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靈異] 陰陽師秘事 作者:問東君 (連載中)

 
regn13 2018-2-7 23:19: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14444


【作者概要】:問東君,男,黑岩網作家。

【小說類型】:靈異 > 懸疑靈異

【內容簡介】:

  無良拆遷隊推倒山村廟宇,竟挖出了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

【其他作品】:《我和龍女有個約會》 本帖最後由 regn13 於 2018-2-7 23: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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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2
第一章:蛇君

    我叫陳子軒,出生在川西南一個古老的小山村,那裡四面環山,風景秀美,名叫青衣村。

    在我幼時的記憶裡,老家一直寧靜而祥和,從未出現過超乎尋常的事情。直到我十歲那年,一座廟宇的拆遷,讓這個世界在我面前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

    這座廟宇名為蛇君廟,顧名思義,此廟不奉仙,不敬神,供的乃是一頭蛇中君王。

    廟子不大,但位置十分重要,剛好建在村子與後山的必經之路上,廟前兩棵大柳樹枝繁葉茂,炎炎夏日之時,在廟前的平地上投下一片樹蔭,正是一個乘涼的好去處。但自我有記憶開始,卻從未見過有人在此歇息。

    村裡的大人們嚴禁孩童在廟前玩耍,更不能私自進入廟中,一旦發現,那就是一頓暴打,絕沒有輕饒的可能。唯有在一年一次的祭祀活動裡,我們才能有幸瞻仰廟宇正中供奉的白蛇神像。那神像鱗甲森森,電目血舌,看上去自有一番威嚴氣派。

    按照廟前的石碑所記,這廟修建於康熙二十八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至於當初青衣村的先人們為何不奉神敬佛,反而祭祀這個類似於邪神的蛇君,這還得從我小時候爺爺給我講的故事說起。

    話說清朝康熙年間,青衣村有個叫陳富貴的農夫,為人勤勞能幹,忠厚老實。他靠著後山上的幾畝薄田,攢下了一份不小的家財,後來在鄰村娶了個名叫秀蓮的媳婦兒,兩口子男耕女織,恩愛非常。過了幾年,秀蓮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叫做陳勝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倒是幸福。

    直到康熙十七年,也就是陳勝之十五六歲的時候,一件詭異的事情降臨到了陳家。那天,陳富貴和往常一樣在後山的田裡耕種,時值正午,豔陽高照,陳富貴在田中飢渴難耐,卻不見妻子秀蓮給自己送飯,不覺心生疑惑。

    陳富貴腹中飢餓,加之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便放下田中農活,往家裡趕去。孰料他行至半山腰,竟見妻子暈倒在路旁,籃中的飯菜灑了一地。秀蓮兩眼緊閉,面色桃紅,腹部衣物內似有一大團東西,高高鼓起,時而還有蠕動的跡象。

    陳富貴大著膽子上前撩起秀蓮的衣物,卻是被狠狠地嚇了一跳。一條拳頭粗細的白蛇正趴在秀蓮的腹部,盤作一團。那白蛇被陳富貴所驚,蛇首揚起,綠油油的眼睛盯著陳富貴,看上去猙獰無比。

    陳富貴一愣,待回過神來,那白蛇已經游入路旁草叢,轉瞬間便消失不見。而秀蓮醒後,對當日的事情諱莫如深,不肯言語。

    三個月後,秀蓮的肚子漸漸凸起,一副有孕的模樣。在古時,子嗣越多代表家運越好,村裡人紛紛向陳富貴道喜,但陳富貴卻是愁眉緊鎖,脾氣越發暴躁起來。

    人族繁衍,皆是十月懷胎。但秀蓮這一胎竟足足養了十二個月,最終在村裡人的謠言與質疑中產下了個怪物娃子,這娃子形體似人,卻全身長滿白色鱗甲,一雙豎瞳冷芒閃爍,當時就把接生的穩婆嚇暈了過去。

    這下村裡可炸開了鍋,村裡的族老們帶著人把秀蓮和她生下的怪物娃子拖出去綁在了樹上,他們說陳氏秀蓮與妖怪私通亂了人倫大道,要把她和生下的孽種一起燒死。

    而陳富貴當時就坐在門口一言不發,直愣愣的看著他媳婦兒被村民一把火燒成了焦炭。那個綁在樹上的蛇娃,看著他老娘被活活燒死,嚇得哇哇大哭,暗金色的眸子裡滿是怨毒與陰冷。

    當村民們還要再點火燒蛇娃時,天地間突然颳起一陣黑風,陰風呼號,黃沙漫天,刮的人睜不開眼。當風靜沙止後,那棵樹上哪裡還有蛇娃的蹤影,甚至連秀蓮燒焦的屍骨也隨著黑風不翼而飛。

    俗諺說的好,打蛇不死後患無窮,這下村民們可慌了神,一頭成了精的白蛇加上一個死了娘的蛇娃,相當於在村子上懸了把催命劍。

    幾個族老專程從縣裡請來了道士先生進山降妖,結果人進去了便再也沒有出來。而三天之後,一股大霧將整個村莊籠罩,伴隨著大霧來的還有數不清的蛇蟒精怪,漫山遍野,無邊無際。

    大霧籠罩了一天一夜,霧散之後,屍橫遍野,再無活物。

    故事本應在此結束,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那陳富貴的兒子陳勝之恰好在縣裡參加府試,躲過了這一劫。

    這陳勝之性格剛烈,眼見父母慘死,全村被屠,恨得目眥盡裂。他毅然放棄「童生」的身份,離開故鄉,遊歷各路名山大澤,尋仙問道,以圖復仇。

    他這一去便是十一年的時間,當陳勝之重臨故土,已是一身道家打扮,腰間一把法劍,手中一把拂塵,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按照我爺爺的說法,陳勝之獨身進了山,與山裡的白蛇大戰三天三夜,最終一劍斬下了蛇頭,將其鎮壓在了山腳,也就是如今蛇君廟所在的地方。

    當我問及陳氏秀蓮生下的蛇娃之時,爺爺搖了搖頭,告訴我說,他不知道。

    而當我再問到陳勝之為何要在山腳處為白蛇立廟,並讓後人年年祭祀,虔心供奉的時候,爺爺沒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那個眼神,似乎是在看著一件稀世寶物。

    這座蛇君廟歷經三百年的風雨,依舊屹立不倒,它是我們村子的象徵,更是村子的守護神。

    據村裡的老人們說,自從蛇君廟立廟以後,我們青衣村便風調雨順,從無災禍發生,哪怕是建國後那場席捲全國的大饑荒,村裡人也能靠著後山上肥的流油的兔子、山鹿保全性命。

    但好景不長,這一天,蛇君廟終於迎來了它的終結之日,災禍也隨之降臨。

    幾個茶葉商人看中了我們村子後山那片肥沃的土地,他們要在後山弄個藏茶種植基地。藏茶這東西是我們地方的特產,是少數民族中近三百萬藏族同胞的生活必需品,種這東西可謂是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買賣。

    縣政府看中了高額的茶葉稅金和經濟增長的前景,對於這事兒是十分的熱衷。茶商承包後山的土地,在政府的各種許利下,村民們倒是沒多大意見,但是當說到要拆除山腳的蛇君廟修建盤山公路時,卻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村民們頓時就翻了臉把那幾個談判代表趕出了村子。

    縣上的領導瞬間就怒了,媽了個巴子,這群山野刁民簡直不識抬舉。既然軟的不行,那就給你來硬的,當即就派出了縣上鼎鼎大名的王牌拆遷隊,領頭的正是號稱「遇山拔山,過橋拆橋」的李刀疤。

    那天,我正在村頭的大樹下和小夥伴一起玩彈子,突然間聽到一陣轟鳴聲,我抬起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村口的路上正開來兩架大鏟車,亮黃色的噴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晃得人眼疼。

    在鏟車的後面還有三輛拖拉機,上面站滿了年輕的漢子,每個人手裡都提著鋼棍、大棒之類的,氣勢洶洶。

    我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當時就給嚇得愣住了,直到鄰居的二毛拉了我一下,我才回過神來,我們幾個小屁孩跟在那幾輛拖拉機後面,嬉笑著去看熱鬧。

    等我們跑到山腳下時,蛇君廟已經被黑壓壓的人群圍了起來,兩顆古老的柳樹在此刻顯得有些孤單與無助。

    「有財叔,不能讓這幾個龜兒子把廟拆了!」

    「對呀,廟子不能拆!把他們趕出去!」

    ……

    我聽到村民們叫著我爺爺的名字,趕忙從人群裡擠了進去。爺爺一身灰布衣服站在面前的平地上,腰打得筆直,像是小說裡一夫當關的勇士。

    我上前叫了聲「爺爺」,爺爺低頭對我一笑,牽住了我稚嫩的手掌,我頓時感到心裡一陣溫暖,哪怕是此刻面對著一群凶神惡煞的拆遷隊員,我的臉上沒有一絲緊張。

    爺爺是我們陳家的族長,而村裡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陳,所以哪怕爺爺不是村長,但他說的話卻是比村長還要管用,因為他的身後,站著所有的陳姓族人,宗法制度下的中國,血濃於水。

    而爺爺年輕時曾下山跟著茶馬幫走南闖北,據說還進過西藏,見過活佛。豐富的閱歷和不俗的身手,更是讓爺爺在村裡倍受尊崇。

    「陳有財,你個狗日的還要攔我?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李刀疤滿臉猙獰的看著爺爺,他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恨意。

    爺爺聽了他的話並沒有惱怒,反倒是輕聲笑道:「李二狗,你右臉上是不是還缺一刀,要不然看起來不對稱哦。」

    村民們盡皆哈哈大笑,把個李刀疤氣的是七竅生煙,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

    原來這李刀疤本名叫做李二狗,在文革時期乃是紅衛兵裡的小先鋒,當年破四舊時,這李二狗一馬當先要來剷除蛇君廟這個封建毒瘤。

    那時候,我爺爺年輕氣盛,提了把柴刀守在了蛇君廟門口,把李二狗和他一群狗腿子堵在外面。李二狗以為爺爺嚇他,囂張的抬著腿就要進去,結果我爺爺一聲不發,對著李二狗左臉就是一刀,刀過血流,李二狗從此改名叫做了李刀疤。

    「我日你先人板板,陳有財你是要和政府作對不成!」李刀疤不自然的後退一步,生怕爺爺真的再給他來上一刀。

    「我先人埋在山上,你去日吧。」爺爺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祖墳的方向,一臉「憨厚」的說道。

    李刀疤氣得渾身發抖,他這次雖然帶了一票小弟來搞強拆,但在其他地方或許能暢通無阻,到了青衣村卻是行不通。

    自古巴蜀多豪俠,民風剽悍,加上青衣村一姓相承,村民都是血緣姻親,團結無比。看著周圍數百個拿著鋤頭、鐮刀的村民,李刀疤心裡有些發涼,他也沒想到,都到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了,這些人居然還和以前一樣扭在一起,讓他難以下手。

    硬的不行,那就再來軟的。

    李刀疤捂著胸口順了順氣,裝作和顏悅色的說道:「有財哥,你也知道這是政府的決定,而且承包了後山的土地,對你們也是大有好處,到時候公路修起來,大夥進城什麼的也是十分方便。這廟子拆了再重新建一個不就得了,讓那幾個種茶的出錢,到時候噴金抹銀塑神像,豈不是更加氣派。相信廟裡的大神也是十分歡喜的。」

