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打開你的任務日誌 作者:幽夜荊棘(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8 15:07: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707917


【作者概要】:幽夜荊棘,男,黑龍江 - 牡丹江,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 > 史詩奇幻

【內容簡介】:

  夜幕降臨,酒館裡漸漸熱鬧了起來。
  冒險者們彼此吹噓著最近的收穫,女侍者如舞蝶般在餐桌間飛舞,吟遊詩人在角落裡彈著魯特琴,嘴裡唱著曖昧的情趣小調。
  這時,酒館門被推開,一位身材壯碩的冒險者從黑暗中走了進來。
  「嘿,這不是『餵食者』巴里特麼?」有人認出了來者。
  「他早就不是『餵食者』了,而是『亡靈天敵』、『魔鬼屠戮者』、『法師盟友』、『晶壁守護者』、『傳奇冒險者』巴里特!」有人高聲反駁。
  「巴里特 ,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吧。」
  名為巴里特的男人痛飲了一口黑麥啤酒,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娓娓道來,「那是一個明媚的午後,我騎著馬,準備去往……」

【其他作品】:《仙山異聞錄》、《法師的探索之旅》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2-8 19: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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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09
序章 發生了什麼?

  在成為冒險者之前,蓋瑞是個強盜。以前的它還不叫「蓋瑞」這個名字,事實上那時候它連名字都沒有。但那又怎麼樣呢?作為一隻生活在森林深處的地精而言,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當時的蓋瑞和它的兩個兄弟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去搶劫那些在森林附近單獨旅行的人類。因為外出的人類總會隨身帶著一些美食,對蓋瑞和它的兄弟來講,比酸漿果和昆蟲好吃的東西都叫美食,燕麥餅乾、檸檬蛋糕、黑香腸、還有煙燻豬排......

  豬排是最好的,甚至比金幣要好。因為就算搶到那些亮閃閃的金屬,它們也沒有地方去花。即便是現在,蓋瑞在想到豬排時,仍舊會不由自主的流下口水。

  雖然收益不錯,但搶劫也是一份伴隨著很大風險的工作。因為人類是高大的,比地精要高大許多,所以只有那些落單的行人它們才能對付的了。

  蓋瑞的大哥有把生鏽的鐮刀,那是一件很厲害的武器,至少比樹枝厲害。透過那斑駁的鏽跡,你甚至還能從鐮刀的刀刃上看到少許鐵器本身的光澤,這殊為難得。

  這把厲害的鐮刀是蓋瑞的大哥從某個農夫那裡偷來的,為此它大哥還被農夫的狗追了一路,還被狠狠咬了一口。在那個「凶獸」的嘴裡逃出生天,是它大哥在生前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情。

  而蓋瑞和它的另外一個哥哥,手裡的武器通常就只有一截還帶著綠葉的短樹枝,或是幾顆隨手撿到的石子。

  搶劫這門生意並不好做,面對數量上的劣勢,那些旅人通常會被鐮刀割破衣服、或被石子打傷額頭,然後驚慌的扔下行囊逃跑。但有的時候,他們也會反抗,或者無意間遇到幫手。

  能反抗的人大多都對自己的身手有幾分把握,而且精鋼的長劍也比鐮刀和樹枝管用許多,蓋瑞的大哥和二哥就是這麼死掉的。長劍輕鬆的刺穿了它大哥的胸膛,又把它二哥的頭顱砍了下來,鮮血噴了高大的「行兇者」一臉,這為蓋瑞贏得了少許逃跑的時間。

  蓋瑞慌不擇路的跑著,作為一隻地精,你不能指望它會有「勇氣」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當時的它,心裡除了恐懼已經容不下其他任何情感。

  它閉著眼睛沒命的狂奔,直到雙腳似乎快要斷裂,而呼吸時,咽喉乾的就像是有刀片劃過。它累的不行了,躺在不知何處的草地上喘息著,月和星已經佈滿了天空。

  所幸那個「行兇者」並沒有追趕,當它喘息著緩過勁來的時候,藉著清冷明亮的月光,蓋瑞看到了一座高高的尖塔......

  「想什麼呢?」地精的腦袋被一個人類拍了一巴掌,將他從回憶中拽了回來。

  「在想中午喝的那杯金朗姆酒,那味道!」蓋瑞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被拍歪的連衣罩帽,煞有介事的咂了下嘴,似乎在懷念那美妙的佳釀。

  記憶中的事情他不想和任何人提起,無論是在森林中的,還是在尖塔中的......

  「得了吧,四個人湊錢喝一杯酒,說出去就連最窮酸的狗頭人都會笑掉大牙的!」拍他腦袋的人撇嘴諷刺道:「就算你是一隻地精,並不在乎臉面問題,但也要為我們團隊的名聲考慮一下!當幕雅城邦的其他冒險者提起我們「好幫手」冒險小隊的大名時,我可不想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等寒酸的事情!」

  「話可不能這麼說,魏瑪,那可是青亭島特產的金朗姆酒啊!聽說只有儲存年份在十年以上的酒,才能慢慢形成那種迷人的琥珀色!」一位和蓋瑞一起湊錢喝酒的人類同伴語氣不滿的說道:「那一杯就夠你喝上幾個月的黑麥啤酒了。」

  「我再說一次,威廉,請叫我魏瑪爵士!」魏瑪強調著。「我是你們的頭,你們都應該尊重我!」

  「爵士是不世襲的,你老爹是爵士,並不代表你也是!」威廉不以為然。「再說,這裡是慕雅城邦,爵士在這裡並不比酒保更能得到人們的尊重。我說的是不是,蓋瑞。」

  蓋瑞並不想參與到這樣的爭吵中,他是一隻地精,是整個大陸最低層的智慧種族,所以他不想得罪任何一個人,或者說,任何一個人類。

  這裡是慕雅城邦,是大陸的主宰——魔法協會的直屬城邦,幾乎所有的種族都能在這裡、在法師們的秩序之鞭下「和諧」相處:你甚至能在這裡看到卓爾和森林精靈談情說愛,能看到食人魔酒保彬彬有禮的為你推薦各種餐前紅酒,看到巨魔穿著禮服噴著香水出席舞會......

  但即便如此,蓋瑞依舊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任何人,或者說,任何人類。因為魔法協會是人類的魔法協會,和大陸其他種族沒有半點關係,所以換句話說,人類也是大陸的主宰。

  「我們還是快接任務吧。」他轉移著話題。「有了金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這話說的沒錯。」威廉贊同道,「這樣我們的魏瑪就可以像他父親一樣,花上一筆錢,買個爵士頭銜掛在自己的名字後面!我聽說北面的沙漠王國——塔卡拉,一個爵士只要......」

  「閉嘴!」魏瑪『爵士』有些惱羞成怒。「我從家鄉出來的時候,真不應該帶著你一起!」

  「那是因為你沒有我,什麼也幹不了。」

  真是毫無意義的爭吵,蓋瑞悄悄遠離了二人幾步,把注意力放在了尋找任務中。隊伍裡的人都還算友善,這點對蓋瑞這個地精來講格外重要,但是靠譜的卻著實不多。

  慕雅城邦的冒險者行會每天都會發佈成千上萬的任務,那些任務被張貼在了一排排的任務板上,供冒險者們選取。

  行會高大的十字拱型的穹頂上,鐫刻著數不清的魔法符文,符文忽明忽暗的閃爍著,似乎毫無章法,卻又好像遵循著某種規律。

  當你站在那些雕刻著鏤空花紋的窗邊,透過明亮的玻璃向外望去時,入目的卻不是慕雅城邦整潔、寬大的街道,而是一片柔和的光。因為冒險者行會處在摺疊的半位面之中,雖然從外面看上去那只是一間普通的小酒館,但是當您打開門進入到內部的時候,就會發現那帶著神秘氣息的恢弘和堂皇。

  冒險者們熙熙攘攘的在各個任務板間遊蕩著,蓋瑞利用自己渺小的身軀,從冒險者們的縫隙中穿過,目光掃視著一張又一張的任務羊皮紙:

  「尋找12株在滿月釋放過孢子的幽靈菇......」,不行,那東西只存在於有亡靈出入的墓地裡,靠亡靈的死亡氣息生長。可他們隊裡的人,從魏瑪爵士到蓋瑞自己,都有著怕『鬼』的小毛病。

  每當想到那些死亡後卻仍舊存在於世間的『東西』,想到它們或空靈、或嘶啞的嚎叫,想到它們顱骨內的不斷閃爍的靈魂之火,蓋瑞就會渾身顫抖、止不住的顫慄。

  一隻普通的骷髏曾經堵在了他們任務的必經之路上,這導致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包括隊伍裡那個敢和鐵背暴熊摔跤的大塊頭。最後多虧了隊伍裡那匹拉車的老馬,用前蹄輕輕踏碎了「可怕」的小骷髏,問題才得以解決......

  「獵殺5只坎達沼澤中的巨型蝸牛......」,蓋瑞看到了一個讓他有些心動的任務。這個任務他們隊伍應該可以完成,巨型蝸牛不太容易對付,但是本身的危險性卻並不是太高。不過這個任務的危險之處並不在於那5只巨型蝸牛,而是坎達沼澤那個充滿毒氣和毒物的糜爛之地。

  任務給的報酬很豐厚,而危險也一目瞭然。蓋瑞左手揪著自己的尖鼻子,心裡有些猶豫。正當他打算把其他人叫來,一起合計下時,一隻粗壯的大手卻搶先把蓋瑞眼前的那張任務羊皮紙揭了下來。

  地精抬起頭,順著那隻大手向上望去,大手的主人是一個雙角上都鑲嵌滿鐵釘的牛頭人。

  牛頭人對著地精嗤笑了下:「這個任務我要了,小傢伙。」

  「它是您的了!」蓋瑞做了個『請』的手勢,並沒有表示任何不滿:「祝您賺到比地精數量還多的金幣!」

  「我喜歡你說的話,小傢伙。」牛頭人似乎很享受蓋瑞的恭維:「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可以報我的名字。」牛頭人說完,便拿著羊皮紙去找大廳的任務登記人員了。

  至少你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蓋瑞聳了下肩,在心裡腹誹著。他知道那只是一種敷衍的客套話,並沒有當真。

  小插曲後,他繼續尋找著合適的任務。

  「艾伯特高階法師為開發新型煉金藥劑,誠徵5名試驗人員......」蓋瑞剛看個開頭,便趕忙把這個任務略了過去。尖塔內的生活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讓他的心臟不由自主的亂跳。

  那個尖塔的主人,也是一位法師,他讓蓋瑞從內心深處崇拜並畏懼著。他不敢去回憶那些發生在他身上的各種試驗,以及那些讓他從『它』變成『他』的啟迪智慧用的法術......

