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打開你的任務日誌 作者：幽夜荊棘（連載中）

第397章 第4場角鬥

　　幫到你？一隻地獄之中的魔鬼？會需要人類的幫助麼？

　　這樣的要求讓我們的蠻子角鬥士感到有些詫異。但不管怎麼說，對方確實幫到了自己，所以自己也有義務做出某種程度的回報，或者說，是某種回報的承諾。

　　“如果在我能力範圍內的話，沒問題。”巴裡特點了點頭，“不過，你的要求不能……”

　　“不能傷害到你的親戚、家人、朋友，或者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傢伙，又或者不能傷天害理之類的，是不是？”這只針刺魔突然接口說道，“放心，如果某一天我真需要你的幫助，那肯定和傷害某些人無關。我的意思是說，和傷害某些人類無關。”

　　針刺魔說完後，便推著盛放大桶的推車，緩緩離開了隔間。

　　“真是個古怪的傢伙。”靈魂商人的聲音從另一側傳出，“我曾見過許多的魔鬼，但這只針刺魔給我的感覺最特別。在我看來，這傢伙甚至比某隻我認識的一心向善的魔鬼還要特別！”

　　特別麼？也許吧。巴裡特倒是沒有這種感覺。他只是覺得對方身上的某種特質，讓他隱隱有些熟悉，但如果他仔細去想，卻又捕捉不到那特質具體是什麼。

　　算了，別想這些沒用的，還是吃飯要緊。巴裡特端起深綠色的濃汁，不，濃湯，像喝酒那樣，淺淺的抿了一口。然後他又像喝到了高純度烈酒一樣，臉色扭曲的咧了一下嘴。

　　食物的味道尚且不論，它來的時間倒是恰到好處。巴裡特眼下剛剛贏得第四場角鬥，正是飢餓的時候。而剛才還站在他肩膀上的‘肉球’，此時卻順著肩膀和手臂爬到了碗邊，似乎也想要分一杯羹。

　　巴裡特用另一隻手將掛在碗邊的老鼠狀的‘肉球’拎起，送到面前板著臉教訓道，“嘿，你剛才已經吃過你的那份了，這些都是我的，知道了麼？”

　　每次贏得戰鬥，他都會在對手的屍體上割下一些血肉帶走，回來喂給眼前這個並沒什麼戰鬥力的血肉魔像。

　　第一次吞完血肉後，李子核大小的血肉魔像內核又變回了蘋果大小；而第二次吞完之後，這只肉球便開始蠕動著改變形態，變成了眼前這只有些像老鼠，又有些像雪貂的四腳東西。但不管它能變成什麼，反正我們的蠻子角鬥士都管它叫‘肉球’。

　　肉球用那一對不知道怎麼變出來黑色瞳孔看著巴裡特，並用一種細微而稚嫩的聲音說道，“可是，我餓哦，主人。”

　　“餓？不不不不，那只是你的幻覺。”巴裡特搖了搖頭，“要記住，你是一隻血肉魔像，只需要定時補充點血肉就能正常運作，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真的很餓……”肉球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睡覺吧，睡覺就好了。”巴裡特將肉球朝身後扔去，扔給了他的白骨室友，“對，進到腦袋裡去，好好睡覺，如果我不叫你的話，你不用出來。”

　　囑咐完後，巴裡特便準備開始填飽肚子。

　　送來的烤肉中居然還有半扇像豬耳朵一樣的東西，他伸手將這塊特別的東西拿起，正反面都看了看後，便放進嘴裡狠狠咬了一口。

　　烤豬耳朵——姑且這麼叫吧——口感辛辣、爽脆，還帶有一點淡淡的微酸，味道還算不錯。雖然腥臭是這裡所有食物都是避免不了的永恆問題，但巴裡特那被反覆折磨過的味覺，已經能自動過濾掉這些讓人痛苦的味道，專心去尋找食物中那僅存的些許優點，如果它真的有的話。

　　……

　　兩碗濃湯外加三大塊烤肉須臾之間便以下肚，巴裡特發現肉球從室友的眼眶中探出頭，發出了乞求般的‘吱吱’聲，但他只是閉著眼睛，權當沒看見，也沒聽見。

　　他一邊用一根不知道什麼生物的尖厲爪子剔著牙，一邊回憶著上一場的戰鬥過程。

　　上一場戰鬥是巴裡特在競技場內的第一場‘一對一角鬥’，對手是隻手持長矛、身披重鎧的半人馬武士，隸屬於某個頗有些名氣的商會組織。巴裡特聽那隻斷了條手臂的針刺魔說過那個商會的名字，只是他沒有記住。

　　那位半人馬重鎧武士聽說只是來競技場試試身手的，而且這傢伙還謹慎的選擇了剛從亂鬥中殺出來的新晉角鬥士，而不是那些勝過多場的老手。但這位半人馬實在有些倒霉，遇到了我們的蠻子角鬥士。

　　當時巴裡特的手中只有一柄帶有豁口的彎刀和一副木質的方形塔盾，與對方戰鬥起來頗有些劣勢。半人馬武士的奔跑速度極快，而且和騎馬的重甲騎士不同，他的身形十分敏捷，巴裡特幾次變換方向都沒能躲開對方的進攻。

　　木質塔盾在勉強抵擋住幾次長矛突刺後，便被狂奔而來的半人馬用鐵蹄一腳踏碎。躲在其後的巴裡特再次用出了樣子十分狼狽的多重翻滾，並抽冷子將手中的黃沙扔向對方的臉頰，才險之又險的躲過了被連環突刺扎穿身體的命運。

　　在這之後，巴裡特一直試圖和對方近身纏鬥，想要利用半人馬轉身不便的缺點，去攻擊他的視野盲區。但這位半人馬武士應對的頗為嫻熟，他總是會拉開一定的距離，像重甲騎士那樣通過奔襲來進行反覆的撞擊和突刺。

　　可是，在黃沙之上的奔跑畢竟要比平地困難很多，即便這傢伙是一隻四條腿極擅奔跑的半人馬，在經過十數次的攻擊後，體力也依然有些下降，

　　而巴裡特那時身體上已經多了兩道細長的傷痕和一道淤青，那淤青是對方在攻擊中途突然變招，改用矛身抽擊造成的。

　　十數次攻擊未果，體力開始下降的半人馬武士想要憑藉裝備上優勢，不守只攻的正面碾壓巴裡特，卻被蠻子抓出一次攻擊間隙，翻身騎到了背上。

　　巴裡特在半人馬的背上一把拽下了對方頭上的金色獨角獸頭盔，並用粗壯的胳膊緊緊箍住了這傢伙的咽喉。

　　無論這位半人馬武士是使用肘擊，還是瘋狂的轉圈、急停，巴裡特都沒有鬆開分毫。不久之後，這傢伙發出‘咯咯’的窒息聲音，側身帶著巴裡特倒在了地上。

　　但即便如此，我們的蠻子角鬥士也依然沒有將手臂鬆開，直到競技場上空那個惹人厭煩的聲音，高聲宣佈他獲得了勝利。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同一個舞台

    “我曾經看過一本書，是人類的書籍。我喜歡人類，非常喜歡！不僅是因為他們給地獄提供了大量的靈魂，是我們生存、並不斷變得強大的基礎，也因為這個種族總會讓我想到一種很普通、卻又很神奇的東西——粘土！”

    “在多元宇宙中，沒有任何一個物種像人類那樣，具有如此之強的可塑性。只要你找準方法，施加的力度得當，他們就會按照你的心意，變成任何你想要的樣子。不，不，不，我並不是指形態上的變化，那是變形怪擅長的領域，我所說的可塑性，指的是他們的頭腦、精神、以及心靈。”

    “人類不像矮人和精靈那樣的固執和高傲，你可以很容易就影響到他們的情感，並以此為出發點，在原本善良之人的心底，埋下一絲邪惡；或是在邪惡之人的腦中，烙上一絲善良……”

    “好了，讓我們將話題回到那本我看過的書籍上。裡面有這樣的一句話，‘我們終此一生，就是要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事實上我第一次讀的時候，並不認為這句話有多特別，但這本書籍的原主人，卻用紅色的筆將這句話醒目的標記了出來。”

    “當得到這本書的時候，我還是一個普通的旅行商人，駕駛著由一輛六隻煉獄巨蜥拖行的大型貨車，身邊跟著幾個全副武裝的獸人奴隸，還僱傭了一個由巫妖領頭的死靈保鏢團，行走在那個充斥著無邊冷漠和絕望的‘灰色荒野’上。”

    “當時‘灰色荒野’這個位面整體都還完好無損，還沒有因那個被追殺神明的死亡而不斷崩壞。你可以在那裡找到所有種類的惡魔、魔鬼，以及史拉蟾族，弗米蟻族等各種邪惡生物，因為它當時還是永恆混戰的主要戰場。”

    “我向交戰雙方兜售各種可以售賣的東西，從不同種類盔甲、武器、魔法裝備，到直接上場廝殺的奴隸和僱傭兵，甚至是軍團調動的隱秘情報，只要是可以交易的東西，我都會出售。當時‘魂幣’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大家交易都用一種儲存著靈魂的水晶棱柱，或者將靈魂幼蟲直接作為貨幣。靈魂幼蟲的味道吃起來相當不錯，軟軟的，糯糯的，而且當你咀嚼的時候，它還會在你的口腔中拚命的蠕動，並發出一種極為痛苦的尖叫。啊，那可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很可惜，現在靈魂幼蟲的數量已經很少了，不過當時可不是這樣。當時只要你用心尋找，總能在灰色荒野那灰黑色的土壤中，翻找到這種極為美味的幼蟲。很多老鬼婆都會專門幹這個，然後用找到的幼蟲和其他煉獄生物進行交易。”

