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東方神探九錄 作者:布衣廷尉(連載中)

 
Babcorn 2018-2-5 15:46:5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25401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4 09:41
第四十三章 轉世荀子(一)

    大家手忙腳亂地在李丘茂的屍體上方臨時搭了個棚子,秋西清退了所有人,並設立了警戒線,這點基本常識他還是有的。

    不管怎樣,不能讓刑警隊的同事笑話自己業餘。

    雨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作為專業人士,秋西責無旁貸需保護現場,直到外線警員抵達,也就是說,他得在這裡守到大年初二。山裡不比城市,而且還下著暴雨,蚊子牛蠅滿天飛不說,找個遮雨的地方都很困難。

    這裡算是亞熱帶雨林,生存條件可想而知,秋西的意思是直接睡在李丘茂停屍的棚子裡。

    雖然他血氣方剛,豪言壯語,但北亭幾人還是瞅見了一絲色厲內荏,萬永坤見狀自告奮勇留下來幫忙守夜,陳天宇想了想,同意了。

    不過他給兩人打了個強心針,北亭幾人會返回李村,給大家送來繩子、塑料、圍布、被縟、雨衣、手電等物品,給他們設置一個稍微像樣點的窩棚。

    等把這些事忙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漫天的烏雲遮天蔽地,霧氣氤氳,竹林中暗影憧憧、怪石嶙峋、變幻莫測。兩人面面相覷,都感覺有些心底發虛,頭皮發麻。

    真到了夜裡,蛙鳴蟲叫聲響起來時,常年生活在城裡的秋西首先害怕起來,萬永坤趕緊出言鼓勁,他這才稍稍恢復平靜。

    就這樣,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打發時間,實在睡不著又爬起來抽支菸,煎熬著等待天亮。

    到了下半夜兩三點,萬永坤先熬不住了,他側身躺下打算休息會,沒兩分鐘,濃重的鼾聲響起,他太困了,睡意瞬間打敗了恐懼。

    秋西本來還想再撐一會,但瞌睡蟲似乎會傳染,再加上淅淅瀝瀝的雨聲重複而單調地擊打著頂棚上的塑料布,他也很快打起盹來,坐在那斜靠著竹子便睡著了。

    秋西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他正在和一個精瘦的男子激烈地交談,男子語氣不善,一直在質問他為什麼不把偷觀音的竊賊繩之於法,他從法律角度反覆辯解,並且講明了相關政策,但男子不依不饒,繼續胡攪蠻纏。

    秋西感覺自己的辯解很是蒼白,但又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得更有力量,正在他絞盡腦汁之際,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劃過天邊,照亮了精瘦男子的臉。

    “啊!”秋西驚呼一聲,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滿頭大汗地搖晃萬永坤的身體。

    萬永坤也一躍而起,詫異地望著驚慌失措的秋西:“怎麼了?”

    秋西話都說不清楚了,咿咿呀呀說了半天,萬永坤才聽明白,原來是李丘茂還魂找他訴苦來了!

    萬永坤苦笑道:“兄弟,你要嚇人也不用這樣吧,諾,人不是好好躺在那嗎?”

    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李丘茂停屍的地方,眼珠子倏地直了,人呢?

    娘的,見鬼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李丘茂的屍體真的不見了,已經死得透透的人難道還能自己跑了?萬永坤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他總算見多識廣,再加上這麼多年隨北亭走南闖北,心理素質還是過硬的。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穩定一下心神,隨手取過兩把手電筒,冷靜地道:“別急,咱們去找一找。”

    秋西顫巍巍地接過,手一抖竟然又掉在了地上,他真是害怕極了,這半夜三更地漫山遍野去找一具剛剛亡故的屍體,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選擇落荒而逃。

    萬永坤用力地抓著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來:“別怕,死人是不可能活過來的。”

    秋西嘴唇哆嗦地道:“我……我……我知,……知道……”他話都說不連貫了。

    “應該就在附近,可能是被野狗拖走了,也怪咱倆睡得太死。”萬永坤想了想,推測道。

    “野狗?”秋西稍稍鎮定了一些,“呸,他媽的……真會搗亂!”他罵了句粗話壯膽。

    他俯身撿起電筒,尷尬地笑笑:“坤哥,讓你見笑了。”

    萬永坤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體諒地道:“換作幾年前,我還不如你呢,沒事,遲早會習慣的。”

    秋西由衷地敬佩道:“坤哥,你真不簡單,遇到這種事都不慌。”

    萬永坤撓撓頭:“師傅跟我說過,慌管什麼用……走吧,咱們找找去!”

    “好。”秋西緊跟著萬永坤,小心翼翼地在竹林裡探摸著往前,兩人不敢走遠,背靠背四下搜尋。

    奇怪的是,走了一大圈,竟然一無所獲,李丘茂的屍體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兩人垂頭喪氣地返回窩棚,正思忖著該怎麼辦,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李丘茂的屍體竟然安靜地躺在原處,面色如常。

    兩人呆若木雞、魂飛魄散!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09:52
第四十四章 荀子轉世(二)

    大家聽萬永坤說完昨晚的遭遇,均面面相覷。

    萬永坤肯定不會騙人,但這麼古怪的事,真是聞所未聞。科學並不能解釋所有的事,尤其是未開化之地,落水村無疑就屬此類。

    李起泗的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剛開始蹲著抽菸,站起身時竟然站立不穩,打了個踉蹌。

    李起淮站在他身邊,見狀忙伸手扶住大哥,這麼多年來,大哥一向在幾兄弟裡說一不二,他還是第一次見大哥如此狼狽不堪。

    許久,李起泗才長嘆一聲道:“二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也罷,也罷!”