  啟迪智慧的法術並不是一種恩賜、或者殊榮,蓋瑞只是那數以百計試驗品中的十幾個幸運兒中的一個罷了。而其餘那些和蓋瑞一樣「自願」參加試驗的狗頭人、豺狼人以及蓋瑞那些數不過來的地精同胞,大多變成了什麼都不懂的痴呆,被喂給了尖塔內一間屋子裡的不知名凶獸。

  蓋瑞雖然沒見過那隻凶獸,但他很確定,那是一隻真正意義上的凶獸,而不是追趕他大哥的那條農夫的狗......

  他篩選著一個又一個任務,這是一個既需要耐心,又需要大量知識的工作。雖然蓋瑞是一隻地精,但是托尖塔內那段不堪回首生活的福,他也是『好幫手』冒險小隊之中最為「博學」的那個。

  周圍冒險者同行們突然爆發出的竊竊私語聲將蓋瑞的注意力從任務版中拉了出來,他起抬頭,順著身旁一位掛著長弓的人類冒險者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周圍人談論的焦點——那是一支由流浪法師帶頭的四人隊伍。

  這支隊伍進來後沒有停留,直接步入了不遠處的那片藍色光幕中。在這之後,周圍的冒險者們發出了各種豔羨、諷刺、讚歎的聲音。

  只有那些冒險者等級夠高、且具有非凡實力的隊伍,才能進到那個藍色光幕中挑選任務,聽說那裡面的任務真正詮釋了什麼是高風險和高回報。蓋瑞認識進去的那幫人,那隻冒險者隊伍似乎叫做『下流小說』。

  也許某天我也能在周圍人各種複雜的眼神中,進到那個光幕裡去,一邊喝著侍者送來的美味佳釀,一邊憑著自己的心意慢慢挑選合適的任務。地精冒險者在心裡憧憬著。

  不過眼下還有更為現實的事情要去做,如果下個任務不能帶來豐厚回報的話,別說是青亭島的金色佳釀了,就連黑麥啤酒說不定都得幾個人湊錢才能喝上一杯。那才叫真的丟人呢。

  地精搖了搖頭,準備繼續之前的工作,但正在這時,他發現整個冒險者行會突然間暗了一下,然後一道深紫色的閃電從虛無中出現,伴隨著有些刺耳的轟鳴聲,流經了所有的任務板後,又莫名的歸於虛無之中。

  整個過程只持續了剎那,這不由得讓蓋瑞懷疑是不是中午喝那杯酒的後勁上來了,以至於自己有些眼花。

  但是周圍冒險者們低聲的喧嘩很快便打消了蓋瑞的疑惑。那奇怪的情景並不只有自己一個人看見,他在心裡想道。

  不僅如此,那些站在各個任務登記人身後的構裝體魔像,也都同一時間啟動了起來:魔像們胸口的魔力熔爐開始急速運轉,為這些冰冷的構裝體提供著龐大的能量,一雙雙閃爍著猩紅光芒的水晶眼珠開始掃視大廳內的所有冒險者。

  這種情景使得冒險者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其中也包括我們的好地精——蓋瑞。

  他曾不止一次看到一些新來的、不懂規矩的冒險者做出威脅任務登記人的動作,或者去擾亂行會內的秩序。而這些不守規矩的『新人『無一例外的,都被那些強大的構裝體拍碎了腦袋,那情景很是讓人倒胃口。

  這些外錶帶有水晶光澤的金屬大傢伙們力量強大而且動作敏捷,更是不懼刀劍,是最為純粹的殺戮機器。

  法師們造出來的東西總是很危險的,而他們自身更加危險。

  緊張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兩次心跳的時間後,一位法師突兀的出現在了大廳的半空中。他身上穿著一件深紅色的法師長袍,長袍上似乎有岩漿在不住的流動,周圍的空氣都因為他法袍上的高溫而蒸騰扭曲著。

  這位法師在空中環視了一圈,又將眉頭皺起,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兩次呼吸後,他很隨意的揮了下手,伴隨著他的動作,所有的構裝體魔像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眼中猩紅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恢復成了一尊像是裝飾用的雕像。

  這位法師的離開和他出現一樣突兀,但所有冒險者都對此見怪不怪。法師麼,再怪異的行事風格安在他們身上也會顯得合理。

  法師離開後,一切似乎又恢復如初,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見過「大場面」的蓋瑞卻不這麼想,從那法師左袖口上的七芒星數量,蓋瑞能判斷出他是一位高階法師,而從那位高階法師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似乎有些困惑。

  在蓋瑞的認知當中,能讓一位高階法師都感覺困惑的事情,別說在這個主物質世界的大陸上了,就是在整個多元宇宙中都不多見。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呢?博學的地精有些好奇的在心裡想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09
第一章 原初的起點

  幾個月後,一處名為『豬灣』的冒險者營地。

  花花綠綠打著補丁的破舊帳篷以及隨意搭砌的簡陋木屋,在營地各處無序的排列著;地上隨處可見各種人畜的糞便和一些奇怪的動物內臟;冒險者之間的爭吵、商人與冒險者之間的討價還價、期間還夾雜著刺耳的打鐵聲和**們放浪的笑聲;各種各樣噪雜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向人們彰顯著給營地起名字的那個人是多麼的睿智。

  冬季已過,初春來臨,豬灣一如既往的又熱鬧了起來。

  在一處由刷著桐油的淺灰色布幔搭起的帳篷旁,幾名穿著皮甲的冒險者用單手斧砍斷了一棵枯萎的栗子樹,又用枯枝架起了篝火,烤著一隻比家狗還要大上半圈的凶暴兔。

  橙黃色的火焰舔舐著兔肉,一些用磨碎的迷迭香、鼠尾草、辣椒以及鹽製成的調料,被均勻的灑在了兔肉上。撒調料的人很小心,因為這些香料的價值要比兔子本身高上許多。不多時,一種肉類特有的脂香,伴著調料的辛香,瀰散在了微微有些腥臭的空氣中。

  就著橡木杯中的黑麥啤酒,冒險者們唱起了歌謠:

  「我的老爹把家產給了我大哥;

  你的田地雜草比莊稼還要多;

  他的商舖門前掛滿了蛛網;

  我們的家族在幾輩前就已衰落;

  與其將歲月蹉跎,不如拿起長劍拚搏;

  我們是冒險者,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去做;

  狩獵採集,這再好不過;

  殺人放火,那也沒有錯;

  你要問我為什麼?

  這一切都是為了生活!」

  ......

  一個身材苗條、臉頰處長滿了雀斑的女孩從這群冒險者的身邊走過,這群冒險者中的一個起身大聲喊道:「嗨,美人兒,天氣太冷了,來這裡坐坐吧,我絕對會讓你暖和起來的!」

  但是女孩連頭都沒有回,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叫喊似的,逕自往前走著。這個「熱情」的冒險者在他同伴的哄笑聲中,訕訕的坐回了原位。

  女孩跳過一處橫在路中間的水窪,又微笑著和一個縫補衣服的中間婦女打了下招呼,最後在一處賣黑麥麵包的攤鋪旁停了下來。

  她穿著有些陳舊的淡藍色開襟長裙,有些雜亂的酒紅色頭髮順著脖頸垂下,蓋在了半露的白皙上。女孩好像要買一磅顏色黝黑的黑麥麵包,可是在價格上似乎和賣家沒有談攏。

  「十枚銅幣,不能再少了。」瘸腿的賣家說道。「這裡可沒有磨坊,也沒用面包房,這些面包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從塔倫鎮運來的。」

  女孩用被初春的低溫凍的有些蒼白的手指,指著黑麥麵包被烤焦的部分,嘴裡大聲的爭辯著什麼,可是賣家只是不為所動的搖了搖頭,任憑女孩費盡口舌。

  女孩發現單憑言語似乎無法打動賣家,便很自然的將頭髮撩起,用另一隻手將長裙的深V型領口慢慢拉下,那扣碗狀的白皙伴隨著緩慢的動作幾乎要跳躍出來。

  然後在賣家那充滿期待的愣神中,女孩又將領口遮了回去,拿起面包,扔下兩枚銅幣,施施然的離開了。

  她那堅挺的白皙如她的年齡一樣,正處在綻放期,但這並不妨礙她懂得如何利用。

  「如果你沒錢的話,應該用『它們』去賺更多的錢!」

  賣家罵罵咧咧的抱怨了一句,卻也沒有追趕,不知道是因為腿腳不利索,還是因為兩枚銅幣的價格雖然讓人不太滿意,但是再加上那一眼白皙的話,卻也勉強能夠接受。

  女孩拿著面包,沿著營地內狹窄蜿蜒的道路向前走著。她在一處露天的鐵匠鋪旁邊停了下來,藉著通紅的爐火烤了烤手。鐵匠打鐵時飛濺出的火星,落在了她有些蒼白的皮膚和破舊的藍色長裙上,皮膚上的微痛並未讓她在意,但是長裙被火星燎過後燙起的點點焦黑,卻讓她有些心疼。

  在鐵匠鋪汲取了足夠的溫暖,又踢開了腳邊2只想要討食的野狗,女孩繼續向前。她踢的很用力,野狗嗚咽的跑開了很遠。女孩靈巧的像一隻月曜蝴蝶,在一個個身材魁梧的冒險者中間穿梭著,熟練的避開了那些想要佔些便宜的大手。

  一個禿頭的冒險者蹲在女孩經過的路邊,正蘸著一種黝黑的醬汁,大口的吃著木碗裡的烤辣椒。冒險者的禿頭和眉毛上滿是汗珠,伴著嘴角流下的醬汁,不住的滴在地上。

  在女孩經過時,禿頭用滿是醬汁的手向女孩偷襲了過去。女孩雖然早已經注意到,並輕盈的閃向了另一邊。但是禿頭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女孩長裙圓潤的弧線處被印上了一個大大的醬黑色手印。

  「啊!」女孩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她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自己長裙後擺處那醬汁形成的手印,臉上顯出了憤怒。她伸腳踢向禿頭淫笑的大臉,就像是在踢那兩隻討人厭的野狗。

