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一路青雲 作者:夏言冰(連載中)

 
Babcorn 2018-2-8 18:10:1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15 345996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7
第八十章 跳樑小丑

     看過包飛揚的派遣證和畢業證,中年大姐又還給了包飛揚,對他說道:「小包,按照咱們市府內部的規定,新分配過來的人報到,需要到咱們市府辦公室去蓋一個公章,然後政工人事科才能夠辦理報到手續。」

    她又用手指了指上面,熱心地告訴包飛揚:「辦公室在四樓,你上樓梯往左拐,就能看到牌子了。」

    包飛揚謝過中年大姐,又問清楚了中年大姐姓張,叫張流雲,是政工人事科的科長,這才又向張流雲鞠了一躬,出門往市府辦公室去了。

    看包飛揚出門,張流雲就連連感嘆,「多懂事的年輕人啊,不愧是大城市來的。」相比起天源市這種西北小城市,中江省省會中天市絕對可是算是一個大城市。

    「他是中天市人啊?」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接口說道,「怎麼不想辦法留在中天市,偏偏跑到咱這山旮旯裡來?」

    張流雲捏著一個花生正要剝殼,聽到這話就把手裡的花生放了下來,沉著臉說道:「小劉,咱這山旮旯怎麼了?嫌不好,你可以打一個請調報告,我絕對簽字!」

    小劉就知道自己觸動了張科長那顆地域自豪感極強的敏感心臟,只好訕訕一笑,低頭不敢再說話。

    來到四樓,包飛揚在掛著辦公室牌子的門前停下,他伸手正要敲門,卻不想房門只是虛掩著,被他輕輕一碰,就自動打開了。

    辦公室裡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油頭粉面的,正在接電話。看到房門忽然間打開,包飛揚站在門外,不由得眉頭皺了一皺,很不耐煩地問道:「你誰啊?」

    「我叫包飛揚,是……」

    包飛揚快步走到年輕人的面前,正欲繼續往下說,卻被那年輕人劈頭打斷:「你有什麼事?」

    「我是新分過來的畢業生,來辦理報到手續的。」雖然年輕人的態度很差,但是包飛揚卻不在意,伸手從挎包裡把花生瓜子奶糖等小零食放在年輕人的桌面上,這才又拿出畢業證和派遣證,友好地說道,「這是我的畢業證和派遣證。政工人事科張科長說,需要辦公室這邊蓋一個公章。」

    那個年輕人掃了一眼桌面上的零食,瞥了瞥嘴巴,也不看包飛揚遞過來的畢業證和派遣證,手裡握著話筒,大刺刺地問道:「哪個大學的?」

    「中天工業大學。」

    「你下午再來吧,現在沒有時間!」年輕人擺了擺手,讓包飛揚出去。

    中天工大畢業的,不留在中天市,反而分配到天源市來,一看都是沒有背景的小人物,能分到天源市政府,就算是祖宗的墳上冒青煙了。對於這種小人物,自然用不著多理睬。

    「小麗啊,這次演唱會的票是我託了省城的表哥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聽說毛阿敏、楊鈺瑩和解曉東都會過來。我已經向主任請好了假,咱們週六中午出發,下午五點前就能趕到省城……」年輕人低下頭繼續煲他的電話粥,語調非常肉麻,根本就無視還站在旁邊的包飛揚。

    包飛揚聽說過,政府機關裡工作的老油條們會針對剛分進機關的新人來一個下馬威。可是總還得講究個方式方法,哪能像眼前這位如此明目張膽?

    他眉毛一挑,就想發作。轉念一想,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自己畢竟是初來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必要和這種人物一般見識。他緩和一下情緒,微笑著說道:「您年齡比我大,既是我的新同事,更是我的老大哥。我大老遠從中天趕過來,不容易。一大堆行李還在下面放著呢。還懂拜託您先受累一下,幫我蓋一個章子。」

    「蓋個章子,你說的倒輕巧。這公章是你說蓋就蓋的?」年輕人不高興了,臉皮立刻耷拉了下來。

    「那您說這公章怎麼才能蓋,還需要什麼手續?」包飛揚壓著心頭的火氣說道。

    「怎麼才能蓋,不是告訴你說下午了嗎?」

    「下午?」包飛揚看了看手錶,「到下午我還得等幾個小時,老大哥,您能不能幫個忙……」

    「趕快走吧,不要在這裡默默叨叨,」年輕人根本不給包飛揚繼續說話的機會,「你沒有看到我這會兒正在忙嗎?」

    包飛揚壓了半天的火騰地一聲冒起來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啪地一聲把電話機的叉簧按了下去,冷冷地逼視著年輕人:「章、子、您、現、在、必、須、得、給、我、蓋!」

    年輕人眼睛瞪得老大,他不敢相信,一個剛剛畢業新分來的學生,竟然敢這樣囂張,卡了自己的電話不說,還敢逼自己給他蓋公章。真他娘的是小豬仔日母象,不知道自己的雞巴長短!老子今天如果不給他上上課,他還真以為這天源市府可以由著他這個新人橫著走路了呢!

    「必須給你蓋?你沒吃錯藥吧?你以為你是誰啊?說給你蓋章我就必須給你蓋章?」年輕人斜睨著包飛揚,冷笑著說道:「還敢卡斷我的電話,你這樣囂張的畢業生,可是天源市府的獨一份了!看來我有必要向領導反映一下你的出色表現呢!」

    包飛揚心裡也是一陣冷笑,想搬出來領導來嚇唬我?找錯對象了,我可不是廈大(嚇大)畢業的。他針鋒相對地說道:「正好,我也想向領導請教一下,省城毛阿敏楊鈺瑩們的演唱會究竟好看不好看呢!」

    年輕人倒是沒有想到包飛揚竟然根本不吃嚇唬,竟然要把官司打到領導跟前,一時間也有些氣短心虛,畢竟自己在打電話煲粥,如果讓領導知道了,批評不批評自己倒是小事,但是週六和小麗遠赴省城的浪漫之旅,肯定是要泡湯了。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房門又被推開,一個體格微胖,很有官相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張口就問年輕人:「謝小林,材料給我準備好了嗎?」

    年輕人屁股上就像是安裝了大功率火箭一般,「嘭」地一聲,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本來還陰沉的面孔瞬間就擠滿了微笑,像是一朵剛剛見到太陽的向日葵,慇勤地說道:「計主任,我年紀輕,手腳麻利,有什麼事情,您打一個電話過來,我過去就是,勞動您的大駕過來,我真是不敢當啊!」

    嘴裡說著肉麻的客氣話,謝小林手腳一點都不慢,迅速從桌面上拿起一隻檔案袋,雙手捧著送到計主任身邊,嘴裡說道:「材料我早就準備好了,正準備給您送過去呢。這不來了一個新人過來辦報到手續,硬攔著非讓我給他先蓋章,一時間就耽誤了您的正事,我要向您做深刻檢討。」

    不動聲色之間,謝小林已經給包飛揚上了一劑強力眼藥膏。

    「新人?」計主任扭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包飛揚,扭頭問謝小林道:「是新分來的那個十九歲的本科生?」

    「計主任,您真是慧眼入住。咱們市府什麼事情都逃不過您的慧眼,一看就准。」謝小林前側著身子,臉上的笑容燦爛的臉向日葵看到了都要羞愧的自殺。也許從謝小林開始,漢語中「羞花」這個詞彙該重新定義一下了。

    「真是高級人才呢!」想是計主任剛才在門外也聽到了裡面的爭執聲,他意味深長地瞥了包飛揚一眼,說道:「十九歲就本科畢業。我今年四十二了,還是只是中專文憑,真是比不了啊!」然後拿著檔案袋,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你看你這個人,讓我說什麼好呢?計主任過來了,都不知道打個招呼。別以為你十九歲本科畢業就了不起。計主任可是咱市府辦的老領導,常務副主任,負責市府辦公室的日常工作。文憑高沒有啥了不起的,在機關裡工作,實際工作能力最為重要。不懂得尊重領導,沒有辦事能力的人,注定是要被淘汰出去的,你懂嗎?」

    包飛揚明明站在他面前,但是謝小林這話偏偏說的很大聲。包飛揚就明白,謝小林這又是給自己上眼藥,計主任剛剛離開,肯定還沒有走遠,這謝小林的話,肯定會被計主任全部聽了去。

    跳樑小丑!

    包飛揚心中冷冷一笑,就給謝小林下了定義。自己頭一天報到,也不宜搞出太大動靜,就由著他跳吧,以後看自己怎麼收拾這個東西!

    包飛揚不理睬謝小林的挑釁,語氣平靜地說道:「現在忙完了吧?可以給我蓋章了嗎?」

    謝小林也知道不為己甚,如果自己逼得太緊,這個二桿子新人真的要拉他到領導面前打官司,恐怕自己也得吃一頓掛落。反正自己剛才已經在計主任面前給這二桿子墊了一磚,以後計主任不會給這小子什麼好臉色看。

    想到這裡,謝小林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拿過包飛揚的派遣證,用鑰匙打開抽屜,拿出圓圓的公章,在印泥盒子裡蘸了一下,一個鮮紅色的公章印就出現在包飛揚的派遣證上。

    收起了派遣證,包飛揚很有風度地伸出手來,微笑著對謝小林說道:「小林同志,以後咱們都是同事了,還請多多關照。」

    謝小林本來以為包飛揚即使不和他吵鬧,也不會再給他什麼好臉。卻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清秀如大孩子一樣的男人,竟然能夠跟沒事人一樣,情緒平靜地如正常的同事。

    這個小子還真不簡單呢!看來是有點刺手。以後自己要跟他在一起工作,可是需要多留個心眼兒。可別稱了三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兒,在這小子手裡栽了跟頭。

    「算了,你一個新人,我也不跟你一般見識了!」嘴裡說著不跟包飛揚一般見識,謝小林卻把兩隻手插入了褲兜,根本不理睬包飛揚伸到面前的手。

    包飛揚心中冷笑,就這樣的涵養水平,也只配做一個跳樑小丑。想和自己斗,差遠著呢!

