。」

    曹燁本能的想要拒絕。他弄到這些錢並不容易。中央整治貪腐力度很大,卻仍然還是有很多人頂風作案。曹燁做事情小心翼翼,悄悄抹掉了這些錢的所有來路。銀行賬戶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個死心塌地,值得信賴的手下。

    謝浩然深沉的聲音在房間裡繼續著:「當年你吞了存摺上的十五萬,現在還回來兩千六百萬……曹行長,你應該感到慶幸啊!」

    曹燁身體再次劇烈抽搐了一下。

    這是他心底的秘密之一:當年那戶人家的十五萬存款,被還是部門主管的曹燁全部劃到自己名下。當然,這是來自那個人的授意,也是曹燁主動交到對方手上的把柄。算是一種變相的「投名狀」。

    他下意識搖著頭,張口拒絕:「不,這不可能。你還是換個條件,我可以給你別的……」

    謝浩然轉過頭,用壓過曹燁音量的冰冷語調對賀平南下達命令:「把他的左腳砍下來。」

    門背後放著一把斧子,農家常見的款式,斧刃不算鋒利。賀平南轉身拿起,走到曹燁面前。看著他一言不發就把斧子高高舉起,揮舞過肩,曹燁覺得心臟功能在瞬間凝滯,不顧一切尖叫起來:「你要幹什麼?等等,把那東西放下,有話好好說,我們可以……啊!」

    淒厲的慘叫聲在夜幕下傳得很遠。但是這裡太偏僻了,無人聽見。

    再鈍的斧頭到了修士手中,也會變成最鋒利的武器。

    潮濕悶熱的空氣中,迴蕩著曹燁的慘叫和抽氣聲。他拚命扭動身體,彷彿一條被頑童狠狠割斷身體,正在地上來回扭曲的蚯蚓。左腿被賀平南砍斷,大量鮮血浸透了褲管,地面也迅速瀰漫開一大灘暗紅色液體。斧子落點就在膝蓋以下十五釐米的位置,小腿清清楚楚變成了直角。賀平南覺得那條斷腿很礙事,用腳踢開,它拖拽著紅色軌跡在地板上滑開好幾米遠,帶著那隻價格不菲的「古馳」皮鞋,鞋底正對著原來的主人,上面全是泥土。

    用止血帶緊緊捆住曹燁的大腿,然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嗎啡,給他打了一針。

    劇痛得到了緩解,大腦卻被更加強烈的恐懼意識操縱著。看著面無表情的謝浩然,曹燁大口喘著氣,牙齒在口腔裡抖動得「格格」直響。他現在清清楚楚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說話,自己也沒有絲毫逃跑的可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4 00:06
第229章 夜深了

    「恭喜你,成功用掉了一次寶貴的機會。」

    謝浩然的說話方式就像主持人在做著智力問答節目。他噴吐著煙霧,舉起右手,豎起五根手指,將大拇指朝著掌心方向按進去,對曹燁認真地說:「你總共有五次機會,現在用掉了一次,還剩下四次。」

    聰明人總是可以聽懂詭異字句的真實內容。能當到一市銀行分行長,除了審時度勢,曹燁自身的聰明智慧也很重要。

    低頭看看自己的另外一條腿,掙紮著扭動了一下左右雙肩。最後,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他徹底明白了謝浩然剛才說的這些話。

    嗎啡的止痛效果非常好。曹燁聽見自己呼吸速度加劇,一股冷意貫穿著身體。這是大量失血所導致,如果再被他們砍斷一條腿,或者胳膊,恐怕大腦思維就會受到影響,一片麻木。

    說是四個機會,可是真正落實下來,最多只有一個機會。

    想到這裡,曹燁一秒鐘也沒有猶豫。他掙紮著,嘶聲叫道:「把我的手解開,我……我現在就打電話。」

    謝浩然偏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賀明明。她邁開長度驚人的腿,高跟鞋在地面踩出令人愉悅的節奏,款款走到滿頭滿臉都是血水與汗水的曹燁面前,以女性特有的遮掩方式,攏住裙子蹲下去,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把電話湊到曹燁面前。

    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正在撥號的聯繫人姓名,曹燁臉上一片灰白。

    那是自己心腹的名字……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對自己的秘密一清二楚?

    他們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搞到這些資料?

    還有,他們到底是誰?