    “我從事旅行商人這一行大概有，嗯……，讓我想想。一、二、三，大概有三千年左右的時間，在惡魔大軍和魔鬼軍團中都小有名氣。和惡魔做生意你一定要慎之又慎，因為他們動不動就會頭腦發熱，一旦有某句話說錯，他們就很有可能當場和你廝殺起來。而和你們魔鬼的交易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嘿，你不用這麼看我，事實就是這樣。”

    “每次交易我都得反覆閱讀那些繁瑣的協議和條款，那些文字裡所隱藏的陰謀，往往比戰場上的刀劍來得更加危險。有很多旅行商人就是因為一時疏忽，便將自己都賠了進去，不得不加入到奴隸軍中充當炮灰。不過，為了戰爭的天平能向自己這一方傾斜哪怕最微小的一格，你們雙方所給出的價格，倒是都很大方。”

    “旅行商人的生活持續了很久，我最初的那幾個獸人奴隸早就已經死亡，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所繁衍出的一些半煉獄後代。不過那隻巫妖所領導的‘夜行者班克洛’死靈僱傭兵團，倒是至始至終都一直跟著我。”

    “直到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這件事情的過程中，書籍裡的那句話莫名的不斷在我腦海中湧現出來，我開始反思……，哦，很可惜，看來今天並不是講這件事的好時機，聽到聲音了麼，競技場要開始比賽了，我可不能遲到。那片黃沙不僅是角鬥士們的舞台，也是我的。”

    ……

    閉上眼前，深呼吸一口。

    即便隔著柵門，巴裡特也能清楚的聞到角鬥場上充斥著的那種極為濃厚的血腥和硫磺氣息。不知怎麼的，他現在漸漸有些喜歡上了這種味道，甚至連看台上那些樣子奇怪的觀眾對他所發出的歡呼和咒罵，也變得不那麼刺耳。

    就像那碗最初喝上去讓他感到反胃、噁心的濃湯一樣，習慣之後，卻也顯得意味悠長。

    人吶，還真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生物，巴裡特苦笑的搖了搖頭。

    “你真的不打算使用這柄新得到的黃金長矛麼？”在蠻子身後，倒鉤魔‘米塔努’手持長矛的不斷勸說著，“這柄武器可比你腰間的那兩把破劍要好上很多，你瞧瞧這堅硬的質地……”它用爪子上的倒鉤在長矛的矛身上反覆滑動著，“我敢說這絕不是純金的！”

    這不是廢話麼，誰會用純金打造武器？巴裡特在心裡腹誹著。

    黃金長矛原本是那名半人馬武士所有，不過巴裡特在幹掉對方之後，卻可以將這柄長矛，以及那套金色盔甲，包括獨角獸形狀的頭盔，一股腦的全都繼承過來。

    這也是競技場規則之一，勝利者有權繼承失敗者在黃沙上留下的遺產。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要。

    巴裡特當初就沒有打算要半人馬武士的這套裝備，因為那套厚重的人馬盔甲明顯不是為他這種人形生物所準備的，所以他根本穿不上去。而金色長矛的品質雖然不俗，但那卻不是他所擅長的武器種類。更何況，即便他把這些裝備都拿到手，也沒地方去放置，監牢內肯定是不行的。

    不過身後的倒鉤魔‘米塔努’，以及斷了手臂的針刺魔‘賽格’，倒是幫他將這套裝備都收集了起來。

    “我不太喜歡用長矛。”巴裡特拒絕了倒鉤魔的提議，“這樣吧，你們先幫我保管著，如果能將其賣掉，或是換成品質不錯的長劍或戰斧，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想問題應該不大。”針刺魔回應道。隨後，他又補充，“只要你有機會使用。”

    “很好，希望我下場能用上點真正可以稱得上‘武器’的東西。”巴裡特淡淡的說道。

    “你贏得的勝利越多，展現出的實力越強，就會有更多人將目光和利益投入到你身上。與之相對應的，你便會獲得更多的特權。”針刺魔說，“而你之前拜託我的那件尋找你身上原有裝備的事情，就會更快的獲得結果。”

    巴裡特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勝利和活著，失敗和死亡，我想這並不太難選擇。每場戰鬥我都會全力以赴，至於是否能選到真正想要的答案，那就聽天由命吧。”

    柵門打開，蠻子抽出腰間的兩柄破損長劍，邁步走了出去。與此同時，那個讓他感到十分厭煩的聲音，又再次在上空中響起。

    “讓我們歡迎今天的兩位角鬥士，他們是……”

第三百九十九章 特別的對手

    “諸位已經看到，今天將要場上廝殺的角鬥士……，都是人類！兩個有如魔鬼般強壯、且富有殺傷力的人類。同族廝殺是我最喜歡觀看的比賽，我不知道你們的興趣如何，反正我是十分期待的！”

    “左邊這位手持雙劍，滿臉陰沉的角鬥士，就是讓我們印象深刻的‘屠夫’巴裡特·蒙哥！！（少許的停頓後）好的屠夫總是知道應該從何處下刀，才能繞過那些堅硬的骨骼或甲殼，更好的肢解血肉。巴裡特也是如此。”

    “他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會精準的捕捉到對手的弱點，然後用雷霆般的進攻賜予對方死亡。並且巴裡特在勝利之後，還會像殘忍的屠夫一樣，割掉對手身上的某個部位，並將其作為戰利品帶走。”

    “至於他將這些部位帶走之後做什麼，就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了。不過我本人猜測應該是將其吃掉，因為巴裡特應該是人類之中的蠻族，按照我對這個人種的認知，他們和獸人有些類似，一樣的野蠻、粗暴，並且擁有吃掉強者血肉的傳統，無論這些血肉來自敵人還是同族。他們認為這樣一來，便會得到對方的力量。”

    “嘿！我們看到巴裡特又做了那種侮辱性的手勢，看來他對我的介紹有些不滿，或者是太過於滿意，以至於想和我發生點什麼？誰知道呢。不管怎麼說，‘屠夫’這個綽號我認為起的還是相當不錯的，前段時間那場火巨靈和屠虐魔之間的焦點之戰，我想很多人都還記憶猶新。當時他在場上砍殺那隻血肉魔像的過程和表情，簡直和嗜血的屠夫毫無二致！”

    “而右邊的這位將自己全身包裹在破銅爛鐵中的角鬥士，則是我們熟悉的‘聖武士達倫’！！（少許的停頓後）我們都知道，聖武士在這個多元宇宙中已經變得十分稀有，哪怕是在主物質世界，也很難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這其中的原因十分明顯，那些法師什麼混蛋事情都幹得出來，有些事情甚至比我們做過的還要可怕，所以他們肯定不想自己被人照得紅彤彤的。也幸好那些統治了主物質世界的法師，並不想要構築一個人人友愛互助的世界，否則我們的日子可就更難過了。當然，即便他們想這麼做，以我對人類這個種族的瞭解來看，也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

    “達倫的意志和信仰都很堅定，再殘酷的折磨也不會讓他屈服分毫，所以被我們關了五十年也依然沒有墮落。而某個給他送飯的傢伙，卻因為長時間和他接觸，被他持續進行感召，而變得有些神經錯亂了。我們不得不把那個倒霉的傢伙派上戰場，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既然達倫如此頑固，身處於地獄也依然保持自我，那麼我們就看他在這片黃沙之上會如何進行選擇。他最終是會為了他人而犧牲自我，還是為了自我而砍殺同類呢？真是讓人期待啊！我感覺這場戰鬥會比焦點之戰還要精彩，雖然激烈程度上根本無法與之相比，但這種人性的掙扎總是能讓我們迷醉，不是麼？”

    “好了，兩位角鬥士都已經走到了場地中央，他們此時正對視而立，似乎在聊著些什麼。讓我們聽聽其中的內容。”

    ……

    這是一個面容蒼老的老人，他穿著一身破舊生鏽的板甲，雙手拄著一柄斷了犄角的羊頭戰錘。雖然老人的年齡看上去很大，但他的身軀卻沒有半點萎縮，依然挺拔、壯碩，就像迷霧森林中的冷杉一般。

    老人板著臉看著巴裡特，“我雖然是聖武士，但不要以為我會手下留情，小子。所以你最好端正態度，否則很可能無法活著離開。”

    上空那個讓人厭煩聲音的介紹，讓巴裡特心裡著實有些困擾，但老人的這番話語，卻又讓他莫名的放鬆不少。

    “說實話，我並不想和你作戰，達倫，哦，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這麼叫你。”蠻子斟酌著語句，“我雖然並不是一個好人，但也從未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如果有其他可能的話……”

    “你若是這麼想的話，我認為你已經輸了，小子。”老人打斷了他的話語，“我可不是你所認為的那種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挽救他人的聖武士。”老人的目光炯炯有神，從中能看出他那無法撼動的堅定，“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純潔的奉獻之路已經無法行走，所以我立下的是‘復仇誓言’！”

    “復仇誓言？”

    “是的，我會為了斬殺邪惡而使用各種辦法，哪怕那些辦法並不那麼光明，甚至有時會顯得殘酷無情。”老人說道，“我也從不會去糾結那些公正、美德、秩序方面的事情，因為道德的思辨無助於正義的伸張，唯有盡力打擊邪惡，才能讓光明照耀到更多的人。”

    巴裡特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他自問連自己這種唯利是圖的冒險者都無法做到這一點，“難道這種行徑不會讓你變得墮落麼？”