    反正章已經蓋好了,他也沒有必要和謝小林繼續糾纏不清,就轉身出門,到三樓政工人事科繼續辦理報到手續。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0 00:3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8
第八十一章 原來是嫡系

     到了政工人事科,張流雲爽快地為包飛揚辦理了人事檔案移交手續,又給包飛揚開了兩封介紹信,讓他到派出所和機關糧站去辦理戶口關係和糧食關係。

    有了市府政工人事科開出的介紹信,包飛揚很順利地就在派出所辦好了落戶手續,又把拍了身份證相,開了一張條子,讓包飛揚兩個月後拿舊身份證過來以舊換新。

    接下來就是到機關糧站辦理糧食關係。雖然包飛揚知道,最多一年之後,糧食關係這種特殊歷史時期的產物就將不再存在,但是在糧票還沒有取消之前,還必須去辦這個手續。

    機關糧站工作人員見到政工人事科的介紹信之後,態度非常熱情,迅速替包飛揚把糧食關係落好,除了交給包飛揚一個嶄新的糧本之外,又給他了十多張花花綠綠的供應券,上面標註一市斤、兩市斤、零點五市斤不等,最大的面額是兩張五市斤的。

    包飛揚就有些納悶,不知道這種像糧票又不是糧票的東西是什麼票證。

    看包飛揚納悶的神情,糧站工作人員瞥了辦公室外面一眼,小聲地向包飛揚解釋:「咱們天源市是西北省的糧食改革試點城市,從今年七月一日起,就取消了平價糧的供應。糧食局考慮到市委市府機關幹部工作的特殊性,特地印製了這些供應券。拿著這些,就可以到外面營業櫃檯上買到平價糧油。」

    包飛揚聽了很是訝異,沒有想到天源市這個大西北角落裡的城市,改革步伐倒是挺激進,竟然現在就取消了平價糧油的供應。在這一點上,天源市可是走在內地大多數城市,甚至是沿海大多數城市的前列。

    辦好了糧食關係,已經到了中午,市府機關已經下班,包飛揚也沒地方去,就在街上的小館子吃了一碗拉麵,然後買了一張天源市的地圖,沿著街頭隨意逛著,初步熟悉一下天源市的地理環境。

    到了下午兩點半,包飛揚又來到了市府辦公室。因為政工人事科張科長已經告訴他,他就被分在辦公室裡工作。一想到要和謝小林那個跳樑小丑在一個辦公室裡工作,包飛揚心裡就覺得有些膩味。

    他先敲開了掛著辦公室主任牌子的房門,看到一個三十五六歲男人正坐在寬大的皮轉椅上看文件,心想就恐怕就是辦公室一把手孟德海了。於是輕笑著上前,禮貌而不失恭敬地說道:「您一定是孟主任吧?我是剛分來的大學生,叫包飛揚,過來向您報到。」

    孟德海笑了起來,眼神在包飛揚臉上一掃,笑眯眯地對他說道:「咱們天源市正處在社會主義事業大發展的好時期,正需要你這樣品學出眾的優秀人才到天源市來,為咱們天源市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

    雖然孟德海說的是套話,但是包飛揚還是能夠感覺出孟德海話來流露出來對他的重視。他心中正在琢磨怎麼回事的時候,孟德海那邊又打了個哈哈,看著包飛揚說道:「你進咱們市府辦,可是秘書長親自點的將。咱們秘書長可是有名的愛才成癖啊!」

    秘書長?

    包飛揚腦海裡閃過辦公大樓一樓大廳公告欄裡貼的市政府領導的照片和介紹。孟德海口裡的秘書長,肯定是指的是市政府秘書長商山巒,如果是其他副秘書長,孟德海必定會在秘書長職務前加一個姓。如果不是孟德海說起,包飛揚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分到天源市政府,是商山巒的功勞。只是自己根本不認識商山巒,甚至連商山巒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他為什麼會為自己打招呼呢?看商山巒下面的介紹,他擔任市政府秘書長也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

    包飛揚想來想去,只有唯一的一個可能,那就是商山巒和自己伯父包國強有著某種關係。因為自己這份工作雖然伯父沒有說,但是顯然是伯父安排的。否則以包飛揚的專業,既然不去中J委,就只能到硅酸鹽和陶瓷的相關科研部門去工作了。

    「孟主任,從今天以後,我就是您的兵了。我第一次參加工作,沒有什麼工作經驗,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批評,多多指正!」

    包飛揚既然在辦公室上班,孟德海這個辦公室一把手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不管伯父和商山巒是什麼關係,自己都必須對孟德海這個頂頭上司非常尊重。

    見包飛揚能夠正確認識自己,把位置擺得很正,孟德海心中不由得暗鬆了一口氣。他對包飛揚的第一印象並不差,非常喜歡這個年輕人。只是市府辦裡也有七八個本科生,仗著自己學歷高,就以為比別人高出一等,根本不懂規矩,甚至在會上也會胡亂放炮,搞得領導很被動。

    包飛揚才十九歲就本科畢業,又是秘書長商山巒親自打的招呼,根子更硬。萬一他要跟前面那些個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一樣拿出一副天子驕子的做派亂說亂動,孟德海還真不好處理。

    當然,前面那些個天之驕子們在受過現實的教育,吃過大虧之後,現在都變得老實多了。可是對於包飛揚這個秘書長親自打招呼進來的年輕人,孟德海還不希望他走彎路。畢竟他孟德海也算是秘書長的嫡系,論起來和包飛揚也算是同一淵源,既然都是自己人,當然希望包飛揚的路越順越好。

    又聊了幾句,孟德海就把包飛揚帶到外面的大辦公室,指著謝小林後面那張靠窗戶邊的大桌子,對包飛揚說道:「飛揚,以後你就做這裡辦公吧!」

    辦公室裡幾個人都露出非常驚訝的神色。主任親自替新分來大學生安排辦公位置,這可是該是多大的面子?別說是孟德海,就是孟德海之前的辦公室一把手,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啊!

    謝小林極其嫉妒地望了包飛揚一眼,迅速掩飾掉臉上的驚訝之色,站起身湊到孟德海的跟前,慇勤地叫道:「主任,您來了……」

    孟德海鼻子哼了一聲,沒有理睬他的慇勤,扭過頭對包飛揚說道:「飛揚,你剛過來,就暫時不給你安排什麼具體工作了。先熟悉一下市府辦的工作,多看看材料。」

    然後才背著手轉過身來,對謝小林吩咐道:「一會兒你帶飛揚到各科室去串一串門,和同志們聯絡一下感情。還有,把天源市相關資料,還有咱們辦公室的相關材料都整理出來一套,讓飛揚看一看,熟悉一下情況。」

    謝小林嫉恨的要命,偏偏連心中罵娘的膽子都沒有,只有是一個勁地向前點頭,諂笑著說道:「好的,好的,主任,我一定堅決貫徹您的指示!」

    孟德海打心底討厭這種只會阿諛奉承的人,如果能由著他的性子,早就把謝小林這種人發配到哪個山旮旯裡種樹去了。可是孟德海又不能這樣做,畢竟謝小林是辦公室副主任計連發調進來的。計連發是辦公室資格最老的副主任,本來是最有希望被提到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去的。連孟德海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異軍突起,獲得商山巒的賞識,被提到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計連發本來就對此一肚子意見,自己如果再把他掉進來的謝小林踢開,他肯定會跑過來找自己幹架。為了辦公室的安定團結,孟德海也只能暫時忍下,以後找機會再說吧。

    孟德海轉身離開,謝小林保持著雙腳併攏微微前傾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只是用眼睛追隨者孟德海的背影行注目禮,知道孟德海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口,他才轉過身來,一改之前的冷淡態度,雙手猛地伸出來抓住包飛揚的手一陣亂搖晃,極其熱情地說道:「飛揚,以後咱們就是同事加兄弟的關係了。下班後不要去吃食堂,我讓你嫂子整幾個菜,咱們兄弟倆好好喝幾盅!」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8
第八十二章 試點城市

     包飛揚跟著孟德海到市府辦各科室串了串門,算是先混個臉熟,然後回到辦公室,抱著孟德海送過來的資料翻看起來。這個時候不比十幾年後的網絡時代,可以內事不決問百度,外事不決問谷歌,包飛揚如果想要瞭解天源市,還必須從孟德海送過來這一疊疊厚厚的資料裡著手。

    翻看了一下午資料,包飛揚對天源市初步有了個瞭解。天源市原來是天陽市下屬的一個縣,一九八七年,天源縣撤縣建市,成為西北省第一個省內計畫單列市,以原來天源縣的行政區域為縣級天源市的行政區域,由天陽市代管。一九九二年一月,經國務院批准,天源市不再由天陽市代管,改由西北省政府直轄,行政級別也升成副地級市。同時,西北省糧食局副局長鐘嚴明調到天源市擔任市委副書記、代市長,並在半個月後的換屆選舉中正式當選為天源市市長。當選市長之後,鐘嚴明大力在天源市推進糧食購銷體系的改革,經省政府批准,天源市成為西北省糧食購銷體系改革的試點城市,並於今年七月一日正式放開糧食銷售價格,成為西北省第一個取消平價糧供應的城市……

    瞭解完這些資料,包飛揚又翻看了一下天源市的人口資料,心中總算是明白了天源市為什麼會成為西北省糧食購銷體系改革的試點城市,甚至在糧食供應方面的改革步伐要領先於全國大多數城市。原因很簡單,天源市行政區域小,人口基數少,城市人口的數量就更少,受糧食改革影響的人群數量就有限,即使萬一出現什麼社會波動,也比較容易控制。同時呢,天源市行政級別卻並不低,是省轄副地級市,選擇這麼一個城市作為糧食改革的試點,肯定比選擇一個縣級市作為試點影響來的更大,也更能凸顯西北省對糧食購銷體系改革的決心,取得的成績也將更加耀眼。

    再聯想到鐘嚴明到天源市任職前職務為西北省糧食局副局長,包飛揚甚至不用思考就能判斷出,西北省委省政府把鐘嚴明放到天源市來擔任市長,恐怕主要任務就是推動天源市的糧食購銷體系的改革,從而為接下來的西北省糧食購銷體制的改革探明一條道路。

    這個包飛揚也完全可以理解。西北省地處於乾旱少雨的黃土高原上,糧食產量很低,自產糧食不僅不夠供應本省的城鎮人口,甚至部分地區的糧食收穫連農民自己的口糧都不夠,需要省裡糧食部門向這些農村地區調撥一部分返銷糧過。正因為這個原因,西北省就成為全國缺糧最嚴重的省份之一,每年都需要從省外調撥進來一百多萬噸的糧食才能夠保證省內糧食的供應,財政上所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如果通過改革糧食購銷體制,取消平價糧的供應,省裡就不用再承擔這個龐大的財政壓力。

    從這個意義上來分析,鐘嚴明到天源市來任職,跟鍍金差不多,只要天源市的糧食購銷體制改革能夠取得成功,那麼鐘嚴明必將得到省裡領導的重用,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從副廳級邁上正廳級的台階。

    包飛揚看著手中的資料正在出神,忽然間耳邊傳來一個異常清脆悅耳的聲音,「包大才子,在忙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包飛揚嚇了一跳,他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短髮女子就站在他身旁俯身看著他,顫巍巍的胸部幾乎要觸到包飛揚的胳膊了。包飛揚倒是認得,這是市府辦行政科副科長尚曉紅,此刻她正似笑非笑地眼神看著他,說道:「到底是大才子呢!真用功,我都在你旁邊站了老半天了!」

    聽尚曉紅口口聲聲地稱自己大才子,包飛揚心中暗罵謝小林真陰,這小子前面帶自己到各科室去認門時介紹自己總不忘加上一句「別看飛揚才十九歲,可是正牌大學本科畢業,是咱們市府辦少有的高學歷人才」,想來尚曉紅也不至於這樣取笑自己。

    尚曉紅雖然已經結婚一年多了,但是長相甜美,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和幾年後出演小燕子的趙薇有的一拼。身材更是超級惹火,豐胸翹臀,偏偏腰部纖細如盈盈一握,看起來誘人之極。由於天熱,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白色的綿綢連衣裙,胸前兩隻大白兔不敢被淡紫色的大胸罩束縛住,顫巍巍的彷彿隨時都可能跳出來。更要命的是她胸前那道雪白的事業線,幾乎讓人的目光一陷進去都舍不得拔出來。

    縱使包飛揚上一世見慣了美女,這乍眼一掃之下,也差點抵抗不住尚曉紅胸前那道深溝的誘惑。

    真是一個要命的尤物啊!