    不得不說李刀疤這話說的十分有水平,爺爺頓時就沉默了,周圍的村民也沉默了。是呀,政府出錢修路,確實會讓大家的生活變得更加方便,而且那些茶商願意出錢重修蛇君廟的話,那也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爺爺抽出煙桿子,吧唧吧唧的吸了兩口,說道:「李隊長既然這樣說了,那就讓那幾個種茶的立個保證修廟,這老廟,說拆就拆吧。」

    爺爺剛說完,人群裡就有幾個老者抗議了。

    我一個太爺爺,也就是爺爺的四叔開口說道:「有財呀,這廟拆不得,祖宗立下的規矩不能壞。」

    我爺爺笑了笑,說道:「四叔呀,這上面要拆廟,咱也不能一直阻止是不?自古民不與官斗,我們守不住的,再說讓那幾個種茶的重新修廟,也不算壞了規矩,就當給蛇君重塑金身了。」

    四太爺沒說話,其他幾個老者也沒吭聲,他們老了,村裡面的事還是要我爺爺說了才算,既然爺爺都這樣說了,他們也就知道這蛇君廟是守不住的。

    李刀疤見拆廟的事有了著落,大喜道:「各位放心,那幾個種茶的龜兒子最有錢了,到時候讓他們修個大廟子,給神像抹層金粉,包你們滿意。」

    爺爺擺了擺了手,讓村民們退的遠遠的,他卻拉著我的手坐到路旁的一個巨石上,看著李刀疤的手下開著大鏟車將這座屹立三百年的蛇君廟徹底毀掉。

    我能感受到爺爺的大手已佈滿汗水,他的口中一直低聲重複著:「這就是命呀,娃娃的命呀!」

    轟!

    蛇君廟被鏟車推倒,原本廟中威嚴的白蛇像倒在廢墟上。隔了老遠,我似乎能看到,神像血紅的眼珠中有點點淚水流下。

    半個時辰後,廟宇的廢墟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快點來看,這廟子下面有東西。」

    爺爺拉著我到了廢墟前,這裡已經被李刀疤的手下團團圍住,人群的正中有一個大坑,坑裡靜靜地躺著一口棺材。

    一口白色的棺材。

    「這神廟下面怎麼會藏著棺材?難道這就是被鎮壓的白蛇?」人群裡有個漢子緊張的說道,他也聽過這蛇君廟鎮壓白蛇頭顱的傳說。

    所有人全都看向我爺爺,他是陳家的族長,如果神廟裡有什麼秘密,他是最應該知道的人。

    然而我爺爺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只是我感覺到爺爺握著我的手在微微顫抖。

    「媽了個巴子,這世界上哪裡來的妖怪,還不是豁你們這群瓜娃子的。快點給老子把棺材撬開,我倒要看哈里頭埋了啥子東西。」李刀疤見我爺爺沒有反對的意思,趾高氣昂的讓手下去撬棺材。

    李刀疤在當紅衛兵那幾年挖棺鞭屍,推廟砸神的事幹的不少,一點都不講這些規矩。但是他那些手下卻不同,他們大都是些沒啥文化的漢子,對有些東西還是非常忌諱的,神廟下面埋白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之間竟沒人敢上前撬棺。

    「一群慫包。」

    李刀疤面子有些掛不住,恨恨的罵了一句,然後斜著眼睛向我爺爺問道:「陳有財,我把這棺材撬了,沒意見吧?」

    爺爺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我抬頭看向爺爺,恰好看到他眼中閃過的一抹精芒。不過我當時還小,也沒在意,只是心裡十分激動的看著李刀疤,故事裡被鎮壓的白蛇,我可是一直好奇不已。

    李刀疤拿了根撬棍就往白棺材走去,他在兩手上吐了口唾沫,雙手用力將撬棍伸進棺材的縫隙,大喝一聲,一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模樣。

    轟!

    一聲巨響,李刀疤因為太過用力,跌坐在地上,而白色的棺材板隨著撬棍一起翻落下來,露出了棺材裡面的東西。

    我頓時聽到周圍一片吞口水的聲音。

    因為棺材裡躺著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全身赤裸、不著寸縷的女人。

    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勾魂奪魄。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3
第二章:面具

    這是被鎮壓的白蛇?

    以我當時的年紀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故事裡邪惡猙獰的蛇君會出現在白色棺材裡,還是以一個女人的形象出現。

    棺材裡的女子長相秀美,螓首蛾眉,面若桃花。她雙眼緊閉,兩隻玉手放在胸前,神態極其安詳。

    李刀疤從地上爬起來,看見棺中的女人,頓時哈喇子流了一地,兩隻眼珠裡全是貪婪與慾望,左臉上的刀疤顯得更加扭曲。

    那時候,我還小,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好奇的看著棺材裡的女人,直到我看到那女子左肩上的一個印記,那是一隻鳥,一隻金色的鳳鳥。

    我頓時就害怕了,因為我的左肩上也有一隻這樣的鳥,和女人肩上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我身上的是青色。

    記得小時候,我問爺爺,為什麼我的肩上會有這個印記,爺爺聽了我的話,頓時哈哈大笑,他告訴我說,這是胎記,這是只有我才擁有的東西。

    我有些恐懼,為什麼一個棺材裡的女人會和我擁有一樣的胎記,我抬起頭,驚慌的問爺爺:「爺爺,那女人身上為啥子……」

    爺爺似乎知道我的意思,他還沒等我說完就一下摀住我的嘴巴,目光灼灼的看著我,鄭重地說道:「這是你的命,也是我們陳家的命!」

    我被爺爺眼中的嚴厲所懾,不敢再開口,只是腦袋裡一直想著,為什麼這會是我的命?

    另一邊,李刀疤滿臉淫邪的說道:「陳有財啊,你們這破廟下面不是鎮壓著白蛇腦殼麼,咋個變成了個不穿衣裳的女人,該不會是你們老祖宗……嘿嘿嘿嘿。」

    我感覺到爺爺握著我的手變得更加用力,他眯著眼睛看著李刀疤,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李刀疤頓時嚇得連連後退,他剛剛拆掉蛇君廟完成了任務,就變得有些得意忘形起來。當他看到我爺爺那嗜人的眼神時,才想起來,自己臉上的刀疤就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賜,不覺有些害怕。

    「老大,這女的有點不對哦!如果她是建廟的時候埋進去的,三百年時間早就爛完了。」李刀疤的一個小弟突然開口,周圍的人頓時感到一驚。

    是呀,一個正常的人如果在棺材裡待上三百年,早就變成一堆白骨,又怎麼會和白棺裡的女人一樣,肌膚紅潤,彷如再生。

    李刀疤先是臉色一白,不過馬上就轉為血紅色,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威嚴受到挑釁,轉過頭對著他那群小弟吼道:「你們懂個錘子!這說不定是哪個龜兒子這兩年偷偷埋的!」

    「你們以為這是妖怪?啊呸!老子在那十年的時候砸了多少寺廟,連觀音菩薩的腦袋都被我拿錘子敲下來耍過,要是真有這些東西,老子還能活到現在?要是這是妖怪,老子把腦袋扭下來給你們當球踢!」李刀疤對著他的小弟們一頓訓斥,面色赤紅,口水亂飆,大有一副橫掃牛鬼蛇神的氣勢,直罵得他那些小弟羞愧的低下腦袋,不敢還嘴。

    我站在爺爺身旁看李刀疤罵他的狗腿子些,笑的肚子差點抽筋,當時就感覺這人實在太逗。

    等李刀疤罵的爽快完了,他才滿臉淫笑著走向白棺,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說著:「看老子來摸一下是不是妖怪,嘿嘿嘿。」

    我不喜歡李刀疤臉上淫邪的表情,拉了拉爺爺的衣角,希望爺爺能阻止李刀疤靠近白棺裡的女人。但爺爺向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多事,繼續看下去。

    就在李刀疤正要將手觸碰到棺中女子的胸部時,異變陡生,一股微風颳過,棺中的女人身上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紋,她的整個身體轉瞬之間便化作一抔塵土隨風而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隱約間好像看到了那女子在化作塵土的一剎那,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她看著我,如秋水般的眸子裡充滿哀傷。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象,總之當我回歸神來,棺中女子已隨風而去。當若干年後,我破解了所有的佈局,知道了所謂的真相時,我才明白她眼中的哀傷從何而來。

    李刀疤眼看著白棺中的女子在他面前化作飛灰,他當場就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圍的那些拆遷隊員也是發出陣陣驚呼,甚至還有幾個年歲大的跪在地上,磕頭作揖,嘴中唸唸有詞。

    爺爺冷笑一聲,不屑的看著李刀疤等人的醜態。然後,他摸了摸我的腦袋,對我說道:「乖孫,看爺爺給你弄樣寶貝。」

    爺爺也不等我回答,一跑一躍間就到了白棺前,他像蒼鷹探爪一樣伸出左手,在白棺裡抓了一把,當他的手縮回來時,掌心已多了一樣青綠色的物件。而爺爺看也不看手中的東西,他轉身向我跑來。

    在他的身後,原本盛放女子的白色棺材就像氣球漏氣一樣,迅速癟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掉在地上化作了一張白蛇皮。

    白蛇皮鱗甲分明,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剛剛緩過氣的李刀疤再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我看到他的褲子上似乎有水漬蔓延開來。

    女子化飛灰,白棺變蛇皮,接連兩樣超越常理的事在這個無神論者面前發生,最終這個錘過菩薩腦袋的李刀疤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爺爺拉著我的手向家裡走去,至始至終他也沒有回頭看那張白蛇皮一眼,似乎他對這一切一點不在意。

    我轉頭看到李刀疤那群手下混亂的場面,不由得抿嘴一笑,一個十歲的孩子哪裡能感覺到這事情的詭異,只是覺得這些場景就像說書人嘴裡的法術一般,而爺爺就是西遊記裡孫悟空,一伸手棺材就變成了白蛇皮,實在是神奇無比。

    「有財叔,那裡發生了啥子,咋個那些龜兒子鬼哭神嚎的?」有幾個陳家人見爺爺走了過來,連忙上前問道。

    因為爺爺作為陳家族長的地位,他讓村民們離蛇君廟遠一些,這些老實的村民果然是離得遠遠的不敢靠近,但又對裡面的情況十分好奇,這畢竟是他們祖輩供奉了三百多年的古廟。

    「你們想曉得哇,那就自己過去看。」爺爺伸手指了指蛇君廟的方向,那些早已心癢難耐的村民們聽到爺爺的話,哪裡還能忍住,瞬間一窩蜂的湧了過去。

    「有財,那廟子下面的東西……」幾個族裡的長輩又上來把我爺爺圍住,他們有些欲言又止,臉上有些焦急。

    爺爺對他們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沒有事的,放心好了,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

    幾個老輩似乎還有些擔心,但我爺爺卻是對他們擺了擺手,牽著我就往家裡走。不過剛走出幾步,爺爺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對那幾個老輩和留下的村民說道:「對了,你們通知下村裡的人,不要去後山,至少在我開口之前,全都不要上去。」

    一個太爺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陳氏族長,一言九鼎,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只要你姓陳,就必須遵守家族的規則。