    “復仇誓言將不會帶來自我救贖，當我立下誓言那一天，便已經知道這一點。”老人的眼睛炯炯有神，“純白很容易就會變得骯髒，些許的污跡便會將其完全毀滅。但灰色卻不會，它更適應這個世界，也更容易堅定自我。所以真正能左右你的，不是手段，而是內心。”

    “可我不算是邪惡吧。”巴裡特攤開手說道。

    “我會在殺掉你後，進行長時間的懺悔。”老人說，“但別想我會手下留情，我開始就說過。”

    “很好，這正是我想要的。”巴裡特一邊笑著，一邊後退了幾步。他將手中的長劍舞成一對死亡之花，對面前這位特別的聖武士說了一句，“謝謝。”

    “等你活下去的時候，再說也不遲。”老人說完之後，默默的低下頭，似乎是在祈禱。兩次心跳的時間後，老人的背後突然伸出了一對由金色光芒所組成的巨大雙翼，帶動著他飛到了半空中。

    雙翼的金光隱隱泛紅，光芒從翅膀一直蔓延到老人的全身，並覆蓋到了他手中的那柄羊頭戰錘上面，讓那身破舊晦暗的板甲也變得亮麗了許多。

    “除惡務盡！”聖武士揚起手中的戰錘，朝巴裡特從了過來。

    嘿，你這麼喊可不太好吧。巴裡特扭了扭脖子，返身迎了上去。

第四百章 復仇之誓（上）

    七十年以前，馬維拉沙漠。

    落日的餘暉照射在這片昏黃的世界中，一位身著破舊板甲，口部圍著面巾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匹高大的雙峰駱駝，艱難的行走在無邊的沙海之中。在他身後，一個全身包裹著斗篷的男孩，正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在經過一簇乾枯的帶刺灌木之時，男孩的目光被灌木中隱藏的一隻沙蜥所吸引。沙蜥此時正閉著眼睛，似乎是在小憩，男孩停下腳步，猶豫了幾秒後，便朝灌木走了過去。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這只等待夜晚著降臨的小型沙蜥。男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沙蜥身上，卻忽略了灌木中遍佈著的猙獰尖刺。

    “啊！”男孩低呼了一聲。他的手不出意外的被尖刺劃傷，幾滴猩紅的鮮血順著傷口滴落，瞬間便被其腳下的黃沙吮吸個乾淨。

    小憩的沙蜥被這聲低呼所吵醒。它四肢飛速滑動，身形靈敏的從灌木中鑽了出去，又爬向不遠處的一座沙丘，翻過之後消失不見，僅留下一長串淺淺的爪印。

    男孩的低呼還驚到了前邊默默前行的中年男子，他鬆開駱駝的韁繩，將手放在腰間，急忙朝身後看去。

    身後並沒有任何怪物和野獸的蹤跡，只有站在原地的男孩自己。男子放下心來，將面巾拉下，朝不遠處的男孩喊道，“達倫，幹什麼呢？天就要黑了，快跟上！”

    “我受傷了，霍爾老師！”男孩踉蹌的跑了過去，並將受傷的那隻手伸到了男子面前。

    被稱為‘霍爾老師’的中年男子看了看男孩的傷勢後，便脫掉自己右手的金屬手套，將手掌停在傷口上方。

    緊接著，一陣柔和而神聖的光華突然從男子的手掌中迸發出來，兩次心跳的時間後，光華隱沒，男子再次將金屬手套帶上，轉身朝前方走去。

    男孩達倫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僅留下一絲淡粉色的新生痕跡。他開心的笑了下，邁步追了上去。

    夜晚，沙漠的天空浩瀚而清澈，偶有一點流星劃過，墜向不知名的遠方。在迷離的月光之下，一縷細小的篝火安靜的燃燒著，輕煙如絲，裊裊上升。

    篝火旁，男孩達倫一邊啃著肉乾，一邊朝盯著篝火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問道，“霍爾老師，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使用那些神奇的能力？”

    霍爾扭頭看向男孩，“在你回應了召喚，成為一名真正的聖武士之後。”

    “那，召喚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呢？”男孩又問。

    “等你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學習完戰鬥技巧，內心也做好準備之後，召喚自然就會降臨。”霍爾說道，“到時候，你需要做的就是回應它，把它當做是你終生的使命和必然的命運。”

    “那是誰的召喚？”男孩的眼中映著明亮的篝火，“是神明麼？”

    “不。”聖武士霍爾搖了搖頭，隨後又感覺這樣的答案不太準確，便更進一步的解釋道，“在古時候，我們聖武士們確實大多來自於那些不可見的神明。只要你下決心走上一條奉獻與正義之路，並準備為此奮鬥終生，這時，神明們便會對你低語，你如果響應了這種低語，便會成為一名光榮的聖武士，一位正義的捍衛者，邪惡的驅逐者。”

    “那，現在呢？”男孩臉上充滿了好奇。

    “現在，接受神明召喚而成為的聖武士已經十分稀少。”霍爾回答，“不過，這並不是多麼嚴重的問題。要知道，我們和牧師不同，我們的力量來自於本身的信念，來自於榮耀的使命感，以及牢不可破的神聖誓言，而非那些神明賜予給我們。”

    男孩聽的很入神，連嘴裡的肉乾也忘記了咀嚼，他下意識的將半碎的肉乾直接吞嚥了進去，卻噎得自己不停的用手捶胸。

    “即便沒有了神明……”霍爾將水壺遞給了男孩，“我們還有‘傳承’！”

    “傳承？那是什麼？”

    “你可以把他想像成‘火種’！”霍爾一臉莊重的說道，“當我和其他的聖武士們都認為你已經做好準備，並有資格成為我們其中的一員時，我們將會通過‘傳承’對你進行召喚，它會在你體內埋下神聖的力量，你需要學會如何運用這種力量，並令其不斷壯大。”

    男孩興奮的又喝了好幾口水，隨後迫不及待的問道，“那個‘傳承’，就在我們要去的榮耀城堡中麼？”

    “是的。”霍爾點了點頭，“雖然榮耀城堡在古時候只是聖武士們一處不太起眼的小據點，不過，它現在已經發展成為我們的中心。幾乎所有的聖武士都出自那裡。”

    “為什麼不把它建在更繁華一些的地方呢？即使不在南方那些人類國家中，只要處在塔卡拉王國的邊界處，也是很不錯的啊！”男孩歪著腦袋疑惑的問道，“這裡可太偏僻了，自從離開‘生石花村’，我們都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卻連一個旅人都沒見到。”

    “正因為它地處偏僻，才在……”霍爾突然停下，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回答，“這個問題你現在還不需要瞭解，以後有機會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男孩乖巧的沒有多問，而是伸手將水壺遞了回去，又咬了一口肉乾，默默的吃了起來。

    吃完肉乾之後，男孩似乎有些無聊，便抓起地上的一把溫熱的沙子，讓其緩緩的在指縫間劃過。就這樣玩了一會兒後，男孩有些彆扭的扭動了下身體，好像不太喜歡這種沉默到稍顯壓抑的氛圍，便又找了個問題問道，“如果，傳承沒了呢？霍爾老師，是不是以後就不會再有聖武士了？”

    中年男子聽到這兒時，臉上不禁頭一次露出笑容，“放心，達倫，無論何時，聖武士都將存在。”他很是自信的說道，“當你遇到某些恐怖的邪惡，那邪惡正在屠戮無辜之人，而你立誓要將其消滅；當你從睡夢中驚醒，突然發現某個神聖的使命就烙印在你的靈魂深處，你知道它將伴隨你的一生；當你路過一處安靜祥和的村莊，有感於這其中的美好與幸福，想要進行守護……，無論怎樣，你都能聽到召喚。”

    “召喚我們的不是神明，不是‘傳承’，不是靈魂深處的烙印，也不是安靜祥和的村莊。”霍爾看著男孩，一字一句的說道，“召喚我們的是正義和善良本身，我們是它們的僕從。只要這個多元宇宙還需要正義和善良，我們就會永遠存在下去。”

    “那，如果有一天，多元宇宙不需要了呢？”男孩天真的問道。

第四百零一章 復仇之誓（中）

    六十年以前，沙漠王國‘塔卡拉’極遠的邊境附近，有一處名為‘比茲爾’的村莊。

    這裡的建築基本都是由沙土夯實而成，彷彿是一片由巨人捏起的沙堡。在每天的清晨和黃昏之時，一棟棟低矮的建築就會被籠罩在金黃柔和的陽光之中，給村莊帶上些許迷人的古樸韻味。

    村外不遠處有一條名為‘哨子’的時令河，當雨水多發季節到來時，奔騰的河水便會由北向南歡快的流淌，令沿途乾枯皸裂的河床重新變得濕潤。

    珍貴的河水不僅會灌溉兩岸稀疏的植被和提前種下的農作物，還會裹夾著許多平日裡難得見到的魚蝦，為附近的居民改善伙食。

    所以，每當‘哨子’發出聲響的時候，村民們便會聞聲而至。

    比茲爾村雖然名義上屬於塔卡拉，但是王國卻從不派人管理，而是任由其自生自滅。只是在每年的秋收之末，會有個騎著駱駝、帶著一小隊衛兵的稅務官，前來像征性的收取一些稅金，以證明這裡還是屬於王國。

    而稅金也不是那些亮閃閃的真金或者白銀，而是一顆顆碧綠的甜瓜。村莊盛產甜瓜，厚皮之下的潔白果肉如蜜般甘甜。

    其實像比茲爾村這種半獨立性質的村莊，在沙漠之中並不算少，它們也和其他人類王國偏遠地區的村鎮一樣，最開始都是一些臨時搭建的冒險者營地，或是商隊們習慣停留的聚集區，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發展起來。