    包飛揚心中嘀咕一句,把視線挪開,神色平靜地望著尚曉紅說道:「尚科長,我剛來報到,想多看一點材料熟悉一下市裡和咱們市府辦的情況,爭取早一點進入工作狀態。」

    「先別用工了!」尚曉紅春蔥一般的手指頭上掛了一套鑰匙,沖包飛揚晃了晃,「宿舍給你安排好了,先跟我過去看一看。」

    包飛揚也正在想自己住哪兒的問題。剛才孟德海沒有提,他也不好意主動問,正考慮快下班的時候是不是再去找孟德海去問問。這時見尚曉紅過來,才知道孟德海並沒有忽略這個問題,一時間心中不由得暖暖的。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遇到一個這樣照顧自己的頂頭上司,感覺確實很不錯。

    跟著尚曉紅七扭八拐地來到市府辦後面一座三層高的筒子樓前,樓的外表看著破舊了一些,想來建成了有一些年頭。不過沿著樓根種了幾株粗壯的爬山虎,綠油油的藤蔓從一樓一直蔓延到樓頂,在這炎炎盛夏讓人一看之下就心生涼意。包飛揚一下子就喜歡上這棟建築了,倒是也不在意筒子樓外表的破舊。

    尚曉紅領著包飛揚上了二樓,走廊裡還算整潔,根本沒有時下老式筒子樓裡常見那種烏煙瘴氣擺滿了煤爐灶具讓人幾乎無法行走的場面。只有個別住戶門前擺放著自行車、紙箱木板等零星雜物,基本上不影響觀瞻。走廊外側的水泥扶手上,還擱著一些花盆,裡面種了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為幽長的走廊憑空增添了許多生氣。

    尚曉紅拿出鑰匙打開一間靠東側的房間,帶著包飛揚走了進去。她走到窗戶跟前推開兩扇窗戶,屋內頓時就亮堂了許多。

    「飛揚,你暫時就先住在這裡。咱們市府辦目前住宿條件簡陋一些,只有這棟老式筒子樓還有幾間空房子。」尚曉紅說道,「不過這間房子還不錯,南北通透,也沒有西曬,等明天了,我讓後勤上的師傅過來替你裝一個大吊扇,對付對付這夏天也能過去。」

    看見宿舍裡只擺著一張床,包飛揚問道:「尚姐,這間宿舍是不是就我一個人住啊?」

    聽到包飛揚叫她「尚姐」,尚曉紅不由得眉開眼笑,說道:「本來新分來的畢業生都是兩個人一間的,不過你是本科學歷,按照咱市府辦的內部規定,可以一個人住一間宿舍。」

    包飛揚聽了不由得暗自高興。心中道這小城市還是有小城市的好處,最起碼住房條件寬鬆很多。相比之下,那些分到大城市裡的同學就比較苦逼了,住的都是三四個人一間的宿舍。他寢室的老大陳二洲雖然分配進了省一級科研機構,但是住房條件更悲催,竟然是八個人一間的大宿舍,等於說重新體驗起大學生活了。經過上一世大學畢業後十幾年的生活,包飛揚已經習慣了有個人的隱私空間生活,再讓他跟別人長期生活在一個屋子內,肯定是無法適應了。

    當然,以包飛揚的經濟條件,到外面租一套房子單獨住根本不算什麼問題,但是這只是包飛揚迫不得已情況下最後選擇。作為一個初入官場的新人,能低調儘量低調,如果特立獨行引起別人的注意,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尚曉紅把鑰匙交給包飛揚後,又拿出一疊市府機關食堂的飯票,交給包飛揚,告訴他不用單獨開火,到機關食堂去吃飯就行,食堂內一日三餐全部供應,品種非常豐富,性價比很高。很多成了家的幹部職工也都不開火,一家三口都選擇去吃食堂呢!

    送走尚曉紅,包飛揚到門衛室把自己的行李取過來,又走到百貨大樓,買了毛巾被涼蓆等床上用品把宿舍簡單一佈置,就可以暫時先住下了。至於說其他用品,以後慢慢添置。反正他不缺錢,需要什麼隨時買就是。

    忙完這些,看看時間已經到下午六點了。想到粵城市到天源市的火車七點半到站,包飛揚也不敢耽誤,直接打一輛機動三輪往火車站去。包文穎會乘坐這一趟車過來,他如果去接站晚了,以老姐那張嘴巴,絕對不會輕饒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8
第八十三章 驚悉陰謀

     火車說是七點半到站,可是包飛揚在火車站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半才等到這趟從粵城方向駛來的火車。說起來這倒也不奇怪,在九十年代,火車晚點十二十個小時的現象也經常發生,這趟列車從幾千公里外的粵城開過來,只晚點三個小時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

    包文穎一下火車就揉腰捶腿直喊累,說下次再也不來這個破地方了,惹得包飛揚一陣發笑,問她為什麼不乘坐飛機過來,偏要坐火車受這個洋罪。

    「還不都是那些個兵馬俑惹得禍嗎?」不提飛機還好,一提飛機包文穎就滿肚子氣,「本來粵城今天有一趟到西北市的航班的,可是我提前三天去買票,竟然沒有票了,說是被一個什麼島國來的旅遊團全部買走了。我如果要坐飛機,只有等週日那趟航班了。」

    「那你就週日再來啊,也不差著幾天時間。」

    「你以為我願意啊!」包文穎叉著腰沖包飛揚發飆,「還不是被孟爽那小丫頭逼的?我如果不坐火車,她就要坐火車過來!公司的實驗室又離不開她,所以只好你老姐我來受這份洋罪了!」

    「也是你自找的!」包飛揚嘿嘿一笑,「你好端端地,給她提什麼天源市的高嶺土啊?」

    「什麼叫好端端的?天源市的高嶺土本來就很有潛力。」經過近兩個月的熏陶,包文穎對陶瓷技術也不是門外漢了,「雖然是瘠性料,但是如果和咱們的負離子坯體增強劑組合一下,質量直接能上三個等級,這裡面的利潤啊,可比咱們直接賣負離子坯體增強劑高多了!」

    原來半個月前包文穎在粵海陶瓷博覽會上被英牌陶瓷公司的老闆撞見,他懇請包文穎高抬貴手,把分配給英牌陶瓷公司的坯體增強劑配額由每月十噸增加到每月二十噸。就這時候,一個自稱是天源市向陽坡高嶺土礦礦長的五十多歲男人衝上來向英牌陶瓷公司推銷高嶺土,順便也給了包文穎一袋樣品。包文穎把樣品扔到公司實驗室後就沒有在意。直到她聽說包飛揚分到了天源市工作,才又想起那袋天源市的高嶺土,於是就讓孟爽做一下化驗,結果證明這袋高嶺土瘠性程度甚至比白虎嶺的高嶺土還要差,根本不適合用作牆磚地磚的生產原料。不過呢,孟爽又試著往高嶺土樣品中添加了方夏公司的負離子坯體增強劑,結果發現高嶺土的性質完全改變,不僅粘合度和結合度大大的提高,而且產品的細度和白度都有比較大的提升,直接由劣質高嶺土一躍成為高檔高嶺土,不僅可以用於瓷磚的製造,更可以用於油漆、橡膠、塗料、電纜、塑料等領域。

    以包文穎敏銳的商業頭腦,又怎麼會錯過這中間的商機呢!加之包飛揚又分配到了天源市工作,包文穎就果斷決定到天源市來一趟,看看怎麼樣把這個商機轉化為巨大的財富。本來這件工作安排給孟爽最好,可惜她還要在公司新設立的實驗室坐鎮,根本離不開,只好放棄了這個本來公私兩便的任務。

    出了火車站,包文穎看到車站廣場外面停滿了機動三輪車,不由得又是一陣抱怨,說這裡真是個鬼地方,連出租車都沒有。

    「出租車不是沒有,而是數量少。」包飛揚笑著解釋,「天源市城區只有二十多萬人口,消費力有限,市民們出們已經習慣了乘坐價格低廉的三輪車。」

    說著不理睬包文穎的抗議,招手叫來一輛三輪車,在「咚咚咚」的聲音中,來到了九十年代天源市最好的賓館,騰飛大廈,把包文穎安頓下來。然後帶包文穎到外面吃飯。

    時值夏夜,雖然大的酒店飯店都關門了,但是街道上的夜市大排檔生意卻很紅火,叫上幾瓶冰鎮啤酒,來上幾塊錢燒烤,無疑是天源的市井百姓最好的消夏方式。

    包文穎卻嫌大排檔上那些光著膀子吆五喝六的漢子們粗魯,不願意到大排檔上就餐。包飛揚依稀記得距離這裡街上有一家歐典咖啡廳,就試著帶包文穎過去試一試運氣。結果運氣不錯,咖啡廳營業到凌晨兩點半。於是包飛揚就要了個小包間,要了一大份水果拼盤,點了兩個套餐,和包文穎躲進小包間裡說話。

    剛進去沒有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著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服務員的引領下進了隔壁的包間。服務員離開後,隔壁就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老陶,這事你可不能再猶豫了!」

    過了良久,才響起一個疲憊聲音:「我還是再想想。」

    「哎呀!你還想什麼?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先說話的男人顯然是有點急了,「明天洪省長就要來了,你錯過這個機會,到哪裡去找洪省長?」

    聽到「洪省長」三個字,包飛揚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經一動,不由自主地就提高了注意力。

    「可是,這件事情,我總覺得還是有點不妥……」後面說話的這個男人顯然是還在猶豫。

    「老陶啊,這世界上哪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難道說你讓你礦上三千多工人,兩萬多家屬餓著肚皮吃不飽飯就妥了?你也知道,說是取消平價糧油,如果一視同仁也就罷了,可是市委市政府那些干部們手裡卻都拿著能買到平價糧油的供應券。雖然我們家也領到了,可是我最看不慣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仗著自己幹部的身份搞特殊化。工人階級才是咱們國家的領導階級,他們為了咱們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奉獻了一輩子,憑什麼這時候連個飯都吃不起?還要連累老婆孩子餓肚子?」

    包飛揚心中更是警惕,顯然,隔壁正在進行一場針對市裡糧食購銷體制改革的陰謀。雖然似乎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但是包飛揚明顯地能感覺出來,前面先說話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出於什麼正義的目的,而是在挑撥離間。

    「是啊,工人們太苦了!是我對不起他們!」後面說話的男人嘆了一口氣,「他們跟著我幹了二三十年,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連飯都吃不飽……」

    「老陶,和你有什麼關係?現在全國形勢都一樣,國有企業效益普遍很差,發不下工資的企業一摟一大把,但是他們的工人為什麼能吃飽飯呢?還不是因為有平價糧油的供應嗎?如果不是鐘嚴明硬是要推行什麼糧價改革,你們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工人能買不起糧食,吃不起飯嗎?」

    鐘嚴明?向陽坡高嶺土礦?