    距離很近,賀明明那張美麗的臉具有衝擊性視覺效應,身體也傳來淡淡的香氣。如果換在平時,曹燁會覺得很是享受。可是現在,他必須集中精神,專注看著賀明明在自己眼前抖開的那張紙。

    上面寫著一個賬戶。從數字編碼排列順序判斷,應該是國外的銀行賬戶。

    他注意到,賀明明無論是拿著這張紙,還是握著手機,她的兩隻手上都帶著手套。

    對方把所有細節都考慮到了。

    放棄幻想吧!想要活命,只能按照他們的要求,老老實實去做。

    那是曹燁的秘密金庫,執行者也是銀行內部人員。權力加上便利,很快完成了轉賬。

    賀平南用刀子挑開捆住曹燁的繩索,賀明明把手機擺在他面前的時候,謝浩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注視著奄奄一息的曹燁,似笑非笑地說:「我猜你一定會報警。」

    曹燁沉默著,一言不發。他一直在看不遠處的那條斷腿,心裡充滿了滔天恨意。

    「想報就報吧!我這個人做事公平,既然你償還了所欠的債務,無論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

    走出房間的時候,謝浩然留下最後一句話。

    「別想著謝振東會幫你報仇,他現在自身難保。」

    曹燁呆住了,他想也不想張口尖叫:「這不可能!他是謝家的人,連謝家的人你也敢動?」

    謝浩然平靜地笑笑,沒有解釋,帶著賀平南與賀明明,大步走了出去。

    ……

    齊勤周看見常愛芬坐在對面,右側方向還有一個自己認識的人,陳畢武。

    大家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只是齊勤周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會被帶到這個地方?

    今天是幾個朋友聚會,齊勤周做東,約了一起吃飯,然後到KTV唱唱歌,放鬆一下。

    身為澤州第十九中學的教導處主任,齊勤周當然有自己的私家車。他對上車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記憶猶新,也記得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的時候,莫名其妙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看見常愛芬的嘴巴被膠布封住,雙手反綁,一根很粗很長的繩子捆住她的足踝,整個人被迫蜷縮著坐在地上。

    這是一個很年輕,頗有姿色的女人。

    當然,這裡所謂的「年輕」,有著特殊的意義。常愛芬今年三十七歲,身材卻保持得很不錯,皮膚光滑,常年運動的身材看上去顯得彈性十足。這女人平時在學校裡喜歡穿裙子,很多時候都勾起齊勤周的美妙幻想。但這種事情也就是想想罷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對常愛芬下手。

    她畢竟是第十九中學的校長,比自己位置更高。

    小道都說常愛芬與上面的大領導有關係,還有人說她靠著「脫褲子」神技爬到這個位置。齊勤周從不參與這些言論,但是他很清楚:常愛芬當初成為校長的時候,在教學方面的經驗可以說是一片空白。但是她很聰明,知道彌補短處,也在執掌十九中學的這些年,得到了很多經驗。

    有消息說她很快就要去教育局,擔任更高的職位。

    走就走吧!走了好!你要是不走,我怎麼會有機會?

    齊勤周不明白,為什麼常愛芬也被抓了進來?

    陳畢武的待遇與常愛芬一樣,同樣被封住嘴,然後捆著。他是學校裡的體育老師,長得牛高馬大,身高超過一米九,兩邊肩膀粗壯程度令人聯想起拳擊手套,據說這傢伙練過自由搏擊,在擂台上,一個可以打三個,甚至四個。

    房門從外面被推開了。

    走進房間的時候,謝浩然特意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凌晨兩點四十九分。

    照例還是從外面搬進來一把椅子,賀平南與賀明明分別站在左右。

    他的命令很直接:「把他們嘴上的膠布撕掉。」

    賀平南力氣很大,絲毫沒有顧及對方的感受。「嗤拉」的撕扯聲在齊勤周聽來,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聲音。他感覺嘴唇和下巴上的鬍鬚被硬生生拔了下來,尤其是鼻孔下面的柔軟位置,火辣辣疼得要命。

    常愛芬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嘴上封膠剛被撕開的瞬間,她扯著嗓子,不顧一切發出尖叫:「救命!救命!救命!」

    賀明明快步走過去,狠狠抽了她一記耳光,冷冷地說:「別叫了。這裡很隱蔽,周圍沒人,就算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很熟悉的話語,在電影電視裡是標準的反派口號。