    爺爺說完話牽著我轉身就走,他腳步很快,快到我都要跟不上了,他就直接把我提起來放在背上,背著我回家。我趴在爺爺的背上,十分的有安全感,不過我隱隱間能感受到爺爺的身體像是在顫抖,他似乎在緊張亦或是激動。

    回到家裡,我媽正在院子裡曬棉花,她是外村嫁來的,對村裡的蛇君廟並不關心,所以就沒跟著去看熱鬧。

    爺爺對我媽點了點頭,背著我就進了堂屋。他把我放在一張凳子上,自己坐在一旁,迫不及待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青綠色的物件。

    這就是爺爺從白棺材裡掏出的東西了。我趴在桌上,看爺爺搗鼓著這玩意兒。

    這是一張青銅鑄成的面具,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面具上青黃交錯,但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這面具的造型。

    寬闊的嘴巴,斜向伸展的大耳朵,額頭正中還有一方小孔,我湊近了看,才發現這小孔裡鑲了個飾物,飾物呈環形,外圈由四隻逆時針飛行的鳳鳥組成,內圈卻刻有一個詭異的符號,這符號太過扭曲複雜,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有些眼花。

    其實我最感興趣的是這面具的眼睛,這對眼睛目框深凹,眼球外凸,近乎成了凸起的柱型,看上去實在是奇怪的緊。

    「爺爺,這是啥子東西,好怪哦!」我摸了摸面具上那對凸起的眼球,向爺爺問道。

    爺爺用滿是老繭的手輕輕摩挲著面具,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隔了一會兒,他才對我說道:「乖孫啊,這是先人們留給你的寶貝,不過你現在還太小了,等你再大些,爺爺就把它給你。」

    爺爺此刻的樣子和每年我媽說要替我保管壓歲錢時差不多,我無所謂的應了一聲,畢竟這個又醜又怪的面具對我沒啥吸引力,還不如我兜裡的彈珠讓我感興趣。

    我打了個哈欠,也沒管拿著面具陷入沉思的爺爺,一路小跑著出去,找我的小夥伴們玩彈子去了。

    一天很快過去,直到當晚的夜深之時,我被一陣爭吵聲鬧醒,我抹了抹眼睛,有些好奇的走到門口,看到我爺爺和我爸正在堂屋裡談論著什麼,我趕忙趴在門縫裡頭悄悄往外瞅,心裡有種做間諜的刺激感。

    「老漢兒(四川話裡父親的意思),你就讓那幾個龜兒子把廟推了啊!萬一出了事咋辦?」我看到我爸有些激動,臉色通紅的向我爺爺發問。

    爺爺拿著旱菸桿吧唧吧唧的吸著煙,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說道:「你懂個錘子,祖上傳下的東西就應在我乖孫身上了,現在有人幫我們拆了廟,還能省點力氣。」

    我爸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爭辯道:「但是軒娃子才十歲啊,一旦出了事情,那就……唉……」

    爺爺一拍桌子,對著我爸怒斥道:「你個龜兒子的腦殼有屎,好的不說盡說些烏鴉嘴的話。你以為我不想再等幾年?但是時間到了有個屁的辦法,這就是命,是我乖孫的命!」

    我爸被爺爺吼住,不敢還嘴,坐在凳子上,有些委屈。

    爺爺放下煙桿,站了起來,對著牆上掛著的日曆看了許久,才悠悠說道:「那些東西來就來吧,還有我這把老骨頭頂著。而且先人們除了祖訓外,還曾留了句話下來,整整傳了三百年啊!」

    爺爺轉過身,我看到他的雙目中綻放出璀璨的神采。

    「羌江水不干,陳家運不絕!」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3
第三章:斷頭

    「羌江水不干,陳家運不絕!」

    聽到爺爺說的話,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羌江,我倒是知道,山下那條穿城而過的青衣江水,似乎就被稱作羌江。這江水有近三百公里長,灌溉了西川的大片土地,而它在流經樂山的那一段又被喚作「平羌江」,李白詩中「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的「平羌」說的就是這條江水。

    只是這江水和我家到底有啥關係,我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好了,你娃兒快點去睡覺了。」爺爺對我爸說了一句,同時還有意無意的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頓時一個機靈,幾步小跑竄進了被窩,這半夜起來偷聽大人談話的感覺倒是挺刺激的。不過小孩子忘性大,眼睛一閉,很快進入了夢裡。

    在夢中我似乎看見了一個身姿婀娜的女人,她穿著繡滿各種珍禽異獸的衣裳,臉上帶著一個古怪的青銅面具,面具上的眼球呈圓柱形鼓凸出來,她像是在向我招手,我看到她,伸出了手……

    夢,碎了。

    我睜開眼,發現太陽已經照到了屁股上,我揉了揉眼睛,穿衣服起床。我心裡有些疑惑,現在雖然是暑假不用上學,但是平常我媽都會很早的把我叫醒,不讓我睡懶覺,但今天卻任由我睡到太陽高掛,這實在是很奇怪。

    我穿著拖鞋進了堂屋,桌上孤零零的留著兩個饅頭,大概是給我留的早飯了,但奇怪的是家裡並沒有人,我叫了幾聲,也沒見人回應,就順手拿了個饅頭,一邊吃一邊往外走。

    我剛出了門,就看到鄰居家的二毛從後山的方向跑回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二毛,你咋個了,臉咋那麼白的?」我嘴裡啃著饅頭,含含糊糊的問道。

    二毛看了我一眼,伸手指向後山的方向,有些哆嗦的說道:「老廟子那裡死人了,唉,你自己去看吧。」

    我這人好奇心有些重,聽到二毛說的含糊,心裡頓時感覺就像被貓抓了一樣,癢癢的,撒開腿往原來的蛇君廟所在的地方跑去。

    我速度很快,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蛇君廟前,因為廟子被拆掉的緣故,這裡顯得有些寬闊起來,此刻在四周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人聲鼎沸,有些嘈雜與混亂。

    隔了老遠,我就看到我爸和我媽站在人群外面,我媽蹲在地上,臉色有些慘白,她的腳下還有一攤嘔吐物,看來這就是我老媽的傑作了,而我爸站在我媽身後,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說著什麼。

    我藏在幾個漢子身後擠進人群,特意避開了外面的我媽和我爸,我怕被他們看見了就不讓我進去看熱鬧。

    我在人群裡來回穿梭,因為個子小的緣故,行動十分的敏捷,很快就擠到了內圈。途中我撞到幾個漢子,他們有些惱怒,正要開口呵斥的時候,發現撞到他們的是陳氏族長陳有財的孫子,只能悻悻的作罷,我向他們做了個鬼臉,又往人群裡繼續擠。

    我剛剛擠進最內側,就看到我爺爺站在裡面,他的腰打的筆直,如蒼松般挺立。我連忙跑過去,拉住他的手,喚了聲「爺爺」。

    爺爺看到是我,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說道:「乖孫呀,你也跑來看死人啊,你媽剛剛可是嚇得臉都白了。」

    「我沒看過嘛,而且我膽子可大了。」我抱著爺爺的手撒嬌,然後順著爺爺的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嚇了一跳,臉上的血色瞬間消退,我害怕的竟有些發抖。

    人群的最中間,昨日那個白棺材所在的地方,有十多人跪在地上,他們穿著灰藍色的制服,與昨天李刀疤那群手下的衣裳一模一樣。

    最恐怖的是這些跪在地上的人沒有腦袋,不,準確的說是他們的腦袋被他們的雙手捧著,原本長著腦袋的脖子連接處是參差不齊的肉皮、軟骨,有些人的氣管和食管被扯了出來,聳拉著吊在胸前,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把腦袋扭了下來,在他們的身下是滿目的血紅,猩紅的血水近乎匯聚成一方池塘,刺眼奪目,惡臭撲鼻。

    這些無頭的屍體圍成一個圓圈,在他們的正中跪著一個肥碩的屍體,慘狀與周圍的人無異,但是他雙手上捧著的人頭我卻是認的,人頭上扭曲的左臉有著一道斜向的刀疤,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雙目暴凸,近乎將眼眶撕裂,裡面滿是恐懼。

    他是李刀疤!就是昨日那個宣稱砸過菩薩腦袋的李刀疤!

    「嘔……」

    我頓時只感覺胃裡風起雲湧,翻騰不已。我放開爺爺的手,蹲在地上,將剛剛吃下去的饅頭又給吐了出來,身體有些抽搐,雙手冰冷。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死人,而且見到的還是這種最為恐怖與淒慘的死狀,這一幕在我的童年生活中一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哈哈,你個瓜娃子曉得厲害了哇,還真以為你啥子都不怕?」爺爺看著我的樣子哈哈大笑,他伸出一隻大手放在我的背上。

    我頓時感到一陣溫暖從爺爺手上傳來,胃中的翻騰平息了下來,身體感覺舒服多了。

    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污漬,再看向那群無頭的屍體時,雖然還有些恐懼,但卻已沒有適才那麼強烈了。

    「爺爺,他們咋個死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我抬起頭,向爺爺問道。畢竟李刀疤和他那群小弟昨天都還是一群活生生的人,結果一晚上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圈冰冷的無頭屍體,這實在是讓人不解。

    爺爺看著李刀疤的無頭身體手中捧著的那個猙獰頭顱,冷笑道:「他昨天不是說要把腦袋扭下來當球踢麼。」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其實我只是想看看熱鬧,對這些人怎麼死的,並不關心。畢竟一個十歲的小孩子,面對這些血腥的東西還是十分害怕的。

    「警察來了!」

    人群裡傳來一聲呼喊,頓時擁擠的人們讓出一條小道,從裡面鑽出了幾個警察。

    這些警察裡帶頭的是一個中年胖子,他一雙小眼眯在一起,肥嘟嘟的臉上帶著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笑面佛。

    他的身後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那個戴著一副眼鏡,嘴角還長了一顆痣,一副挺文雅的樣子,而那女子一身警服,面容姣好,只是臉上冷冰冰的一片,讓人感覺她就像是一座冰山,難以接近。

    「有財叔,這是縣公安局的林警官。」一個中年漢子小跑著過來,對我爺爺說道,他叫陳大發,是我爺爺的子侄輩,也是這青衣村的村長,只是因為在這村裡我爺爺的強勢,他這個村長當的倒是十分憋屈。

    爺爺輕輕地應了一聲,對陳大發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陳大發有些尷尬,看了我爺爺一眼,低著頭快步離去。

    「陳有財,青衣村陳家的族長是吧,我是縣公安局的林耀武,這起案子由我們縣公安局來接手。」那中年胖子對著爺爺解釋道,在往常一般的案件都是鎮上的派出所來解決,如今來的竟是縣公安局的人,看來縣政府的領導們對這事兒是十分的重視。

    我聽到那胖子的名字,突然想到學校裡老師教過的一個成語,不由嘀咕道:「林耀武,耀武揚威。」

    噗嗤!