    包飛揚心中一驚,就看向對面的包文穎。包文穎這時候也聽出來了,後面的那個男人的聲音正是當初在粵海陶博會上遇到的向陽坡高嶺土礦礦長陶茂德。她沖包飛揚輕輕點了點頭,用手在水杯裡蘸了一下,在桌面上寫下了向陽坡高嶺土礦長陶茂德幾個字。

    包飛揚臉色就慎重起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場針對新任市長鐘嚴明的陰謀。聽先前那個男人話裡的意思,應該是洪省長明天要到天源市來,這個人極力在鼓動陶茂德鬧事。而從這個人的語氣看,他應該也是市委或者市政府幹部,或者是說干部家屬。

    自己究竟該怎麼辦?包飛揚心中盤算著,是裝作不知道呢,還是要想辦法揭發這一場陰謀呢?鐘嚴明雖然和他沒有關係,但是他進市政府是秘書長商山巒打的招呼,而且他也側面向尚曉紅打聽過,商山巒以前是在省糧食局任辦公室主任,鐘嚴明到了天源市擔任市長之後,才把商山巒調過來的,這麼算起來,他也算是鐘嚴明一系的人馬了。如果鐘嚴明因為糧食改革的問題倒台,商山巒肯定也跟著倒台。那包飛揚在市府辦的日子也絕對不會好過。

    正在內心鬥爭的時候,服務員來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包飛揚還來不及阻止,那個服務員就推開了小包間的房門,笑盈盈地問道:「請問需要加水嗎?」

    「什麼,隔壁有人?」就聽見隔壁傳來一陣稀里嘩啦地響動,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從隔壁跑了過來,一把將服務員撥拉,眼睛緊緊地盯著包飛揚和包文穎,厲聲喝道:「你們是干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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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午夜鈴聲

     緊接著又有四五個漢子衝了進來,嘴裡吆喝著:「高總,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高總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只是用滿是凶光的眼睛盯著包飛揚和包文穎,看樣子一言不對,就要馬上動手。

    「咋了,恁們想幹啥?」包飛揚的手不動聲色地從桌面上拂過,把包文穎用水寫的幾個字抹去,用一口標準的中天腔問道。

    聽到包飛揚不是本地口音,高總的面色稍微緩一緩,但是依舊不肯放鬆警惕,「我們不干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幹什麼?」

    「恁管哩還通寬著呢!」包飛揚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準備站起來。

    「你幹什麼?給我坐下!」包文穎和老弟心意相通,當然知道這戲份接下來該怎麼演。她適時地喝止了包飛揚,伸手從包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高總,微笑著說道:「我是粵海市方夏陶瓷化工的總經理,到貴地來辦點業務。這是我弟弟,不怎麼懂事。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海涵!」

    高總接過包文穎遞過來的名片掃了一眼,上面果然印著粵海市方夏陶瓷化工總經理的頭銜。正考慮著是不是要進一步驗證,忽然間就見陶茂德沖隔壁衝了過來,激動地喊道:「方夏陶瓷化工?是包文穎包總嗎?」

    包文穎淡淡一笑,「是我,您是哪位?」

    陶茂德看著眼前這位靚麗的麗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幾眼,沒有錯,正是方夏陶瓷化工的那位美麗的包總經理。他在粵海陶博會上對包文穎的記憶太深刻了。英牌陶瓷公司可是粵海市第一大陶瓷公司,那總經理的鼻孔可是一向朝著天空的,如果不是陶博會這種場合,像陶茂德這種普通的供應商別說想和英牌陶瓷的總經理說上話,甚至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可是英牌總經理這麼大牌的身份,在方夏陶瓷化工包總經理面前卻態度謙恭如小學生一般,陪著一萬個小心在說話,那種場面幾乎顛覆了陶茂德對粵海市陶瓷業界的認知,原來這個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方夏陶瓷化工才是粵海陶瓷業界的老大啊!正是秉著這種心理,陶茂德才會遞了一份高嶺土樣品給包文穎。雖然他也自家瞭解自家事,知道自家生產的高嶺土的品質。可是萬一包總經理看上了,那向陽坡高嶺土礦豈不是起死復生了?

    可是事實卻讓陶茂德失望了,他在粵海市住了五天,非但沒有得到方夏陶瓷化工方面的消息,其他陶瓷公司的消息都沒有得到。他們一行三個人這一趟花了一萬多差旅費,竟然連一分錢訂單都沒有拿到,就這樣灰溜溜地返回到天源。

    只是陶茂德完全沒有想到,今天晚上在歐典咖啡館,竟然會遇到方夏陶瓷化工這位美麗的包總經理。

    不過似乎包總經理不記得他了。這也很正常,包總經理是什麼身份?每天接待那麼多大客戶,又怎麼記得他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呢?

    「我是天源市向陽坡高嶺土礦的陶茂德。」陶茂德老臉笑得跟一朵花一樣,雖然這對他來說很難,但是為了礦上三千多職工和兩萬多家屬,他完全把自己這張老臉豁出去了,「半個月前,在粵海市陶博會上,咱們見過面。」

    「粵海陶博會?半個月前?」包文穎皺著眉頭想著。

    包飛揚在一旁差點笑破了肚皮。自己老姐的演技真是太強大了,一點都不遜色於自己啊!

    「對對對,當時您跟英牌陶瓷的老總在一起,我還給你一袋高嶺土樣品。」陶茂德陪著小心說道。

    「哦,我想起來了,似乎有這麼一件事情。」包文穎拍了一下額頭,說道:「你就是那個向什麼陽……」

    「向陽坡。」

    「對,向陽坡高嶺土礦的礦長吧?」

    「是是是,就是我。」

    包文穎臉色就沉下來了,用手指了指陶茂德旁邊的高總還有他們身後的幾個漢子,說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陶茂德這時才想起來高總先前衝進來是要找事,連忙說道:「誤會,誤會,完全是誤會。」他扭頭低聲對高總說道:「這是粵海市方夏陶瓷化工的大老闆包總,你多心了……」

    有陶茂德出來證實,高總還有什麼不相信的。更何況他的計畫本來就要讓陶茂德出面來完成。這時候如果得罪了陶茂德,這犟老頭一犯倔,那他針對鐘嚴明制定的完美的計畫可就泡湯了。

    「啊,哈哈,實在是不好意,不好意思啊!」高總變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凶神惡煞的臉此時竟然春風滿面。連包飛揚在一旁也很是佩服,能夠讓臉上的橫肉組和出如此柔和的表情來,這個高總也真的是人才。

    「那就不打擾包總繼續用餐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改天我一定擺一桌,來向包總請罪。」說著他向陶茂德使了一個眼色,就領著幾個手下先離開了。

    「請問包總住在哪裡?來天源市是辦什麼業務?」陶茂德遇到包文穎這個大財神,自然捨不得馬上走。

    「我弟弟大學剛畢業,我帶他隨便走走,看看眼界,沒有什麼具體業務要辦。」包文穎既然在打高嶺土的主意,自然不會露出自己的底牌,「就住在不遠處的騰飛大廈。」

    「那您大概在天源市逗留幾天?」陶茂德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兩三天吧,天源市附近幾個景點轉完就走。」

    「那好,那好,我後天早上去騰飛大廈拜訪包總,希望包總給我一個機會!」

    高總還在外面等著陶茂德,陶茂德也不能久留,和包文穎約下了時間,就急匆匆的去了。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包文穎又用手蘸著水,在桌面上寫道:「怎麼回事?」

    「應該是針對鐘市長的陰謀。」包飛揚也蘸了水,給包文穎寫道:「我得想辦法通知鐘市長。」

    「非得捲入不可?剛才那個高總可不是什麼善類。你在天源市沒有什麼靠山,一旦出事,伯父遠在中天,可沒有辦法救你。」

    「已經被捲入了!」包飛揚寫道,「我到天源市政府,就是走的鐘市長的關係。他如果垮台,我肯定倒霉。尤其是我和這個高總還碰過面……」

    「那好吧,老姐全力支持你。這兩天我正好也在天源,需要我做什麼,你說就是!」

    抹去桌面上的字跡,包飛揚叫來服務員買單,然後和包文穎一起回到騰飛大廈。他專門拐到大廳前台問服務員,是否有人過來詢問過包文穎是不是住在這裡。果然,服務員說不久前有人來問過。包飛揚心中就有數了,又拿出身份證,給自己也登記了一間房,轉身和包文穎一起進了電梯。

    「我懷疑高總的手下還在外面盯著我們,我先到房間坐一下,然後再找機會出去。老姐你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一定很累,回自己的房間裡洗個澡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會打你房間電話的。」

    「不要緊,火車上坐的是軟臥,我休息的很好,不累。」包文穎說道,「我在就房間裡等你電話,有什麼事情,你隨時通知我。實在不行,我就打電話回中天給咱伯父,讓他想想辦法。」

    「沒事,沒那麼嚴重。」包飛揚笑了起來,「路忠誠我都扳倒了,還在乎這幾個小雜魚?」

    開門進了房間,包飛揚打開電視。這時候電視節目也有限,除了中央一套外,其他電視台的節目都停止了。包飛揚一邊無聊地看著,一邊等著電話。

    果然不久之後,房間裡的電話鈴響了起來,包飛揚拿起電話,用中天口音直愣愣地說道:「恁找誰呀?」

    「打錯了!」電話裡傳來一個男聲,然後就被掛斷。

    聽著聽筒裡嘀嘀嘀的忙音,包飛揚暗自冷笑起來。這個高總果然還是不放心,都這樣了還派人來試探。不過還好,幸虧自己今天到派出所落戶口時中天市的身份證沒有被收去,不然高總的手下到前台登記處一查,自己就露餡了。

    放下話筒,等了二十分鐘左右,包飛揚這才把電視機關閉,然後拉上窗簾,把房間裡的燈關閉掉,又按下床頭請勿打擾的按鈕,和衣躺在床上。又過將近半個小時,看看沒有什麼動靜,包飛揚這才悄悄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透過房門上的貓眼往外看了看,見走廊上空無一人,也不取下房卡,就輕手輕腳地走出門來,反手把門帶好,也不乘坐電梯,只是沿著安全樓梯從十五樓走下去。

    到了一樓,他並沒有往大廳的正門走,而是從旁邊的側門溜了出去,利用樹和建築物陰影的遮擋悄悄地走出了騰飛大廈。然後沿著馬路牙子往前走了足足有五百多米,看到路邊有一個磁卡電話亭,於是走了進去,伸手摸出口袋裡拿出一張市府辦領導通訊錄,藉著昏黃的路燈找到孟德海的電話號碼,然後插進磁卡,撥通了孟德海家的電話。