  女孩的腳上穿著一雙充滿著歲月痕跡的灰色縫底短靴,這雙短靴的尺碼相對於女孩來講有些大,似乎靴子原本的主人並不是她。

  不過至少現在,它們穿在了女孩的腳上,並充當著女孩的武器。

  禿頭大笑著將女孩踢過來的腳擋開,他擋的很輕鬆,甚至都沒有起身,還將女孩腳上穿著的灰色短靴隨手給摘了下來,並得意的拿在手裡晃了晃。又在後者將要發作時,隨手扔了回去。

  女孩接過鞋,知道自己拿這個可惡的冒險者沒什麼辦法,示威性質的罵了一句後,便悻悻的離開了。沒走兩步,女孩似乎感到有些不甘,又扭身對著禿頭,呲著牙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形成一個『X'的形狀型。

  在這片大陸上,將雙臂交叉在胸前是一種侮辱性的手勢,其含義和豎中指有些類似。

  路上,女孩又駐足看了會兒熱鬧:一個手臂粗壯的鐵匠在給一位冒險者正骨,這位身材瘦弱的冒險者因疼痛而大喊大叫的聲音,和骨頭被掰回原本位置時發出的『咔吧』聲,讓女孩的眉間充滿了笑意,她的眼睛因此笑彎成了一輪新月,配上臉頰上淡褐色的雀斑,煞是可愛。

  在『豬灣』這種地方,你不能指望什麼職業都有,所以有些**們還兼職著裁縫、或者廚子,而鐵匠也很可能兼職正骨的醫師,至少他們的手勁絕對夠用。

  只要有錢賺,這裡的很多人都「可以」多才多藝。

  看得出來,女孩的心情因為這個骨頭被掰的『咔吧、咔吧』響的冒險者而變的很好,她甚至還輕聲哼起了歌謠:

  「我想要一雙漂亮的紅色舞鞋,

  舞鞋上要鑲嵌美麗的金邊蝴蝶,

  可是鞋匠卻說我帶的金幣不夠,

  為了我的舞鞋,

  我只好任由他在我身上發洩。

  鞋匠又說弄丟了紅色的染料,

  為了我的舞鞋,

  我只好再奉上我暗紅色的鮮血;

  ......」

  在一棟破爛的木屋旁,女孩停下了腳步,並用她的『武器』將木屋半掩的門踢開,待哼著歌謠大步進屋後,她又用同樣的動作將門關上,絲毫不去在意整棟木屋在她的這番動作下,微微的顫了顫,似乎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屋內的床邊坐著一個有著明顯北方蠻族特徵的男性冒險者,冒險者的身材魁梧壯碩,額頭上刺著由特殊花紋組成的黑色刺青,這是大陸北方蠻族特有的標誌。

  不過眼前這位男性冒險者並不是一位純種的北方蠻族,而是一個混血兒,只是他的另一種血統並不明顯,沒有在他的身上或者臉上顯露出來罷了。

  這位蠻族冒險者頭上的青茬預示著他以前也曾是一個光頭,順著剛長出的鬢角向下,冒險者的咽喉部位有著一道醜陋的疤痕,像是一隻醜陋的蜈蚣趴在了那裡。

  他的雙手捧著一把摻了魔鐵的雙手長劍,表情嚴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長劍,即便女孩進來也沒有在意。

  女孩看到蠻族冒險者沒有理睬她,很不滿的將眉頭皺在了一起。她將黑麥麵包放在了一張由樹墩組成的簡易餐桌上,然後徑直走到了這位蠻族冒險者的面前。

  「我難道還沒那把破劍好看麼?」女孩生氣的對冒險者說道,看到冒險者仍然沒有理會他,便又提高了音量:「我在和你說話呢,巴裡特!」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7
第二章 女孩和蠻族

  破舊的木屋裡,石頭圍起的壁爐旁,橙紅色的火焰像是慶典上的舞者,在不住的跳躍。一口黝黑的鐵鍋被架在了火焰上,火舌輕舔著鍋底,讓鍋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很顯然,鍋內在燉著什麼東西,陣陣食物的香氣瀰散開來。

  巴裡特下意識的抽鼻子嗅了嗅,腦海中瞬間便將鍋內的食材分辨了出來:是鹹肉干燉蘑菇、蕪菁,還有少量的洋薊花瓣,又加了一些黑麥啤酒。

  肉乾是豬肉乾,應該還有一些蜥蜴肉和......

  巴裡特皺了下眉頭,該死的,還有地精肉!『屠夫埃米』這傢伙又把地精肉混進來賣了。上次被打斷了3根肋骨的教訓還沒吃夠麼?難道真當『豬灣』內的冒險者們都是豬?不過豬的嗅覺可是很靈的!

  巴裡特一直對自己的嗅覺引以為傲,當然,還要包括他的聽覺和視覺。作為已經在『豬灣』闖蕩十多年還沒有丟掉性命的資深冒險者而言,這些是他賴以活命的根本。

  「我今天被『錘頭鯊』騷擾了!」向壁爐裡添柴的女孩對巴裡特說道:「他弄髒了我的裙子!你知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條裙子,也是我唯一的一條!!」

  『錘頭鯊』?巴裡特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一個身材的魁梧程度不輸於他的壯漢形象映入了他的腦海。

  姓名在『豬灣』內沒有意義,來這裡的人太多,死去的人則更多。沒有人會費心去記那些將死之人的名字,而且三個『安德魯』也不及一個『屠龍者』讓人印象深刻。所以除非是特別熟識的,否則冒險者之間大多更習慣用綽號來相互稱呼。

  「你應該幫我狠狠教訓他一下,狠狠的!」女孩走到鐵鍋旁,拿起木質湯勺,用力的向前揮舞著,彷彿自己是一名武藝精湛的騎士:「就這樣在他的臭臉上用力的來上一下子,最好能把他的鼻子打歪,讓他知道我瑞伊並不是好惹的!」

  女孩說完後,轉身看向巴裡特,當她發現蠻族冒險者並沒有回應她時,便用一種滿含諷刺的口氣說:「你不會是怕了他吧。」

  『錘頭鯊奧布里』,巴裡特知道這個人,在冒險者中小有名氣。至於怕?巴裡特斷斷續續在『豬灣』混了十多年了,從沒有怕過任何人,除了法師。那畢竟是這片大陸的主宰、整個多元宇宙最為強大的一股力量。

  至於『錘頭鯊』,巴裡特相信自己閉著眼睛,用一隻手都能輕鬆幹掉他。這不是自大,而是對自己實力的充分自信。

  不過即便如此,蠻子冒險者卻並不想答應女孩的要求。這個女孩有些......嗯,怎麼說呢,有些不太讓人省心。用巴裡特家鄉的諺語來形容就是——『長了巨龍之心的貓』。

  他將目光從自己的長劍上挪開:「你應該穿上長褲、套上皮甲,而非這條暴露的裙子。」這是他自女孩進屋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是不是還要再拿上一把斧子或長劍防身?」女孩掐著腰反駁道,「是不是還要拿匕首在自己的臉上劃傷些疤痕?就像你一樣?」她仰著下巴,努力的俯視著眼前這個即便坐著也不比她矮的蠻子,臉上帶著一種女性在『講道理』時顯露出的獨有高傲。

  我的臉上沒有疤痕。巴裡特在心裡想著,臉上是刺青,疤痕在咽喉。但是他不想糾正女孩話語中的錯誤。

  女人總是很麻煩的,巴裡特有些後悔當初把女孩救下。不,不是救,我只是在野外無意中發現了她,與她一起被發現的還有兩隻躍躍欲試的地精。

  兩隻地精和一個女孩,地精有一根木棍和一塊石頭,但是女孩有一柄打磨鋒利的匕首。下注吧,看看誰能活到最後。

  巴裡特不好賭,所以他沒有下注。當時的他只是走上前去,拿自己的劍隨便揮舞了下,就像趕蒼蠅一樣把地精趕跑了,在那之後,這個女孩便一直跟在了他的身邊。

  女孩叫瑞伊,這是女孩自己告訴巴裡特的,至於名字是不是真的,就不是蠻子冒險者能夠知道的了。而『瑞伊』到底是姓、還是名,巴裡特同樣不知道。事實上他對這個女孩瞭解甚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著自己。

  巴裡特曾問過瑞伊這個問題,而女孩給出的答案是——『在成為磨坊主的第三個妻子和離開家鄉去冒險之間,我選擇後者』。

  不,這不是答案。你可以離開家鄉去冒險,我在19歲時也是這麼做的,但這並不能解釋你為什麼要跟著我,難道跟著我本身就是一種冒險?

  好吧,這也算是一種能說的過去的理由。

  巴裡特的沉默更讓女孩顯露出一種勝利者的洋洋自得,那高傲的表情像是一隻在圍欄裡巡視著自己『領地』的白鵝。

  「如果我會用劍的話,我就會親手把那個人的鼻子割下來,那樣的傢伙不值得同情!」她再次將手中的木勺揮舞起來:「如果我是國王的話,我就要頒布一道法律,將所有像『錘頭鯊』一樣的壞傢伙都掛上絞架!」

  從將鼻子打歪到割下來,再到上絞架,這個時間沒有超過5次呼吸。如果你當國王,肯定個相當有效率的國王,而且也是個慷慨的「國王」。當然,你慷慨的不是金幣,而是死刑。巴裡特在心裡想道。

  「那樣你的絞刑架肯定會不夠用的,我的女王大人。」巴裡特嘲諷道:「一半的人會被你送去地獄,而另一半的會拿起武器反抗你。」

  「那你會保護我麼?」

  「不,如果真有那天,我已經被你掛在絞架上了。況且,我又不是你的騎士。」

  「我可以赦免你的罪,並封你為我的御前騎士。」女孩笑著將湯勺平舉,遙遙的指向巴裡特的肩膀。

  湯勺應該在鍋裡,女孩應該在家中,或者酒館,或者床上......但是巴裡特並沒有那麼做過,即便女孩曾暗示過。

  如果她以後變成了***,而非女王,也許我會那麼做。但是現在,不。歡愉應該是以交易形式發生,而不應該連帶上責任,不應該!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女孩,那酒紅色的頭髮像火焰一樣耀眼。如果我是一頭脾氣暴躁的公牛,肯定會被那顏色挑逗的狠狠衝撞上去,但我不是,他想道。