    李起淮不明白平素硬朗的大哥為何突發如此感慨,安慰道:“大哥,你也別太喪氣了,說不定老五命中該絕,僅僅是個意外而已……”

    李起泗身軀一震,陡然警醒過來。他望了李起淮一眼,很快恢復了堅毅的表情,沉聲道:“二弟,你說的沒錯,不管是天災也好,也罷,咱們幾兄弟都不應該畏懼。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六兄弟傷亡過半,從今天起,我們三家共同進退,不得擅自行動……還有……”李起泗示意他附耳過來。

    兩人低聲秘語幾句,李起淮頻頻點頭,表示贊同。商量妥當後,李起淮又把李一亭拉到一邊,低聲交待著什麼。

    交待完畢,李一亭慎重地道:“爸,你看能不能讓四哥也跟著我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我現在腦子一片混亂呢……”

    “呃,他畢竟是外人……”李起淮猶豫著,“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李一亭不死心,堅持道:“那我問問他去。”李起淮點點頭。

    李一亭快步回來跟陳天宇表達了父親的想法。原來,李起淮兄弟倆商議,盡快去占卜問一下天機,而他們要找的人,正是荀元春。

    書記

    陳天宇沉吟了片刻後才道:“秋西不是說,幾天都沒有找到這個荀元春的蹤跡嗎?”

    李一亭苦笑道:“那是他沒摸到門道,這個荀元春不是一般人,自從成神以後,就再也不從自己的大門進出,村民要想與他碰面,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帶上足夠的貢品錢物,寫上需要占卜的事項,放在一個指定的位置,然後等他主動上門找你;另外一種就得看運氣了,那就是到賭窩裡守著,等他哪天賭癮上來,自然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

    “哦,是這樣。”陳天宇微微頷首,“難怪秋西不得其門而入。”

    李一亭揶揄道:“這小子還嫩得緊呢。”

    “如此奇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會一會,最好能把九道也帶上,他比較精通。”陳天宇盤算著。

    沈明月在旁興致勃勃地道:“四哥四哥,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李一亭無奈搖搖頭:“人太多了,肯定不行。何況你是女孩子,別人不會讓你進門的。”

    沈明月怒氣衝衝地道:“你們這什麼破規矩,男女也太不平等了吧,不行!我忍不了,我必須去!”

    李一亭求助地望向劉紫辰,能說服沈明月的就剩她了,沒想到劉紫辰竟然站到了沈明月的一邊。

    “明月說得也沒什麼錯,你們李村規矩確實太多了,大年初一廟不讓進,祖祠不讓女人進,現在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也如此大排場,公然歧視女性,真是聞所未聞。”劉紫辰眉頭微皺,提出自己的看法。

    李一亭頓感無言以對,他在這個地方度過了十幾二十年,卻從未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早就習以為常了。

    “……”

    陳天宇擺擺手:“現在還不是講理的時候,到了別人的地盤最好還是守別人的規矩。我去看看先,回來再從長計議……”含情沫沫,總裁要結婚!

    大家其實也就是趁機發發牢騷,並不是真有火氣,聞言便不再吭聲了。

    天還下著傾盆大雨,茂密的竹林裡,已經有涓涓細流在腳下淌徉,發出嘩嘩的聲響。

    這時,秋西快步走過來,焦急地道:“四哥,雨太大車又多,縣道很是擁堵,刑警隊的同事被卡在半道了……”

    李一亭皺眉問:“說了什麼時間能到嗎?”

    秋西無奈地搖搖頭:“現在還不能確定,估計快不了……”

    陳天宇倒是沒有著忙,他建議道:“一亭,乾等也不是辦法。雨天路滑,就算刑警隊到了落水村,也沒那麼快抵達這裡,不如雙管齊下、兵分兩路,這裡就留給秋警官和九道他們負責吧……”

    李一亭瞅著兩位女士:“她們呢?”

    劉紫辰噗嗤一笑:“一亭你真是亂了陣腳了,我們跟你開玩笑來著。你說,我們倆什麼時候讓你操心過?”

    李一亭鬆了一口氣,連忙跑去跟父親匯報情況,並傳達了陳天宇的意思。

    四人沒有過多停留,李起淮簡單交待幾句後,便領著兒子先回家準備,而陳天宇陪著李起泗直接趕往荀元春的住宅。

    很快,一棟頗具特色的木房子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大門緊鎖。

    李起泗二話沒說,直接走到客廳大門前,扯起門上的兩個拉環,哐哐哐敲擊起來。

    “哐……框框框……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框框……”

    大門吱呀一聲,裂開了一條縫,但從門縫看過去,依舊是黑暗,李起泗眼中卻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

    陳天宇恍然大悟,原來開門是需要密碼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09:52
第四十五章 轉世荀子(三)

    進了大門,卻只是一間不大的院子,和普通人家的客廳不太相同,院子正中放著一個香爐和一張供桌,桌上整齊地擺放著纖細的毛筆、硯台和一摞黃表紙。

    李起泗停下了腳步,他這個看似粗魯的漢子,居然俯身拿毛筆寫起字來。

    陳天宇默默觀望,驚訝地發現李起泗寫的是繁體字,而且字體端正,一筆一劃很見功力。

    都說李村能夠拿起筆寫字的,唯獨李起文一人而已,沒想到李起泗也是個中高手,可他為什麼要處處隱藏自己呢?不揭開這個謎團,案子只會更加撲朔迷離。

    大約十幾分鐘後,李起泗已經題寫好訴求,兩人抽著煙等待李起淮等人奉供,陳天宇正在猶豫著該從哪方面入手瞭解實情。

    到了這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對李起泗這個人不但低估,而且稱得上完全不瞭解,也從未深入交談過。

    即便一亭的父親讓自己這個外人陪同前來,李起泗也沒有明確表達反對意見,這種情況,若非不想過問,便是成竹在胸。

    以李起泗族長的身份和顯而易見的處事能力,必定是後者——也就是說,他已經洞若觀火,只差言明了。

    對於這種刻意保留的態度,陳天宇感覺到無從下手,說得輕了,別人不搭理你;說破了的話,還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戒備和反擊。

    所以兩人就這樣毫無交流地抽著香菸,各自動著複雜的心思。

    說來也巧,這時候一個年輕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到兩人肅立在院子裡,年輕人發出一陣重重的喘息。

    “大伯,你果然在這裡,讓我好找……”來人正是村支書李福齊,這些天把他忙得夠嗆,一會要牽頭操持李起文的喪事,到了年底,他又得代表政府慰問困難群眾,還得合理安排村幹部春節休假和排班。

    得到李丘茂意外身死的消息後,大家都奔現場看熱鬧,他可不能腦袋發熱,得在李丘茂家中做好後勤保障和開解工作,家裡還有母女倆呢,要死要活的!