    電話鈴聲剛響了一下,就被接起來了,裡面傳來孟德海略顯睏意的聲音:「誰啊?」

    包飛揚心中暗道,不愧是做辦公室主任的,連睡覺都這麼警醒。

    「孟主任,我是飛揚,有主要情況要向您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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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五一勞模

     包飛揚就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至於姐姐包文穎的身份,他含糊的略過不提,只是說包文穎過來看他。

    孟德海聽了大吃一驚,說道:「我馬上向秘書長匯報。」又問包飛揚道:「你現在人在哪裡?」

    包飛揚就告訴孟德海,他在馬路邊的一個磁卡電話旁,又湊近磁卡電話機,把機身上貼的磁卡電話號碼告訴了孟德海。

    幾分鐘後,孟德海就把電話打回到磁卡電話上來,「你馬上打車到市委小招,我在小招門口等你。」

    天源市出租車少,白天不好打,這時候更不好打。包飛揚也不敢多耽誤時間,伸手攔了一輛機動三輪車,往市委小招趕去。距離市委小招還有二十米,三輪車就停了下來,司機從前面探過頭來對包飛揚說道:「師傅,還得麻煩您往前走兩步。我們這三輪車,不好往小招門口靠。」

    包飛揚摸出一張十元的鈔票遞給三輪車司機,也不等司機找錢,就快步向市委小招大門跑去。

    孟德海正站在小招的門口焦急地踱著步,不停地向外面張望著,看見包飛揚過來,立刻迎了上去:「跟我來,秘書長在等你!」

    他領著包飛揚走進市委小招,一路穿行,來到最後面的五號樓,對把守在外面的警衛耳語了兩聲,然後就帶著包飛揚進了五號樓,乘坐電梯來到五樓的一個房間,用手輕輕敲了房門。

    房門應聲而開,一個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後,他一看見包飛揚就熱情地伸出了手,「你就是小包吧?你的名字我早就聽說了,但是還是第一次見面。」

    包飛揚品味著商山巒話中的豐富含義,禮貌而又恭敬地說道:「秘書長,您好!」

    「老汪沒有看錯人,給我推薦的好苗子啊!」商山巒手指著一張單人沙發,示意包飛揚坐下,然後回身坐在長條形沙發上,「老孟已經把情況簡單地給我介紹過了,你現在把詳細情況再跟我說說。」

    包飛揚一頭霧水,實在弄不清楚商山巒嘴裡的「老汪」究竟是何許人也。看來不是伯父直接推薦過來,而是至少捻轉了一道手續。不過這樣也好,越少人知道自己的背景越好。

    包飛揚又把情況詳細給商山巒講述了一遍,商山巒越聽越嚴肅。聽包飛揚講述完之後,他又重點問了那個高總和陶茂德的長相。包飛揚又詳細描述了一遍,商山巒見孟德海在旁邊點頭,心中就有數了,他告訴包飛揚:「小包,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喝杯茶。」

    然後起身帶著孟德海出去了。

    很快一個身穿制服服務員進來,為包飛揚倒了一杯茶,說了聲請慢用,然後又退了出去。對此包飛揚倒不奇怪,像市委小招這種地方,二十四小時都會有值班人員為領導服務的。

    商山巒帶著孟德海上到六樓,輕手輕腳走進走廊最裡端的房間。就看到鐘嚴明身上披著一件米黃色的浴袍,神色疲倦地斜靠在沙發上。

    作為鐘嚴明的老部下,商山巒當然知道鐘嚴明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天源市雖然是全省最小的省轄市,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副地級架構擺在那裡,市委市政府裡正副職數量一點都不比那些大的地市少,又因為地方小,利益集中,所以派系鬥爭尤其厲害。鐘嚴明作為空降幹部到天源市任職,幾乎沒有一個自己的嫡系。如不是兩個月前鐘嚴明把他從省糧食局調過來,恐怕到現在鐘嚴明還是孤家寡人呢!而推行糧食購銷體制改革又是一件得罪人的活,不僅會得罪地方上寄生在糧食統購統銷體系中的既得利益集團,也會得罪吃了幾十年平價糧的城市市民。作為西北省第一個吃螃蟹的城市,糧食購銷體制改革成功了固然會獲得上級的肯定,但是失敗了下場恐怕會更悲慘。尤其是那些對天源市長位置虎視眈眈的人,肯定不會放棄任何能夠給鐘嚴明添亂的機會,因此從七月一日到現在,糧食購銷體制改革僅僅推行了半個月,不僅鐘嚴明心力憔悴如斯,連商山巒也跟一個救火隊長一樣被搞得焦頭爛額的狼狽不堪。

    不過商山巒並不後悔跟著鐘嚴明到天源市來蹚這趟渾水。當初他只是省糧食局團委的一個小幹事,一家五口三代人都擠在一間十幾平米的筒子樓裡。如果不是鐘嚴明的賞識和提拔,他也不可能一步一步地上升,短短幾年之間由一個普通的小幹事成為現在的副處級市府辦主任。從這一點上,商山巒對鐘嚴明除了感激就是感激,甚至願意為鐘嚴明做任何事情。

    鐘嚴明並沒有聽見商山巒和孟德海的腳步聲,但是僅僅憑著直覺,就感覺商山巒來到了身邊,於是就睜開眼睛看向商山巒:「問清楚了?」

    「是啊,都問清楚了。」商山巒說道,「那個高總,應該是市委高副書記的二弟,天源恆通煤炭貿易公司的總經理高俊才。恆通煤炭貿易公司辦公室本來就是從向陽坡高嶺土礦裡租賃來的。只是沒有想到陶茂德竟然會聽他的煽動。」

    「是啊,確實令人想不到!」孟德海在一旁說道:「陶茂德是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和高俊才走到一起。」

    鐘嚴明用手揉了揉眉心,說道:「正因為,這樣情況才更麻煩,更棘手啊!」

    鐘嚴明雖然到天源市任職時間不長,但是對陶茂德卻不陌生。因為天源市僅有的兩個正處級國企負責人,一個是天源市地方礦務局的局長龐恆閣,另外一個就是向陽坡高嶺土礦礦長陶茂德。鐘嚴明熟悉陶茂德,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行政級別高,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陶茂德幾乎三天兩頭往他的辦公室跑,向他哭窮。

    向陽坡高嶺土礦曾經有一段輝煌的歷史,和天源市地方礦務局一起成為天源縣的兩大經濟支柱,當初天源縣還歸天陽市管轄的時候,向陽坡高嶺土礦和天源縣地方礦務局的一把手甚至和天源縣的縣委書記縣長平級。後來隨著向陽坡高嶺土礦優質高嶺土被採挖殆盡,剩下的高嶺土資源雖然儲量還很龐大,但是由於品級差,幾乎銷售不出去,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地位一落千丈,成為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角色。

    當天源縣升格為省計畫單列市的時候,天陽市甚至都沒有爭一下,直接同意把向陽坡高嶺土礦劃歸天源市管轄。天源市也幾乎是在被迫的情況下,接收了向陽坡高嶺土礦這個大包袱。

    且不說市裡這些年多次出面為向陽坡高嶺土礦出面協調了貸款供向陽坡高嶺土礦發工資,單單說向陽坡高嶺土礦三千多名職工和兩萬多名家屬的平價糧供應就是一個沉重的財政包袱,壓得天源市喘不過氣來。

    當時市裡曾有領導提議參照一九八六年瀋陽市防爆器材廠破產案的處理方式,對向陽坡高嶺土礦實行破產。陶茂德聽說之後當即就衝到該名市領導辦公室裡拍了桌子,說該領導不顧工人的死活,比黑心的資本家還黑心。如果市裡真要對向陽坡高嶺土礦實行破產,他就率領全礦三千多名員工和兩萬多名家屬找省領導評理去。該領導嚇壞了,再也不提這件事情。

    陶茂德行政級別高,資格老,在礦上工人們心目中威望高,又不怕被撤職,市裡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再者說來,留著他在那個位置上,還可以壓一壓礦上那些工人。一旦把他撤掉了,有沒有人願意到向陽坡高嶺土礦這個爛攤子去先不說,就是有人願意去,恐怕也壓服不了礦上的工人。不是說領導沒威信,而是因為領導手裡沒有錢,連工資都發不下去,工人又怎麼會聽你怕你呢?

    陶茂德第一次來找鐘嚴明的時候,他也非常同情礦上那些工人,硬壓著市裡各家銀行湊了三十萬貸款讓高嶺土礦發工資。但是第二次陶茂德再來找到時候,鐘嚴明忽然間發現他這個市長面子不管用了,市裡沒有一家銀行願意再給高嶺土礦貸款。他們說的也很簡單,鐘市長您讓我們給高嶺土礦貸款,可以啊,但是先讓劉茂德把前面拖欠我們銀行的貸款還上去。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一句話堵得鐘嚴明也沒有話說,以至於他以後聽說陶茂德來找他,不是讓秘書擋駕,就是偷偷的溜出去。卻沒有想到,這次因為糧食購銷體制改革的問題,又要和陶茂德發生碰撞了。

    如果是其他時間段,鐘嚴明還可以從容計畫去,看看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去說服陶茂德這個刺頭。可是眼下的情況卻非比尋常,明天上午省長洪必成就要到天源市來視察,而且視察的重點就是天源市糧食購銷體制改革工作的進展。如果在這個關頭上,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工人因為平價糧議價糧的問題鬧將起來,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可想而知。

    該怎麼辦呢?

    鐘嚴明站起身來,

    他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裡踱步,考慮如何應對眼前這個緊急情況。如果市委書記成平原也在,他就可以把這件事情匯報給成平原,讓成平原去處理。偏偏成平原前幾天率團到新加坡考察去了,目前市委那邊的工作也暫時由鐘嚴明來主持,等於說所有的壓力,都要靠鐘嚴明一個人來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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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冤家路窄

     孟德海想了一想,就輕聲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市長、秘書長,如果高俊才背後搞小動作,沒有什麼直接把柄被抓住,市裡自然奈何不了他。可是既然被小包撞見了他煽動陶茂德鬧事,這個責任,怕他是逃脫不了。」

    鐘嚴明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們要考慮到小包同志的處境,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以後在路還長著呢,我們這時候讓他站出來公開指證高俊才,他以後還要不要留在天源市工作了?既然他是老商招進來的人,我們就必須對他負責!」

    商山巒在旁邊聽了就感動的不得了,覺得跟著鐘嚴明這樣的上司,就是吃再大苦,受再大累也都值了。

    鐘嚴明又繼續說道:「再者,高俊才只是一個私營企業主,我們沒有辦法用黨紀政紀去處分他,若說是採取法律手段,畢竟小包聽到的也只是他們私下裡的議論,他們還沒有真格採取行動。對於陶茂德,倒是可以採取政紀黨紀處分,可是他這個人你們也知道,又臭又硬,覺得他自己只要是為了礦上的幾千號人,根本不在乎什麼政紀黨紀處分。

    如果我們這邊處分了他,說不定還給他一個藉口,可以堂而皇之地糾集礦上的人出來行動……」

    「市長,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搗亂吧?他們目標很明確,就是衝著明天洪省長的視察來的,就是想讓洪省長對咱們天源市的糧食購銷體制改革產生看法,然後把您給調走!」商山巒心中非常矛盾,既想保護包飛揚,又想維護鐘嚴明,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取捨。

    「高俊才可能是這個目的,陶茂德絕對不是。他只是一桿槍,被人利用了。」鐘嚴明嘆了口氣「說來也是我們市裡的工作沒有做好,假如能夠把方案做得更完善一點,更穩妥一點,考慮到向陽坡高嶺土礦那些貧困工人的口糧問題,陶茂德也不會被高俊才鼓動了。」

    孟德海在旁邊急得都想跺腳,陶茂德都準備帶人過來掀你市長的桌子了,鐘市長你怎麼還想著替他說話呢?