    很久以前的某段時間，馬維拉沙漠曾持續不斷的湧入著冒險者。他們成群結隊、風餐露宿，用自己的腳步丈量了整個沙漠。

    這其中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沙漠裡又發現了稀有的露天金礦，也不是因為某些珍貴的魔法材料奇蹟般的大批出現，而是因為在那段時間，有一位十分著名的歷史學家，他在研究那本名為《最後一位地精》的書籍時，按照書中的記載，又結合了大量的相關文獻，最終研究出第五紀元地精帝國的首都，就隱藏在沙漠之中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這位歷史學家還斷言，在地精帝國的首都內，很有可能埋藏著龐大到難以想像的財富，以及他們曾使用過的那些戰爭機械的完整體。這些財富和戰爭機械安靜的躺在黃沙之下，等待有緣人的發現。

    於是，某個特別的時代，就隨著這位歷史學家的一番言論，悄然降臨。

    ……

    說著說著就又習慣性的跑題了，還是讓我們將目光挪回到村莊上面。

    這天，沿著哨子河那長著胡楊和駱駝刺的岸邊，走來了兩個身著板甲、騎著駱駝的旅人。其中一人面容滄桑，臉上的皺紋如刀刻一般清晰，身上的板甲破舊暗淡，似乎蒙上了一層灰塵；而另一人則十分年輕，一頭亮金色的頭髮與身上的鎧甲交相輝映，樣子頗為引人矚目。

    這兩個人就是剛剛成為聖武士沒多久的達倫，以及他的老師霍爾。

    達倫原本是打算跟隨著自己的老師，前往沙漠王國中心區域進行一番歷練的，但是一陣猛烈的沙塵暴卻突然而至，將他們捲入其中。

    強大的神聖力量保證了二人沒有在沙塵暴中受傷，但是卻也讓他們偏離了原本的方向，莫名的來到了這個偏遠地區的小村莊。

    二人一路來到村口，原本能夠休息的欣喜表情，卻一瞬間都變得嚴肅許多。

    “老師，我感覺這個村莊充斥著濃厚的褻瀆氣息，那噁心的味道比腐爛屍體所散發出的氣味還要明顯，簡直令人作嘔！”年輕的聖武士皺著眉頭，語氣中充滿了厭惡。

    在成為聖武士之後，達倫便能清晰的分辨出那些邪惡和褻瀆的氣息。每次遇到，他都有種要將其完全抹去的強烈衝動。

    “看來我們來到此地並非毫無緣由，這也許是‘傳承之力’的指引。”霍爾點了點頭，“我們應該尋找到褻瀆氣息的源頭，然後消滅它，讓村莊恢復如初。”

    聖武士們牽著駱駝進入村莊，仔細的尋找著氣息源頭。沿途的村民面色冷漠的盯著他們，眼神中透出極為明顯的排斥。

    越往村子裡面走，兩名聖武士臉上的表情就越發沉重，這裡情況比他們想像的要嚴重許多，那褻瀆氣息污染的惡劣程度，已經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地步。

    達倫原本以為這次會和上次一樣，也是有只邪惡生物隱藏在村莊之中，伺機殘害無辜之人，但這裡一路走下來所觀察到的情況，明顯並不僅僅如此。

    上次他和霍爾老師在歷練的途中，曾遇到了一隻化身成人形的變形怪。那隻變形怪不僅偷偷幹掉了相貌的原主人，甚至還和原主人的妻子生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並使得對方懷有身孕。

    達倫和他的老師雖然最後成功拆穿了那隻變形怪，並將其斬殺當場，但是聖武士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助那名有孕在身的可憐女士。

    更為關鍵的是，即便怪物恢復成原型的屍體，就直接躺在了那名女士的眼前，但是她卻依然不相信和自己生活了如此之久的愛人，是一隻面目可憎的醜陋怪物。

    女人當時歇斯底里的大叫著、痛哭著、哀嚎著，她罵達倫他們是凶手，是惡魔，是會使用幻術的魔鬼，並將能見到的所有物品都扔向他們。最後城市裡的領主趕過來瞭解情況後，便找藥劑師配了一杯‘月茶’，強行給這個可憐的女人灌了下去，墮掉了她腹中的嬰兒。

    後來達倫聽說，當那個女人看到自己雙腿之間墮下的怪物種的畸形嬰兒時，直接暈了過去。當她醒來之後，整個人便徹底的瘋掉了。

    她看誰都像可怕的怪物，又看誰都像她的愛人。

    而當年輕的聖武士詢問他的老師，“我們此次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是否是正義的行徑？”時，他的老師並沒有直接給出肯定的答案，只是望向天空這樣回答著：

    “人類有時很堅強，但有時，也極度脆弱。他們往往寧願接受虛假的美好，也不想要殘忍的真實。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救贖，這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使命。”

第四百零二章 復仇之誓（下）

    而眼下的情況，看上去要比上次惡劣百倍。

    “老師，這些人……”達倫壓低聲音，有些緊張的觀察著四周，“這些人的身上居然都帶有一些褻瀆氣息，每個人都是，無一例外，就連那個婦人懷中的孩童也……”年輕的聖武士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你感覺的沒錯。”霍爾沉聲說道，“看來隱藏在這個村莊內的邪惡生物，很可能是一隻魔鬼！”

    “魔鬼？”達倫以前只在法典和傳說中瞭解過這種地獄之中的怪物，還從沒親眼見過。

    “只有魔鬼才能讓如此之多的人類沾染上褻瀆氣息。”年長聖武士的語氣十分篤定，“不要慌張，我們繼續往裡走，先找到並消滅那隻魔鬼再說。”

    再說，再說什麼？達倫並不清楚。但他知道消滅魔鬼肯定不會是整件事情的終結麼。他跟著自己的老師在村莊內緩緩的前進，利用聖武士的職業天賦追尋著氣息的源頭。

    沿途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駐足原地，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達倫能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出明顯的排斥，還有些其他難以琢磨的情感，隱隱摻雜其中。

    兩位聖武士最終停在了一棟很不起眼的沙土建築附近，達倫將隨身的武器抽出，謹慎的盯著建築的房門。

    “老師，氣息的源頭應該就在這戶民居內部！”他有些緊張的說道。

    年長的聖武士點了點頭，走到建築門前，伸手敲了一敲。厚重的金屬手套叩擊在胡楊木材質的門板上，發出來沉悶的聲響，“有人麼？”

    數次心跳的時間後，門被打開，褻瀆的氣息愈發明顯。達倫將手中的長劍揚起，等待著面前的黑暗中，那緩緩蠕動而出的模糊身影。

    身影不斷接近，最終出現在陽光之下。那是一個佝僂著身體、看上去似乎年過百歲的老者。他穿著淺色的亞麻長袍，出來之後，先是用略顯渾濁的眼睛將兩位聖武士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又開口問道，“有什麼事麼？陌生的旅客？”

    這是一個人類，達倫能明顯判斷出來。聖武士的他也許看不穿法師們所製造出的詭異幻術，但是對於邪惡生物那些迷惑人心的類法術能力，還是能一眼就將其看穿。

    “我們是聖武士，無意間在這座村莊內發現了邪惡生物的蹤跡。蹤跡最終指向了您的這棟房屋，能允許進去查看一下麼？”霍爾禮貌的詢問道，“這只邪惡生物極其危險，很可能危及您，以及其他村民的生命安全。”

    老人的臉上長著許多灰褐色的斑痕，那是身體逐漸衰老的證明。他仰起頭，一直盯著兩位聖武士，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達倫有些熟悉的情感。

    老人並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許久之後，老人苦澀的笑了下，“你們來的太晚了。”他語意不明的說道。

    “為什麼？”達倫有些不明所以。氣息的源頭明明還在房間之內，這個人為什麼要說太晚呢？

    “因為這裡並不需要你們，聖武士們！”黑暗的房間內傳出了另外一個聲音。那聲音溫和、謙虛，但話語的內容卻冰冷刺骨，“你們已經被淘汰了，就像曾經在多元宇宙中存在過的諸多職業一樣，最終等待你們的命運只有消失！”聲音一邊說著，一邊不斷的接近，達倫很確定那傢伙就是褻瀆氣息的源頭。

    “你胡說！”他憤怒的反駁，並將手中的長劍高高揚起，準備等那傢伙出來之後，就直接將其消滅。達倫很確信自己能幹掉對方，經過了近十年的艱苦訓練，他現在的武技甚至已經高過了自己的老師，只是對神聖力量的運用還不太純熟。

    “胡說？哼，是不是胡說難道事實還沒有證明過麼？”聲音的主人最終顯露出了身形。那是一隻身穿紫色華貴禮服的類人形生物，他頭上長著如羊羔一般的小尖角，頭髮油光鋥亮，整齊的朝後腦梳過（背頭），樣子優雅而富有魅力。

    一隻陰險的收割魔，達倫在法典上學習過所有邪惡生物的樣子。這種魔鬼的戰鬥能力並不太強，但十分善於偽裝，喜歡以人類的樣子遊走在貴族之間，引誘靈魂上鉤。

    收割魔緊緊貼在老人身後的陰影裡，和他們保持了一定距離。

    魔鬼的表情有恃無恐，“年輕的聖武士，難道你的老師沒有告訴過你麼，事實上你們被歷史所淘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法師的排擠，也不是因為神明的消失，而是最為廣大的普通人！”魔鬼的嘴角泛著邪惡的笑容，“你們那毫無顧忌的審判和習慣性隨手用處的偵測能力，讓人們越來越無法忍受。如果連普羅大眾都已經無法忍受你們，那你們心中所堅持的那份正義，還有什麼價值呢？你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麼？”