    看熱鬧的人哪知道幕後工作者的苦處,可他是村支書啊,別人可以隨性,他不能。

    為了讓刑警隊能夠順利開展第一現場調查,他是磨破了嘴皮、使盡了渾身解數,總算說服五嬸母女等待刑警隊勘察完現場後再去。疲憊不堪的李福齊不敢懈怠,轉頭便直奔山廠,看到五叔的慘狀,他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忍不住落淚。

    仔細詢問過北亭幾人,瞭解到大伯他們犯了糊塗,把命案當做鬼神作祟,真找神棍荀元春去了,這才急匆匆趕來看個究竟。

    李福齊稍稍緩了一口氣,隨即開口道:“大……伯,這個……這個荀元春真的能弄明白……五叔的死因嗎?”

    李起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半天才道:“這事你不用管。”

    李福齊急道:“刑警隊來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如果這個神棍胡說八道,那我們應該信誰的?”

    陳天宇暗暗稱讚,這位村支書還真是個講原則的人。

    李起泗卻絲毫不為所動,他自顧說道:“公道自在人心。誰說的對,咱們就聽誰的。”

    李福齊焦急地道:“大伯,現在是法治社會,裝神弄鬼那一套已經過時了。五叔死得這麼慘,咱們可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你懂什麼?!”李起泗顯然來了些脾氣,他眼睛一瞪,滿臉凶惡,“咱們自己村的事,只有自己能解決。指望外人,你太天真了!福齊,你年紀還輕,有些事暫時還不會明白……”

    他頓了頓,又道:“荀元春是不是裝神弄鬼我不清楚,但他對落水村的瞭解,肯定比你這個剛剛畢業的書生明白得多。”

    李福齊無力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09:52
第四十六章 轉世荀子(四)

    李福齊最終沒能阻止尋神問卜的行動,但他至少盡力了,有些事不好強求。所以這件事能夠照常開展,陳天宇也樂意這樣的結果。

    倘若李起泗主動放棄,他說不定還要添油加醋地慫恿一下,這個荀元春太讓人感興趣了。

    特別是李起泗的最後一番話,更加篤定了陳天宇會一會此人的決心,因為荀元春或許是整個落水村,除了李起泗外唯一知道前因後果的人。

    這點對於後續揭開真相,有著非凡的意義。正在陳天宇神思電轉之際,院子的內門竟然開了,走出來一個鬚髮皆白的小老頭。

    這個小老頭走出來後也不說話,操起一個水煙袋,咕嘟嘟地自顧抽著。佝僂著身子、瘦削的身形,看上去比李起泗還要老幾歲。

    沒想到李起泗咧嘴一笑,主動走上前去:“元春,齋供牲禮一會就到。”

    荀元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裡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然後猛咳幾聲。

    “起泗哥,二十幾年了,你這是第一次登門吧?”

    李起泗尷尬地笑笑:“你這門不好進哪……”

    荀元春不再說話,他的臉色有些扭曲和古怪,許久才道:“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了,牛鬼蛇神,誰能分的清?……你們跟我進來吧。”

    他緩緩起身,將粗大的煙管子擱在牆邊,慢悠悠地推開了扇一米見方的側門,他的身形很小,進出只需弓一下腰,李起泗就犯難了,他一米八幾,體重將近兩百斤。

    李起泗幾乎是硬塞進了門裡,甚是狼狽,但心裡同時也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傷感,元春這些年,何嘗不是“苟且偷生”?

    陳天宇緊隨其後,他的觀感與李起泗大不同:首先,他發覺這個荀元春雖然看上去瘦小蒼老,但目光並不渙散,即便是抽著水煙袋,動作也是麻利精準;其次,荀元春出來的地方和進去的地方是兩個不同的位置,不注意很難發現,同一個門,出來時開的是左側,進去竟然開右側;還有,荀元春似乎在等待著李起泗登門造訪,他話裡有話、暗藏機鋒,但顯然清楚李起泗的來意。

    陳天宇暗暗戒備,這棟房子裡定然是機關重重,倘若荀元春有惡意,那麼自己兩人便是自投羅網,福禍難料。

    陳天宇後腳剛剛邁進小門,只聽咔噠一聲輕響,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他驚出一身冷汗,前面沒有任何響動,李起泗到哪去了?

    他嘗試著伸手朝四周摸去,空空如也!沒有任何著力點,正猶豫著是否往前走,耳邊響起了渾厚的聲音:“放心吧,往前直走。”

    是李起泗,陳天宇連忙回答道:“好。”

    他往前邁步,並仔細地默數著步數:一,二……五十七,五十八……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

    這讓人難以置信,就算小心翼翼,一步僅有五十公分,他也已經走出五十幾米,還沒有碰到任何障礙物,難道自己離開那棟房子了?

    又往前走了幾十步,他忽然看到了一道微弱亮光,不自覺便加快了腳步,走近了看才隱約發現,是荀元春點亮了一支蠟燭,李起泗就站在他的身旁。

    隨著幾支蠟燭被點亮,陳天宇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漸漸腦補出一間面積在二十幾平方的斗室,有亮光的位置便是佛像和香爐。

    自己究竟是從哪裡進來的?陳天宇很疑惑。

    再看供奉的佛像,一副凶神惡煞般模樣,竟然是捉鬼的鍾馗!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09:52
第四十七章 荀子轉世(五)

    荀元春神情肅穆,嘴裡唸唸有詞,臉上極度虔誠。比起李廟祝那種“官方”的守廟人,神棍或許是更加相信神蹟的。

    燭火映照中,荀元春的狀態讓人感覺怪異,但卻是無比堅毅的,這與我們印象中神棍是超級大騙子的論斷有很大不同,說他們自欺欺人也好,裝神弄鬼也罷,反正他們自己是堅信有神靈附體的,也唯有這樣,他們才能完全沉浸到一種所謂通靈的狀態中。

    人有時候是能夠通過統計、概率、閱歷、觀察總結出一些東西的,這不可否認。至於這種能力的大小,因人而異,神棍或許屬於頓悟的那一批人。

    陳天宇不敢妄動,除了眼睛,他已經有些適應了屋子裡的黑暗,也能夠通過搖曳的輪廓,簡單判斷屋裡的布設和大概位置。李起泗見荀元春逐漸進入狀態,也默默退開,走到陳天宇身邊來,他顯然更加適應。

    荀元春手裡拿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龜殼,還有一些看不懂的玩意,看似隨手一輝,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屋子裡的所有物品都在緩緩上升!