  也許我應該給『錘頭鯊』一點教訓,但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她能不在我面前嘮叨。

  瑞伊用木勺將鍋裡燉的湯和菜舀到了木碗中,又用匕首將黑麥麵包切成了片,「吃飯吧,我的御前騎士。雖然你的嘴沒法用來溝通,也不能親吻,但至少它還能吃飯不是......」

  不得不說,女孩的手藝還不錯,湯雖然不濃,但燉的火候卻恰到好處,在初春仍舊有些寒冷的天氣裡喝上一口,便感覺有種溫暖能從心裡湧遍全身。

  巴裡特用黑麥麵包沾著湯吃,又把湯裡一塊燉軟了的鹹肉干挑出來扔到了火堆裡。那是一塊地精肉,巴裡特能分辨的出,而他不吃地精肉。

  「你不應該浪費食物。」瑞伊皺了下眉頭,「更何況那還是一大塊肉。」

  「那是地精肉!」蠻子解釋道。

  「地精肉又如何?」女孩反問:「那些綠色的壞傢伙和森林中的怪物、魔獸又沒有什麼不同,吃了又不會壞肚子。你還真是嬌氣呢!」她表情有些不屑。

  不,不一樣,巴裡特在心裡想道,但他不想爭辯。地精是智慧種族,而且曾經有過輝煌的文明。智慧種族之間不應該以彼此作為食物。

  巴裡特在年輕的時候曾看過一本書,書的名字就叫《最後一位地精》。書沒有作者,也沒有第一次出版的時間,只有各個國家自己在翻印時的印製日期。而到底是誰寫了這本書、在什麼時間寫的,已經沒有人能夠知道。

  不過看過這本書的人們都認為它的作者應該是一位地精,書寫的時間應該是在地精文明消亡的時刻。

  巴裡特至今仍舊記得,在書的扉頁上有這麼一段話:

  「我是最後一位地精,在我之後,地精文明將會正式消亡。

  以後,其他種族在稱呼地精的時候,也許不會用到『位』這個量詞,

  取而代之的,也許會是『頭』、『條』或者是『隻』。

  但不管怎樣,這都是地精這個種族自己選擇的命運。

  ——謹以此書告誡那些仍舊存續著的文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7
第三章 詭異的變化

    「你應該出去找點事情做!而不是成天窩在這個破屋子裡。我們剩下的錢可不多了。」吃過飯後,瑞伊座在樹墩餐桌旁,用一隻手拄著下巴對巴裡特說道,那口氣就像是一個婦人在抱怨自己的丈夫太不爭氣。

    說完這句話後,她像是又想起什麼似的,自顧自的走到巴裡特身邊,很熟練的從巴裡特的腰間解下了一個牛皮袋子,又回到餐桌旁,開始從牛皮袋子裡往外掏東西。

    那牛皮袋子只有巴裡特的兩個手掌大小,但是裡面裝的東西卻著實不少,因為它是一件魔法裝備,裡面連通著一個6平方米左右的微型封閉半位面。這可是巴裡特花了大價錢從一個相熟的法師手中買到的,是他身上第二重要的東西。而第一重要的,自然是那把他從不離手的長劍了。

    瑞伊從袋子裡面套出來幾塊厚重幾丁質蟲殼、一個鍍金的燭台、一根不知道什麼鳥類身上的火紅色羽毛、一塊魔鐵、幾張羊皮捲軸、一枚帶著骷髏頭的胸針、一小包燒烤用的調料、一塊石化牛鱗片狀的牛皮、一把用蟒蛇皮裝飾的無弦魯特琴等等等等......

    這裡面值錢的東西其實還是有一些的,當然,前提是你得先找到好的買家。其他尚且不論,單單是那塊石化牛的鱗片狀牛皮,就足夠巴裡特和女孩一整年的花銷了,前提是沒有什麼意外開支的話。

    不過這些東西卻並沒有進入女孩那『挑剔』的眼中,她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都不看,只是費力的掏出了袋子裡僅存的7枚銀幣和12枚銅幣,然後從其中拿走了2枚銀幣和5枚銅幣,又把剩下的錢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重新裝回了牛皮袋子中,最後又很自然的把牛皮袋子系回到了巴裡特腰間,甚至還有些不放心的拽了拽,以確保萬無一失。

    她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的女主人,如果這個破地方算『家』的話。巴裡特在心裡很無語的想道。

    「我總是聽人說,在這個地方賺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真的麼?」女孩將兩枚銀幣拿在手中,仔細的對比著。其中一枚銀幣的背面印著展翅的獅鷲,而另一枚銀幣背面印著一柄雙刃戰斧。

    『獅鷲銀幣』是獅鷲王國的所發行的貨幣,事實上『豬灣』也處在獅鷲王國的領地內,是這個王國的一部分。而『戰斧銀幣』屬於更北方的『諾德王國』,那是巴裡特出生的地方。他在那裡生活到了成年,然後離開家鄉四處闖蕩,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像呼吸一樣容易。」巴裡特答道,只不過呼吸的是足以致命的毒氣。賺錢容易,丟掉性命同樣容易,甚至你有的時候分不清二者之前的區別。

    「銀幣還真是個好東西!你說不是麼。」瑞伊將銀幣舉在空中,從木屋的窗戶和牆壁的縫隙中灑下的日光照在銀幣上,讓它閃閃發亮。

    亮光映在了女孩的眼中,讓她的眼睛又彎成了一輪新月:「如果有什麼東西能比它更好的話,那就只有金幣啦!」她歡快的叫道。

    誰都知道金幣是個好東西,每個人類國家的國王都會把自己的頭像印在金幣的背面,以奢望自己國內的子民們能像愛他們的手裡『國王』一樣去愛他們的國王。

    「錢不是問題。」他對瑞伊說道,「你不需要為此發愁。」

    「哈,錢不是問題,還真是說的好呢。」女孩誇張的笑了笑,「那個磨坊主曾對我的父母說過,只要我嫁過去,錢不是問題;我的那個蠢弟弟想要吃肉時,我的父親曾對他說過,只要你姐姐嫁過去,肉不是問題;當我想要一件新裙子時,我的母親曾對我說過,只要你嫁過去,裙子不是問題;哈,好像只要我嫁過去,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如果你能嫁過去,那該有多好。巴裡特想道。你父母、弟弟、那個看上你的磨坊主,包括我,所有人都會很高興的。也許除了你,但那不是重點。

    當然,這樣的話巴裡特肯定不會說出口的,他只是在心裡想想。不過他真的認為這個叫瑞伊的女孩還是嫁掉的比較好,至少這會給全家,包括她自己換來一個比較穩定的生活。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就像這個女孩一樣,總是不甘心平平淡淡、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他們總想要尋找或者追逐點什麼,即便那想要追尋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我能有你那樣的體格,我早就發財了!」女孩撫摸著手裡的銀幣:「我賺到的金幣堆起來會比我自己都高!我會用錢將那個磨坊主的房子和他那該死的磨坊都買下來,然後將讓他無家可歸!」

    「至少那個磨坊主有了更多的金幣。」巴裡特不置可否:「他可以用這些金幣去造新的磨坊,買新的妻子,建個比從前更好的新家,而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那......」巴裡特的話讓女孩的表情變的有些鬱悶,她咬著牙齒思考著,「那我就把他掛在絞刑架上,和『錘頭鯊』一起,然後再派烏鴉去啄食他們的眼珠!」她恨恨的說道。

    就因為他想娶你?「那你至少要賺到比地精的數量還要多的金幣,然後再用它們買下整個獅鷲王國才行。」這是個睚眥必報的女孩,幸好她不是國王。

    巴裡特語氣中的諷刺讓女孩很不高興,「我會的,走著瞧!」她站起身大聲說道,然後手裡攥著銀幣和銅幣,氣沖沖的又出門去了。她一如既往的用她腳上的『武器』開門和關門,彷彿那扇可憐的木門是那個想要娶她的磨坊主一樣。

    女孩出去後,木屋內又安靜了下來,只有壁爐裡的柴火在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陽光透過渾濁的玻璃窗照進屋內,煙雲和灰塵在淡黃色的陽光中自由的飛舞,給屋內籠罩上一層氤氳的氣息。

    在巴裡特看來,錢真的不是問題,至少不是目前的主要問題。真正讓他在意、並感覺要命的問題,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變化,一些至今他也無法理解的詭異變化。

    巴裡特又重新坐回床邊,將自己的長劍重新握在了手中,雙眼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就像在注視著自己的情人。

    時間過去了大約1、2分鐘的樣子,突然,長劍上方的半空中顯露出了一行奇怪的字體。那字體的形狀是方塊狀的,不是通用語、也不是諾德語,更不是矮人語。最後一種語言巴裡特只懂得少許。也不應該是精靈語、獸人語、甚至龍語。

    雖然巴裡特並不博學,但豐富的冒險經歷讓他看到過很多種族的文字,其中就包括巨龍一族那種像是龍爪劃出來的楔形文字。依他的經驗判斷,眼前這些怪異的文字應該不是目前大陸上任何一個種族的。

    而更為奇特的是,雖然巴裡特並不認識這行字中的任意一個,但這卻並不妨礙他懂得這些文字的含義。這種感覺很奇妙,當他觀察這些文字時,這些文字便將想要表達的意思直接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行文字的內容是:

    【鋼鐵新娘:單手制式長劍,巴裡特‧蒙哥的佩劍。劍身採用精鋼鍛造,在斬殺成年地行龍時曾斷過一次,重新打造時摻入魔鐵對劍身進行加重。重鑄後劍全長1.27米,刃長0.98米,重量6.22kg,無附魔。——當她的主人撫摸她時,你就會明白名字的含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7
第四章 茫然無措

    很多人都會知道自己愛人身上的一些不為人知的特徵,那可能是長在隱秘部位的一顆痣,或是潛藏部分的一道疤痕,亦或是無法言明之處的一小片胎記......

    但是卻很少有人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愛人的確切三維,即便那些『三維』都曾被自己的手掌摩挲和把玩過......