    達倫很想要反駁，但是他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依照法典的記載，以前的聖武士確實走在‘審判之路’上。他們以極高的要求約束著自己和他人，虔誠的維護著公理和法律，對付任何邪惡都毫不遲疑。

    不過，榮耀城堡中殘存的那些聖武士，和以前的已經有很大不同。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間的正義確實不再需要他們去守護，而他們現在也沒有那份能力去守護。

    現實和‘傳承’讓他們不得不從‘審判之路’改為了‘救贖之路’，正義也能妥協的麼？達倫不知道。對於這類問題，他的老師從沒給出過明確的答案，只是讓他自己去尋找。

    “其意義就在於，不會讓人類偏離正確的道路太遠。”他聽到自己的老師沉聲說道，“邪惡的魔鬼，無論你如何賣弄自己的口舌，都避免不了滾回地獄老巢的命運！”

    是啊，我和一隻魔鬼討論什麼道理呢？達倫暗自懊惱，這些狡猾的煉獄生物最擅利用言辭來扭曲是非，從他們總是習慣簽訂協議和契約，就能看出這一點。

    “我滾回老巢？”收割魔輕笑了一聲，“抱歉，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我在這個世界還有任務要完成，暫時還不想回去。而你們，很可惜，你們眼下即便想離開這座村莊，我想也有很多人不會答應的。”

    魔鬼的話音剛落，達倫便感覺到附近的村民們全都匯聚了過來。人群越聚越多，每個人的手裡幾乎都握著武器。

    這些村民的冒險者祖先們也許並沒有給他們留下什麼寶貴的財富，但一兩件趁手的武器還是很有可能的。村民不斷靠近著，但達倫發現他們眼中的目標並不是那隻魔鬼，而是他和他的老師。

    “你們為什麼要幫助一隻邪惡的魔鬼？”霍爾平靜的詢問著眼前的老人。

    “很簡單，因為我救了他們。”魔鬼在老人身後出聲回答。

    “你，一隻魔鬼？會救人？”達倫冷哼一聲，“難道魔鬼們都轉了性，變成了善良的種族？”

    “難道只有善良才會救人麼？太狹隘了，怪不得你們這些聖武士會被淘汰！”魔鬼嗤笑著，“善良和邪惡都只是一種淺顯的表面，唯有‘交易’和‘利益’，才是多元宇宙最崇高的法則。法師們就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會崛起成為多元宇宙中最強大的勢力。”

    “胡說八道！”達倫向前邁了一步，準備沖上去將魔鬼直接幹掉，但是那位老人卻張開手臂，擋在了他前進的路上。

    “你知道沙漠中什麼最寶貴麼？是水！”魔鬼繼續說道，“當村裡的幾口水井都接連乾涸時，當不遠處的河水也沒有按期到來時，當整個村莊近千人都在生死的邊緣徘徊時，誰能幫助他們呢？是你們這些苟延殘喘的聖武士，還是遠在天邊的人類王國？要知道，就連靈魂商人都不會到達這裡。”

    “沒人能幫助他們，除了我們魔鬼！”收割魔臉上透出洋洋得意，“你們眼前的這個人事實上還不到五十歲，他利用某本古老書籍上已經過時的法陣，通過壽命召喚了我們。是吾主讓村裡的水井裡重新湧出甘甜的清水，挽救了這些人的生命，當然了，任何交易都是需要一點代價的。這是誰都無法避免的。”

    “值得麼？”霍爾看向那個並不是老人的老人。

    “只要活著，就比什麼都強。”老人咳嗽了一下，“至於死後的事情，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聽到這話，達倫的心裡又湧出了老師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人有時十分堅強，但有時也極度脆弱。”

    是的，他們有時脆弱到連救贖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留下。達倫看著周圍不斷靠近的村民，心裡這樣想道。

    ……

    灼熱的微風吹過，粗糙的黃沙撫過面頰上的傷口，帶來了絲絲疼痛。雖然眼前的戰鬥還沒有結束，但不知為何，達倫又想起了那座村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最終還是走上了老師不願意看到的這條道路。就像當初那隻魔鬼說過的一樣，世人不需要救贖，他們有著自己的命運。而我，也有著自己獨特的使命。

    我的使命完成了麼？達倫望著手中的破碎的戰錘，不禁有些失神。他曾聽人說過，將死之人總是會不可避免的回憶過往，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對錯，這至少是我的選擇！達倫身後那對微微有些暗淡的光芒翅膀，再次迸發出耀眼的光輝。他高舉戰錘，朝對手衝了過去。

第四百零三章 活著，還是死亡

    監牢的門打開又關上，滿身傷痕的巴裡特嘆了口氣，將自己重重的摔在了草墊上。之後他又摀住胸口，齜牙咧嘴的咒罵了一句，“該死的，該死的！”他慢慢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個細微的聲音從他耳旁響起，“肉肉呢，主人？”那個稚嫩的聲音問道。伴隨著聲音，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的蹭他的臉頰，似乎是在催促。

    “這次沒有。”巴裡特一把抓住爬在自己臉上的小傢伙，將其隨手扔到一邊，又翻了個身將臉朝向牆壁，繼續著自己的睡覺大業。

    “可是，不是說好每次都會帶肉肉回來的麼？”那個東西一邊說著，一邊從巴裡特衣襟下襬鑽了進去，又一路朝上，從領口部位鑽了出來，並用爪子梳理著他下巴上雜亂的鬍鬚。

    唉，蠻子無奈的正開眼，將正討好自己的肉球抓到面前，“這次不行！”他加重了些語氣，“如果餓了的話，就去睡覺，下次……，下次再說。”反正魔像這東西又餓不死，頂多就是休眠而已。

    “下次一定能帶回來麼？”肉球鍥而不捨的問道，“一定，是麼？”

    “……應該可以。我是說，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巴裡特不想給出肯定的答案。

    “那，什麼是意外呢？”

    我現在很累，胸口的肋骨可能還有些開裂，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像這次情況這樣的，就是意外。”他隨口敷衍著，“誰也不知道下次會不會也是一場意外，至少我不知道。好了，不要吵，讓我睡一會兒，如果飯來了就叫醒我。”

    他鬆開手任由肉球掉到地上，又重新了閉上眼睛。

    骯髒且充滿異味的草墊讓巴裡特有種莫名的安心。他需要休息，之前的角鬥帶走了太多的體力，讓他感覺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哦，好吧。”巴裡特聽到肉球用沮喪的聲音說道，“我會叫醒你的，主人，您好好休息。”他又聽到小傢伙順著牆根窸窸窣窣的爬到身後，似乎鑽回到了‘室友’的顱腔內。

    可就在巴裡特剛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將他吵醒，“嘿，我的朋友，我聽到了你的聲音。”隔壁的靈魂商人開心的說道，“你又活著回來了？真不錯，跟我聊聊整個過程吧！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可無聊死了，新來的那個傢伙從不和我說一句話，只是獨自在一邊嘀嘀咕咕著什麼，就像是在禱告。”

    唉，我只想好好睡一覺而已。巴裡特並沒有出聲，他決定不理會對方。

    靈魂商人又‘咚咚咚’的敲了幾下牆，希望能引起蠻子的注意，“你說，他難道指望著誰能救他出去麼？那個人是法師，還是神明？他還不如和我聊聊呢，如果這傢伙也想像你一樣，將遺囑……，我是說口信，口信！”嘶啞的嗓音改口說道，“將口信帶給主物質位面的某個人，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而且是免費的！要知道在多元宇宙裡，你想找些真正免費的東西可是很難的！”

    “你在和我說話？”巴裡特並沒有睜開眼睛。

    “不然還能是誰？”靈魂商人反問，“你那邊那個會說話的老鼠麼？我雖然確實挺想找它聊天的，但是你和我說過，這個叫‘血肉魔像’的東西是會吃人的，而且你也已經很久沒有喂過它了，所以我就擔心如果把它招惹過來後，它說不定會突然一口把我吞掉。要知道，只要是魔像，無論是什麼種類的，都有個共同特點，就是除了它的主人以外，根本不在乎其他生物的死活。”

    巴裡特張開嘴，剛想說出，“放心，這東西聽話的很，不會這麼做。”但是他又轉念一想，如果肉球真的餓狠了，說不定真會將靈魂商人，以及那個新來的、從不說話的、不知名囚犯，一起囫圇的吞掉。他記得在那次亂鬥的時候，肉球可是真活吞過其他角鬥士的。

    一會兒還是叮囑一下小傢伙吧，省的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巴裡特在心裡點了點頭。或許可以讓它自己想辦法出去找食，反正它現在的樣子和老鼠差不太多，應該能在送飯魔鬼打開門的時候，順著門縫溜出去。

    一想到這兒，巴裡特又有了其他念頭。真正的老鼠都是會打洞的，血肉魔像也會麼？肉球曾說過它可以隨意的改變自己的形態，也許，我可以從這方面想想辦法，即便不能讓自己從這座監牢中出去，但說不定會有其他方面的作用。

    蠻子緩緩從地上坐起，他又有些精神了。

    “嘿，我在和你說話呢，我的朋友，你聽到沒？”靈魂商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聽到了，就像烏鴉的叫聲一樣真切。”巴裡特沒好氣的回答。

    “怎麼了？你聽上去似乎不太開心，前兩次你活著回來的時候倒是挺高興的。”靈魂商人好奇的問道，“而且，上次你在向我誇耀自己幹掉半人馬武士的時候，語氣可是相當的得意。”