    陳天宇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定沒出現幻覺,但卻完全沒有看出任何門道,屋裡也沒有任何響動,所有東西就這麼離奇地漂浮起來了。

    龜殼也脫離了荀元春的手掌,大概漂浮在他頭頂一米多的位置,還沒等陳天宇反應過來,龜殼重新落回了地面,發出咔噠一聲脆響,看來是碎裂了!

    荀元春俯身撿起碎片,仔細端詳了數分鐘,與此同時,整個屋內瀰漫著越來越迷離的煙氣,火光也開始縹緲。

    倏地——所有火光消失了,屋內再次陷入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隱約中有個低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你們可以出去了。”

    不遠處露出一道白光,陳天宇無意識地朝著亮光走,他伸手推開門,發現李起泗和荀元春已經站立在門外,他也走了出來。

    再回頭時,大門已然無聲緊閉。

    一切顯得奇妙而詭譎,但又出乎意料的平靜,李起泗的神色祥和,彷彿突然氣定神閒一般。

    屋外已然看不見李福齊的身影,大概他勸說無效,便主動離去了,而李起淮他們也還沒來,看來時間沒過去多久。

    陳天宇暗暗奇怪,難道就這麼短暫的一會工夫,便有了結論?那也未免太神了。

    他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周圍,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即便是李起泗剛剛題寫過的那張黃表紙,也在原處隨風輕輕搖曳。

    陳天宇莫名地打了個寒顫,這裡太安靜了,讓人打心底發毛。

    荀元春主動開口道:“天機不可洩露,起泗哥,你們走吧。”

    李起泗不緊不慢地道:“你搗鼓了半天,就告訴我這樣一個結果?”

    荀元春乾笑了一聲:“不是我不想說,而是卦象大凶,劫數難逃,我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至於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說實話我也不清楚。”荀元春難得解釋一回。

    李起泗沒說話,他摸出一支菸,異常淡定。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們幾兄弟命中犯煞,如果你開口說破,必然折了自己陽壽。可如果你不說,不怕自己也難逃天命嗎?”

    荀元春臉色巨變,他顫巍巍地伸手指著李起泗:“你是說……你是說?……”

    李起泗猛吐一口濃煙,接著惡狠狠地把煙蒂擲於腳下:“你以為呢?”

    荀元春嘴唇蒼白,僵立原地,忽然抱頭蹲在了地上,嘴裡不停念叨著:“難怪了,難怪了!”

    陳天宇忍不住開口道:“你們犯不著在這打啞迷,如果真要打啞迷,應當讓我迴避才對。我很好奇,你們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荀元春依舊蹲在地上不說話,李起泗淡淡地道:“不瞞你說,我來這裡,只是要證實一件事而已。然後,我想讓元春親口講一個故事給你聽……”

    荀元春低著頭,嘟囔道:“為什麼非要我來講?起泗哥……你這不是存心難為我嗎?”

    “再說了,他又是什麼人?”

    李起泗冷冷地道:“他是唯一能幫我們解決這件事的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6-8 09:59
第四十八章 意外的生財之道

    紅豆杉又稱紫杉,也稱赤柏松。

    紅豆杉屬於淺根植物,是世界上公認瀕臨滅絕的天然珍稀抗癌植物,是經過了第四紀冰川遺留下來的古老孑遺樹種,在地球上已有250萬年的歷史。由於在自然條件下紅豆杉生長速度緩慢,再生能力差,所以很長時間以來,世界範圍內還沒有形成大規摸的紅豆杉原料林基地。

    紅豆杉在中國南北各地均適宜種植,具有喜蔭、耐旱、抗寒的特點,要求土壤ph值在5.5-7.0。生性耐陰,密林下亦能生長,多年生,不成林。多見於以紅松為主的針闊混交林內。生於山頂多石或瘠薄的土壤上,多呈灌木狀。多散生於陰坡或半陰坡的濕潤、肥沃的針闊混交林下。性喜涼爽濕潤氣候,可耐零下30℃以下的低溫,抗寒性強,最適溫度20-25℃,屬陰性樹種。喜濕潤但怕澇,適於在疏鬆濕潤排水良好的砂質壤土上種植。

    紅豆杉的藥用價值主要體它的提取物次生代謝衍生物紫杉醇。紫杉醇最早是從短葉紅豆杉的樹皮中分離出來的抗腫瘤活性成份。是治療轉移性卵巢癌和乳腺癌的最好藥物之一,同時對肺癌、食道癌也有顯著療效,對腎炎及細小病毒炎症有明顯的抑制作用。

    紅豆杉的根、莖、葉都可以入藥,可以治療尿不暢、消除腫痛,對於糖尿病、女性月經不調、血量增加都有治療作用。紅豆杉也可以用於產後調理,對女性病症具有一定的治療作用。

    因為紅豆杉的樹皮有抗癌物質紫杉醇,所以有許多人進入林中來剝樹皮,使得紅豆杉的數量急劇下降。

    紅豆杉遭遇滅頂之災的原因就是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某公司發現,紅豆杉樹皮中的紫杉醇具有抗癌功效。消息傳到中國,人們突然意識到財寶就在身邊,人們瘋狂的剝紅豆杉的皮,因此,越來越多的紅豆杉的生命就在一夜之間戛然而止。

    這種情況在某段時期非常嚴重,無知的村民們受利益驅使,剝樹皮、砍樹枝、摘葉子、捋紅豆,最後因為手段太過粗暴原始,其實並沒有獲利多少。

    這是最悲哀的事,紅豆無辜,懷璧其罪,何其不幸!