    『鋼鐵新娘』是巴裡特這把佩劍的名字,而取這個名字的卻並非他本人,而是他以前的一位矮人搭檔。

    即便那個說話尖酸刻薄的矮人當時的目是想要嘲笑他,嘲笑他總是劍不離手的樣子和擦拭劍身時的那種專注,但巴裡特依然認為那是個不錯的名字。是的,對於他和他的長劍來講,都十分貼切。

    巴裡特十分珍愛他的『新娘』,因為她在他成年起就陪伴著他。

    『鋼鐵新娘』是巴裡特父親在他成年時送給他的禮物,這把劍並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只是一柄普通的諾德制式長劍。雖然打造它的鐵匠在城鎮內小有名氣,但那名氣更多的是在打造戰斧方面。

    但是青年時期的巴裡特並沒有現在這麼壯實,那時的他青澀且羸弱,舞動不起來諾德人常用的雙刃戰斧。

    巴裡特很瞭解他的『新娘』,這不單是因為他們共處的時間並不算短,而且還源於他年輕時所受的家教。

    「好的戰士要像瞭解自己的胃口一樣瞭解自己的武器。」巴裡特的父親——馬格努‧蒙哥,一個退了役前諾德皇家衛士以前經常這麼對他說。

    那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會一邊指導青年巴裡特的武藝,一邊和他談論諾德各地的美食;或是一邊將熏腸和酸黃瓜卷在薄煎餅中,一邊向巴裡特演示進攻和後退時的步伐。

    「橫移時要向螃蟹一樣穩定,先腳尖虛點,再腳掌落地!」那是巴裡特的父親在教他和人對持時的移動,如果忽視掉老蒙哥手中捲好的薄煎餅的話,那嚴謹的架勢和嚴肅的眼神倒是很能唬人。

    不過緊接著,「螃蟹最好吃的方式還是清蒸,吃的時候在那橙黃色的蟹膏上淋一滴李子醋,那味道,嗯......」嚴肅的眼神轉變成了對美食的渴望,絲毫不顧及青年巴裡特臉上的迷茫。

    但不管怎樣,巴裡特能夠活到今天,並且養成了很好的保養和使用武器的習慣,老蒙哥那獨特的教育方式應該是功不可沒的。

    巴裡特使用這柄劍已經將近二十年,握著它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透過手掌,流過了整個劍身,然後又回流到自己體內。他和這柄劍相互交融著。

    他甚至能閉著眼睛,僅通過手指的輕觸,就能從數百把同樣的諾德制式長劍中,輕鬆找到自己的『新娘』。

    但即便這樣,他也無法如此精確的說出這把劍的具體規格,因為那種『瞭解』更多的是一種感覺,而非詳盡的數據羅列,更無法將這些數據以這樣匪夷所思的形式表現出來。事實上巴裡特不認為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除了法師。

    不,即便是法師,即便他們能夠用魔法墨水在空氣中書寫文字,並讓那些懸在空中的文字永遠保存下去,但他們也不能將看不懂的文字含義直接印在人們的腦海中,不能。

    巴裡特其實很想從那些幾乎無所不能的法師中尋求一些幫助,而且他還真有幾位關係不錯的法師朋友。而其中一位法師的位置距離這裡只有7天的馬車路程,如果去詢問他的話,很可能會對巴裡特目前的情況有所幫助,很可能!

    但是蠻子冒險者卻不敢這麼做,他擔心自己會被他的法師朋友抓到魔法協會,進行一些不為外人所道的神秘研究。

    法師們的行事風格大多有些怪異,而且好奇心比處在發情期又吃過**藥的兔子的欲*望還要旺盛。是的,巴裡特就是這麼認為的。兔子也許還會因為體力問題而進行休息,但那些法師不會。

    冒險者們在無聊時,也常常會談論一些關於法師們的荒誕行徑:

    有人說自己知道的一名法師會在每個月的月圓之夜,孤身去往墓地裡唱歌,甚至還有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在為法師鼓掌;還有人說自己親眼所見一位法師把老鼠變成了身材火爆的美女;更有甚者信誓旦旦的說有位法師給自己裝了一隻驢的老二......

    這些看似荒誕的事情並不僅僅只是傳聞,至少巴裡特認識的法師中,就有人把自己的右手變成了一條帶滿吸盤的章魚觸手,待用了幾天後,又因為觸手總是濕噠噠的,便又將其變了回去。

    「千萬不要去推測法師們的行事風格,哪怕你自己也是一位法師。」這是大陸中廣為流傳的一句諺語,其含義很能說明問題。

    如果讓那些行事怪異的傢伙們知道了巴裡特的情況,蠻子估計他們很可能會把他的腦子打開,然後興奮的仔細觀察,看看裡面有沒有發生什麼奇妙的變異;或者把他的腦袋裝到地精身上,看看那些文字是否還會出現;再或者把他的靈魂從身體上抽出,用魔法一點一點的。

    當然,在做這些實驗前,那些法師還會讓巴裡特簽署一份「自願」參與實驗的說明。

    巴裡特並不懂魔法,因為他沒有天賦,無法成為法師。他只是知道魔法很神奇、很方便,但是更加危險。

    蠻子冒險者將眼睛閉上,深深嘆了口氣。只要他凝神盯著長劍,要不了多久,這些神秘的文字便會自然而然的顯現出來。而當他閉上眼睛、或是把目光從長劍上挪開,哪怕一下,這些半透明的文字便會猶如煙雲一樣消失不見。

    他也曾嘗試過讓這行字顯現在瑞伊面前,可是女孩卻沒有半點反應。以巴裡特對女孩的瞭解,他不認為以女孩那有些乖張的性格,在看到這種奇怪的事情後能面無表情且忍住不問。她沒那樣的城府。

    如此看來,這些奇怪的文字難道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巴裡特在心裡想著。

    他又從牛皮口袋中拿出了那根他也不知道是什麼鳥類身上的火紅羽毛,這是他在一次冒險中,偶然從一處豺狼人的巢**中發現的。冒險者獨有的直覺告訴他這東西應該能賣上幾枚『金國王』,無論那『國王』屬於哪國。

    巴裡特深吸一口氣,開始凝神觀察這根紅色的翎羽。

    羽毛攤在手心中比想像中略沉一些,羽桿部分是完全透明的,只在根部有一點漸變色的白。整根羽毛在陽光下微微反射著一種金屬特有的光澤,就像有融化的鐵水在內部流動。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失,不知過了多久,巴裡特的眼睛開始乾涸、酸澀,他強忍住想要眨眼睛的衝動,因為這樣做會讓那些文字『不滿』。你只能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些文字才有可能顯露出『身姿』。

    巴裡特用自己強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死死的盯著那根羽毛。終於,那種結構奇怪的方塊型文字再一次的出現:

    【火焰龍鷹的羽毛:雄性成年火焰龍鷹右側翅膀末梢處的羽毛,羽毛長32.6釐米,寬5.2釐米,內含少量火焰元素。——美麗的外表都是用來繁衍的】

    火焰龍鷹?巴裡特只是聽說過,卻從沒有見過這種生物,也不知道哪裡會有。至少豬灣附近的『迷霧森林』裡是沒有這種生物的。應該沒有。

    還有最後那句那不明就裡的話語,好像是在對物品進行著某種意義不明的註解,卻又彷彿只是在單純的進行調侃。

    究竟是誰、或是什麼,在向他傳達著這些信息,巴裡特茫然不知。

    又或者說這些信息原本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是蠻子身上發生了某種改變,從而讓他能夠觀察到它們?巴裡特迷惑不解。

    就在蠻子冒險者用這種不知名的改變來不斷嘗試著觀察其他物品時,在他頸椎與頭部的連接處,一個小小的深紫色閃電印記一閃即逝,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8
第5章 喂食者和蛇蜥

    當你所遇到的問題已經超出了你的能力範圍,這時候應該怎麼辦?

    很簡單,兩眼一閉,就當它不存在,反正也解決不了。有的時候我們需要一點這樣「消極」的想法,以便能保持一種虛假的「樂觀」情緒。

    對於巴裡特來說,選擇「暫時擱置」並不算是一個糟糕的主意,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所遭受的這種改變暫時還看不出什麼壞處。

    希望這種情況能一直保持下去,不奢望能變的更好,只要沒有什麼隱晦的弊病就可以。巴裡特在心裡想道。也許我也應該找個什麼東西來信一下,就像他之前的那個矮人搭檔信仰矮人的神明莫拉丁一樣。

    他把神明比做了「東西」,卻並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妥。自從統治千年的魔法帝國戰翻了那些和法師們作對的神明後,人類便只知道法師,不知道什麼神明了。

    巴裡特起身,走向了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伸手將房門推開。外面空氣清清冷冷的,像是亡靈的親吻,雖然不會讓你因此而凍傷,卻仍舊會從心底感覺到陣陣寒慄。初春的溫度比巴裡特想像的要低一些,瑞伊日常的穿著讓他對當下的溫度有了一些錯誤的認知。

    這樣的溫度可能會讓她感到有些冷,巴裡特皺了下眉頭,在心裡想到。隨後這樣不太符合他性格的念頭就被他從腦海中拋了出去:他是個蠻子,還是個冒險者,是個蠻子冒險者,而不是那些腦子裡全是風花雪月、張嘴說出的話像檸檬蛋糕一樣香甜的吟遊詩人。

    如果他有需要,是那種方面的需要,巴裡特會去找那些只愛『銀獅鷲』或者『金國王』的可人兒,那樣會更簡單、直接。而感情方面,巴裡特認為自己有這把『新娘』就已經足夠了,並不需要其他什麼。雖然他的『新娘』並不溫暖,但卻十分鋒利、可靠。

    似乎瑞伊也是愛著『銀獅鷲』或者『金國王』的,巴裡特突然想到。但是她不是個可人兒,不是!他再次搖了搖頭,將這個跟在自己身邊許久的女孩拋在了腦外。

    巴裡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過門了,5天還是6天?一直呆在屋子裡的時光總是會令人渾渾噩噩的,讓他的記憶力有些混亂。

    他習慣性的嗅了下鼻子,又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臂膀,漫步向前走去。

    『豬灣』還是那個骯髒、雜亂的『豬灣』,彷彿生活在這裡的並不是形形色色的人類,而是那些會被擺上餐桌的肥胖牲畜。但這種環境卻讓巴裡特感覺親切,彷彿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從這種骯髒和雜亂中汲取著力量。

    附近一間雜貨店的門被推開,幾位穿著鑲釘皮甲的冒險者從中走了出來,領頭的一位看到巴裡特後,突然愣了一下神,然後扭身對跟在他後面的幾個同伴說道:「嘿,夥計們,你們瞧瞧這是誰?」那語氣彷彿是看到了一隻地精在穿著圍裙在跳舞——驚奇中夾雜著不可思議。

    「這不是我們的偉大的『喂食者』先生麼?」這個冒險者沒等巴裡特回話,又扭身對他的身後說道:「那些法師是怎麼表達驚訝來的?對,魔力在上!」他的表情有些誇張,「哦,魔力在上!你居然還活著!我以為你早已經變成了迷霧森林中,某隻怪物肚子裡的糞便了呢。相信我,你如果變成了糞便,肯定是最臭的那種!」