    陳畢武活動著口腔,齊勤週遭受的痛苦,在他身上得到的複製。不過這顯然是個很有腦子,也有想法的男人。他用力聳動肩膀,低著頭,一言不發,應該是想要掙脫捆綁在身後的雙手。

    齊勤周的問話與李平康、曹燁沒有分別:「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麼?」

    聽了太多,謝浩然早已失去瞭解釋的興趣。這三個人與前面兩個不同,他也不打算從他們身上得到好處,直接對著賀平南揮了揮手,吩咐道:「把外面的東西拿進來。」

    然後抬手指著正對面的齊勤周:「就從他開始吧!」

    房門開著,借助房間裡透出的燈光,可以看見外面有一條籠罩在夜幕黑暗深處的樓梯。賀平南從外面拿進來一個大號「可口可樂」塑料瓶。上面部分是空的,下面好像裝了些水,只是被環繞瓶身的商標擋住了視線,看不清楚具體是什麼。

    放下塑料瓶,賀平南走到齊勤周面前。看著他伸手從衣服口袋裡掏摸東西的動作,一種不祥的預感沖上齊勤周頭頂。他滿面驚恐,尖聲喊叫起來:「你想幹什麼?住手,你們不能這樣。警察會抓住你們的,住手啊!」

    周圍一片安靜,沒有回聲。這裡的確很偏僻,就算開著門,也不會有人進來。

    賀平南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形狀扁平的金屬卡簧。這越發加深了齊勤周的恐。他曾經在電影裡見過這東西,一部槍戰片,具體名字記不清了,賀平南的用法與電影裡那些抓住背叛者,對他們實施懲罰的人一模一樣:用力按下卡簧,這東西立刻分開,形成一個上揚角度很大的「V」字,中間的鏈接部位有彈簧支撐。他左手托住齊勤周的下頜,拇指與食指分別朝著左右面頰上的關節驟然發力,迫使齊勤周張開嘴,然後微笑著,把分張的金屬卡簧塞進他的嘴裡,一直頂到牙床後面。

    牙醫診所裡也有類似的東西,只是使用方法沒有賀平南這麼粗暴。齊勤周雙手被反綁,光用舌頭頂,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金屬卡簧從嘴裡吐出。

    賀平南拿起擺在地上那隻塑料瓶的時候,齊勤周看到坐在對面椅子上的謝浩然眼睛裡全是冷酷目光,聽到了他說出森冷話語。

    「一個教導主任,一個校長,還有一個是體育老師……非常好。人都齊了。你們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把你們抓到這個地方?好吧!解釋一下,你們還記得蘇淳這個人嗎?」

    他的聲音彷彿一道具有千伏以上威力的高壓電流,瞬間貫穿了齊勤周、常愛芬、陳畢武三個人的身體,迫使他們猛然一顫,眼睛裡隨之產生了無比強烈的恐懼光芒。

    陳畢武反應非常快,他像脫水的泥鰍一樣死命掙扎,發出淒厲驚恐的嚎叫聲:「不是我,那不是我幹的。是他們逼我,他們逼我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4 00:05
第230章 排列順序,最後

    常愛芬精心描畫過的臉上一片煞白,被捆住的雙腿拚命蜷縮著,裙子在力量作用下向上移動,毫無遮掩露出了大腿根部,內褲顏色與款式一覽無遺。

    若是換在其它時候,齊勤周肯定不會放過,選擇最適合的角度欣賞。但是現在他絲毫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兩隻眼睛死死盯住賀平南手裡的那隻大號可樂瓶,從被迫張開,無法合攏的喉嚨深處,發出驚悚恐懼的「呵呵」聲。

    他看見瓶子底部有很多黑乎乎的莫名物質。尤其是賀平南將瓶子舉高的時候,透過商標上層的空白,可以看到那些黑色物體正在湧動著,一團團,一條條,就像乾旱時節聚集在池塘角落裡的蝌蚪。