    林耀武後面的四眼警察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就連那滿臉冰霜的女警也是嘴角上翹,眉毛都給笑彎了。我爺爺更是摸著我的頭,哈哈大笑起來。

    林耀武有些尷尬的看了我一眼,說道:「小朋友很聰明嘛,學校裡應該是名列前茅吧。」

    我有些臉紅,癟了癟嘴,不好意思說我在班上的成績是倒著數的。

    經過我的打岔,氣氛倒是變得輕鬆起來。雖然那十多具無頭屍體的慘狀讓這幾個警察也是不忍直視,但憑藉良好的職業素質,他們倒是很快的就平靜了下來。

    胖子警官林耀武問了我爺爺一些問題,點了點頭,然後又向我詢問一些細節,畢竟昨天拆廟時活下來的就剩我和爺爺兩人了,而他們可能認為小孩子說的話會更可信吧。

    我看了一眼爺爺,爺爺表情很平靜,對我說道:「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爺爺既然開了口,我就把昨天看到所有事情像倒豆子一樣全部說了出來。等我說完,眼前的三個警察全都呆住了,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是說廟子下挖出了副白棺材,然後棺材裡的女人化成了灰,棺材又變成一張白蛇皮?」那女警說道,臉色的冰霜已不翼而飛。

    「是呀!」我點了點頭,雙手還給她比劃了大棺材的樣子。

    三個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林耀武搖了搖頭,似乎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又向我爺爺問道:「有財叔,你認為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爺爺掏出旱菸桿吸了兩口,慢悠悠的說道:「你問我他們咋死的,我咋個知道勒。」

    頓了一下,我爺爺又說道:「不過你看他們的腦殼,連氣管都扯出來了,你覺得是人幹的事麼?」

    林耀武聽了我爺爺的話,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是說,他們是妖怪殺的?」

    爺爺嘴裡吐出個煙圈,說道:「這是你們警察的事,別來問我。」

    林耀武這回沒說話,他對著後面的四眼警察耳語了幾句,似乎是在讓他記錄什麼。反倒是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女警開了腔,她說道:「陳有財,你昨天從棺材裡拿出的東西,可能是重要線索,你要上交給我們。」

    這女警的聲音挺好聽的,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可以。」爺爺表情平靜地說道。

    我聽到爺爺答應要上繳那個面具,頓時就急了。雖然我對那個古怪的東西並沒興趣,但畢竟爺爺說了那是留給我的,如今拿給那些警察,心裡感覺好不爽。

    我拉了拉爺爺的手,希望他拒絕,結果爺爺低頭對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3
第四章:地龍翻身

    我不開心,不知道爺爺為什麼要把屬於我的東西拿給這些警察。

    爺爺沒有管我的情緒,他牽著我帶著幾個警察回了家。我爸和我媽還沒回來,也不知去了哪裡,家裡空蕩蕩的。

    爺爺讓那幾個警察坐在堂屋裡,他進了房,不一會兒就拿了個東西出來。我眼睛尖,看到那東西雖然也是個青綠色的面具,但是卻和昨天的那個不太一樣。

    爺爺手中的這個面具較小,眼球鼓起的程度也沒有昨天的那個明顯,而且面具額頭正中的小孔裡並沒有帶鳳鳥的飾物,看上去顯得空洞。

    我摀住嘴偷笑,原來爺爺還有個小的,他把這個假貨給警察,而我的那個卻是留了下來。

    還沒得爺爺坐下,那個四眼警察發出一聲驚呼,從爺爺手裡奪過了青綠色面具,他的眼鏡近乎抵到了面具上,滿臉激動。

    「張小勇,你咋個了,是不是認出來這是啥子。」眯眯眼林耀武見四眼警察這麼激動,連忙開口問道。

    那張小勇攏了攏眼鏡,一臉激動的說道:「我在雜誌上看到過,這是廣漢三星堆那裡出土的文物啊!和照片上簡直長的差不多!」

    「廣漢三星堆。」冷面女警輕聲說道,她似乎也在回憶著什麼。

    「你看這個鼓出來的眼球,這是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典型標誌,這可是國寶級別的東西,據說和古蜀文明有著莫大的關係,價值重大!」張小勇唾沫四濺,滿臉通紅的說道。

    林耀武從他手上接過面具,細細端詳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凝重。

    「問題是廣漢三星堆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我們這裡,廣漢在成都那邊,離我們這兒可是有幾百公里。」女警纖細的手指敲著桌子,面帶疑惑。

    林耀武把面具放在桌上,說道:「許夢涵說得對,而且那三星堆的東西既然關係到古蜀文明,那至少也是上千年,甚至兩三千年。但是這面具是從廟子下面的白棺材裡拿的,那廟子最多也就三百多年,時間上完全對不到。」

    「會不會是先有棺材埋在那裡,然後再修的廟子。」女警許夢涵攏了攏散下的秀髮,低聲說道。

    林耀武搖了搖頭,他也沒說話,只是把目光放在我爺爺身上,一雙咪咪眼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爺爺沒搭理他,等美滋滋的吸了口旱菸,才慢悠悠的說道:「你別看我,我老頭子是沒文化的,你們說的啥子三星堆、古蜀什麼的,我不懂。反正這東西是給你們了。」

    最終,這三個警察也沒從爺爺嘴裡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但是能在這兒得到一個疑似三星堆物件的面具,也夠他們向上面交代的了。

    我看著警察們匆匆離去,準備向爺爺詢問今天的事情,可是還沒等我開口,爺爺就向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他才說道:「乖孫啊,有些東西時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這是你的命,也是我們陳家的命!」

    我不知道爺爺為什麼要這樣說,特別是「這是你的命」這句話已經連續說了好幾遍,我很想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看到爺爺蒼老的臉上浮現出的一抹疲憊,我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回了肚子。

    我相信,爺爺是不會害我的!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拆蛇君廟後的第七天,在這幾天裡,林耀武等人又來過村裡幾次,只是無論他怎麼詢問與探查,都沒有得到任何的新線索。

    後來,他最後一次來村裡時和我爺爺說縣上似乎要放棄了調查,把李刀疤等人的死亡歸於靈異類的無解案件。

    畢竟李刀疤和他的十幾個手下死的實在是蹊蹺,事發當晚,李刀疤等人全都在離死亡現場十幾公里外的縣城裡,而且每個人所在的地方都不同,但在第二天竟全都跑到了蛇君廟那裡,再加上那種活生生把人腦袋扭下來的恐怖力量,基本上排除了人類作案的可能。

    「當然了,如果這事情是人類做的,那這個人也不是我們這種小警察能惹的。」這是林耀武離開時對我爺爺說的話,我看到他說這話時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爺爺,目光灼灼。

    至於那個疑似三星堆文物的面具,他們已經送到了成都的研究所,那裡會再進行各種鑑定與測試。而在這起事件中最詭異的那張白蛇皮,也就是那白色棺材化作的蛇皮,警察找遍了李刀疤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也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一般。

    村子似乎是平靜了下來,李刀疤等人的死亡漸漸沒人再議論,而蛇君廟被拆之後,已經有人去勘測地形,準備修建公路,那幾個要承包後山種植藏茶的商人也和村民們簽訂好了土地的承包協議。

    一切似乎都要變的正常,但這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前奏罷了。最開始出現的矛盾便是我爺爺在拆蛇君廟的當天,對村裡人所說的在他沒開口之前不要上後山的話。

    在這青衣村裡不管是農夫還是獵人,後山的意義對他們都是十分重大的,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怕是現在將土地承包給了茶商,但在藏茶基地沒修建起來前,大多數的村民還是每天習慣性的往山上跑,或是採摘野菜、菌菇,亦或是放套抓野兔。

    但我爺爺一句話就將他們上山的希望堵死了,他們自然是不太高興,或許陳姓的族人還會在乎一下爺爺這個族長的話,但那些外姓村民可管不了這麼多,爺爺畢竟只是陳家的族長,是沒有權利命令他們的。

    外姓的村民們不聽爺爺的話,該上山的就上山,而陳姓的族人看到這些外姓人不僅在山上沒出事,還能抓到肥碩的野兔和採摘豐富的蘑菇野菜,他們頓時心裡就不平衡了,對爺爺十分不滿。

    這年代畢竟不同於以前,隨著外來思想的擴散,宗法制下的中國家族式社會正逐漸瓦解,家族中族長、族老等人地位逐漸下降,特別是新一代的年輕人們受到自由思想的衝擊,對於爺爺那種一言九鼎的權利更加不滿,甚至起了反抗心理。

    當一群人衝進我家院子的時候,爺爺正躺在一張老式的竹椅上,一邊扇著扇子,一邊給我講著他年輕時候的故事。

    一個光著上身的壯實漢子一進來就大聲嚷嚷道:「有財叔,你為什麼不要我們上山!你看那些外姓的人這幾天上山下山的也不是沒出事情嘛!」

    「對呀,為什麼不要我們上山,你看隔壁家的王老大昨天還在山上抓了只野雞,那狗日的回來還在我面前一陣炫耀。」

    「就是呀,憑啥子不要我們上去!」

    ……

    院子裡被這群人鬧得亂哄哄的,我有些煩躁,不開心的看著他們。

    爺爺見我不高興了,一對眉毛頓時皺了起來,他一下站起,對著院子裡的族人們吼道:「媽了個巴子,你們這群龜兒子的鬧啥子鬧,想上山的就自己去,但醜話說在前頭,你們上山就是茅房裡面打燈籠找死!到時候出了事別來找我!」

    院子裡的人全都被爺爺突然的發怒給嚇住了,畢竟爺爺當了幾十年的族長,在他們的心裡還是極其的有威懾力。

    「有財叔……」

    一個年輕人開口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只是他還沒說完就被我爺爺給打斷了,爺爺冷冷的說道:「話已經給你們說明白了,想死的人就去上山!好了,現在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別煩到我乖孫!」

    一群人唯唯諾諾的出了院子,也不知道他們最終有沒有聽進我爺爺的話。

    「爺爺,你好歪(四川話裡等同於「凶、厲害」)喲。」我嬉笑道,看到一群人被我爺爺吼住,我感到十分有趣。

    爺爺重新坐在竹椅上,嘆息道:「我也是為了他們好啊,這要是運氣不好,上了山就跑不掉嘍。」

    我好奇地問道:「為啥子跑不掉,山上有老虎啊?」

    爺爺聽了我的話,哈哈大笑道:「山上不僅有老虎,還有狗熊、豹子、豺狗,還有好多好多吃人的東西勒。」

    我以為爺爺說的是真的,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爺爺看到我的樣子,摸了摸我的腦袋,低聲道:「等著吧,都等著吧!」

    「爺爺,你在說要等啥子哦?」我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爺爺躺在竹椅上,看著後山的方向,滿是滄桑的臉上竟罕見的出現一絲擔憂之色,他語氣沉重,緩緩說道:

    「地龍翻身!」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3
第五章:決裂

    「地龍翻身?爺爺,這話是啥子意思哦?」

    我反覆咀嚼著這四個字,卻無法理解,只能向爺爺求助。

    爺爺從腰間掏出旱菸桿,放上煙葉點燃火,等他美美的吸上一口後才對我說道:「快了,你很快就知道了。」

    地龍翻身這四個字,正如爺爺所說,我很快就明白了它的含義。

    就在當天晚上,萬籟俱寂,夜深人靜之時。

    整個山村突然間變了樣,先是淒厲的狗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家裡的母貓叼著貓崽上了樹,圈裡的牛羊豬馬不停地蹬腿刨地、嚎叫著想要翻出圈牆,籠子裡關著的大公雞更是強行掙脫了出來,飛到大樹上深夜打鳴,而山路上更有成群結隊的老鼠驚恐亂竄……

    接著便是一陣天崩地裂的架勢,巨大的搖晃將我從睡夢中強行震醒,我睜開眼只覺窗戶在劇烈抖動,床鋪近乎被搖的散了架,四周的牆壁更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

    我頓時嚇得哇哇大哭,第一次見到這彷如末世般的情景,我的心臟劇烈跳動,兩腿有些抽筋,竟只能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砰!