    隨著紅豆杉抗癌的噱頭越來越火,不法商人聯合盜伐者建起了一條從四川林區到福建、上海等地的萬里地下運輸線,也讓紅豆杉遭遇了在中國的第二次劫難。

    1994年紅豆杉被中國定為一級珍稀瀕危保護植物,同時被全世界42個有紅豆杉的國家稱為“國寶”,聯合國也明令禁止採伐,是名符其實的“植物大熊貓”。

    紅豆杉心材橘紅色,邊材淡黃褐色,紋理直,結構細,比重0.55-0.76,堅實耐用,干後少開裂。因此許多人盜伐紅豆杉樹幹和樹根進行家具製作、根雕製作、茶具製作,以牟取暴利,即便是枯死的紅豆杉木也被許多人垂涎不已。

    但即便是已經枯死的紅豆杉,或者那些腐爛的樹根,在市場上進行買賣都是違法的,這可能是許多人不太清楚的條文。

    這些都是蒐集的資料,算是科普吧,也警告那些利慾熏心、極盡瘋狂的人們,法不容情!——

    “哦,你們在合作盜伐紅豆杉?”陳天宇沒想到荀元春和李丘茂悄悄謀劃的竟然是這件事。

    荀元春解釋道:“您別誤會,我們沒有參與盜伐,我們只負責加工。說得準確一點,主要是丘茂負責加工,我負責接收木料,就是這樣而已。”他還算坦白,畢竟比起命案,他覺得這不算什麼太嚴重的事。

    陳天宇現在也沒空跟這個法盲宣律知識,也不想太早把這事說得太嚴重,他同樣先要關注命案。

    “照你這麼說,你根本沒有理由殺死李丘茂,因為他死了的話,村裡就沒人掌握加工技藝了,等於斷了自己的財路。”陳天宇分析道。

    荀元春頻頻點頭:“是啊是啊,誰會幹這種蠢事呢?”

    陳天宇心想,你這蠢事幹得還少嗎,不過他沒有急於點破。

    他問:“你們拿木料加工些什麼呢?”

    荀元春沾沾自喜地道:“都有啊,桌椅板凳、茶几茶具都沒問題的,有些人還會拿來做副棺材什麼的。對了,還有丘茂前幾天雕刻的那觀音,這個工藝比較複雜一點,費時費力,但銷售價格也會高一點。”魔王失格

    陳天宇恍悟:“難怪李丘茂雕刻觀音僅僅用了兩天而已。”

    “對啊,熟能生巧嘛。”荀元春竟然有些得意。

    陳天宇又問:“那木料是從哪裡來的?”

    荀元春偷偷看了李起泗一眼,才道:“都是村民們送來的。”

    他又補充道:“我們這裡枯死的紅豆杉很多,還有以前留下來的樹根遍地都是,村民們進山就會帶一些回來交給我們。活生生的樹我們肯定是不會砍的……”他說這話,顯然有些法不責眾的意味。

    陳天宇轉頭望向李起泗,李起泗不說話表示默認。他心下感慨,這顯然是集體盜伐啊,無知者無畏真是太可怕了!

    荀元春看陳天宇不說話,還以為沒事了,他試探地道:“警官,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陳天宇回過神來:“你們加工後的成品都銷往哪裡呢?”

    荀元春笑了笑:“這個自然是有人收購的,好多人做這生意,不愁銷路。”

    陳天宇點點頭:“說幾個名字來聽聽。”

    荀元春愣了一下,他呢喃道:“這不好吧,我們都是多年的朋友,大家各賺各的錢,我也不能斷了他們的財路,您體諒體諒。”

    陳天宇乜了他一眼,出言恫嚇道:“這件事可能跟李丘茂的死有關聯,你好好掂量掂量後果吧。”

    荀元春縮了縮脖子,還是有些猶豫。

    李起泗怒道:“別藏藏掖掖的,找不到凶手,我就讓你償命!”

    荀元春頓時冷汗都下來了,看得出來,他對李起泗還是很敬畏的。

    “起泗哥,不是我不想說,但我這樣做以後還怎麼在村裡立足呀,你得替我考慮考慮……”

    李起泗冷笑道:“你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這話果然見效,荀元春蹲在地上不說話了。

    他掙紮了半天,終於開口說出了幾個名字,這些人中果然就有章金、章坤兩個,其它幾個人陳天宇卻都沒聽說過。

    陳天宇略作思索,他還沒有問到想要的答案。

    “啞子有份嗎?”他想起了這個人。

    荀元春一愣:“啞子?……哦,你說源村的那個啞子啊,這人古裡古怪的,沒人願意跟他打交道,根本沒辦法溝通。”

    陳天宇點點頭,他的腦際靈光一閃,突然問:“黑其有找過你嗎?”

    “黑其?”荀元春對這個名字顯然不熟悉,“噢……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應該是找過我一回,不過印象不太深。”

    陳天宇按捺住欣喜,他問:“什麼時候?”

    荀元春想了想:“年前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他既然已經說破,也就不想再隱瞞了:“我記得,那天他是和章金一起來的,這個人不起眼,也一直沒說話,所以我剛開始並沒有留意他。後來……”

    荀元春在回憶:“後來,我和章金討論年前儘量再雕刻幾個觀音像出手,這個人就突然說話了,章金應該是喊了他的名字,我才知道他叫黑其的,這個名字少,挺好記。”

    陳天宇好奇地問:“這個黑其說了什麼?”韓娛之第二人生

    “呃,真不記得了,好像也是說觀音的事,只是他們說話聲音特別小,我耳朵背,懶得去細聽。”荀元春無奈地道。

    陳天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說辭。

    他突然問:“觀音廟的佛像,也是你們運走的嗎?”

    “這……這我哪敢啊?”荀元春神情極不自在,“警官您一定要明察呀,我也是敬神的人,這麼多年就靠神靈庇佑才能有口飯吃,我能做這殺雞取卵的事嗎?”

    “你不敢,章金他們難道也不敢嗎?”陳天宇不以為然。

    荀元春囁嚅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說他們……也是不敢的。”他顯然不太敢斷定這件事。

    陳天宇沒有再追問,有些事不能急於一時,他轉移話題道:“對了,你這門手藝有沒有教過別人?”

    問話太跳躍,荀元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李起泗在旁忍不住:“問你有沒有收徒弟呢,別裝糊塗。”這關係到自己弟弟的死因,他當然關心。

    “噢,沒有,絕對沒有!”荀元春毫不遲疑地道,“這東西說破了就不值錢了,我哪敢隨便透露給別人。起泗哥,你說是不是?”