    看著齊勤周那雙幾乎快要從眼眶裡活活瞪出來,佈滿血絲的眼睛,謝浩然淡淡地說:「這法子是我從《笑傲江湖》那本書上學來的。嘗嘗吧!很新鮮,味道應該不錯。」

    提到書名,齊勤周心裡的恐懼急劇擴大,連腦子裡的正常思維也被瞬間凝固。他拚命扭著脖子,想要避開湊到面前的瓶口,卻被賀平南張開五指,如鐵鉗般牢牢將腦袋扣住,無法動彈。圓形的塑料瓶口就這樣塞進齊勤周大張的嘴裡,連同裡面所有東西,一點兒不剩統統倒了進去。

    喉管裡傳來清晰的蠕動感,劇痛從胸前與脖子中間傳來。腥臭的氣味穿透鼻孔,在口腔裡久久瀰漫著,濕潤黏糊的觸感殘留在舌尖上。齊勤周臉色發青,眼球不自覺的朝著上面翻轉。

    賀平南應該是之前得到謝浩然吩咐,他伸手拿出了齊勤周嘴裡的金屬卡簧,解開綁住雙手的繩子。齊勤周卻沒有力氣掙扎,他像失去支撐的大廈般倒了下去,雙腿併攏,雙手在胸前與喉嚨上拚命地抓。衣服撕破了,胸前被指甲劃破,一道道血痕歷歷在目,他卻彷彿不知疼痛,口中發出乾嚎與慘叫,身體扭曲,彷彿正在瀕死邊緣掙扎。

    謝浩然發出輕蔑的嗤笑聲:「別跟我裝模作樣,沒那麼嚴重,你還能活很長時間。只是吞了五十條活螞蝗而已,死不了。」

    陳畢武早已想到了塑料瓶裡裝的是螞蝗。他愛看武俠小說,清清楚楚記得《笑傲江湖》裡有過威逼吞食活水蛭的情節。只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現實當中也會遇到同樣的事情。

    沒人去管蜷縮在地上連聲乾嘔的齊勤周。謝浩然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賀明明,後者會意地拿起擺在腳邊的手提箱,走到幾乎快被活活嚇傻的常愛芬面前,蹲下去,打開箱子,裡面擺滿了各種醫療器械。

    常愛芬覺得大腦思維已經被某種力量牢牢禁錮,連「逃跑」這種最基本的念頭也無法產生。她渾身上下打著哆嗦,雙眼發直,不斷重複著機械恐懼的話。

    「不要殺我。」

    「是上面那個人要我開除蘇淳老師,我也不想這樣……不要殺我。」

    賀明明平靜地笑笑,從醫療箱裡拿出注射器,從一個用橡膠塞子密封的管子裡抽出液體,然後把針頭紮進常愛芬的胳膊,緩緩注入她的體內。

    那些液體呈現出令人感覺不是很好的暗灰色。隔著白色的注射器管壁,顏色模模糊糊,但是可以想見,那絕對不會是葡萄糖溶液,也不會是某種抗生素。

    謝浩然的聲音抑揚頓挫,帶有一股神聖的味道。

    「現代醫學可以消除很多種疾病。曾經對人類具有致命威脅的很多病症如今都可以治癒。這就是科學的力量,也是超越了神靈的力量。金錢物質是構成這一切的基礎,也是你們肆意妄為的源頭。在這裡,不需要你們自我辯護,不需要證據。你們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即便你們穿上厚厚的外衣,套上再多的偽裝,我也能夠看穿內心,看到卑鄙與無恥,骯髒與邪惡。」

    「就因為謝振東的一句話,你們隨便找了個理由開除蘇淳。多麼簡單,多麼乾脆。你們從未想過這意味著什麼。欺負一個老實人原來是這麼簡單。反正他不會上告,就算告了也不會有任何結果。你們最初的時候也許惴惴不安,但是後來就變得坦然。他死了,死人永遠不會與活人爭執,更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復仇。」

    看著臉色比死人還要慘白的常愛芬,謝浩然露出邪惡森冷的笑臉:「好好品嚐一下梅1毒的滋味兒吧!這東西很難弄到,注射計量經過精確計算,完全可以摧毀你的免疫系統。好好找個醫生,把你的麻煩告訴他。記住,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否則下次等著你的就不是區區一針梅1毒病原體那麼簡單。我們可以另外換種新的遊戲方式……比如艾滋,或者埃博拉。」