    說完後,他做了一個捏著鼻子拉屎的動作,引得他的同伴大聲的笑了起來。

    這位一見面就諷刺巴裡特的冒險者被人稱作『蛇蜥喬恩』,冒險者之間流傳的綽號大多都具有一定的諷刺意味。就像巴裡特的綽號『喂食者』一樣,是其他冒險者諷刺他以前當隊長組隊去迷霧森林冒險時,隊伍中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彷彿他不是去冒險賺錢,而是定期去給『迷霧森林』中的怪物喂食一樣。

    而『蛇蜥喬恩』這個綽號,則來源於大路上的一則諺語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叫喬恩的農夫,他經常會夢到自己成為了一名貴族,過著奢靡而華貴的生活。待夢醒後,農夫喬恩總是意猶未盡、心有不甘。久而久之,他便在日常生活中端起了一種所謂的貴族架勢,裝腔作勢的拿捏著派頭,把自己真當成了一名貴族。無論旁人怎樣規勸,他都聽不進去半分,始終這樣的我行我素。

    但喬恩的本質依然是一個只會種地、家裡只有一隻母雞和一條老狗陪伴的可憐農夫。他的那些自我感覺良好的行為除了惹人發笑外,沒有半點用處。就像蛇蜥一樣,無論外形多麼像蛇,但其本質卻是一隻蜥蜴。

    後來的諺語『像蛇蜥喬恩一樣活著』,就指的是某人總是認不清現實,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你也知道,我是『喂食者』,卻並不是食物。」巴裡特將手搭在『鋼鐵新娘』的劍柄處,反唇相譏。

    他以前並不喜歡逞口舌之快,但是和他曾經的那個矮人夥伴相處久了後,便下意識的受了後者的影響:「『森林』從不挑食,它什麼都吃,而『蛇蜥』這種滑溜溜的東西,更是它的最愛。它吃的時候甚至連骨頭都不肯吐出來!如果有機會,我會把所有的『蛇蜥』都喂給它,所有的!」

    『蛇蜥喬恩』和巴裡特的關係並不好,彼此之間的齷齪事情一大把,否則也不會在剛見面時就出聲挖苦。

    他們二人曾在迷霧森林冒險的時候,很巧合的相遇過。在那次相遇中,彼此的冒險隊伍因為一隻長達七米的、已經死亡了的火紋巨蟒的歸屬權,差一點就刀劍相向。

    雖然這條火紋巨蟒的死亡和這兩隻隊伍都沒有半點關係,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想將這個價值不菲的戰利品據為己有。

    當時要不是一隻高達4、5米的成年三臂巨怪『恰好』路過,將2只冒險者隊伍都趕跑,說不定現在面對面的兩個人中,就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了。

    「你說的對,『它』從不挑食!」蛇蜥喬恩並沒有惱怒,而是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表情看似在贊同巴裡特的話語。

    他揚著那又長又濃密的眉毛,用下巴指了指迷霧森林的方向,「所以你喂什麼,它就吃什麼。讓我想想你都喂過它什麼來的。」

    蛇蜥喬恩又緊縮了下眉頭,好像在努力的思考著:「有『洋蔥湯姆』、『灰緞帶』、『啤酒鞋』、『傻洛克』......」他一連說出了好幾個名字,這些名字的主人都曾在冒險者中小有名氣,但是他們現在都已經被迷霧森林『消化』掉了,而且都是在巴裡特的隊伍中發生的。

    「還有『貓笑』!」蛇蜥喬恩身後的一個身形枯瘦的同伴提醒道。

    巴裡特順著聲音望去,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那個站在蛇蜥喬恩身後的冒險者看樣子似乎是個新面孔,但是卻對『豬灣』內的事情並不陌生。

    「對,還有『貓笑』!」蛇蜥喬恩拍了下手,表情高興的說道:「那個可憐人,雖然他的笑聲像是貓兒在安靜的夜晚**,令人很不舒服,讓你恨不得拿根燒紅的鐵釺從他的喉嚨捅進去。但是我得說,他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好小夥子!既靈巧又聽話,不是麼,『喂食者』先生?一個死去的好小夥子,哈!」

    死對頭說的話讓巴裡特無言以對,如果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那顆像『鋼鐵新娘』一樣堅硬的內心業感到不安的話,那麼身邊同伴的相繼死去無疑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件。

    蛇蜥喬恩眯著眼睛的繼續說道:「『貓笑』和你一起冒險時的年紀是多大來的?十七還是十八?」

    「聽說他還是他們家裡的獨子呢。」身形枯瘦的冒險者補充著。

    「居然是獨子?」同伴的話語讓蛇蜥喬恩有些吃驚,「跟我一樣,也不知道他的爹媽怎麼捨得讓他出來賣命。我老娘聽說我在出事後,竟然還要繼續幹冒險者這一行,甚至哭泣的跪在了我的面前。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如果不拼一下的話,後半生可能連黑麥麵包都吃不上了。」

    蛇蜥喬恩說到這,表情突然有些意興闌珊,似乎諷刺巴裡特給他帶來的樂趣一瞬間都消失了,不過他仍語氣強硬的說道:「可惜的是,那個好小夥子進了你的隊伍,而你,把他喂給了『迷霧森林』。至於我,抱歉,你永遠沒有這個機會,永遠!」

    說完後,『蛇蜥喬恩』便不理巴裡特,自顧自的帶著同伴離開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8
第六章 可人兒

    巴裡特看著蛇蜥喬恩和他的同夥走遠後,才將手從劍柄上放下,又深深的嘆了口氣。那傢伙也是個可憐人。

    蠻子冒險者知道蛇蜥喬恩出身於一個破落的貴族家庭,還知道那傢伙很不喜歡自己的綽號,曾因此和那些叫他綽號的冒險者頻繁起爭執。

    在一次因為這個綽號而起的爭執中,爭執變成了衝突和廝殺,蛇蜥喬恩技不如人,被人用雙手劍砍斷了左手,胸部也中了一劍,所幸身上的鑲釘皮甲質量還算過硬,才讓他留有一口氣在。

    蛇蜥喬恩的母親為了救他變賣了所剩不多的家產,從法師手裡買到了一種叫菲林卡斷肢再生藥劑的治療藥水,才將他的左手接了回去,又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基本痊癒。而這個破落的家族也因此更加潦倒,比之一個普通的農戶都有不如。

    不過現在看來,蛇蜥喬恩比以前成熟了很多,至少不會再因為別人用他的綽號稍稍諷刺他一下就惱怒異常、刀劍相向。

    生活總是會讓每個人都成熟起來,因為不成熟的,都已經夭折了。

    ......

    巴裡特繼續向前,沿路一直有人和他打著招呼,或者伸手拍拍他身上的石化牛皮甲。畢竟石化牛那鱗片狀的牛皮是製作皮甲的上好材料,而一套上好的皮甲,則是每一位冒險者都渴望得到的。

    他路過了一片在荊棘中搭建的帳篷,那是可人兒們居住的地方,他以前沒少光顧,但現在顯然不是個合適的時候。又往前走了少許,巴裡特在一處賣「淚莎草」的攤鋪旁停了下來。

    「嘿,烏鴉,好久不見。」他對攤主打著招呼。

    攤主用右手擺弄著一隻木質的假眼,而左手則在不停的撓著他那已經空洞的左眼,「呵!這不是我們最為尊敬的喂食者先生麼!沒想到你還在豬灣。」攤主眨著他的獨眼,表情恭敬,語氣卻有些嘲弄。

    巴裡特忽視了那些嘲弄,隨口閒聊道:「冬天終於過去了,不是麼,大家又要忙活了。」

    攤主將假眼塞回了那個空洞,「森林也同樣從冬眠中甦醒,想必肚子肯定很餓,你這是在給它準備食物呢麼?」

    你就是個不錯的食物,尤其是你的左眼,巴裡特在心裡想道。烏鴉的左眼被烏鴉叼走了,這不是一個繞口令,而是一件頗為諷刺的事實。

    「不,我暫時不打算組隊,先看看今年的情況再說。」巴裡特這樣回答。

    「之前那個總是和你在一起的矮人呢?」攤主戲謔的問,「也被你喂進去了?不過我得說,如果我是你的話,也一樣會這麼做,那個矮子的嘴太毒了,也不知道你怎麼忍受的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巴裡特打斷了攤主的話語,「告訴我些最近發生的有趣事情。」

    那個矮人,他失蹤了,就在幾個月以前的那次地底冒險中。

    也許我當時不該去慕雅城邦接任務,巴裡特的心裡有些後悔。任務的地點是他根本不熟悉的地底世界,在那裡他們被襲擊了,卻連襲擊者是誰都不知道。

    他和矮人都被看不見的襲擊者擊暈,醒來後,矮人失蹤,而他,身上則發生了這種詭異的變化......

    「最近發生的事情可太多了。」獨眼的烏鴉又撓了撓他的左眼,「但是我記憶力卻不大好。」

    難道能比你的視力還糟糕?巴裡特從牛皮袋子裡掏出了三枚銀幣,「我猜這些會喚起你的記憶。」他將銀幣隨手扔給攤主。

    如果讓瑞伊知道我這麼花錢,她會先把我掛上絞架,再把你掛上絞架,巴裡特看著攤主,然後再從你的屍體上把銀幣摸出來,他在心裡想道。如果她是女王的話,絕對會這麼做的。

    攤主伸手抓向空中,銀幣從烏鴉皸裂的手掌中穿過,他一枚也沒接住。

    「該死,你這傢伙在戲弄我!」攤主費力的彎下腰,將地上的銀幣拾起,「要不是那隻該進湯鍋的傻鳥把我的眼睛吃了,別說是銀幣,哪怕一隻蒼蠅從我的眼前飛過,我都能用飛斧射中它的老二。你知道的,我以前有那個實力!」

    他沒有說謊,巴裡特知道烏鴉以前是被人叫隼雕的,那是個很正面的綽號,就像巴裡特以前的屠龍者一樣雖然屠的是一隻地行龍,當時的他還沒有什麼值得熱諷刺的地方。

    「你應該感謝那隻鳥,至少疼痛叫醒了你。」巴裡特拿起一小捆「淚莎草」,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否則你丟掉的就不僅僅止是一隻眼珠。」

    「現在也不比死掉好多少。」攤主直起身,深深的長舒了口氣,「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想知道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想知道那個嘴又毒又損的矮人搭檔到底死了沒有,想知道究竟怎樣才能成為法師,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啦!