    就在絕望的時刻,我的房門被人一腳喘開,我爸滿臉焦急的衝進來,從床上抱起我就往外跑。

    片刻的功夫,我爸就抱著我跑到了外面,此刻整個山村都變得異常的混亂,女人的尖叫聲,孩童的哭泣聲不絕於耳。

    我媽一下衝過來把我抱住,哭著喊我的名字,她的臉上全是淚水,滴落到我的嘴中,鹹鹹的。

    我當時也被嚇懵了,加上我媽抱著我的力氣非常大,勒得我喘不過氣,我在她懷裡奮力掙紮了好一會兒,她才把我鬆開,她的臉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大地的震動只持續了一會兒,很快便停止下來,天地重歸平靜,但整個小山村卻是炸開了窩。

    好幾個老人跪在地上,對著蛇君廟的方向磕頭作揖,他們的臉上滿是惶恐,嘴中不斷說著求蛇君原諒的話語,原來他們認為這是蛇君對他們拆廟的懲罰,那種片刻間山崩地裂的手段也只有傳說中的神仙才能做到。

    我被我媽抱在懷裡,看著周圍混亂的景象,心裡突然想起爺爺下午說的話,這就是地龍翻身嗎?

    「老漢兒呢?張小薇,你看到老漢兒沒有?」我爸突然向我媽問道,滿臉焦急。

    我媽一愣,搖了搖頭,說道:「沒看到啊,娃兒他爺爺不會有事的吧?」

    原來剛才大地震動的時候,我爸一邊讓我媽跑到院子裡,他一邊來抱我出去,但是在那危機的時刻,誰也沒有去注意我爺爺。如今震動平息,我爸才發現爺爺不在,他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

    「爺爺在那裡。」我伸手往院外指去。

    我看到爺爺正站在村道上,直愣愣的看著後山的方向,周圍的混亂似乎都不能吸引到他絲毫的注意。

    我爸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到爺爺沒事,他也是鬆了口氣,然後對我媽說道:「小薇,你把娃娃先抱著在院子裡坐一下,不要進屋了。」

    「剛剛應該是地震,我在外面聽人說過地震之後可能還會有餘震發生,屋裡太危險了。」我爸對我媽叮囑了一番,然後他捏了捏我的臉蛋,向爺爺走去。

    我看到我爸走到爺爺身旁大聲說著什麼,然後我爺爺對我爸說了幾個字,我爸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起來,藉著明亮的月光,我看到我爸垂在腰間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爺爺把我爸推到一邊,然後大步走過來,從我媽手上把我接過去,笑問道:「乖孫啊,剛剛你怕不怕?」

    我本來是想要說「怕」的,畢竟剛剛我在床上嚇得腿抽筋爬不起來,差點就給嚇尿了。可是當我看到爺爺打得筆直的腰時,我改口說道:「不怕,一點都不嚇人。」

    我記得,小時候爺爺經常對我說一句話:「我們陳家的人,一輩子腰要打直,頭要昂起,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我們也要無所畏懼的闖過去!」

    爺爺聽了我的話,大笑道:「好,這才是我陳有財的孫子!」

    就在這時,我爸走過來大聲說道:「老漢兒,你讓我把軒娃子帶進城嘛,再在村裡住下去,我們都會被你害死的!」

    我第一次看到我爸這樣對爺爺說話,他滿臉赤紅,脖子上青筋鼓起,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啪!

    爺爺一巴掌扇在我爸臉上,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怒斥道:「你狗日的耍長了,敢對你老子這樣說話,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我和我媽都嚇了一跳,爺爺暴怒的樣子讓我感到十分恐懼,我媽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裡,她的性格比較溫婉,面對這種事根本不敢插嘴。

    我爸捂著臉,雙眼通紅,他死死的盯著爺爺,然後伸出手指抵住我的額頭,對爺爺大吼道:「你看清楚,這是你孫子,是你親孫子!」

    爺爺情緒也上來了,他先是指著我爸然後又指著我,說道:「你不要忘了,你姓陳,他也姓陳!這就是命,是陳家人的命!」

    「你錘子大爺(大概等同於語氣詞吧)的命!你把媽害死了,把龍娃子也害死了,你還要想怎樣?非要讓軒娃子死了你才甘心?」我爸目眥欲裂,盯著爺爺的眼睛裡全是憤怒與哀傷。

    我爸今天或許是把在心裡埋了十幾年的話一起說了出來,他表情十分激動與悲痛。他話中被害死的媽就是我的奶奶,只是在我記事開始,似乎就從來沒見過她,而那龍娃子好像是我的哥哥陳子龍,我爸和我媽的第一個孩子,但我也從來沒見過他的樣子,聽旁人說他在大概三四歲的時候跌進青衣江裡淹死了,至今連屍骨都沒找到。

    我媽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她的眼淚不住的往下流,將我的衣服都打濕了大半。我也是嚇得呆住,我第一次看到爺爺和我爸吵到這種程度,他們的樣子太嚇人了。

    爺爺聽了我爸的話,舉起的手無力地放了下去,像是被瞬間抽空了所有的氣力。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爸神情漸漸平靜,他看了我和我媽一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爺爺哀求道:「老漢兒,我不曉得祖宗們留了什麼東西,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但軒娃子是我的娃娃,是你的孫子,我求你放過他!放過他吧!」

    我爸跪在地上向著爺爺磕頭,我媽緊緊地抱著我埋頭哭泣,我也嚇傻了,忍不住大哭起來。

    爺爺的面容在這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他愣愣的看著正哇哇大哭的我,最終嘆息道:「軒娃子是我孫子,我不會害他,先人們也不會害他!」

    爺爺說完話,就踏步走出院子,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孤單、落寞,原本打得筆直的腰在這一瞬似乎佝僂了下來。

    這一晚是不平靜的、混亂的,因為怕餘震,我們不敢進屋去睡,是我爸衝進了屋子從裡面抱出來鋪蓋和蓆子,我們一家就在院子裡打了個地鋪。我媽在蓆子上墊了床棉絮,把我放在上面,身上蓋了床被子。

    我之前受到驚嚇,加上突如其來的睡意,我很快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之間,我被一陣哭聲驚醒。我睜開眼看到我媽正在低聲哭泣,淚如雨下,而我爸坐在她旁邊,摟著我媽的肩膀,低聲說著什麼。

    我立馬睡意全無,假裝閉上眼睛,悄悄把耳朵繃直,偷聽我爸和我媽的談話。

    「漢濤,你真的要走啊?這剛剛才地震了,我好害怕。」我媽低聲說道,聲音說不出的柔弱。陳漢濤是我爸的名字,據說當年他出生時有個算年先生給他算過,說他命裡缺水,所以爺爺才給他改了兩個水字旁的名字。

    我爸聲音有些低沉,說道:「這青衣村幾百年都沒出現過什麼災害,結果這把蛇君廟一拆掉,又是死人又是地震的,你看李刀疤那群人的死相,這是人能做出來的嗎?這幾天村裡人都在說廟子下的妖怪跑出來了,要殺人報復呢!」

    「而且你看到我老漢兒那樣子沒,這李刀疤等人的死和這次的地震,他都沒有一點吃驚的表情,似乎全部都在他的意料之內,我敢說,這些事,他肯定提前就曉得了。」我爸臉色凝重的說道。

    「你們陳家到底有啥子秘密?我嫁到你家來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我媽有些幽怨的說道。

    我爸說道:「陳家的秘密我也不曉得,反正和那個蛇君廟絕對有關係,我以前聽老人們說,蛇君廟只要毀了,這村子就會出大事的!我老漢兒肯定在謀劃著一件關係到軒娃子的事,我媽和龍娃子的死,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我媽聽到我爸提起死去的奶奶和我的哥哥,頓時又有些悲傷,身體無力地靠在我爸身上。

    「我以前在成都幫工的時候,遇到過一個道長,那是一個十分有本事的人。我這次就是要去找他,求他幫我家軒娃子渡過這一劫!而且我還要弄清楚這個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爸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物件。

    這是一個青綠色的銅鑄面具,面具上有一個人臉,寬嘴大耳,凸起呈圓柱狀的眼球,額頭正中的小孔裡還有一個鑲著鳳鳥的飾物。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3
第六章:中邪

    我瞪大了眼睛,借助朦朧的月色看到我爸手中的面具,正是那天爺爺在白棺材裡取出的東西,還說是先人們留給我的寶貝。

    只是這東西不是爺爺一直替我保管的麼,怎麼會跑到我爸的手上?

    「這是啥子東西?」我媽看著眼前這個怪異的面具,不解的問道。

    我爸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曉得,所以才想去弄清楚,我總感覺這東西非常重要!」

    「那你從哪裡弄來的?」我媽說道。

    我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看了看四周沒人才低聲說道:「從老漢兒屋裡偷出來的。」

    「好了,趁老漢兒沒回來,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時間裡,你要保護好娃娃,小心一點。」我爸對我媽叮囑了一番,拿起旁邊一個收拾好的行囊就出了院子。

    他在離開時回頭看了我一眼,剛好與正抬著頭偷窺的我四目相望,我趕忙一縮脖子,躺在床上裝睡,我爸笑了笑,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我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當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晨。

    我媽給我弄了些吃的,等我解決完肚子問題後,才看到爺爺滿臉疲憊的跨進院子。他是陳家的族長,昨晚出了那麼大的事,他自然要出面處理,安撫族人,照顧傷者之類的事他也要安排一下。

    只是後來當我長大,回憶起這件事時,卻對爺爺的做法十分疑惑,他既然能提前告訴我說會發生地龍翻身,那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但卻並沒有去通知族人們做預防措施,這作為一個族長來說,是十分不合常理的。

    除非,爺爺別有算計?