    李起泗怒道:“我怎麼知道,既然你沒有教別人,那你就還有嫌疑。”

    荀元春這下真急了:“起泗哥,你可不能這麼冤枉我啊,我是沒教過別人,但天下這麼大,能人異士那麼多,也不是沒有別人會的呀……”

    李起泗沒吭聲,陳天宇卻意外地點點頭。

    “嗯,你說得有道理。”

    荀元春如釋重負,他感激地道:“多謝警官主持公道。”

    陳天宇笑道:“只要你實話實說,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以後還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調查,千萬別隱瞞。”

    “那是應該的,犯法的事我肯定不能干。”荀元春信誓旦旦地道。

    陳天宇暗笑,這傢伙早就犯法了,竟然還渾然不覺。

    他又想起一件事,隨口問:“你剛才說,李丘茂兄弟幾個劫數難逃,有什麼依據嗎?”

    荀元春搖搖頭:“這是天師卦象昭示,我也只是轉達而已。”

    李起泗怒道:“放你娘的狗屁!”

    荀元春滿臉委屈地道:“起泗哥,我吃這口飯也好多年啦,肯定不能胡說八道或者嚇唬你啊。”

    陳天宇難得解圍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天災,咱們還是留神戒備比較好。”他這麼說,無疑也是穩住荀元春。

    見他如此說,李起泗不再出言呵斥,但面色愈發陰沉。

    這時,李起淮等人拿著貢品剛剛進門,看這氣氛,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李起泗氣沖沖的揮揮手,大聲道:“別倒騰了,起淮,把東西都給我拿回去,咱們走!”

    “……”

    李起淮莫名其妙地轉身又出了門,臨走前還瞅了荀元春幾眼,他顯然也感覺到事情不妙,到底怎麼回事,他暗暗想。

    荀元春無奈地目送著他們離開,臉上陰晴不定。

    過了一會,他起身鑽進自家小門裡,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8 09:59
第四十九章 羅卡交換定律

    刑警隊被泥石流擋在了山外,由於連續幾天暴雨,通往落水村的縣道多處發生塌方,本來就很陡峭難行的盤山公路,這下交通徹底被中斷了,雖然政府部門也迅速召集人員臨時疏通,塌方卻還在四處發生,對於這樣的自然災害,市政人員也是力不從心。聽新聞報導,目前已有工人因為正在施工時,發生二次塌方,不幸犧牲的情況。

    出於安全考慮,政府部門只能放慢了施工進度,先保證人員的安全。

    看來,附近幾個村莊要恢復正常交通,沒有個十天半個月基本無法實現,這還要看天公做不做美,暴雨能不能及時停止。

    秋西給大家帶來這個壞消息時,每個人臉上都很凝重。

    這無異於宣佈刑警隊支援已經不用指望。

    經過商議,無時限的等待對於現場的保護來講毫無意義,不如利用現有力量對現場進行勘察,李一亭當機立斷,決定由他親自開展這項工作。本來的話,他作為死者親屬是要警務避嫌的,但山裡就他一名真正的刑警,根本沒得選擇。

    陳天宇及時向秋西進行了說明,並且讓秋西也參與到現場勘察工作中,這個人雖然稚嫩,但其實也學過相關專業,正是歷練的好時機。

    李一亭自然也同意了。

    於是兩人趁著雨勢收斂的那麼一兩個小時,對李丘茂遇難的陷阱附近進行了仔細的勘察。李一亭寶刀未老,秋西悟性很高,兩人配合默契,當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首先,從現場周圍情況來看,草木明顯有被踐踏的痕跡,初看像是一個人單方向踩踏形成,但李一亭還是發現了疑點,在陷阱正對的某個方向,竟然也有草木倒伏的跡象,由於灌木的韌性,這種倒伏並不明顯。這個位置距離陷阱還有二十來米,不認真觀察當真就錯過了,倘若再下幾天雨,植物還會瘋狂生長,這種痕跡就會徹底消失。

    其次,在陷阱附近大約六七米的地方,有一棵竹子產生了曲度。說實話,換做別人,恐怕看不出這種幾乎沒有形變的現象,但我們知道,李一亭是從小在這裡土生土長的孩子,一棵竹子是否被外力彎曲過,竹枝和竹葉是否產生異樣,經過簡單的驗證就可以確定。李一亭本人也是個喜歡爬竹子的人,他試著溜上去,巧了,竹子彎曲的角度和位置正好在陷阱的正上方。李一亭心裡稍稍有點底,便又仔細查看自己攀爬部位是否有磨損痕跡,果然,在一處較為粗壯的竹枝根部發現了勒痕。

    再次,細心的李一亭竟然在陷阱附近的撿到了不少細小的鐵砂,這玩意他當然也不陌生,正是鳥銃的標準裝藥,一般山裡用的鳥銃彈藥裡不但有鐵條,還有鐵砂,用來加強殺傷力,加了鐵砂之後唯一的缺點就是獵物的肉質受到影響,很難完整清除,經常咯到牙。他四處遍尋不到鳥銃的蹤影,也沒有發現鐵條的落點,根據鐵砂的散步規律和鳥銃的彈道分析,原本應該有鐵條的部位,現在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孔洞。

    他們試圖發現些鞋印之類的明顯物證,卻囿於技術條件有限,連個普通的量尺都沒有,最後只能不了了之。關鍵是,李一亭隱約發現現場似乎經過了清理,但由於雨水的浸潤,目前不能完全確認。

    現場一定出現過第二個人!李一亭基本已經能夠判定。

    至於這個人是不是凶手,為什麼要爬上竹子,並且拿走李丘茂的鳥銃,還有待深入調查,但謀殺的嫌疑已然陡升。

    緊接著,兩人小心翼翼地鑽進了陷阱裡,這個時候,年輕削瘦的秋西發揮了作用,他沿著繩索爬入,比起身材高大的李一亭顯然便利許多。李一亭有些無奈,只能站在陷阱的上半部拿手電四處掃射,而底部的勘察工作只能交給秋西,還好,秋西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到了洞底,秋西幸運地發現了一些冰渣子,山裡溫度比較低,經過一天一夜的時間,冰渣子竟然還未完全融化,這讓他又驚又喜,現在雖然是冬天,但在洞底自然形成冰渣子的可能性並不高。秋西想了想,下雨前他還看過天氣預報,城裡溫度大概在8-10度,山裡溫度即便偏低,但也不可能低於0度,那麼完全沒有形成冰渣子的可能。

    他站在洞底,一遍遍地把冰渣子收集起來,交給李一亭,李一亭瞅了瞅,幾乎所有的冰渣子都呈現出一種較為規則的形狀,他的心裡便有了底,於是告訴秋西繼續搜尋其它物證。

    大約半刻鐘後——

    秋西忽然高興地喊了一聲,李一亭問:“發現什麼了?”他也有些興奮。

    “一粒扣子!”秋西大喊道。

    李一亭有些失望:“什麼扣子?”