    賀平南從門外拿著幾根鋼筋走了進來。他大步跨過正在扭曲的齊勤周,從神情呆滯的常愛芬面前走過,在滿面驚恐,已經放棄了掙扎的陳畢武面前停下腳步。

    牛高馬大的體育老師感覺喉嚨裡一陣發堵,恐懼迫使身體裡的水分以汗液形式密集滲出。他抽搐著眼角,死死盯住賀平南用鐵絲捆好,拿在手裡的那些鋼筋,戰戰兢兢地問:「你……你要幹什麼?」

    賀平南把鋼筋放下,解開扭在一起的鐵絲,拿起一根被截斷至半米左右,前段磨尖的螺紋鋼,認真地說:「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會死的。」

    話音剛落,他猛然掄起鋼筋,朝著陳畢武左腿上狠狠扎去。

    「啊!」

    淒厲的慘叫聲彷彿要把整個房間震塌,陳畢武用盡了渾身力氣在嚎叫。他的手腳無法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粗大的螺紋鋼穿透大腿,鮮血從插入部位迅速滲開。大腿下方傳來堅硬物體與地面摩擦的沉悶聲音,這表明另外一側被穿透了,是真正的貫穿。

    左腿。

    右腿。

    然後是左臂、右臂。

    一根細密的鋼筋,被賀平南扣住陳畢武的頭部,從面頰左側扎進去,透穿整個口腔,從右側臉上穿了出來。尖銳的部分帶著血水,肌肉被撕裂,插口邊緣的皮膚很快腫脹起來,顯出一片青紫色。

    謝浩然微微張開嘴,聲音裡透出具有報復快感的猙獰:「當年的金屬撐架是你弄壞的吧?蘇淳好心好意幫你把東西搬進倉庫,你卻這樣對付他。」

    陳畢武疼得死去活來,卻不敢太大幅度扭曲身體掙扎。賀平南之前說的那些話他牢牢記著。是的,亂動就會死,現在只是受傷。穿透身體的鋼筋會在力量扯動的時候別斷骨頭,撕裂韌帶。無論如何,都要牢牢咬牙堅持。

    他不由得想起了蘇淳,那個在學校裡誰也不會得罪,很受學生們喜歡的老好人。

    如果當時換了別人,陳畢武可能會猶豫,會掂量一下是否應該聽從常愛芬與齊勤周的命令,誣陷蘇淳。

    很多人都不能得罪,但是蘇淳不同。忠厚老實的人欺負起來輕鬆簡單,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他們永遠不會反抗,也不會掄起刀子跟你拚命。踩上去一隻腳,他們會低著頭避開。打過去一拳,他們會默默忍受……就是這樣。

    細鐵絲穿透了陳畢武的鼻孔,在他眼前繞了個圈,探進口腔,帶著無比可怕的扎刺感穿過舌頭,然後是下方的嘴唇。賀平南以靈活動作完成了所有操作,鐵絲在鼻尖上扭緊,打了個類似蝴蝶結的形狀。

    最後看了一眼滿地血腥的房間,謝浩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出去。

    ……

    從沉睡中被驚醒的感覺很糟糕。對於謝振東來說,在早晨六點以前醒來,絕對是很難受的事情。他習慣在七點起床,生物鐘已經固定。那怕提前十分鐘,整整一天都會覺得大腦混沌,思維不暢。

    感覺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深度睡眠的人會突然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險。謝振東就是這樣,他莫名其妙睜開雙眼,看到了站在床前的謝浩然。

    房間很大,臥室也很大,這是身為省府高官的特權。

    「你是誰?」

    沒有開燈,窗簾擋住了微亮的晨光,看不清楚謝浩然的面孔,謝振東下意識伸手去那擺在床頭櫃上的衣服,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手腕,絲毫不能掙脫。

    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京城那邊的各方面條件都要比澤州優越,妻子孩子都留在那邊,沒有跟著過來。

    謝浩然牢牢抓住他的手,臉上釋放出邪魅的笑意:「呵呵!我是你的弟弟。」

    謝振東本能的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只是這種言辭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僵著臉,腦子裡迅速思考,就這樣在沉默中僵持了近兩分鐘,他才帶著說不出的憤怒,低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謝浩然毫不客氣鬆開手,像垃圾一樣把毫無準備的謝振東扔回床上。大步從床前走過,「刷拉」一下拉開窗簾,燦爛的金色晨光灑落進來,照亮了一切。

    三十一歲的謝振東看上去比實際歲數年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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