    爺爺一回來就進了屋,很快他房裡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面色陰沉的走出來,對我媽說道:「漢濤呢?」

    我媽一驚,喏喏的說道:「漢濤說他去成都了。」

    爺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厲聲問道:「他把我東西拿走了?」

    我媽低著頭,有些不敢看爺爺。

    「媽的,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爺爺面色鐵青,一摔門走了出去。

    ……

    這次的大地震雖然看上去搖晃的劇烈,但其實震級不高,造成的威力並不大,村裡也就是有幾戶人家的土房子被震垮,十多人受傷,至於死亡的倒是一個都沒有。這次的地震更多的是給從未經歷過這種災難的青衣村人帶來一場心理上的恐懼。

    地震之後的幾天裡,縣上的領導來到我們這個小小的村落慰問和指導工作,隨行的還有幾個戴著眼鏡的地震專家,據他們說,這次的地震不到四級,並沒有什麼破壞力,只是因為地震的震源就在我們村子的後山,所以我們這裡才會感覺的那麼劇烈。

    但村民們可不吃專家的這一套,他們固執地認為,這場地震就是蛇神對他們拆除廟宇的懲戒,畢竟哪有幾百年都沒出事,而一拆了廟宇就是又死人又地震。又驚又懼的村民們找到我爺爺,鬧著說要把後山收回來,把茶商趕走,重新給蛇君修廟。

    那幾天我爺爺心頭正冒著火,把這群來找他扯皮的村民們罵了個狗血淋頭,最終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只是青衣村私下裡有一股暗流湧動。

    直到幾天過後,村裡的趙老五嫁女兒那天再次出現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他們」的身影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知道,這個世界所隱藏的東西,到底是有多麼的光怪陸離。

    記得那天,我很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和鄰居家的二毛一起往趙老五家走去,他家今天女兒出嫁,按規矩是要在村裡擺宴席的。

    我們這些小屁孩最期待的就是去纏著來接親的新郎和新娘,給他們鬧,然後他們就要給我們發喜糖吃,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一顆水果糖都能讓我們這些小孩子高興好久。

    我們去的早,就眼巴巴的站在趙老五家的門口等新郎來接親。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村口方向終於傳來一陣汽車的轟鳴聲。

    很快的,一輛貼著喜字,掛滿彩條的桑塔納停在了趙老五家門口。我跟二毛流著口水看著這輛小汽車,眼睛裡全是羨慕,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能開的上一輛桑塔納簡直就是有錢人的標誌,不過我後來才知道這輛桑塔納其實是和新郎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的,他是新郎的朋友。

    從車上下來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前面一個胸口別著大紅花的眼鏡男子大概就是新郎了,聽我媽說這新郎是成都人,在我們縣上的某單位工作,家裡還挺有錢的。

    我跟二毛趕忙上前一口一個「恭喜」的叫著,只把新郎樂得咧開了嘴,從西服兜裡掏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給我們,差點把我牙齒都給笑掉了。

    趙家的親戚趕忙把新郎等人迎了進去,就留我和二毛在外面瓜分戰利品。隔了一會兒,我們準備進去入席了,結果還沒進院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吵鬧聲,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叱罵聲震得門口的大樹嘩嘩作響。

    我跟二毛十分好奇,趕忙溜了進去,剛進門就看到趙老五正臉紅脖子粗的對著他閨女,也就是新娘趙曉燕一頓亂罵,新郎尷尬的站在旁邊,臉色漲的通紅,周圍還圍了一圈趙家的親戚和看熱鬧的村裡人。

    有熱鬧看了!

    我往嘴裡放了顆大白兔奶糖,拉著二毛就往人群擠。

    「你個狗日的東西,你有本事再給老子說一遍!」

    我們剛過來就聽到趙老五大吼了一聲,差點沒把我笑噴了,周圍也是一片笑聲,趙老五這樣罵他閨女不就等於在罵自己是狗麼,罵人也不帶這樣的嘛。

    「說就說!我才不會嫁他這樣的窩囊廢,我有男人了,我要嫁的男人是個神仙!」趙曉燕頂了她老爹一句,斜著眼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新郎,眼神裡充滿了不屑。

    周圍頓時一片嘩然,這趙家的閨女不會是瘋了吧,居然大白天說出這種荒唐話。

    趙老五氣得渾身發抖,不過還沒等他說話,一旁的新郎不干了,他怒吼道:「趙曉燕,你個瘋婆娘到底要怎麼樣?要不是媒人一直說你好,你以為老子會瞧得上你?!我一個單位上的幹部,一個月八九百塊錢的收入,在縣上也是一等一的身份,說我窩囊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宗翰哥,別這樣。」和新郎一起來的年輕人連忙上前勸道。

    趙老五也是傻了眼,他可是費盡心機才讓自己閨女攀上了新郎這根高枝,眼看新郎生氣,他趕忙上前女婿長女婿短的勸說。

    「哼,王宗翰,你腦袋有屎吧,你再有錢也不過是個凡人,是個凡夫俗子!」趙曉燕對新郎翻了個白眼,然後又花痴的自言自語道:「我趙曉燕要嫁的可是山上的神仙,他長得是那麼的俊俏,而且又溫柔又對我好,他還能點石成金,長生不老。我們可是胡仙子做的媒,我跟他才是真心相愛!」

    趙曉燕一邊說著一邊舉起左手,她撈起嫁衣,指著手腕說道:「你們看,這就是我男人送給我的寶貝,他說我只要帶著它就能容顏永駐,百病不生。」

    周圍的人全都傻了,趙曉燕的左手腕上帶著的哪裡是個什麼寶貝,明明是一個綠油油的蛇環,說白了就是一條小蛇用頭咬住尾巴形成的一個圓環,趙小燕手上的帶著的蛇環是一條劇毒的竹葉青,一身翠綠的鱗甲,一雙小眼睛還陰冷的看著眾人,嚇得一旁的我打了個寒顫。

    「我的男人說他要娶我過門,要和我一起長生不死!咯咯咯!」趙曉燕發出滲人的笑聲,她溫柔的撫摸著手上的竹葉青,一臉的痴迷之色。

    趙曉燕的老媽頓時就嚇得哭了出來,周圍的人也是連忙後退,生怕那頭竹葉青一下竄出來咬上一口。

    趙老五臉色鐵青鐵青的,他哆嗦道:「瘋了,這個女子瘋了!」

    「依我看,嫂子不是瘋了,她是中邪,被東西給纏上了!」跟著新郎一起來的年輕男子站出來說道。

    「徐文澤,你是說趙曉燕被鬼上身了?」新郎王宗翰也是反應了過來,趕忙開口。

    年輕人徐文澤摸了摸鼻子,說道:「不知道是不是被鬼纏了,不過肯定是有問題,嫂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趙曉燕的老媽在一旁聽到徐文澤的話,趕忙哀求道:「那該怎麼辦,小夥子,求求你救救我幺女呀!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徐文澤見眾人都看著他,趕忙說道:「阿姨別這樣說,我認為還是去找個先生看看吧,我記得縣城裡最近來了個道家的真人,據說是從峨眉山來的,道法高深,不如請他來試試,說不定能治好嫂子。」

    旁邊的趙老五聽了半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臉色大變,哭叫道:「我曉得了,肯定是前幾天拆掉的蛇君廟!李刀疤這個狗日的雜種拆了廟子,讓蛇神發怒了,他自己死了也就算了,還要拖累我家幺女,我日他先人板板!還有陳有財這個殺千刀的老東西,拆廟也是他點了頭的事,啊啊啊!」

    我聽到趙老五罵我爺爺,頓時就火了,剛想站出來爭辯幾句,結果剛動身就被人抓住肩膀,弄的我動不了。我扭頭一看,發現竟是我媽,她對我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趙老五,你是在罵我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4
第七章:無為真人

    一道硬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我爺爺走了進來,面帶笑容的看著我。

    我一個燕子歸巢,撲進爺爺懷裡,頓時感到滿滿的安全感。爺爺摸了摸我的腦袋,對著趙老五說道:「趙老五,你再把剛剛的話說一遍。」

    趙老五也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剛剛在背後罵我爺爺,結果就被事主聽到了。他不免有些尷尬,不過一想到自己閨女的樣子,他只覺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大聲說道:「有財叔,不是我罵你,而是你看看這叫什麼事,我幺女大喜的日子變成這種樣子,明顯是被東西纏上了,你敢說和你們拆的蛇君廟沒關係?」

    爺爺聽罷趙老五的話,冷笑一聲,道:「你們自己不聽告誡上後山招惹了精靈,現在還來怪我?你幺女被山上的東西看上了,恭喜你呀趙老五,都快成妖精的老丈人了!」

    爺爺這一番話說的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變了臉色,有好些不聽勸阻上過後山的人頓時嚇得瑟瑟發抖。趙老五的婆娘更是一下跌在地上大聲哭鬧,淒慘得很。

    爺爺看到眾人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對正痴迷的撫摸著竹葉青蛇環的趙曉燕說道:「你那小情郎可是一身白衣,頭戴白冠?」

    趙曉燕斜睨了爺爺一眼,自顧自的說道:「我家男人可是後山上白虺帝君的兒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們這群凡人要是再來破壞我和他的良緣,必將屍骨無存,咯咯。」

    趙曉燕笑的陰冷滲人,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幸好我媽在旁邊把我抱住,要不然我差點就嚇得跌在地上。

    「哼,一頭爬蟲也敢自稱帝君。」爺爺低聲說了一句,眼中暴射過一縷精芒,他抬起頭看了看趙曉燕家的圍牆,嘴角竟勾起一抹弧度。

    我順著爺爺的目光看去,那磚頭砌成的圍牆上正趴著一隻黃毛生物,臉長牙尖,一雙細眼正饒有興趣的看著院中的眾人。它見我看了過來,對我齜了齜牙,隨後身子一動躥下圍牆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竟是一隻黃毛狐狸,也不知它是怎麼用短小的四肢爬上這近兩米多高的磚牆的。

    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村裡的村民們聽說趙老五家幺女中邪了,全都跑來看熱鬧,結果剛一進來就聽到爺爺和趙曉燕的對話,每個人都感覺身上冷颼颼的。

    趙曉燕嘴裡的白虺帝君莫非就是蛇君廟裡供奉了三百年的那頭白蛇?好多老人都嚇得跪在地上,嘴裡說著向神仙討饒的話。

    旁邊的新郎王宗翰此刻也是心裡直發毛,他把胸口的大紅花一把扯下扔在地上,怒吼道:「媽了個巴子,這個婚老子不結了,你們搞的啥子名堂,這婆娘她要嫁給妖怪就讓她嫁去!」

    他身後的徐文澤卻連忙伸手拉住王宗翰的肩膀,向他使了個眼色,說道:「宗翰哥不要慌,我看我們還是先找個道士先生看看才好。」

    徐文澤趴到王宗翰耳邊耳語了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王宗翰臉色變了數遍,最後咬著牙對徐文澤點了點頭。

    另一邊的趙老五臉上橫肉不住抽動,他此刻也顧不上安撫他的「女婿」了。趙老五一下跪在地上,抓住我爺爺的雙腿,大哭道:「有財叔啊,我趙老五是粗人,以前冒犯的話還請多擔待,不過我家曉燕你可是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本事大,還請救一救我就幺女。」

    另一邊趙家的親戚也全都湧了上來,不住地向我爺爺求情,希望能救一救中邪的趙曉燕。

    我爺爺嘆了口氣,說道:「這事兒你們找我也沒用,聽那小夥子的,去縣城裡請個道士來吧。」

    趙老五一愣,才反應過來我爺爺說的小夥子是站在一旁的徐文澤,而其他村民見狀也是鬧哄起來,說是要大家一起湊錢請個最厲害的道士來把妖怪一網打盡。那些不聽勸阻上過後山的人特別積極,他們可不想落到趙曉燕這個地步。

    趙曉燕冷冷的看著周圍的鄉鄰父老,冷笑道:「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居然想去找那些只會招搖撞騙的廢物,惹惱了我男人,你們全都要死,咯咯……」

    我看到趙曉燕眼睛變得一片幽綠,就像是她手上纏著的那條竹葉青。

    誰也沒想到好好的一場喜事鬧成了這個模樣,趙家的親戚把還在胡言亂語的趙曉燕關進了房間,讓她媽和幾個女人守在他身邊。

    而趙老五搭著王宗翰的婚車往城裡開去,說是要去找徐文澤所說的那個峨眉山來的道長。

    我和二毛可不管這些,見事情弄得差不多了,我們兩個小孩進了席位,把桌子上的酥肉、排骨啥的大吃特吃,對他們這些大人的煩心事可不關心。

    差不多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那輛黑色的桑塔納再次開進了村子,停在趙老五家的門口。院子裡的人聽到車響,全都跑到門口看熱鬧,我也被爺爺牽著跟了上去。