    鐘嚴明但是依舊不疾不徐地背手沉吟著,想著如何破掉眼下困局。這時候出動公安就更不行了,先不說市委【書】記成平原不在家,公安局長黃春發會不會全力配合他這個市長工作,即使黃春發肯全力配合他的工作,服從他的指揮,派人先把陶茂德給扣起來。可是以陶茂德在高嶺土礦工人心目中的巨大聲望,他們一旦得知公安機關這邊扣了陶茂德到消息,必然會採取更激烈的形勢來對抗,這跟鐘嚴明想穩定市裡局面的初衷更加是背道而馳了!

    不過能夠獲得省領導的賞識,把他從省糧食局副局長的位置上調到天源市擔任市長,鐘嚴明必然有其過人之處,他又踱了兩步,就想好了一個可以不動聲色化解掉眼下危局的主意。

    「孟德海,你明天一早就通知陶茂德到豐府辦來,說市裡把各大國有商業銀行的負責人請過來了,準備開一個協調會,研究解決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工資貸款問題。」

    說到這裡,鐘嚴明又轉過身來,對商山巒交代「老商,你現在就想辦法聯繫上市裡幾家國有銀行的負責人,把市裡意圖講給他們聽。他們明天過來配合孟德海演好這場戲。只要熬過下午洪省長離開,那麼他們的任務就勝利完成。」

    「市長,您這一招真是高,真是妙啊!」商山巒聽了鐘嚴明的安排,由衷地佩服道「一招調虎離山,就把陶茂德調離了老巢。他為了獲得市裡各家銀行的貸款,肯定不敢讓工人鬧出什麼大動靜。這麼一來,咱們就安安全全地渡過洪省長視察工作的這段時間!」

    孟德海在一旁也是兩眼放光,連連點頭,怨不得鐘市長年紀這麼輕,就能出任天源市政府的一把手呢,單看鐘市長這處理問題的手腕,又有幾個人能比的上的?不動聲色之間就化解掉一場迫在眉睫的危局,這種舉重若輕的功夫,即使市委【書】記成平原也比不上啊!

    鐘嚴明聽了商山巒的話,卻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高明什麼?迫不得已而為之罷了!如果不是時間太急迫,我也不願意採取這種手段來對待陶茂德。畢竟這種小手段不是正道。這次陶茂德上了當,可是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呢?他還會上當嗎?只要向陽坡高嶺土礦的經營形勢不發生根本性的好轉,解決不了數萬名工人家屬的吃飯問題,那它就始終都是一顆炸彈,總有一天會被引爆的……」

    「所以……川。」鐘嚴明對商山巒和孟德海說道:「市裡必須要抓緊時間想出方案,解決好向陽坡高嶺土礦這個歷史留下來的老大難問題。等糧食購銷體重改革工作告一段落後,就立即把這個工作抓起來,想辦法解決好!」

    「是,等洪省長考察完,我就和老孟商量一下,把向陽坡高嶺土礦的事情當做市府辦下一步工作的重中之重!」商山巒立即表態道。

    「那好,我們就先說到這裡,你倆抓緊時間去落實我剛才佈置的方案。有什麼情況,要隨時向我匯報。」說完這些,鐘嚴明又補充道「老孟,你記得跟小包同志交代一下,讓他這兩天儘量待在辦公室和宿舍裡,不要到外面多走動。等過一段時間這件事情淡了之後,再到外面去。」

    總是孟德海這樣的老油條,也被鐘嚴明給感動了,在這個緊要關頭,還唸唸不忘包飛揚的安危,跟著這樣的領導,誰不賣力啊?

    「是,市長,我一定把您的指示向他傳達到。」

    兩個人回到樓下的房間,包飛揚正靜靜地做在沙發上喝茶,神態平靜之極,顯然並沒有對他長時間被一個人晾在房間裡產生絲毫不滿。

    「小包,不錯!」商山巒親切地拍了拍包飛揚的肩膀「市長讓我替他向你說聲謝謝。」

    「秘書長,這如何敢當?我只是做了任何一個正常的政府工作人員都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包飛揚連忙說道。

    「年輕人,過分謙虛可就是驕傲了哦!」商山巒故意板著臉批評了包飛揚一句,旋即又展顏笑道「今天的茶不好,改天有機會,我帶你到市長的辦公室裡嘗一嘗他的好茶葉。」

    不給包飛揚說話的機會,他又對孟德海說道:「孟主任,時間不早了,你看是不是先把小包同志送回去休息?」

    「不用了,不用了,秘書長、孟主任,你們忙你們的,我認識路,自己能回去。」包飛揚連忙站起來謝絕。他也知道,作為鐘嚴明的得力助手,商山巒和孟德海這時候肯定要忙著幫鐘嚴明處理陶茂德的事情,又怎麼可能讓孟德海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去送他呢?包飛揚心中唯一的遺憾就是,不知道商山巒和孟德海上去,跟鐘嚴明商討出了什麼解決眼下危機的對策,本來他還想從中學習一下這些官場老手們處理棘手問題的經驗呢!看來這個心願也只能暫時埋在心底,等將來和孟德海商山巒的關係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的嫡系之後,再回過頭打聽這些情況也不晚。

    離開市委小招之後,包飛揚沒有回市府機關宿捨去住,而是叫了個機動三輪,回到了騰飛大廈。騰飛大廈的條件可比機關宿舍好太多了,他奔波了一晚上,身上出了一身臭汗,正好可以到客房裡的衛生間洗個澡,機關宿舍可沒有獨立的衛生間讓他沖澡。

    第二天早上叫上包文穎一起到大廈自助餐廳用過早餐後,包飛揚交代包文穎暫時不要外出,回房間內等著。雖然包飛揚知道鐘嚴明、商山巒得到他的匯報之後肯定安排好了對策,他的操心純屬多此一舉,但是包飛揚下意識裡總是要準備一下。畢竟通過昨天晚上的行動,再加上商山巒的淵源,他已經勉強算是鐘嚴明的嫡繫了。作為嫡系部下,他可不希望鐘嚴明出什麼岔子。

    剛趕到辦公室,就迎面撞上了辦公室副主任計連發。他看到包飛揚就招手說道:「小包,你來得正好,跟我去把小會議室佈置一下。一會兒咱們市府辦有一個貸款協調會議要用小會議室。」

    包飛揚知道計連發本來就對他有看法,這時候又怎麼敢拒絕計連發?反正他新分到辦公室,也沒有什麼具體工作,跑跑腿打打雜也是理所當然的。於是就跟著計連發一道來到了市府辦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裡謝小林已經提前一步到了,正提著袋子往桌上的果盤裡分發水果,看見計連發過來,慇勤地迎了過來,嘴裡甜甜地叫道:「計主任,這種小事讓我們下邊這些人幹就行了,您怎麼親自來了?」然後把手中的水果袋往包飛揚手裡一塞,讓包飛揚替他去擺這些水果,而他則跟在許連發屁股後面轉悠。

    包飛揚心中暗笑,這個謝小林在孟德海面前是一副面孔,在計連發麵前又是一副面孔。不知道計連發和孟德海都在場,這個謝小林又將會是一張什麼面孔。

    正在尋思間,就聽到外面響起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計主任,市裡幾家行長都來了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包飛揚不由得渾身一僵,暗叫這下可糟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個關鍵的時刻,這位大爺怎麼出現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8
第八十七章 還是出來散步了

     計連發見是向陽坡高嶺土礦的礦長陶茂德,就伸手把他往自己的辦公室裡請:「他們啊,怕沒有這麼早!陶礦長,先到我的辦公室坐坐,喝杯茶!」

    縱使向陽坡高嶺土礦已經破落,計連發對於陶茂德這樣的老資格卻也不敢擺什麼譜,一個不好,不是給自己臉上找難看嗎?老陶可是連市委書記的桌子都敢拍的,他這個市府辦辦公室常務副主任的牌子可不管什麼用。

    聽著計連發在門外把陶茂德拉走,包飛揚不由得暗擦一把冷汗,心中暗道真是好險,如果讓陶茂德進門看到他,恐怕市裡精心安排的這個計畫就要泡湯了。

    以包飛揚的精明,雖然只聽陶茂德冒出一句話,但是這句話裡透露的信息足以讓包飛揚分析出市裡對陶茂德採取了什麼對策。雖然不知道這個主意是商山巒和孟德海出的,還是鐘嚴明自己想出來的,又或者是市裡其他什麼領導提出來的,可是包飛揚不得不承認,這個主意很聰明,即使把他放到那個位置上,恐怕他也想不出比眼下這個辦法更好的主意了。

    顯然,想出這個主意的人抓住了問題的要害,要想穩定住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工人,就必須解決錢的問題。要生存要吃飯要發展,這基本上是每一個利益集團的訴求,向陽坡高嶺土礦自然也不例外。即使不考慮到最後那個要發展的問題,但是要生存要吃飯這兩個訴求總得要解決吧?解決這兩個問題,都離不開一個錢字。那麼通過行政命令,讓市裡幾大國有銀行協調一下給向陽坡高嶺土礦解決一些貸款,那麼至少暫時能夠把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局面穩定住,即使高俊才再巧舌如簧,恐怕也說不懂陶茂德帶著工人鬧事。再退一步,說一些腹黑的話,甚至並不需要幾大國有銀行真的向向陽坡高嶺土礦放貸款,只需要做一個商談的姿態,就能夠把陶茂德給拖在這裡,等洪省長走後,市裡邊自然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問題。

    當然,除了這個辦法之外,還有一條路能走,就是讓天源市糧食局拿出一批糧油平價供應給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工人,解決掉他們吃飯的問題。可是這麼一來,豈不是變相承認了天源市糧食購銷體制改革的失敗?如果被政敵抓著捅到省裡去,鐘嚴明能承擔起這個責任嗎?因此,協調銀行貸款顯然是目前能夠穩住陶茂德最有效的辦法。顯然,計連發所說的將要在這個小會議室舉行的貸款協調會議目的就是如此。可是計連發卻沒有想到,自己可是和陶茂德碰過面的,一旦讓陶茂德發現自己是市府辦的工作人員,那即使是市府辦是真心想協調銀行發放貸款給高嶺土礦,陶茂德也會認為這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他一怒之下很可能會去按照高俊才的挑唆把礦上的工人拉出來到街上來散步。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包飛揚可真的就成了天源市糧食購銷體制改革的歷史罪人了……

    所幸,就在包飛揚急出一身冷汗的時候,計連發很好地履行了辦公室副主任的職責,把陶茂德請到辦公室去喝茶了。

    這下子包飛揚可不敢在辦公室裡再耽擱,把水果袋塞給謝小林,做出一副肚子難受的模樣,皺眉說道:「小林,我有點鬧肚子,要去廁所!」

    真的是老牛上套屎尿多!