    「有多少隻隊伍已經去了迷霧森林?」他這樣問。

    「不算今天的話,應該是六隻。」攤主向地上吐了口痰,「醃橄欖、巨龍之吊、鐵王座,還有三隻不知名的隊伍。其中兩隻都是些新面孔,而另一隻估計是回不來了。」烏鴉只有一隻眼睛,但是卻能看到很多事情,「因為他們找了好人菲爾當嚮導......」

    那估計是回不來了,巴裡特在心裡點了點頭,「鐵王座居然還沒散?」他有些驚訝的問。

    「暫時還沒有,雖然已經死過六個領頭了,但總會有些不怕邪的人想去接收。」攤主笑了一下,「其實我倒很希望你能去帶領他們,我想看看究竟是你把那幫蠢貨喂進去,還是那幫蠢貨把你害死。」

    我的命比所有人的都硬,巴裡特在心裡想道。歷次冒險中,最危險、最致命的那部分工作其實都是他去做的,但是最後活下來的依然是他。

    又簡單的和烏鴉聊了幾句,巴裡特準備離開。

    「順便一提,今天豬灣來了些奇怪的人在招嚮導,聽說報酬很豐厚,如果你無聊的話,可以去看看。那些人應該就在那個賣豬雜碎的攤鋪附近。」

    巴裡特點了點頭,返身往回走,又路過那片「荊棘帳篷」時,一個新鮮的橙子從不遠處飛向了他。他伸手握住這枚「暗器」,順著「暗器」飛來的方向望去。

    在荊棘中的一頂縫補的花花綠綠的帳篷外,一位穿著灰粉亞麻長袍的女人,倚著帳篷外的一棵矮栗樹,笑眯眯的望著蠻子冒險者。

    巴裡特認識她,一個愛著銀獅鷲和金國王的可人兒。和瑞伊不一樣,她是一個真正的「可人兒」。

    蠻子冒險者曾光臨過她的帳篷多次,他至今仍記得那個女人藏在亞麻長袍下如羊脂一樣潔白的肌膚、以及胸前的雪白和粉紅,還有她那像火一樣滾燙而熾烈的回應.......

    這樣的女人同樣會有綽號,那綽號也像絕大多數冒險者們的一樣,具有很濃重的諷刺意味,所以巴裡特從不會去叫。他只稱呼她的名字——伊麗莎白‧魯賽。

    伊麗莎白並沒有說話,她只是微笑著、默不作聲的看著巴裡特。蠻子知道她是個不擅言語的女人,或者說,她並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陣輕聲的**,就可以讓你知道她想要表達的含義。

    巴裡特又從自己的牛皮袋子裡拿出了一枚銀獅鷲,拋給了伊麗莎白,卻又對後者說:「今天不了......」

    伊麗莎白伸手熟練的接過銀幣,身體在原地飛快的轉了個圈,讓長袍飛舞起來,露出下面被遮掩著的潔白胴*體,「隨時恭候!」她給了巴裡特一個飛吻,笑著目送他離開。

    一枚銀幣換一個鮮橙和一個吻,這買賣做的著實不賴。巴裡特在心裡想道。伊麗莎白總說他付的報酬跟那些法師一樣慷慨。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不像是一種比喻,而是好像她真的知道那些法師們到底有多慷慨似的。

    難道真有法師去照顧過她的生意?巴裡特在心裡搖了搖頭。根據他對法師的瞭解,那幫會使用魔法的傢伙們雖然出手的確很大方,但幾乎不可能被自己的下半身所左右。更何況,如果真有法師曾光顧過她,她也許就不需要呆在豬灣裡了......

    巴裡特一邊走一邊將橙子剝開,並隨手將橙子皮扔在路邊。新鮮的橙子散發出讓人愉悅的甜酸味,即便巴裡特剛用過餐沒多久,那甜酸味依然讓他感覺胃口大開。他將剝的醜陋不堪的橙子塞進嘴裡,吃的滿手滿嘴都是汁水。

    拐向另一條道路,巴裡特看到不遠處被人圍堵的水洩不通,很多冒險者都聚集在了一處賣豬雜碎的攤鋪旁。似乎在湊著什麼熱鬧。

    在豬灣內,大多數的肉類都被製成了便於攜帶的肉乾,豬肉乾、牛肉乾、兔肉乾、蜥蜴肉乾、甚至還有不良商家出售的地精肉乾,等等等等。

    肉乾是冒險者在野外探險的必備糧食之一,畢竟冒險者是一個需要消耗大量體力的職業——野外生存、長途跋涉、頻繁戰鬥......所以肉類通常都是必可不少的。

    甚至在很多時候,那些熏烤後又曬制、曬制後又熏烤的肉乾,可以在冒險者之間充當貨幣使用,至少它們比金國王要硬得多。

    前方的人群越聚越多,每個路過的冒險者都在那裡駐足停留,並伸長脖子努力向人群的核心處望去。巴裡特也走向人群,想來烏鴉嘴裡說的奇怪的人應該就在那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9
第七章 『下流小說』(上)

    蠻子冒險者憑藉著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軀從人群之中擠了進去,一點都不顧及周圍人的不滿與咒罵。

    當巴裡特像犀牛一樣頂到最前面時,他看到一個半精靈正站在攤鋪旁,大聲的對周圍眾多的冒險者說著什麼。而在半精靈左手邊的陰影裡,則躲著一個矮小的侏儒。侏儒一邊在手中靈巧的轉動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一邊不時的打著哈氣。

    半精靈身後坐著一隻看上去比巴裡特還要高上一大截的食人魔,這隻食人魔正坐在攤鋪的樹墩椅子上,大口的吃著盆內熱氣騰騰的燉豬雜。食人魔用手直接從大盆中撈取那些燉的香嫩的豬肝、豬肺,而最多的,則是兩端被封死、內部塞滿大蒜和洋蔥的一節節豬腸。

    這些豬雜被食人魔一把又一把的囫圇塞進了嘴裡,它吃的很快,絲毫不顧及食物帶著的滾燙溫度。

    食人魔套著一身包裹的很嚴實的全身鎧,從鎧甲反射出的金屬色澤中,巴裡特能看出其中應該摻有魔鐵,甚至還可能有少量秘銀。這套鎧甲的價格絕對不菲,但更主要的是,那驚人的重量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撐起來的,更別說穿著它移動了。

    暴食者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身穿棕褐色鑲淡金花紋長袍的中年男性,這位男性並沒有和他的食人魔同伴一樣吃著豬雜,而是手握一柄細長的、石楠木根瘤做成的煙斗,悠然的抽著煙絲。

    看那長袍的特殊樣式和男性身上散發出來的古怪氣質,巴裡特猜測這個抽菸的男人應該是一位法師。

    他見過的法師並不多,十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不過想要區分法師和普通人卻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所有法師的身上都有著一種難以用言語表繪的與眾不同,還有一種莫名的淡淡壓迫感。

    那並不是心理作用,巴裡特聽說靈魂強大的人會自然而然的向外散發出一種威壓,而法師們的靈魂在魔力的不斷淬煉下,隨著時間和等級的提升,愈來愈強大。

    但是這個疑似法師的男人又沒有像他的那些魔法協會的同行一樣,在長袍的左袖口印上代表法師等級的七芒星圖案,這讓巴裡特對自己的猜測又有些不確定。

    一位疑似法師、一隻食人魔、一個半精靈和一個侏儒組成的奇怪隊伍,巴裡特感覺自己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幫人。

    蠻子在他的腦海中仔細搜索一番,終於在某個角落找到了線索:在他去地底世界之前,在慕雅城邦的冒險者協會中,他曾和這幫人打過照面。這幾個人似乎是慕雅城邦裡冒險者協會中的常客,經常會去接一些普通冒險者難以接到的特殊任務。

    他們來這裡幹什麼?巴裡特有些不明所以。慕雅在大陸的中央,它的上方是魔法協會的老巢、天空穹頂、浮空之城——阿爾-薩菲爾。

    論任務之多、種類之全、報酬之豐厚,慕雅城邦是其他所有地方都比不了的。而且那裡環境更整潔、任務的手續更正規,因為法師們最見不得混亂和無序。

    慕雅城邦裡就連狗頭人和地精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如果再給它們穿上一套禮服、帶上一跟漆制枴杖,你幾乎分辨不出他們和那些人類王國中的貴族有什麼不同......

    至於『豬灣』,它在獅鷲王國的最西邊,獅鷲王國地處大陸的左下角,『豬灣』和慕雅二者之間的距離可真的不算近。當然,這些人肯定不會是走著或是坐馬車來的,那可能會在路上消耗幾個月的時間。

    還有一種更為快捷的趕路方式,當初巴裡特去慕雅城邦時選的就是這一種。雖然在價格方面會讓人有種心痛的想要去死的感覺,但不得不說,確實速度很快。只要一瞬間,你就能夠跨越出千萬里的距離。

    傳送法陣,一種近乎完美的旅行方式,除了價格。

    「我們會提前支付50枚金幣作為酬勞!記住,是提前!」巴裡特聽到半精靈反覆對周圍的冒險者喊道:「如果任務成功,回來之後我們會額外再支付100枚!而且任務途中你的一切非任務所得,都歸你個人所有!」

    他們居然提前支付酬勞!