    趙老五和王宗翰先下了車,徐文澤也從駕駛位下來,打開後門,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

    裡面先是下來了一個穿著道袍的小胖子,歲數看上去大概和我差不多,但是體型卻是我的兩倍以上,胖嘟嘟的臉上有著一對細長的眼睛,他滿臉傲氣的掃了四週一眼,然後對車裡說道:「師父,到地方了。」

    「嗯。」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車裡傳了出來,接著,從裡面下來了一個穿著藍色道袍的老者,這老者白髮蒼蒼,頜下一縷長鬚隨風而動,看上去一身仙風道骨,好似神仙中人,讓人一看便會覺得他道行高深,法力高強。

    「道長,我家幺女就在裡面了,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呀!」趙老五低聲哀求道。

    那老者點了點頭,一甩袖子就往院裡走去。他旁邊的道袍小胖子衝到前面,對著站在門口的人群大聲說道:「讓開,讓開!我師父來了,閒雜人等全都閃一邊去!」

    村裡人大都是山野農夫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眼見這道袍老者一身仙氣,心裡已是先畏懼了幾分,此刻被這小胖子一吼,村民們大都閃到一邊,給這老者讓出一條大道。

    我也準備跟著別人讓到一邊去,但我爺爺這時卻拉著我一動不動,彷如腳底生根一般,站在門口看著那老道士。

    「你這老頭是耳朵聾了不成,快給小爺讓開!」那小胖子見我爺爺站著沒動,瞬間就火了,他上來就是一頓亂吼,還伸出兩隻胖嘟嘟的小手來推我爺爺。

    「你這死胖子才聾了!你腦殼有屎吧!」我看到小胖子罵我爺爺,馬上就不高興了,直接罵了回去。

    道袍小胖子聽到我罵他,整張臉都氣成了豬肝色,他跟著那老者巡遊四海,所過州市上到政府領導、商界達人,下到走卒販夫、鄉野村民,哪一個不對他們尊敬有加,以貴賓禮相待。結果今天居然在這小小的青衣村被我罵了一頓,他當場就給氣炸了。

    後面的趙老五看到我和那小胖子起了衝突,趕忙上來勸架,一臉諂媚的對小胖子說道:「小道長息怒,鄉下的娃娃不懂規矩,衝撞了你,還請多多包涵,不要跟這小娃娃一般見識。」

    這時後面的道袍老者也走了過來,徐文澤和王宗翰跟在他身後,一臉的恭敬。

    「楊坤,不得無禮,修行之人切忌妄動肝火。」老者捋了捋頜下長鬚,臉上竟帶了一絲笑容,對小胖子開口說道。

    那小胖子楊坤楞了一下,不明白平日間最講究排場和面子的老者今日怎麼會轉了性,不過他也是伺候了這老者多年,趕忙收住火氣,垂手退到老者身後,一副恭謹的樣子。

    道袍老者見楊坤如此知趣,也是暗自點了點頭。接著他朝前兩步走到我跟前,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就像是在看一隻珍稀動物一樣,看得我心裡面直發毛。這老者蒼老的臉上竟泛起一抹潮紅,嘴角的笑容也是越來越大。

    老者看著我有些激動的說道:「小娃娃,你……」

    可惜,還沒等他說完,一個高大的身影跨步上前擋在了我身前,隔絕了老者看向我的視線。

    「道長為啥這樣看著我家乖孫?」這高大的身影正是我爺爺陳有財,他此刻擋住老者,開口發問。

    那老者看到有人上前搗亂,臉色瞬間就有些難看了起來,不過當他聽到這人是我爺爺時,他輕咳一聲,做出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這位兄台,貧道看你家這小娃娃與我道家有緣,不如讓他入我門下,隨貧道修行道法,他日修得道果,羽化登仙,豈不快哉!」

    這老者說完之後,臉上竟露出一抹期待之色,與他原本超然脫俗的氣質完全不符。

    我走到一旁,看到我爺爺雙目中閃過一絲冰冷,但臉上卻佈滿笑容,說道:「敢問道長在何處仙山哪處洞府修行?敢問道號為何?」

    那老者還沒回答,一旁的小胖子卻是跳了出來,趾高氣揚的說道:

    「我家師父乃是峨眉山純陽殿第三十六代傳人無為真人是也!」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4
第八章:作法

    「峨眉派不都是女人嗎?我記得電視上說峨眉派掌門是滅絕師太來著,不會是騙子吧?」我站在旁邊嘟囔著,那時候剛好電視裡經常播放馬景濤版的《倚天屠龍記》,對於這自稱峨眉山傳人的師徒兩人,我越看越覺得不靠譜。

    旁邊站著的小胖子楊坤聽到我的話氣的眼睛都瞪紅了,他伸出手指著我,罵道:「你個狗日的小……」

    不過還沒等他罵完,我爺爺就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伸手就要給那楊坤一巴掌,後面站著的徐文澤和王宗翰驚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眼前這老頭居然敢打無為真人的徒弟,他這是活膩歪了麼?

    「兄台,何必與這娃娃一般見識。」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道袍老者無為真人不知何時竟站到了楊坤身側,揮手間手中一道拂塵直捲向我爺爺的手掌。

    哼!

    我爺爺冷哼一聲,手中掌指突變,結出一個奇怪的手印,將那拂塵一攪,竟扭成一個麻花狀,無為真人大吃一驚,手中拂塵還待再變,卻是已經晚了。

    啪!啪!

    連續兩聲爆響,我爺爺在小胖子臉上來回扇了兩個巴掌,直扇的小胖子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差點一屁股跌在地上,肥嘟嘟的小臉上赫然留下了兩個血紅的巴掌印。

    周圍眾人頓時嘩然,後面跟著的王宗翰和徐文澤趕忙上前扶助暈乎乎的小胖子,王宗翰對著爺爺怒道:「你這老東西是要咋個,真人都站出來說話,你還要動手,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

    「媽了個巴子,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們陳家人先把你弄死!」

    「敢威脅我們陳家的族長,你狗日的不想活了。」

    ……

    我爺爺還沒說話,周圍站著看熱鬧的陳姓族人不干了,好幾個漢子站出來對著王宗翰一番威脅,嚇得王宗翰連退幾步,臉都白了。

    旁邊的趙老五也是心驚膽顫,這兩個道長可是他千方百計請來救自己幺女的,結果還沒進屋就和這青衣陳家的族長起了矛盾。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他趙老五上去就給他兩拳,打的人滿地找牙,但這陳有財他卻也是得罪不起,只能觍著臉上來拉住我爺爺說道:「有財叔,別這樣,給我趙老五一個面子行不?」

    我爺爺沒出聲,給趙老五擺了擺手,示意他走開,把個趙老五氣的渾身哆嗦。

    一直沒吭聲的無為真人在小胖子臉上輕輕摸了兩下,那血紅色的掌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退,不一會就恢復了正常的皮膚顏色。

    「師父,你可要為我做主呀!」小胖子拉住無為真人的衣袖,一臉委屈。

    無為真人沒有回答他,反倒是對我爺爺說道:「沒想到閣下竟也是個隱藏的高手,剛才的事也就算了,畢竟是小娃娃之間的衝突。不過,你家這娃娃拜入我……」

    「這事情你就不用說了,你這叫癩疙寶想吃天鵝肉,白日做夢!」爺爺冷笑一聲,打斷無為真人的話。

    無為真人還沒反應過來,我爺爺朝前兩步走到他面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峨眉山純陽殿,呵呵,好大的名頭。連自家道觀都丟掉的喪家之犬,也敢來搶我陳家的人,還是先回去把那群禿頭趕走吧!」

    我看到無為真人的臉瞬間變成血紅色,眼睛裡充滿恨意,他全身升騰起一股強大的氣勢,身上的道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爺爺冷笑一聲,沒搭理他,拉著我走到一邊,把路給讓了出來。旁邊的趙老五、王宗翰等人趕忙上前勸住無為真人,將其擁著往院子裡走去。

    「爺爺,你今天好可怕。」我小心翼翼的說道,雖然爺爺以前脾氣不是很好,但也不會像今天一樣主動挑釁,甚至對一個小道士動手。

    爺爺楞了一下,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摸著我的腦袋輕聲說道:「爺爺做的事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乖孫啊,以後你就明白了。」

    我不太聽得懂爺爺的話,索性也不管了啦,我拉住爺爺的袖子問道:「爺爺,那兩個道士是峨眉派的人,那他們會九陰真經嗎?會不會周芷若的九陰白骨爪呀?」

    爺爺聽了我的話,瞬間就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甚至差點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等爺爺笑夠了,他才對我說道:「他們可不是電視上那些峨眉派的人,而是峨眉山純陽殿的道士,他們呀,供奉著上洞八仙之一的呂洞賓,在道教傳承裡面也是有一席之位的,只可惜幾百年前道門衰落,佛教興盛,好好一座道家第七洞天峨眉山竟被一群外來的禿驢給佔了去,他們這些道士也被趕出了道場,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道人。」

    爺爺頓了頓又說道:「這牛鼻子老道臉皮也真是厚,明明那純陽殿道場都變成了佛教供菩薩的廟子,他居然還敢在外面自稱純陽殿傳人,也真是難為他了,哈哈。」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有些失望。

    爺爺看到我的樣子,笑道:「走吧,去看看這牛鼻子老道是怎麼作法的,我倒要看看這呂祖傳下的法術到底是有多厲害。」

    我被爺爺牽著進了院子,一進去就看到無為真人和他的小徒弟被眾人圍在場中,正在給趙家人說著什麼。

    「道長啊,我家幺女怎麼樣了?」剛一過來就聽到趙老五滿臉焦急的看著無為真人。周圍的人也是滿臉期待,這個老道人看起來一身仙氣,法力定是不凡。

    真人笑了笑,又捋了捋他招牌式的白鬍子,朗聲說道:「此乃小事,你家的女娃被只蛇妖給勾了魂而已,待貧道做法降妖便是,一定還你家一個清淨。」

    眾人見無為真人說的如此輕鬆,彷彿這真是一件手到擒來的小事,不由得更加敬佩,有幾個女人端來茶水和點心,真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用,反倒是一旁的楊坤坐在一邊大吃特吃,嘴裡塞的鼓囊囊的。

    我跟著爺爺坐在一旁,看著無為真人指揮著趙家人搬來一張香案,在上面放了三個焚香用的香爐,顯得十分正式和莊嚴。

    無為真人從人群中看到我和爺爺,他面無表情的從爺爺身上掃過,當看到我時,他的眼神瞬間又明亮起來,那種眼神像是貪婪又像是渴望,看的我心裡直髮麻,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爺爺在旁邊冷哼了一聲,無為真人才戀戀不捨的從我身上收回目光,臉上還帶著一絲惋惜。

    趙家的人把中邪的趙曉燕拉了過來,趙曉燕看見無為真人擺下的陣勢,馬上就開始大喊大叫,不斷掙扎。但她終歸只是個女流之輩,被她老爹趙老五抓住,動彈不同。

    無為真人走到趙曉燕面前,一把抓起趙曉燕的左手,撈起紅色的嫁衣,露出了手腕上那條綠油油的竹葉青蛇環。

    「你個臭道士,你敢動我,我男人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生吞活剝!」趙曉燕厲聲尖叫,,滿臉猙獰,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她左手上的竹葉青更是用陰冷的眼睛盯住無為真人,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上一口。