    “我不開心是因為你打擾了我睡覺！”蠻子大聲抱怨。

    “哦？真的是這個原因？”

    “……”巴裡特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也能擁有這種看穿人內心想法的能力呢？他討厭這種人。

    “我這次的對手是個聖武士。”蠻子緩緩的傾訴著，“一個年齡很大的聖武士。”

    “這倒是挺稀有的。”靈魂商人說，“我以前並沒有見過真正的聖武士，而且僅僅只聽過一件和聖武士有關的事情。在那件事情中，有一個聖武士似乎幹掉了沙漠王國塔卡拉境內某個村莊中的所有人。不過後來調查出村莊裡的人似乎和魔鬼簽訂了契約，他們、以及他們後代的靈魂，都已經賣給了魔鬼。”

    靈魂商人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當這些村民一代又一代的死亡後，他們的靈魂就都會進入到地獄之中。這就像我們人類在養豬一樣。而那份契約具體要影響到多少代人，我想除了那隻簽訂契約的魔鬼以外，就沒人能真正知道了。這件事當時還挺轟動的，你難道沒聽說過？”

    “一點都沒聽說過。”巴裡特搖了搖頭，“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想想，嗯……，大概是六、七十年以前吧，具體的年份記不清楚了。我也是聽同行說起過的。”靈魂商人回答，“對了，那位最先發現這件事的稅務官，後來受不了刺激直接辭職不干了。沙漠王國最初還以為是某些嗜血成性的強盜造成的這起慘案，下大力氣肅清了境內的許多個沙盜團，卻根本沒找到真正的凶手。最後還是請協會的高階法師出手，利用‘時間追溯’魔法，才真正調查清楚的整個事件。”

    “這麼說來，那位聖武士這麼做的目的，是想要將‘豬圈’裡的豬都屠殺乾淨，僅僅只讓一代人的靈魂進入地獄，避免那些村民的後代也遭遇同樣的命運？”巴裡特又問。

    “誰知道那個聖武士是怎麼想的，反正這個職業的人自古腦子就不太正常。不過，聖武士這個職業還是有些特別的。”靈魂商人說，“被他們殺……，哦，用‘殺’這個詞其實不太確切。應該說，被他們‘淨化’掉的人，靈魂是不會進入到地獄之中的。”

    “你的意思是說，聖武士這麼做是對的？”

    “嘿，我可沒這麼說。”靈魂商人矢口否認，“對與錯可輪不到我這個商人來評判。不過，在我看來，是個人都想活著，不論最後的結局如果，至少那是我們自己選擇的。”

    “也包括將後代的選擇也提前定下？”巴裡特並不贊同。

    “嘿，至少他們會降生，並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一樣的自然死亡。說不定還比普通人活得更好！而死亡之後的事情，誰顧得上這麼多呢。”

第四百零四章 靈魂商人的離開

    熟的肉無法構成‘肉球’的身體，而冰凍的、腐爛變質的血肉也一樣如此。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失去活性的肌體組織並非毫無價值，因為肉球可以像正常生物那樣，通過“進食”來補充活動所必須的能量。單憑這一點，就證明血肉魔像比那些金屬的構裝體魔像好“養”多了。後者可是要吃高純度魔晶石的。

    巴裡特盤坐在地上，一隻手拄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某個吃剩下的四指惡魔爪子，頗有些無聊的戲弄著地上的肉球。

    惡魔爪子的造型猶如狼爪一般，但指間卻長有可伸縮的薄膜狀蹼。一些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油脂的液體在爪子上不斷彙集，並順著最長的那根手指一滴一滴的掉落。

    在手指的下方，老鼠狀的肉球人立而起，兩隻前爪在空中不住撲騰著，以保持身體的平衡。它張開大嘴，準確的接住了每一滴掉落的液體。

    不過肉球好像並不怎麼喜歡這種緩慢的、越吃越餓的進食方式。它不斷的跳起，想要咬住懸在空中的半熟惡魔爪子，但是每當肉球高高跳起時，它的主人——巴裡特就會不懷好意的將手臂再次抬高，讓它毫無收穫的撲個空。

    “你之前說，那位跟你在競技場中廝殺的聖武士，好像並沒有盡全力？”靈魂商人的詢問從隔壁傳來。

    “是的。”巴裡特下意識的點了下頭，“雖然他的攻擊十分犀利，有好幾次甚至只要我躲慢半秒，就會直接死在他的錘子下面，但是我依然感覺他似乎有所保留。他的攻擊方式……”蠻子思考著應該怎麼去形容，“就好像並不想贏下這場角鬥一樣。”

    在他說話的時候，下方的肉球抓住機會，像彈簧似的一躍而起，直接撲到了惡魔爪子上面。緊接著，它的身軀重新變成了膠質怪的模樣，通過流體的方式在食物上飛速的蔓延，甚至就連巴裡特抓著食物的那兩根手指，也被直接包裹了進去。

    “我艹！”蠻子低聲咒罵了一句，並用力將包裹著食物和自己手指的肉球甩到一邊。他朝在地上不斷蠕動的小傢伙望去，看了幾秒後，感覺這種吃東西的方式著實有點噁心，便又轉過臉不去觀察。

    “那名聖武士很厲害？”靈魂商人又問。

    “相當厲害！”蠻子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他的戰鬥經驗十分豐富，而且還會使用一些能夠發光的攻擊法術。不過那些法術的傷害性倒並不是太強，光芒打在身上確實讓人感覺有些刺痛，但是刺痛過後，卻又莫名的有點舒服，不太清楚真正的效果到底是什麼。”

    巴裡特邊回憶邊說，“不過那傢伙是可以長出光翅飛到空中的，而且還能像牧師一樣，使用某種不明的癒合法術。我曾在戰鬥中直接刺穿了他的膝蓋，但是那傢伙只是將手放在膝蓋上停了幾秒，便又能自如的行動了。”

    “你說他叫‘達倫’？”

    “是的，達倫！至少那個魔鬼是這麼介紹的。哦，我指的是在競技場上空不停聒噪的那個讓人厭煩的聲音，誰知道聲音的主人具體是個什麼東西。”巴裡特說，“怎麼了？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

    “不，沒什麼，我只是感覺似乎從哪裡聽過，但又一時間想不太起來。”靈魂商人回答，“你說，他會不會就是當年屠殺……，咳，我是說淨化，淨化了沙漠村莊的那名聖武士？”

    “應該沒這麼巧吧。”巴裡特不太相信。

    “哈哈，我想也是。”靈魂商人笑了笑，再沒有多說什麼。

    監牢內一時間陷入安靜，只有肉球在吞吃食物時所發出的‘咕嘰咕嘰’的輕微聲響，以及不遠處另一個牢房內，那名新囚犯永不停息的低聲禱告。

    在這樣安靜而詭異的氛圍中，巴裡特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回憶。他至今仍記得自己和聖武士戰鬥時的所有細節。

    那是蠻子自跌入地獄以來最為艱苦的一場戰鬥，對方身上那副破舊碎裂的板甲在覆蓋上金紅色的光芒後，便像嶄新的精鋼鎧一樣堅硬非凡，而他手中的那對半鏽雙劍卻很不適合破甲，就連招架對方的戰錘都極其勉強。

    不僅如此，即便他利用自己靈敏的步伐，從盔甲的縫隙中傷到對方，但那名聖武士卻可以通過法術進行自癒，所以整場戰鬥就像和半人馬那次一樣，巴裡特大多時間只是在不停的騰挪和躲閃。

    那位聖武士真的留手了麼？他回憶著那些值得懷疑的細節，好像確實是這樣。

    當自己不小心被對方的戰錘擊中胸口，直接飛出七、八米遠跌落在地，並躺在地上不停喘息的時候，那名聖武士並沒有直接衝過來結果掉自己，而是默默的等在原地，等待自己吭哧吭哧的爬起。

    類似的情景不止一次，如果對方真的抓住機會持續進攻，巴裡特相信自己雖然也會有後續的應對辦法，不至於因此喪命，但是幾道頗為嚴重的傷勢還是避免不了的。

    而戰鬥最終的走向，很可能會因為這些多出的傷勢，變成另外一個結果。

    那名聖武士為什麼會留手呢？是特殊的職業天性不允許他在戰鬥中乘勝追擊麼？應該不太可能。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幹掉自己？好像也說不過去。

    毫無意義的猜測讓蠻子心裡愈加疑惑，沒人能知道那名聖武士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最終，漫長的戰鬥消耗光了年邁聖武士的最後一點體力，巴裡特清楚的記得當自己割開了對方的脖頸後，聖武士臉上那種難以捉摸的神秘表情。

    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脫，彷彿還有莫大的滿足。他嘴角上揚，嘴唇微張，眼睛聚焦在虛無之中，似乎是在微笑，又似乎是在呼喚著什麼。

    ……

    這時，隔間那扇佈滿尖刺的鐵門，突然響起了晦澀、刺耳的“吱嘎”開門聲。

    在這個剛剛送完飯，且剛角鬥完沒多久的時間段上，會有誰過來呢？巴裡特對此感到有些好奇。難道又有新的囚犯了？

    他側頭朝鐵門的方向望去，看到有幾隻倒鉤魔獄卒，領著一個造型眼熟的傢伙走了進來。

    那傢伙的體型略有些肥胖，身上穿著上好的絲綢長袍，暗紅色的袍子上綴著許多精美的飾品和流蘇，樣式相當華貴。一條帶有鱗片裝飾的寶石腰帶圍住了他臃腫的肚腩，腰帶正面那三顆紅、藍、紫的寶石像雞蛋般大小，透露出此人不菲的身家。