    哈,巴裡特在心裡有些輕視這幾個『半吊子』的奇怪冒險者。說他們半吊子並不是對他們實力的否定,只要不是那種沒長眼睛、或者沒長腦子的傢伙,就都能看出這幾個新面孔的身手肯定不錯,而且那隻穿著全身鎧的食人魔只是看樣子就知道很不好惹,沒有人願意變成食人魔面前的那盆燉豬雜,也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論證食人魔這個種族現在到底還吃不吃人。

    但是這又怎麼樣呢?這裡是骯髒的『豬灣』,並不是那個凡事都按規矩辦事的幕雅城邦。這些人在青石鋪成的寬闊、平整的大道上走的太久了,已經不知道在滿是污水、糞便的泥濘道路上應該如何前行。

    「我!我絕對可以!」一個冒險者將手高高舉起,表情十分積極。

    「我曾經在迷霧森林裡呆過十天!」另一個冒險者在誇耀著自己。

    「我呆過二十天!」有人不甘示弱。

    「我呆過好幾個月!」這是在說謊,對迷霧森林稍懂一點的人都能分辨得出。除非,那位聽眾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外人。

    「你在怪獸的肚子裡呆過好幾個月吧。」周圍有人諷刺。

    「我的xx在你老娘的肚子裡呆的時間更長!」這個說謊的人氣急敗壞的反駁著,引起了一陣哄笑。

    周圍的冒險者都在很踴躍的報名,不過巴裡特相信,只要他們一拿到錢,你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他們啦。

    這種招募的方式不對,他在心裡否定著。這裡的冒險者們就像最為狡猾的冬狼一樣,只能讓他們餓著肚子,他們才肯去賣力狩獵。如果在狩獵之前就將他們都喂的飽飽的,那這幫人只會竭盡所能的採用各種方式去偷懶,對此他們更為擅長。

    吃飽穿暖的人不會願意去拚命的,這無可厚非。

    不過半精靈並沒有被周圍這些聒噪的冒險者擾亂自己的判斷,他的目光從右到左將整個人群掃視了一遍,然後又從左到右仔細觀察。

    他掂量著,眼神裡流露出挑剔,就像是在鐵匠鋪裡挑選趁手的兵器。或者說,這些踴躍的冒險者和那些掛在鐵匠鋪裡的兵器並沒有什麼不同,區別只在於,兵器需要人去使用,而冒險者需要金幣去驅動。

    最後,半精靈將目光定在了巴裡特的身上。

    蠻子冒險者無疑是很能吸引人目光的那種人,人們總是會因為他魁梧的身軀而注意到他,然後又會驚嘆他咽喉處的醜陋傷疤,感嘆這樣的傷勢居然都沒能殺死他,最後又會留意到蠻子身上的那種像鋼鐵一樣的堅毅和沉穩。

    巴裡特發現半精靈在觀察著自己,他並不想參與進去,無論這幾個人想要幹什麼。於是他開口回絕道:「抱歉,我並不打算......」

    「年輕人,過來坐坐。」那位抽著煙斗的中年人打斷了巴裡特的話語,對他招手,「看得出來,你和大多數人不同,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諮詢。」

    我?年輕人?巴裡特心裡感覺有些好笑。也許十年前算是吧。他今年已經三十七了,也許是三十八,他記得不太清楚,也並不在乎。雖然這片大陸上的人類正常壽命可以達到百歲以上,但是十多年的冒險生涯,仍舊讓巴裡特的內心感覺有些蒼老。

    而且,看樣子你並不比我大多少,巴裡特在心裡想道。但是他並沒有拒絕這個人的請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5:19
第八章 『下流小說』(下)

    「我們需要一個嚮導,一個對迷霧森林瞭解的人。」抽菸者看到巴裡特坐下後,開門見山的對他說道:「哦,忘了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橡木』,或是老威爾,隨便你。姓名這種東西就是彼此在打招呼時的一種稱呼罷了,不需要太過在意。」

    樣子並不顯老的老威爾叼起煙嘴,猛然吸了一口。被壓實的煙絲在煙斗內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氤氳的白色氣息從他的鼻孔噴出,並不嗆人的煙氣帶著一點香料特有的濃郁,在周圍的空氣中慢慢瀰散著。

    「巴裡特,巴裡特‧蒙哥。」蠻子介紹著自己。你也可以叫我『喂食者』,如果你知道那個綽號的話。

    「蒙哥?諾德人?」老威爾問道。

    巴裡特點了點頭,不需要從姓氏上推斷,只要看下他額頭上的紋身,任何一個人都能判斷出他身上的諾德血統。

    「我年輕時曾去過諾德,那個時候諾德的國王還是……,讓我想想。」老威爾回憶著,「對,是拉格納三世,人們叫他『屠熊者拉格納』,聽說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進到鬥獸場裡和暴熊決鬥。」

    拉格納三世?巴裡特知道他,那個強壯的國王武藝精湛,喜歡親自下場和各種野獸進行戰鬥,每次決鬥他都是當之無愧的勝者。雖然這位國王在治理國家方面十分平庸,但卻憑藉著武藝折服了所有的諾德人。只可惜英年早逝,死於一次意外的溺水,諾德的人民都為此感到惋惜。

    可是,這位國王在位時已經是距今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巴裡特懷疑眼前這個人是在胡扯。除非,他真是一位法師。

    「現在王座上坐著的是他的孫子……」巴裡特介紹道。

    「國王麼,誰在上面坐著又沒有什麼不同,」老威爾不置可否,「說不定哪天坐在上面的人就變成了你。」

    巴裡特無視了最後這句明顯的調侃話語,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喜歡當國王。一個丈夫的責任就已經讓他望而怯步了,更何況是國王。

    「我喜歡你們那裡的馴鹿肉、配上酸奶油,還有帶著焦糖風味的乾酪,那味道真實讓人懷念啊。」老威爾又抽了一口煙斗,「對了,不能不提醃漬鮭魚,我得說只有真正的美食老手,才能從那些醃鹼液中品出那種特別的美味。」

    老威爾的話讓巴裡特有種遇到老鄉似的親切感,這是一個真正瞭解諾德口味美食的人。

    「即便是很多土生土長的諾德人,也很少有人能夠接受醃漬鮭魚的那種特別味道。」巴裡特笑了笑,但是他很喜歡,從小就喜歡,因為他父親就很喜歡。

    「那不算什麼,如果你吃過伊卡城邦的傳統美食『臭頭魚』的話,那麼你的味蕾就會昇華到一個新的境界,在那個新的境界中,醃漬鮭魚只是小角色而已。」

    ……

    老威爾和巴裡特聊了一些諾德的人文風情及飲食文化,使談話氣氛融洽了很多,之後他便回歸正題,「我聽說,『迷霧森林』很危險?」。

    十分危險!那裡的物種豐富的猶如一鍋材料複雜的亂燉雜燴,你可以在裡面找到任何一種你所見到過、聽到過、夢到過、甚至連夢中都沒有出現過的東西。巴裡特在心裡想道。

    「是的。」他這樣回答,「危險兩個字不足以形容它。如果是我的話,更願意用『詭異』這個詞來形容。」

    「看樣子你對它很瞭解?」老威爾又問。

    瞭解?不,沒有人能瞭解它。巴裡特在心裡自我調侃,我只是餵牠的次數和『食物』比較多,所以『它』對我並不面生,僅此而已。

    「談不上。」蠻子這樣回答著。

    「嘿,老闆,再來一盆。」旁邊的食人魔突然甕聲甕氣的喊了一句。它伸手將卡在它牙齒中的一片豬肺拽了下來,放在面前仔細研究了一番,然後又仍進了嘴裡,細細咀嚼著。

    它似乎很喜歡燉豬雜這種「美食」。

    半精靈在和周圍的冒險者說著什麼,之後人群便滿臉失望的漸漸散開,有的冒險者還在嘗試用『喂食者』這個綽號來污衊巴裡特,以期望這幾個人能夠重新選擇。

    好吧,那其實也不算污衊,至少他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確實發生的。

    半精靈將人群驅散後,回到攤鋪坐在了巴裡特的旁邊。半精靈那英俊的臉龐上掛著迷人的笑容,只可惜巴裡特並不是女性,那笑容對他沒有半點吸引力。

    如果你去做那些深閨中飢渴難耐的貴婦們的入幕之賓,想必會幹的很不錯,巴裡特稍稍有些惡意的想道。

    「一會兒你們談好之後,我給你簡單介紹下我們的隊伍。」英俊之人對巴裡特說道。

    你們選擇了我,可是我還沒有答應啊!之前良好的談話氛圍讓巴裡特並沒有因此而生氣,他只是有些不明所以,這幾個人難道就篤定我會加入他們?

    「你現在似乎並沒有什麼新的活兒,不是麼?而且你好像對某些事情感到迷茫。」老威爾的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

    他的話讓巴裡特心裡一驚,「迷茫?呵,我只是不知道中午該吃點什麼。」他猶自嘴硬,「燉豬雜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我並不想連續三天中午都吃好一樣的東西。」

    「僅僅只是這樣?」老威爾神在在的盯著巴裡特,又吐出一團煙霧。

    煙霧模糊了蠻子的視線,他的表情下意識的變了變。事實上在巴裡特身上發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讓他變的有些惶恐,有些敏感,有些心虛……

    「不過我現在倒確實沒有什麼活兒。」他承認了前半句。

    「這樣的話,不如幫助我們,讓自己在冒險中尋找方向、認清自我。我能看出來,你不是那種通過單純的思考,就能明白某些道理的人。當然,我說這話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是在說我頭腦簡單?我被他看穿了?他是怎麼知道的?對了,他是個法師,他在窺探我的內心!巴裡特用左手握住了他的『鋼鐵新娘』,表情有些緊張:「你對我用了法術?」

    「法術?不、不、不。」老威爾大聲笑了笑,並沒有因為巴裡特威脅性的動作而有所不滿:「法術雖然強大,但是『經驗』卻並不比它弱多少,尤其在『看透人心』方面。如果你活了200歲,見識過的人和事又多到像大海中的鯡魚一樣。那你就會發現,很多人都在用神態和動作,不斷向他人傾訴著自己的秘密。」

    「不過我確實對你用了法術。關於這一點,我要向你說聲抱歉。」老威爾話鋒一轉,讓巴裡特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但是你不需要擔心,這只是一個變種的『暗示術』,不會讓你改變自己的任何念頭,只會讓你在猶豫的時候,堅定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僅此而已。至於那想法是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

    老威爾說完後,從容的看著巴裡特,自顧自的抽著煙斗。

    「我的想法?」巴裡特將手從佩劍的劍柄上挪開。

    「你的想法。」半精靈在他旁邊重複。

    巴裡特猶豫著、徬徨著、懷疑著、甚至隱隱有些恐懼。老威爾的一番話讓他心亂如麻,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選擇。場面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就連食人魔也停止了進食,似乎也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老威爾突然笑著伸出了手:「歡迎你的加入!」那笑容很是讓人舒心:「順便一提,我們的隊伍叫『下流小說』,它是個很棒的隊伍。」

    巴裡特看著老威爾從長袍中伸出的右手,上面帶著兩枚銀色指環,其中一枚指環的中間鑲嵌著一隻豎瞳狀的琥珀色寶石,而另一枚指環,則佈滿了和老威爾長袍上一樣的淡金色花紋。

    蠻子聳了下肩,便堅定的握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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