    秋西沒有回答,他已經勘察完畢了,用手搖了搖繩子,表示要出洞,李一亭也不著急,先爬了出去,然後把秋西拉了上來。

    到達地面以後,秋西攥緊拳頭,並沒有先把東西交給李一亭,而是小跑著來到李丘茂的屍體旁,仔細觀察著他的著裝,直到確認無誤為止。

    “看……”秋西攤開手,“這粒扣子不是李丘茂的。”

    李一亭也瞅了幾眼,點點頭:“確實不是他的,雖然五叔身上也穿著‘的確良’材質的衣服,但扣子一個也沒少,關鍵是,這粒扣子的尺寸與衣服上的扣子尺寸不符。”

    他說得“的確良”衣服是一種勞作服,為當地老百姓經常穿著的一種粗布纖維製品,耐磨吸汗,一般是綠色,而上面的扣子是褐色的圓形紐扣。

    而秋西手中的紐扣雖然也是褐色的,而且極有可能也是的確良衣服的扣子,但明顯更厚,更大。

    陳天宇也走過來看了看,他眉頭微皺,內心裡稍稍起了點波瀾。

    這扣子他印象裡好像見過!

    他有一種職業習慣,每當與一個人見面,首先會不自覺地觀察這個人的各種特徵,所以他的話一般不多,常常給人造成一種惜字如金的感覺。

    他好奇的是李一亭似乎完全沒看出這是誰的紐扣,拿著扣子翻來覆去地端詳,嘴裡還不停念叨著:“的確良的衣服有很多種嗎?”

    唉,一亭,你是局中人呀!陳天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出聲。

    一直在旁邊協助工作的萬永坤插了句嘴:“確實有很多種款式,而且扣子也千差萬別,我在你家都換過好幾件不一樣的啦。”

    “是嗎?我大意了。”李一亭訕笑,他把扣子裝進了口袋裡。

    他回頭問秋西:“底下確定沒有其它東西?”

    秋西點點頭:“我很仔細檢查過,除了這粒扣子正好卡在土坷拉里,底下很乾淨。”

    李一亭點點頭:“那就行。”他頓了頓,“沒看到鳥銃吧?”

    他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

    “鳥銃?那麼大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秋西笑起來。

    李一亭也樂了一下:“看來我還是對你小子有點不放心。”他快言快語。

    秋西尷尬地撓撓頭,表示理解,畢竟他是生手。

    “一定向您好好學習。”他確實發自肺腑。

    陳天宇開口問:“一亭,有點眉目了嗎?”

    李一亭頷首:“謀殺的可能性很大,不過,我還得把五叔的遺體拉回去,再仔細檢查檢查。”

    “嗯。”陳天宇不再繼續追問。

    曠梭卻有些忍不住了,他問:“凶手是誰?”

    “呃,我哪知道,你怎麼突然這麼猴急了?”李一亭有點哭笑不得。

    曠梭臉色不太好,他看起來精神狀態不佳。

    “比對一下,這扣子是誰的,凶手不就很容易鎖定了嗎?”他頓了頓,“說實話,我好幾天吃不下飯了,感覺好壓抑。”

    身旁的萬永坤有些不解:“我記得你的心理素質一向挺好的,怎麼會有這種不良反應。”

    曠梭嘆了一聲道:“我也說不清楚,或許是這裡的環境跟彎月山有些類似,讓我忍不住聯想起些什麼來。”

    陳天宇突然開口道:“九道,你不妨說一說,你聯想起什麼來了?”

    曠梭想了想:“偏僻的環境,詭異的傳說,離奇的死亡。”

    眾人都多少有些毛骨悚然,確實,山村雖然寧靜安詳,但一旦出現命案,這種特殊的恐懼感就會更加強烈。

    幾人也不約而同地意識到,村民們必然也會產生同樣的恐懼。

    然後產生或者製造更多的流言。

    陳天宇想到的還不止是這些,比如:像彎月島一樣,人為地利用這些傳說,掩蓋某些不可告人的行徑。

    秋西提議道:“四哥,要不你們找個機會宣佈一下幾位的真實身份吧。”

    陳天宇贊同地點點頭,秋西說得不無道理,現在連續發生了兩起亡人事故,刑警隊又無法進山,正值老百姓過年的大好氣氛,他們確實有控制恐慌的責任和義務。

    僅憑秋西一個普通民警的身份,顯然已經不夠用了。

    “好,一亭。”陳天宇想了想,“這件事,最好讓你大伯來做吧,他不但是你們村最有權威的人,而且他已經早就猜到我們的職業了。”

    李一亭聞言鄭重地點點頭:“這件事我去解釋。”

    陳天宇又轉頭望向曠梭:“比對證物是你的強項,要不,你就去核實一下這粒紐扣是誰的吧?反正以你的記憶力,在村裡轉悠轉悠,便能出結果。”

    “放心吧,一定盡快完成任務。”曠梭從李一亭手裡接過那粒普通的紐扣,眼睛裡射出一道凌厲的電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9-1-6 15:19
第五十章 穿越千年的秘密(一)

  聽到李一亭的提議,李起泗幾乎沒有猶豫便同意了,他也覺得李村需要有個主心骨,沒有警方人員到場,命案的發生必定會在李村、甚或整個落水村引起巨大的恐慌,他唯一不太敢敲定的事,就是關於天譴的說法,經過李一亭反覆勸說,李起泗還不肯鬆口。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天譴之說純屬無稽之談,但有時候,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靠壓制是沒辦法奏效的,可能還會出現反效果。不是我不想闢謠,而是你們沒有抓到凶手前,根本沒人會相信這是個謠言。”

  李一亭點點頭,大伯說得不無道理,他也是在這裡出生,從小便耳濡目染這些千奇百怪的傳說,一下子根除確實比登天還難。

  他唯一有個疑問:“大伯,我總感覺,你是不是從一開始便認為天譴是個謠言呢?具體有什麼依據嗎?”