    謝小林心裡不屑地嘀咕著,嘴上卻是萬分關切地說道:「要緊嗎?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呢?夏天氣溫高,很多東西不衛生,你可得多注意啊!」

    包飛揚謝過謝小林的「好意」,急匆匆地走出小會議室,往計連發辦公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呀!才剛走出幾步,他就和和一個香噴噴的女人撞了個滿懷,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李清林下意識地地去扶對方,卻不料,正好按在了不該按的兩團綿軟之上,……

    包飛揚還帶些學生氣的俊朗面龐頓時染成了一塊紅布,雙手更是像被毒蜈蚣咬中了一般,閃電一樣縮了回來。短短的一瞬間,包飛揚精明過人的腦也不由得變成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地站在站在走廊上,看著對方傻了眼。

    「小包,你這人真是的,走路悠著點看著路啊,怎麼像一輛裝甲車一樣橫衝直撞……」尚曉紅一邊拿手輕輕地拍打著自己豐滿的臀部,一邊小聲地埋怨包飛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剛剛吃過口香糖,口氣如蘭如馨,非常的好聞。

    「尚姐,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回頭我請你吃飯向你賠罪……」自己理虧在前,包飛揚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連聲地道歉,就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裡距離計連發的辦公室並不遠,萬一陶茂德從裡面走出來看到了他,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哎,怎麼話沒有說清楚你就想走呢?」尚曉紅見包飛揚想走,就起了作弄他的心思,伸手攔住了包飛揚,故意壓低聲音說道:「難道尚姐就這麼令你討厭嗎?」

    「不是……尚姐,不是孟主任讓我去取一份文件,他急著用嘛!」包飛揚早已經是撒謊不眨眼,應付尚曉紅倒是小菜一碟。

    「這樣啊!那就不耽誤你去辦正事了。」尚曉紅立刻收起了作弄包飛揚的心思,又叮囑道:「下次走路注意點。你這是撞到了我,如果撞到了領導,那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了,謝謝尚姐!」包飛揚沖尚曉紅擺了擺手,正要往前走,卻看到一個人正站在前面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孟主任?

    包飛揚又嚇了一跳,今天怎麼回事啊?真是流年不利,剛那孟德海做藉口搪塞尚曉紅,卻沒有想到轉眼孟德海就出現了。也不知道孟德海有沒有聽到他剛才的謊話,要不然可真的是被抓了個現行。

    「飛揚,我讓你去取什麼文件啊?」孟德海笑眯眯地望著包飛揚。

    該死!還真的讓孟德海聽了去呢!

    「主任,剛才計主任拉我去佈置小會議室,沒有想到陶茂德來了!」包飛揚聰明地沒有回答「文件」的問題,而是扯到了陶茂德身上。

    果然,孟德海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什麼,陶茂德看到了你?」心中暗道這下可真是糟透了,陶茂德看見了包飛揚,肯定不會再相信市裡面有什麼幫助向陽坡高嶺土礦解決問題的誠意,鐘市長那麼完美的佈置一下子就成了泡影……

    「沒有,沒有呢!」包飛揚說道,「他還沒有進會議室,就被計主任請到他的辦公室去喝茶了。」

    萬幸,萬幸啊!孟德海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按照計畫,他本來通知陶茂德八點半過來,卻沒有想到陶茂德是如此性急,不到八點就來到市府辦了。說起來這也是他的疏忽,昨天晚上的時候就應該考慮到這一點,安排包飛揚今天不要上班,這樣就不會出現如此驚險的場面了。

    「飛揚,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回去休息吧。」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孟德海立刻做出了安排。

    包飛揚也正考慮該到什麼地方躲一躲呢,孟德海這句話一下子替他解決了後顧之憂。只要是在市府辦,不管是躲在哪個辦公室都有被陶茂德看到的危險,現在孟主任放他的大假,他不要再呆在市府辦,自然就沒有了被陶茂德看到的危險了。

    出了辦公樓,來到市政府大院,就看到大院裡已經停了好多輛小車。一些氣派不凡一看就是領導模樣的中年人正在三五成群的扎堆聊天。那些靠在牆角抽菸的或者年輕或者年老人應該都是這些領導的小車司機。

    看來這些人應該就是天源市五大領導班子的成員,正在做著去迎接省長洪必成的準備呢!

    包飛揚抬腕看了看手錶,現在才八點過一刻,總是洪省長的車隊八點鐘就從省會出發,到達天源市至少也快十一點了。市裡領導這時候就打算出發,是不是太積極了點?

    心裡想著,他卻溜著牆根,避開站在大院中心的那些天源市的最高領導們,走出了政府大院的門口。

    今天運氣不錯,一出門包飛揚就看到一輛出租車,伸手攔了下來,又被出租車兩塊錢的起步價驚訝到了。這也太便宜了點,要知道中天市連黃面的都要五塊錢起步價呢,天源市的出租車竟然只要兩塊錢。這麼便宜,自然人人都弄坐的起,也怨不得天源市的出租車這麼難打。

    到了騰飛大廈,包飛揚對包文穎把今天的事情講了一下,告訴她陶茂德既然在市府辦參加貸款協調會議,今天估計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他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包文穎在天源市走一走,轉轉市區裡的幾個風景點。

    於是包文穎就換上一身休閒裝跟著包飛揚一起下樓。他們市區內的第一站就是天湖公園旁邊的天源寺,本來以為這座並不出名的寺廟沒有什麼看點,卻沒有想到兩個人進去竟然足足用了兩個小時,直到十點半才把天源寺完整的看完。

    這時聽到寺廟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包飛揚本來以為是哪裡來到天源寺來上香的遊客,可是等他和包文穎出門一看,不由得驚呆了,只見天源寺外面的大馬路上,擁擠著大批的人群,浩浩蕩蕩地往市政府方向走著,看這陣勢,至少也有幾千號人馬。他們身上穿著統一的工作服,「向陽坡高嶺土礦」幾個朱紅色的大字尤其顯眼!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0 00:3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8
第八十八章 軟硬不吃

     糟了!包飛揚心中一沉,陶茂德不是在市府辦參加貸款協調會議嗎?向陽坡高嶺土礦的工人又怎麼會出來散步呢?

    「姐,跟我來!」

    包飛揚拉著包文穎穿過一條小路,攔了一輛機動三輪車迅速趕到了市政府大院。

    市政府這邊應該是已經得到了消息,此時大門緊閉,保衛科科長朱瑞強正率領著手下的守在外面,其中那個姓張的保衛幹事就赫然在列。在他們旁邊,還有十多個身穿橄欖綠警服的警察,個個都面容嚴肅,不時往高嶺土礦散步礦工們來的方向張望。

    「幹什麼的?」

    看見包飛揚拉著包文穎靠近,為首的警察厲聲喝道。

    「我是市府辦新分來的大學畢業生。」包飛揚一邊解釋,一邊微笑著向朱瑞強和張幹事打招呼。

    昨天謝小林帶著包飛揚到保衛科打過照面,朱瑞強倒是記得包飛揚,他臉沉似水,說道:「也不看這是什麼時候,還在外面亂跑!」也沒有問包飛揚旁邊的包文穎是什麼人,揮手把他倆放進去了。

    包飛揚拉著包文穎來到了辦公大樓四樓,只見各個辦公室的人幾乎都站到了走廊上,有人往政府大院大門口眺望,有人則往市府辦小會議室方向探頭探腦。

    包飛揚心裡盤算著該去找誰瞭解一下大概情況,卻正好看著尚曉紅斜靠在門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目光卻不停地在他臉上和包文穎臉上睃拉著。

    看著尚曉紅有些曖昧的笑容,包飛揚就知道她誤會了自己和包文穎的關係,不過這個時候也沒空解釋這個,只是湊上前去低聲問道:「尚姐,怎麼回事?」

    「具體我也不大清楚。」尚曉紅往旁邊瞥了一眼,低聲說道,「只是聽說孟主任今天把向陽坡高嶺土礦的陶礦長請過來參加貸款協調會議,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高嶺土礦的工人們就忽然間鬧了起來,聽說大部分工人都上了街,正向咱們政府大院這邊來呢!」

    「孟主任呢?」

    尚曉紅朝小會議室方向努了努嘴,「還在小會議室做陶礦長的思想工作呢!」

    聽說陶茂德還在小會議室,包飛揚不由得放下一大半心。只要這個在向陽坡高嶺土礦工人們心目中德高望重的老礦長還在,事情就還有挽救的希望。

    「知道洪省長幾點到咱們天源嗎?」包飛揚又低聲問道。

    「聽說是十一點左右,估計馬上就要到了。這些個向陽坡高嶺土工人也真是的,怎麼偏偏選這個節骨眼兒上來鬧呢?這不是給市裡抹黑嗎?真是一幫攪屎棍!」顯然高嶺土礦工人們到市政府來散步,也激起了尚曉紅同仇敵愾的情緒。

    「尚姐,謝謝你,我到小會議室那邊看看。」包飛揚道了一聲謝,拉著包文穎就往走廊那端小會議室走。

    「哎……」尚曉紅張口欲喊,包文穎已經跑沒影了,她輕輕跺了一下腳,心中暗道這尕小子,跑得倒挺快,也不看看這是什麼關頭,還想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去看熱鬧啊?

    下意識裡,尚曉紅就把包文穎當成了包飛揚的女朋友。

    相比起走廊上別的地方,小會議室門口顯得空蕩蕩的。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不知趣的傢伙敢往這邊湊,孟主任在裡面的心情肯定不好,如果不小心被他看見,挨一頓臭罵都是輕的,萬一他大筆一劃拉,把自己調到山區裡的鄉鎮,再想調回市裡來,那可不知道要等到哪個猴年馬月了!