    而令巴裡特眼熟的，則是這傢伙的面部。他的臉上纏有許多帶有文字的繃帶，僅僅只露出一對透著精明神色的雙眼，就像靈魂商人那樣。

    靈魂商人？巴裡特剛想到這兒，便聽到來者高聲喊道，“埃爾維斯，我的朋友，你在哪？”他的聲音和靈魂商人一樣，帶有一種奇異的嘶啞。

    “這裡，柏特萊姆，我親愛的朋友，這裡！”靈魂商人用同樣高的音調回應，“天啊，你終於來了！”

    來者掠過巴裡特朝隔壁走去，“看你的樣子，似乎過還不錯麼。”他打趣道。

    “不錯稱不上，但勉強還算是有趣。”靈魂商人笑著回答，“既然你來了，應該就意味著我可以出去了吧，哈哈。”

    “當然，除非你還想在這裡待上些時日。”來者打趣完後，又語氣一轉，“你這次犯的失誤可有些大啊，為了湊你這筆不菲的贖金，我和商會裡的其他幾個傢伙，這段時間可都在拚命的工作呢！”

    “必有補償，必有補償！”靈魂商人篤定的語氣讓來者頗為滿意，就在這熱烈而美好的談話氛圍中，倒鉤魔獄卒打開牢門，將靈魂商人放了出來。

    “終於出來了！”埃爾維斯感慨的說道。當他走過巴裡特的牢房時，扭頭看向蠻子，“嘿，巴裡特，我的朋友，出去後我會盡快去辦你的那件事情的，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找機會通知你一下的。”

    “多謝！”蠻子真心說道。靈魂商人這段時間教會了他很多事情，而他卻並沒有付出什麼，僅僅只是在閒暇之餘，陪對方聊聊天而已，所以蠻子對這位像木乃伊一樣渾身纏滿繃帶的神秘獄友，心中頗為感激。

    “我們靈魂商人說出的事情，一定會努力去辦到的，信譽可是我們的立身之本！”名為‘柏特萊姆’的來者也在一旁幫腔。

    簡單的告別後，隔間的鐵門再次鎖上，牢房內重新陷入安靜，就連新囚犯的禱告聲和肉球吞食時發出的咕嘰聲都消失不見。

    唉！巴裡特嘆了口氣。死一般的寂靜讓他感到些許孤單。他終於體會到靈魂商人口中的那種“無聊”了，沒人說話的感覺確實不怎麼樣，尤其是在這種幽閉的環境中。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蹭自己的腳踝，不用想也知道是肉球。巴裡特低下頭，發現肉球的樣子又有了少許改變，這個小東西從一隻細長的、樣子有些奇特的老鼠，變成了一隻肥肥胖胖、四肢短小的倉鼠。

第四百零五章 神明的僕從

    “人類會因為外貌、膚色、或是習俗的區別，分成很多不同的人種，而神明也是如此。神明可以根據陣營、神職、或是信仰物種的不同來進行劃分，比如，善良陣營的、精靈神系的，等等。但最根本的區別，還是誕生的形式。”

    “有的神明自多元宇宙的原初規則中誕生，是規則所凝聚出的代言人，元素類神明就屬於這一種類；有的神明則是從社會習慣中誕生，是智慧生物思想的具象化。”

    “前者就像巨龍，他們天生強大，且不需要任何信仰。雖然主物質位面也有生物會崇拜他們、供奉他們，但這類神明其實並不在乎，也很少會去回應。不過在心情好的時候，他們也許會響應凡人的祈求，賜予一些有用的幫助、好處，或者只是惡作劇般的逗弄一番。”

    “而後者就像是王國之中高高在上的國王。他們可以定製稅率、號令軍隊，憑藉自己的意志驅動整個王國。但是，他們卻也需要建立起有效的回應機制，需要在國民上交的稅金中抽出一部分來進行回饋，更需要不斷增加王國的人口，這是一等一重要的事情。因為國王的強大與否，是需要國家的實力來體現的……”

    “……巨龍當然是可以被殺死的，國王和王國也都可以覆滅。如果你要問我二者相比之下，誰更容易消滅，那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個問題並不能一概而論。一隻強大的太古巨龍不僅可以讓數個王國都燃燒在它的烈焰之下，甚至可以攪得整個位面天翻地覆，而一個強大的國家也可以集結軍隊來進行屠龍。”

    “但如果你要問我必須要挑其中之一，並與之為敵的話，那我只能選擇後者。沒辦法，我是一個文人，單憑文字和語言顯然是無法殺死巨龍的，但卻可以撼動一個國家。而且，你即便將這類神明殺死，也很難將其在多元宇宙中完全抹去。數百、幾千、或是上萬年之後，他們就會在規則中再次重生。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從根本下手，去直接撼動多元宇宙的規則，但那樣也許會需要數十萬、乃至數百萬年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功。”

    “而想要抹除後者則簡單許多，如果主物質世界沒有了戰爭，那戰爭之神將永遠不復存在，那些鄰村鬥毆，或是小規模的邊境衝突，可無法支撐一位神明的存在。同樣的道理，如果某天，另一項普羅大眾的娛樂活動被發明出來，代替了歌劇的位置，那麼詩歌和戲劇之神也將完全消失。”

    “但是，如果掌權者們統一下令，取消所有的節日和慶祝活動，那節日和慶典女神會不會也隨之隕落呢？答案是不會！因為人們的內心依然還嚮往著節日，嚮往著那些充斥著美食、遊人、以及雜耍者的喧囂街道，人們需要這個……”

    ——摘選自‘斯塔夫·斯威布’的《解刨神明》

    ……

    外面的吵鬧聲打擾了‘扎克爾’的禱告，聽談話的內容，隔壁那個渾身纏著繃帶的怪人似乎要離開了，這對扎克爾來講，還算是個好消息。

    那個怪人總是在沒話找話，想方設法的想要聊天。雖然他聲稱自己也是個人類，但扎克爾根本就不相信。

    因為隔壁怪人的打扮總是會讓扎克爾聯想到之前見過的契約魔。那些契約魔會將各種契約之書掛在身體上長出的一根根長角上，而那個怪人則是將契約綁在了身上。

    更何況他已經受過一次相當嚴重的欺騙了，並不想再受第二次。地獄裡的所有生物都不能相信，哪怕那傢伙真的是個人類。

    除了進食——如果魔鬼送來的噁心東西也叫食物的話——和短暫的休息，其餘時間扎克爾都在禱告。他希望能溝通上自己的神，傾聽他的教誨。但可惜的是，平日裡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在這座監牢之內卻根本無法完成，而且在這裡他連一絲神術都無法使用。

    這座監牢似乎將他和他的神隔絕開來，一旦沒有了神賜予他的無上威能，扎克爾知道自己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落魄小貴族。

    “不行，我必須活著從這裡出去！”他默默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扎克爾真想給這座充滿謊言和欺騙的城市種下詛咒，讓瘟疫和疾病在城市中蔓延，令那些奇形怪狀的魔鬼們在痛苦的哀嚎中慢慢死去。

    但可惜的是，不僅是他，就連他心中那位至高無上的神，也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扎克爾所信仰的那位神名為‘柯斯’，是一位詛咒之神。‘柯斯’才剛剛誕生沒多久，眼下就像嬰兒一般弱小。雖然按人類的時間來計算，這位神明可能已經是一位青少年了，但是在神明的世界裡，如此之短的時間代表著這位新生的詛咒之神，就連肚子上的臍帶都還沒有剪斷。

    雖然現在還很弱小，但扎克爾知道自己所信奉的這位神明，未來很可能會成為一位相當強大的神。因為它神職之中還包含了瘟疫和疾病，這使得它一旦成長起來，將會很難被真正的抹除。

    可是，神明的成長是需要大量食物的，而那些食物自然就是——信仰。

    作為神明的‘第一信徒’（自認為），扎克爾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這位初生之神選中。因為自他懂事時起，便無時無刻不在詛咒著。

    扎克爾小時候的家境還算不錯，憑藉著祖上的榮光，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男爵，並且一點一點的攢下了頗為殷實的家產。雖然比不了那些日夜舉辦宴會的上等貴族，或是一擲千金的巨富商賈，但憑藉這些家產供養十幾個僕人還是相當不成問題的。

    不過，扎克爾的父親卻並不滿足於這樣的境況，他一心想要將自己的家族發揚光大，於是便和一位同住一城的遠方親戚，合夥做起了生意。

    生意初期很是不錯，扎克爾的父親短短數年就將祖輩的家產增值了一半左右，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卻彷彿噩夢一般。

    那位遠方親戚不斷遊說扎克爾的父親加大投入，雖然最開始他的父親還很謹慎的沒有聽從，但是後來看到生意越來越好之後，他的父親也萌生了繼續做大一些的想法。經過多番思考後，咬牙將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

    然後，他的父親就被欺騙了。那位遠方親戚捲走了所有的財產逃之夭夭、不見蹤跡。扎克爾的父親也因此大病了一場，臥床半月後便撒手人寰，僅留下了幼年期的他和母親辛苦的相依為伴。

    所以扎克爾在每晚睡覺之前，都會默念那位遠方親戚的名字，並用能想道的任何方式詛咒對方。從水晶球到巫術人偶、從詛咒鉛板到在地上畫圈圈，他都有多次嘗試。

    扎克爾甚至還想嘗試僱傭刺客直接幹掉對方，可惜錢的問題始終沒辦法解決，便只能放棄這種十分奢侈的方式。

    這個習慣他一直堅持了三十五年，直到新生的詛咒之神‘柯斯’回應了他的祈求。神在他的耳旁低語，並賜予了他威能。強大到可以找到並了結他那位遠方親戚的威能……

    神對他說，“去傳播我的榮光，讓更多的世人信仰我，供奉我。”