  李起泗沉默了片刻,不答反問:“一亭,我早就知道你曾經幹過警察,你爸私下多次跟我提起過。但咱們村的案子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這也是我一直裝聾作啞的原因。有些東西,一旦有警察介入,可能會把事情弄得更糟,說實話,要不是老三老五死得這麼慘,我還會繼續忍耐下去……”

  李一亭很驚訝,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玄機,值得大伯割捨兄弟之情。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呀?凶手一日不伏法,他們就有可能繼續威脅到您,我爸,還有六叔的生命,我怎麼能坐視不管呢?”

  李起泗突然嘆了一口氣:“你五叔的案子,你已經查實是人為的嗎?”

  “八九不離十。”李一亭出於職業考慮,也不敢完全說死。

  李起泗很實際:“一般你們警察辦案,只有是或者不是,你這麼說,其實就意味著你也不敢肯定,你說對於一件還不能確定的事,我怎麼能妄作決定呢?一亭,我理解你的工作,但你也要體諒大伯的不得已。”

  李一亭不說話了,他從小對大伯就很是敬重,父親他們幾兄弟何嘗不是,就算大伯非要讓父親他們赴難,相信老爸也會答應,但他作為兒子,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警務避嫌的原則的確是科學的律法,現在李一亭就很是被動,許多事都有些難以決斷。

  李起泗見李一亭又長久沉默,他主動開口說:“一亭,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為人正直,抱負遠大,我也不想因為村裡的事,連累到你。但凡事有因必有果,你永遠要相信這一點,倘若你真的沒把握解決好這件事,不如就帶著你的朋友離開村裡吧……”

  李一亭眼眶有點濕潤,大伯會說出這種話,頗有些英雄氣短的感傷,現在他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大伯或許知道些什麼核心線索,但礙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願意言明,這些原因裡一定包含了對於整個李村的命運的顧慮。

  而大伯,是個極難鬆口的角色。

  他真後悔沒帶著四哥一同前來,否則一定能獲得更有用的東西。

  既然事已辦成,李一亭又拉了幾句家常,無非問問大哥李福益的情況,李起泗只是說兒子不太成器,其它就沒多講,李一亭只好起身告辭,打算回去被北亭眾人好好商議一下。

  就在他快要走出大門的時候,李起泗忽然在身後重重地咳嗽起來,聽聲音,似乎病得不輕。

  李一亭焦急地回身看,李起泗卻擺擺手讓他走。

  “等我做了決定,我會讓福齊去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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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亭把此行結果告訴陳天宇的時候,陳天宇顯然並不是特別驚訝,他對一亭能夠起到的作用心裡有數;另外一邊,曠梭帶回來的消息也並不太好,憑他過目不忘的能力,竟然沒有在李村找到同樣的紐扣。

  陳天宇微微皺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人?

  但到底是誰呢?難道要把範圍擴大到整個落水村,那可有幾千人之多。時間倒不是問題,但這樣拖下去,李氏兄弟還會不會發生更多的意外?

  他決定跟曠梭一起再好好梳理一下李村的名單,先看看是否不小心遺漏了誰,李一亭很快就把族譜借過來協助工作,他們仔細看了族譜後,才發現漏掉的對象竟然不是一個兩個,這些人或者根本不在家,或者從不出門,再或者到其他村跑親戚去了。

  也就是說,曠梭白跑了一遭,這事必須從長計議,至少先要鎖定幾個重點嫌疑對象,然後有針對性地開展調查。

  鎖定重點嫌疑對象的工作,落到了陳天宇和李一亭身上,別人根本插不上手。

  兩人研究了將近半天時間,仍舊毫無頭緒。母親進來說,李福齊到家裡來了,讓他出去一下,李一亭微微一愣,福齊為什麼不進來,這有點蹊蹺。

  見到李福齊以後,果然見福齊面色凝重,李一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莫非又有人出事了?

  還好李福齊說,只是大伯讓我們去找他一下,具體事沒講。

  李一亭換了件衣服,便隨著李福齊朝山上走去,走到半道,李一亭停住了腳步,他質問:“福齊,你到底領我去哪裡?……這條可不是往大伯家的路。”

  李福齊卻低頭往前走,彷彿沒有聽見。

  今天福齊的反應當真讓人感覺奇怪,一直以來,這位村支書都是外向健談的,不過李一亭也不好追問,只能繼續跟著他,兩人拐了好幾個彎,還走過了一大段田埂,這麼一來,兩人就不是往李村走,而是出村了。

  前面是丘陵地帶,入目一大片連綿不斷的梯田,這裡是李村距離最近的水稻種植地,幾乎家家戶戶在這都有屬於自己的莊稼地,兩人沿著稻田間的小道走啊走,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他們又翻過了一座山,然後再次走進一片梯田環繞的山坳。

  李一亭恍悟,他開口說:“福齊,你等一下。”

  這次李福齊很配合地停下了腳步,看樣子也打算講話了。

  “你這不會是帶我到祖祠去吧?”李一亭問。

  李福齊點點頭:“一亭哥,你沒猜錯,我們這次的目的地就是祖祠。”

  李一亭表情凝重:“要到祖祠議事,定然是大事,難道就我們兩個人前去嗎?沒有大伯的囑咐,相信你也不敢私自帶我過來,可我上午剛剛見過他,也沒聽說這件事啊。”

  李福齊笑了笑:“一亭哥,你心裡有疑問,那你為什麼會默默跟著我過來呢?”

  “大伯說你會來告訴我他的決定,剛才我還以為你要找個稍微偏僻點的地方,方便談話,確實沒想到會跑到祖祠來。”李一亭頓了頓,“沒到正月初十,咱們是沒有資格進入祖祠的。”

  李福齊頷首:“確實是這樣,可是大伯說,如今情況特殊,讓我們務必在祠堂外等他。”

  “噢……是這樣。”李一亭想了想,“他有沒有說什麼時間過來?或者說究竟什麼事非要到祠堂來說。”

  李福齊搖頭:“大伯一向惜字如金,他既然沒講,我也不好問。”

  “那好吧,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好了,待會見到大伯,再過去也不遲。”祖祠其實就在不遠處,在這裡雖然不能看到本體建築,但完全可以看見祠堂外的草坪。不知道為什麼,李一亭靠近祖祠的時候,竟然能夠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這種感覺很是奇特,相信沒有在農村生活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也行。”李福齊沒意見,兩人便蹲在路旁抽起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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