    包飛揚拉著包文穎拉到小會議門後,就聽見孟德海正在裡面苦口婆心地勸陶茂德:「陶礦長,拜託你出面去做一做工作,讓你們礦上的工人先回去。這個貸款的問題,咱們不是正在協商嗎?」

    「是啊,老陶,你出面幫著孟主任做一做工作嘛!我們一大早過來參加這個會議,不是也想著為你們向陽坡高嶺土礦解決這個貸款問題嗎?」也不知道哪一個和孟德海關係不錯的銀行負責人也在一旁幫腔道。

    「孟主任、張行長,你們太高看我了,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陶茂德顯然也是一肚子不滿,說起話來怨氣衝天,「工人們沒飯吃,老婆孩子都跟著餓肚子,他們要過來向市領導反映情況,我能有什麼辦法?」

    「老陶,你就別自謙了。在咱們全天源市打聽打聽,誰不知道你陶茂德在礦上工人們心目中的威望最高啊?我家大兒媳以前就是你們礦上的,她可跟我說過一句話,在向陽坡高嶺土礦啊,你老陶說一句話,可比皇帝的聖旨還管用呢!」張行長顯然和孟德海的關係很不一般,這個時候還使勁兒和著稀泥。

    「張行長,您真是高看俺老陶了。解決不了工人的吃飯問題,俺老陶還有什麼威望?別說我的話不是聖旨,就是真是聖旨,也有不管用的時候!」陶茂德硬梆梆地頂了回來,「如果皇帝的聖旨都管用,天下就沒有那麼多造反的人了。明朝的崇禎皇帝也不會被李自成逼得到梅山上上吊自殺了!」

    「要想讓工人們聽我的話,只有一個辦法。貸款,現在你就在貸款協議上籤字,我要的要不多,湊夠九十萬,讓我把去年上半年的工資給工人們補齊了,讓工人手裡先有個活錢,能給老婆孩子買口飯吃。張行長,你敢不敢答應?只要你在貸款協議把字一簽,我馬上就跟著孟主任一起到外面做工人的思想工作!」

    張行長立刻閉口不言。他雖然想幫孟德海,但是卻不想把自己陷進去。向陽坡高嶺土礦前前後後欠他們工業銀行的貸款已經超過了一千萬。省行領導堅決下了命令,不允許天源市工行再給向陽坡高嶺土礦放一分錢的貸款,否則誰簽字誰下台。讓他幫孟德海說說好話可以,讓他為了孟德海把自己的職務丟了,這種傻事他可堅決不干。

    「陶茂德,你還是不是黨的一級幹部?還服從不服從黨的指揮?」眼看著留給自己的時間越來越有限,而孟德海這邊依舊是軟硬不吃,孟德海壓抑在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了,「現在,我向你傳達鐘市長的命令,你馬上跟我一起出面,把你們高嶺土礦的工人們都領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2:29
第八十九章 讓我試試

     這頂大帽子壓下來,陶茂德還真不敢說個不字。鐘嚴明雖然是市長,可是還兼著天源市市委副書記的職務,現在市委書記成平原出國考察,鐘嚴明還臨時主持著天源市委的工作,只要陶茂德還承認自己是黨員,就必須要服從鐘嚴明的命令。

    「既然鐘市長代表市委下命令,作為一個黨員,我當然要服從指揮。」陶茂德緩緩地站了起來,「孟德海,我這就陪你一起去見礦上的工人,但是他們還會不會聽我這個黨員的話,我可不敢保證。」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孟德海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如果不能夠真的說服陶茂德,讓他真心實意的去解決問題,那麼他即使跟著孟德海到現場去,也是出工不出力,高嶺土礦的這些工人自然是不會離開。

    洪省長的車隊這個時候恐怕也快到天源市界了,而從市界到天源市政府,最多也就是三十來分鐘的車程。也就是說,留給孟德海時間只有二三十分鐘了,如果他不能在洪省長到達前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到時候這口黑鍋可就結結實實地扣在鐘嚴明的身上了。

    就在這時,小會議室門口響起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孟主任,能讓我和陶礦長說幾句話嗎?」

    孟德海抬頭望去,正是他批准放了大假的包飛揚,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到了小會議室門口。

    「包飛揚,你給我出去!」剛才一直縮在椅子裡不敢做聲的計連發這時候卻來了脾氣,指著包飛揚說道,「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場合?誰批准你進來了?你還有沒有一點組織性紀律性啊?」

    一邊說著,計連發一邊站了起來,準備把包飛揚往外轟。這是就在這時候,陶茂德卻從後面一把將計連發撥開,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衝上來到包飛揚面前,定定地望著包飛揚,用不敢置信的聲音問道:「你……你……不就是包總的弟弟?」

    計連發當時就驚呆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連市委書記成平原的桌子都敢拍的陶茂德,怎麼會對包飛揚一個新分進來的大學生態度如此恭敬?這也太瘋狂了吧?

    包飛揚微笑著沖陶茂德點了點頭,「是我!」

    「你怎麼會來這裡,包總她人呢?」陶茂德一把拉著包飛揚的手焦急地問道。現在和市裡談崩了,這銀行貸款就更沒有指望了。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粵海方夏陶瓷化工的包總了。只有求包總開恩,購買一點向陽坡高嶺土礦的高嶺土,礦上的幾千號工人吃飯的問題才能有著落啊!

    「我剛分到市政府,就在市府辦上班。」包飛揚微笑著解釋了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本來他還擔心陶茂德看到他之後會回味過來,要跟他算昨天的舊賬,現在看來陶茂德根本不在意這些,他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見到他的姐姐包文穎。這個老陶,到了這個關頭,還在考慮手下幾千礦工的吃飯問題啊!

    「我姐姐呢,就在外邊。」說著包飛揚扭過頭沖外面喊道,「姐,陶礦長想見你呢!」

    在孟德海、計連發還有天源市幾大國有銀行負責人的注視下,一個氣度高貴的年輕女子出現在小會議室門口。能把一身休閒裝穿出這種高雅女王范兒的,在包飛揚的記憶裡也只有姐姐包文穎有這份功力了。

    「包總,請你務必救救我們礦上幾千號工人吧!」陶茂德幾乎是用哀求的聲音說道,「我們礦上的高嶺土質量是差一點,但是價格便宜,和其他廠家的高嶺土摻著用,還是能節省不少成本的。」

    孟德海就悄悄把包飛揚拉到一邊,用手指了指陶茂德和包文穎,低聲問道:「那就是你姐吧?陶礦長怎麼認得她?又為什麼要叫她包總?」

    「我姐在粵東省粵海市開了一家陶瓷化工公司。」包飛揚低聲說道,「半個多月前,陶茂德到我姐的公司推銷過高嶺土。所以就認得我姐。」

    「飛揚,那你能不能讓你姐……」話剛出口,孟德海又停了下來,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了。雖然說看著陶茂德對包飛揚的姐姐非常尊重,可是想要讓包文穎幫著說服陶茂德,這難度實在是太大了。老陶可是連市委書記市長的面子都不買,又怎麼會在意一個生意場的夥伴呢?他對包飛揚姐姐的尊總,無法就是想推銷一下他們礦上劣質的高嶺土而已。

    出乎孟德海意料的是,他的這個請求包飛揚竟然答應了下來。

    「主任,我明白你的意思。馬上就讓我姐姐試一試看。」包飛揚說道,「市長去接洪省長了吧?就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到市裡,我擔心時間怕來不及。」

    孟德海抬手看了看手錶,說道:「還有二十多分鐘,如果現在能夠說服陶茂德,讓他抓緊點行動,應該還來得及。」

    「好,我需要一個單獨的辦公室,好讓我姐姐跟陶茂德談!」包飛揚說道。

    「什麼,包飛揚,你不是瘋了吧?」計連發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包飛揚和孟德海的談話,他聽包飛揚恬不知恥地大包大攬,實在是無法忍受下去了,也顧不得孟德海如何作響,壓著嗓子厲聲說道:「現在每一分鐘對我們來說都很寶貴。哪裡有時間讓你和你姐瞎折騰!」

    在計連發看來,無論包文穎如何再有大家氣度,但是實際年齡擺在那裡呢,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歲。能讓這樣的小丫頭片子做公司老總的公司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公司。說不定就跟天源市那些社會上的片子一樣,連個辦公地點都沒有,一個公文包幾張名片加一枚公章隨身一裝,就成了某某大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之類的,看起來似乎很了不起,其實還不是個皮包公司?指望著這樣的人去做陶茂德的工作,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包飛揚屢次被計連發呵斥,即使是修養再好,這時也有些按捺不住,他不卑不亢地反問道:「計主任,這麼說你肯定有說服陶礦長的辦法了呀?」

    「我……我……」計連發沒有想到包飛揚竟然當場頂撞回來,讓他無法下台,不由得老羞成怒,指著包飛揚說道:「包飛揚,你這是什麼態度?有你這樣對領導說話的嗎?」

    他扭頭對孟德海說道:「老孟你看到了吧,老孟你看到了吧?包飛揚方才是怎麼對我說話的?他這算什麼?」

    「老計!現在是什麼關頭了,你還糾纏著這些?」事關鐘嚴明的政治前途,作為鐘嚴明的嫡系,孟德海早已經心急如焚,哪裡有時間聽計連發講這個?他也顧不上會不會得罪計連發,壓著嗓子說道:「既然你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我們就讓包飛揚和他姐姐試一試又如何?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吧!」

    扭頭又對包飛揚說道:「飛揚,你讓你姐姐和陶茂德就在小會議室談吧,我們都退出去。不過最多給你們十分鐘時間,能談攏就談攏,談不攏也不要為難。實在不行,就只有押著陶茂德到現場去碰碰運氣。」

    說著一揮手,招呼在場的其他人員都跟著他退出去,小會議室裡只留下包飛揚和陶茂德。

    時間再倒推到三十分鐘之前。天源市和天陽市的交界處,十幾輛小車沿著天源市界這一側的路邊依次排列,這就是天源市五套班子的領導成員,排最前面那輛黑色桑塔納正是鐘嚴明的專車。

    由於正值盛夏,氣溫非常高,大部分領導都很自覺地坐在小車之內,享受著車載空調帶來的涼爽。只有個別領導受不了在空調車內抽菸的感覺,鑽出車外,躲在路邊的柳蔭之下,夾著一根香菸在吞雲吐霧。

    鐘嚴明靠在專車的後座上,聽著車載錄音機裡播放著豫劇朝陽溝的選段,手指不停地在腿上打著節拍,嘴裡還跟著小聲的哼唱。

    商山巒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位上,聽著鐘嚴明略微有些走板的哼唱,心中充滿了擔憂。從省糧食局開始,他就開始跟著鐘嚴明了,自然瞭解鐘嚴明的習慣。鐘嚴明雖然很喜歡聽豫劇,但是只有在內心非常緊張的時候才會跟著哼唱,借此緩解內心的情緒。

    這也難怪,雖然說鐘嚴明已經安排好了讓孟德海主持貸款協調會,他們早上往市界出發的時候,陶茂德和市裡幾大銀行的負責人都趕到了小會議室準備開會。但是這個協調會的效果是不是會像鐘嚴明設想的那樣,幾家銀行的負責人能不能完美的配合著孟德海把這場戲演下去,實在是關係這次行動的成敗。萬一出了什麼紕漏,激起了陶茂德的犟脾氣,會出現什麼樣的場面可很難預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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