    於是，虔誠的扎克爾便拼盡全力的去發展信徒。可惜愚鈍的世人很少會對詛咒之神的名諱感興趣，而新生神明的力量也無法令其將那種強大的威能賜予很多信徒。

    他的神現在需要的索取，索取像他這樣極為虔誠的信仰，而不是一個接一個的無私餽贈。所以扎克爾的布道之路目前相當坎坷，三年的時間他只發展了十四位信徒，這其中還包括他自己。

    神對這樣的效率顯然相當不滿意，於是，神又對他說，“前往地獄，來到迪斯之城，尋找我的存在。我將當面為你刻上我的聖徽，這樣，你將能更好的接受我的威能，也可以向世人顯現出更輝煌的神蹟。”

    隨後，扎克爾便通過黑市等各種途徑多方打聽，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最終找到去往地獄的門路，並湊齊了足夠的費用。

    可惜的是，目前他的朝聖之旅卡住了，不知道應該如何才能進行下去。

    “唉，也不知道‘米路’那小子怎麼樣了，希望他能憑藉自己對神的信仰，熬過這段困苦的磨難。”扎克爾又想道了隨行的那位年輕人。那傢伙被關在了其他的隔間之中。

    名為‘米路’的年輕人也是十四信徒之一，這個小夥子不僅信仰虔誠，而且還擁有相當不錯的武藝，更重要的是，他很是聽話，對扎克爾相當信服，所以我們的‘第一信徒’很喜歡將其帶在身邊。

    原本光榮的朝聖之旅變成了牢獄之災，都怪那三隻該死的魔鬼！扎克爾憤怒的想道。他記住了全部三隻魔鬼的名字，並且很想對他們進行一番最惡毒的詛咒。可是這裡沒有水晶球，更沒有巫術人偶和詛咒鉛板。

    不過，扎克爾還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第四百零六章 新的特權

    在空曠的等待大廳中，倒鉤魔‘米塔努’和針刺魔‘賽格’正擺弄著地上的盔甲部件，並一件一件的為巴裡特穿戴上。

    這身盔甲相當破舊，佈滿了各種戰鬥所留下的痕跡。很多部位的防護金屬甚至已經接近斷裂，讓人擔心它是否還能承受住下一次進攻。

    盔甲來自於被巴裡特殺死的那名聖武士，就像半人馬那次一樣，他將聖武士身上的盔甲和斷角的羊頭戰錘一起繼承了過來。

    其實蠻子原本並不打算穿盔甲的，冒險者出身的他對於身形的敏捷和步伐的靈動相當看重，這是他父親教給他的。所以蠻子的戰鬥風格其實更接近於獸人族中的劍聖，而非那些全副武裝的騎士。

    不過，他今天的這位對手聽說是一隻身形靈敏到極致的吸血鬼，所以巴裡特希望利用盔甲上殘存的神聖力量（如果有的話），來克制住那個不死生物。

    聽針刺魔介紹，這只吸血鬼並不是監牢中的囚犯，也不是某個勢力僱傭的武士，那傢伙是純粹的自由身，只是喜歡參加角鬥。

    那隻吸血鬼在每一場戰鬥結束之後，都會趾高氣揚的站在場地中央，看著上空那道暗紅色的屏障消失，聆聽觀眾對他如海嘯般的歡呼。他似乎很享受這個。

    “那隻吸血鬼被稱為‘謝幕者蘭伯特’。”針刺魔將帶有菱形裝飾的護肩按在了蠻子的肩膀上，“這是‘粉紅的伊杜’給起的綽號，而蘭伯特本人似乎很喜歡。”

    “因為他總是贏得勝利？”巴裡特扭動了下臂膀，試了試固定的肩甲，隨後又指示針刺魔進行調整。

    “你怎麼知道？”倒鉤魔正蹲在地上，為蠻子整理盔甲的裙狀下襬。

    “很簡單，因為只有勝利者才擁有享受謝幕時觀眾歡呼的權利。”巴裡特回答，“而失敗者，只能充當悲慘的道具和背景。”

    “吸血鬼的移動都相當敏捷，而蘭伯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針刺魔說，“他可以一瞬間在你的前後左右多個方向同時出現，而且這些身影可不是幻象，如果你稍有疏忽，就很可能會被他手中的細劍刺穿。”

    “要我說，你穿這身破爛根本就沒有用，你又不是聖武士。”倒鉤魔站起來，用右爪上的倒鉤拍了拍巴裡特的後背，“它連我和賽格都克制不了，怎麼去……，啊哦！”它大叫了一聲，並摀住了自己的右爪。

    “怎麼了？”針刺魔問道。巴裡特也轉身看了過去。

    “它、它燙到我了！”倒鉤魔後退了數步，有些驚恐的看著蠻子身上的盔甲。

    “燙？你們不都是火焰免疫的麼。”巴裡特看向倒鉤魔的爪子，發現上面的鱗片已經破碎，一道猶如燙傷般的痕跡赫然陳列其上。

    “那絕不是火焰的力量，但也不是存粹的神聖之力，倒和聖武士身上所發出的光芒有些類似，都很讓人討厭。”針刺魔的動作也變得更輕更慢，“這套盔甲說不定還真能起些作用。”

    “希望如此吧。”巴裡特淡淡的說道。

    他在大廳中不斷活動著身體，微調著盔甲的各個部件。這套盔甲他穿上後只感覺微微有些緊，但影響的並不嚴重，這說明盔甲最初那位主人的體型和他相差不多。而那位名叫達倫的年邁聖武士，顯然並不符合這一點。

    看來那傢伙也是從其他人的手中繼承過來的。

    “你用這根長矛，還是這柄戰錘，又或者是這把用半人馬全身鎧換到的長劍？”針刺魔指著牆邊的三柄武器問道。

    “長劍。”巴裡特伸手接過魔鬼遞過來的武器，掂了掂重量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是一柄帶有長握把的寬刃利劍，劍格處是兩個張開翅膀的欲魔和天使。天使和欲魔左右分立，十指相扣，額頭輕觸，張開的羽毛翅膀和蝙蝠長翼化作了左右兩側的護手。

    這種寬刃劍是巴裡特最喜歡的武器類型，以他的力量和敏捷屬性，單手、雙手都可運用自如，這樣便會有更多的攻擊方式。

    而且這把武器重量方面也和‘鋼鐵新娘’相差彷彿，使得巴裡特只是簡單揮舞了幾下，便找到熟悉的感覺。

    “它有名字麼？”蠻子朝針刺魔詢問道。

    “‘雙生’。”針刺魔回答，“反正城裡那個換給我這把武器的鐵匠是這麼說的。”

    ‘雙生’？巴裡特皺了皺眉，這對於武器來講可不是一個好的名字。它顯得太文藝，太軟弱了，比他的‘鋼鐵新娘’可差得太遠。

    算了，先這麼叫這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有一件事。”針刺魔又說，“你之前丟失的那些裝備已經知道是誰拿的了。”

    “誰？”巴裡特趕忙問道。

    “將你送監牢的那三個魔鬼。”針刺魔給出了答案，“他們並不是‘曼提力’的人，只是一些生活在城市中的閒散魔鬼。”

    我就知道是他們！蠻子恨恨的想道。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不過暫時還沒有什麼用處。他眼下既不知道那三隻魔鬼究竟在哪兒，也沒辦法從監牢中離開，一切還需要從長計議才行。

    “你是不是想要把裝備拿回來？”針刺魔神秘兮兮的問道。

    “當然。”巴裡特承認，“怎麼，你有辦法？”

    “我一個普通的獄卒肯定是沒有什麼辦法的。”針刺魔搖了搖頭，“不過，你也許有機會自己拿回那些裝備。”

    “自己？”

    “是的，自己！”針刺魔肯定的說，“如果你贏下了第六場，也就是眼下這場角鬥，那麼典獄長大人將會把那三個魔鬼所在的地址告訴你。而如果贏下了第七場，那麼典獄長大人將會給予你一天的自由，允許你在這天離開曼提力，去尋找你丟失的那些裝備。”

    哦？巴裡特並沒有因為這樣的消息而感到欣喜，而是用懷疑的眼神看向這只魔鬼，“你們為什麼會突然間這麼好心？”

    “好心？不，不，不！這種說法可太幼稚了。”針刺魔再次搖了搖頭，“按照典獄長大人的說法，應該稱其為‘認同’。自你殺掉前審判官開始，典獄長大人就一直在注意你。而這幾次角鬥，尤其是和聖武士那場，令典獄長、以及曼提力中的很多魔鬼，都賺到了不菲的利益。”

    “你可能不知道，那名聖武士之前的戰績相當的可怕！”倒鉤魔捂著自己的爪子從旁補充，“很少有人會相信你能贏得那場勝利。如果我們不是親身經歷了你在審訊室內的戰鬥，也不會把籌碼全都壓在你的身上。”魔鬼炫耀性的從腰間拿出一個錢袋，讓巴裡特看了看滿滿的猩紅血幣。

    “而且你親手殺掉了聖武士，使得你更貼近我們這一方，你知道我的意思。”針刺魔向後退幾步，佔到了魔鬼同伴的身邊，“更主要的是，沒有人會和‘利益’過不去。只要你贏得更多的勝利，便會獲得更多的特權，甚至有些特權還會凌駕於諸多魔鬼之上。”

    “到那時候，你就會驟然發現，地獄其實比人間，甚至天堂，更令人感到舒爽。”這只魔鬼用低沉的聲音，最後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