    無為真人並不接話,他冷笑一聲,伸出一隻蒼老的手就向竹葉青蛇環抓去,勢如雷霆,快如閃電,竹葉青剛撲至半空就被抓個正著。無為真人五指快速交錯,在這條竹葉青身上不同部位各點了一下,就見這條毒蛇軟綿綿的垂了下來,再無一絲反抗之力。

    真人微微一笑,旁邊的小胖子楊坤馬上拿了個布袋過來,將竹葉青放入其中後順勢打了個結。

    趙曉燕眼見竹葉青被捉,臉色大變,掙扎的更加劇烈,一瞬間也不知道她哪來的氣力,一下就從趙老五手中掙脫,向著楊坤手上的布袋撲來,看樣子是想搶回那條竹葉青。

    無為真人冷哼一聲,手中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張黃紙符籙,上面密密麻麻的畫著詭異符號,看上一眼我都覺得眼花。

    只見那無為真人身子一動,就像是縮地成寸般直接擋在了趙曉燕面前,手中符籙朝前一貼,剛好貼在了前撲過來的趙曉燕額頭上。

    趙曉燕雙眼眼白外翻,瞬間便暈了過去。

    這一系列的變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眾人反應過來時,趙曉燕已經昏倒在地。趙老五有些焦急的問道:「道長,我家幺女……」

    「沒事的,我用鎮魂符暫時鎮住她的魂魄,待我捉住那隻妖怪,你家娃娃自然就會恢復正常。」無為真人對著趙老五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這時,一旁的小胖子楊坤雙手捧著一個玉蝶走了過來,玉牒上還放著一根造型奇特的銀針。

    無為真人用銀針在趙曉燕眉心正中輕輕刺下,然後以一種極為奇特的規律不停抖動,待銀針取出之時,上面已多了一滴鮮血,只是讓人奇怪的是這滴鮮血與常人不同,竟呈現出罕見的銀白色,在陽光下顯得明亮晃眼。這神奇的一幕看的周圍的村民嘖嘖稱奇,對於眼前這個法力高深的道家真人更加佩服。

    楊坤雙手捧著玉蝶恭謹的放在香案正中,那三個香爐面對的正前方,接著又將那條軟綿綿的竹葉青取出,放在玉蝶中,圍繞著那滴銀色血液呈一個環形。

    無為真人讓趙家人端上早已準備好的清水,洗淨雙手,然後將身上的道袍整理工整,邁步走到香案前。

    真人看到周圍的人全都眼巴巴的看著他,他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

    「看貧道這就將那幾隻作亂的妖孽喚來,還你們青衣村一個太平!」
regn13 發表於 2018-2-7 23:24
第九章:妖媒

    上洞八仙,神氣統天。呂祖大聖,威光萬千。

    上天下地,斷絕邪源。乘雲而生,來降壇前。

    降臨真氣,穿水入煙。傳之三界,萬魔擎拳。

    無為真人恭敬的將三柱靈香點燃,然後嘴中唸唸有詞,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法劍,他腳下踏著玄妙而奇異的步罡,一跬一步,一前一後,一陰一陽,著實是繁雜無比,看的眾人眼花繚亂,紛紛稱讚。

    真人手中的法劍越舞越快,那三柱靈香也隨著劍舞越燒越短,香案之前,青煙繚繞仿如人間仙境,真人舞劍的身影好似雲中的仙人。

    我看到這白髮老頭作法,身姿飄逸,精彩絕倫,我不由得向爺爺問道:「爺爺,這老頭子耍的啥子武功,看起來好巴適哦!」

    爺爺此刻也是臉上帶著一絲讚歎,他聽到我的話,笑著說道:「這老道士耍的可不是武功,而是他純陽殿的祖師傳下的喚妖法術。嘖嘖,這純陽殿供奉的呂祖乃是道家裡出了名的劍仙,被尊稱為劍祖,以劍入仙道,驚才絕豔。」

    「那幾個精怪勾了趙家女子的魂,才讓她如中邪一般。這老道士用鎮魂符鎮住她的魂魄,然後用法針逼出妖血,喏,就是盤子上那滴銀色的血。他再以妖血和青蛇為媒介用道法拘喚妖精,哼哼,這老道士倒是還有幾分道行。」我爺爺掏出旱菸桿,點上火,美美的吸上一口。

    我有些驚異的看著爺爺,不知道他怎麼會懂的這麼多,似乎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他一樣。我有些激動地說道:「爺爺,那幾隻妖怪會被抓過來嗎?我好想看看妖怪到底長的啥子樣子。」

    爺爺朝著天上吐了個煙圈,慢悠悠的說道:「等著看吧,呵呵。」

    就在這時,那無為真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道黃色的符籙,他將符籙往天空一扔,一劍迅速穿過符籙正中,符籙遇劍急速升騰起一束青色火苗,眨眼之間,火苗就將畫滿詭異符文的道符吞噬,化作一攤灰燼。

    無為真人口中唸著繁複拗口的咒語,將劍上道符灰燼撒入玉碟之中,覆蓋在銀白色的妖血之上。

    做完這一切,無為真人收劍停歇,桌上三柱靈香的煙塵竟逆風而動,往後山的方向吹去。無為真人原本紅潤的雙頰此刻竟有些蒼白起來,旁邊的趙老五趕忙遞過來一塊乾淨的毛巾,讓真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道長,這?」趙老五有些遲疑的問道,他看到這無為真人法事做完後除了香菸逆風飄動外,並沒有出現什麼東西和奇異事情。

    無為道長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將徐文澤端過來的茶水美美的品了一口,並沒有回答趙老五的話,反倒是伺候在一旁的小胖子楊坤站出來說道:「慌什麼,待這靈香尋到妖孽的所在,自會將它拘喚過來,安心等著就是了,我師父出手,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楊坤神情倨傲的環視眾人,周圍的村民被他凌厲的眼神看的唯唯諾諾,不敢對視。當他看到我爺爺時,細長的眯眯眼裡閃過一抹怨毒之色。我在一旁看到他看過來,連忙伸出右手,對他比了根中指,氣的他眼睛都快噴出火來。

    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村裡的村民們聽說城裡來了個道法高深的道長來捉妖,全都跑到趙老五家看熱鬧,伸長了脖子想看一看傳說中的妖怪到底長的啥子模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香案上的靈香也是越燒越短,眼看就要見底了,也沒見到什麼妖怪被抓過來。場上的村民私下裡開始談論這個老道士到底能不能行,紛紛對無為真人投以質疑的目光,甚至連趙老五也在心裡暗自嘀咕自己不會是花了錢請了一對騙子回來吧。

    而無為真人卻是穩坐太師椅,自顧自的品嚐著茶盞上的香茗,優哉游哉,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小胖子楊坤也是滿臉輕鬆,當他聽到周圍村民的談論時,他臉上頓時露出一絲不屑,彷彿是在看一群螻蟻一般。

    「爺爺,這老頭子真的能把妖怪抓來嗎?」我等了半天也沒看到有什麼類似妖怪的生物出現,不免有些失望。

    爺爺聽了我的話,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一時間竟有些複雜,他摸著我的頭說道:「乖孫啊,不要慌,那些東西你這輩子會看到很多,很多……」

    爺爺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還帶有一絲傷感。我不懂爺爺話裡的意思,覺得挺莫名其妙的,還待再問。爺爺卻突然抬起頭看向院門口,說道:「來了。」

    而一直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無為真人也在這時睜開了那雙飽經滄桑的眸子,臉上掛著一絲笑容,看向門口。

    我聽到守在門口的村民們發出陣陣驚呼,然後就看到一頭長臉尖牙的黃毛狐狸從院外小跑著進來,它滿臉扭曲,露在外面的牙齒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它的小眼中充滿了掙扎之色,身體也似乎在顫抖著反抗,但卻絲毫沒有作用。它的身上繚繞著一層青煙,這是那香案上三柱靈香的產物,正是這青煙強行驅使著這狐狸過來。

    當狐狸被迫跑到無為真人面前時,那三柱靈香也剛好燒到盡頭,一瞬間全部化成了飛灰,那狐狸身上的青湮沒有了靈香的支撐漸漸散去,但是這黃毛狐狸卻是並沒有藉著這機會逃走,反而一下趴在地上看著無為真人,身體瑟瑟發抖,兩隻小眼珠裡全是驚恐與哀求。

    周圍的人頓時嘖嘖稱奇,每一個人都看著趴在地上的黃毛狐狸指指點點的,但我卻是有些失望,本以為妖怪是像電視上演的那種青面獠牙的會說話會妖術的,沒想到竟是一隻普通的黃毛狐狸,我以前也在電視上的《人與自然》看過狐狸的紀錄片,感覺也就和普通的貓狗差不多,沒啥意思。

    「真人,不是說害我家幺女的是只蛇妖嗎?怎麼會招了只黃毛狐狸過來?」趙老五雖然平常是個大老粗,但對他幺女卻是十分上心,此刻發現了不對的地方,馬上就開口向無為真人詢問。

    哼!

    無為真人冷哼一聲,聽到趙老五的話,他臉色顯得十分難看,他也不回答,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符籙就往黃毛狐狸額上貼去,那黃毛狐狸看上去雖然害怕但卻不敢反抗,任由老道士把符紙貼在它頭上,然後就雙眼一翻眼白,暈了過去。

    「師父,這……」楊坤有些遲疑的問道,他也不清楚為什麼以往作法無往不利的師父,今天怎麼會沒有抓來蛇妖,反倒是弄了隻狐狸過來。

    無為真人聽到徒弟的詢問,再看到周圍村民們質疑的眼神,甚至連請他來的徐文澤和王宗翰也是眼巴巴的看著他,希望他能給個解釋。

    真人臉色越發難看,幾乎成了青灰色,他冷笑道:「那隻蛇妖倒是有些道行,哼,待貧道親自上山將它捉來就是了,也算為你們村子除掉一害。至於這黃毛狐狸,就是那蛇妖與你趙家女娃的媒人了。」

    全場嘩然,人群中議論紛紛。

    妖怪居然還會有媒人?這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簡直讓人一時間難以接受。

    我也有些驚奇,雖然我歲數還小,但也知道媒人這東西是給男女結婚牽線的,和電視劇裡的月老差不多。

    我眼巴巴的看著爺爺,在我看來,無所不知的爺爺一定會給我一個解釋。果然,爺爺看到我眼中的疑惑,笑了笑說道:「誰說妖怪就不能有媒人了,據上古記載女媧禱祠神,祈而為女媒,因置昏姻。這天地間陰陽交合婚姻之事就被定了明媒正娶之禮,有媒為正道,無媒為苟合。神有月老,人有人媒,妖自然就有妖媒。這狐狸之物機靈狡詐,最善言辭,正是妖媒之中的佼佼者。」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爺爺在我心中的形象無形中又高大了幾分,也不知道沒上過學的爺爺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知識。

    而在另一邊,無為真人讓趙家人收了香案,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冠,對一旁的小胖子說道:「楊坤,去把為師的法器拿來,今日我就要把那妖孽抓出來,替天行道,哼!」

    我看到一旁的爺爺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他低聲說道:「去吧,去吧,這一天陳家人已經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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