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刀 第一百三十章手可摘星辰
出了李直府邸的徐傑,回頭又看了看這個高門,嘆了口氣。
十幾年時間已過,當年那個歐陽正,還是當年那個歐陽正。
歐陽正以為的當年那些人,卻不是當年那些人了。十幾年時光,這京城還有幾人記得那個歐陽正?人情與現實,往往是相輔相成的,高樓要起人人蓋,廢墟面前自然就沒有了人
就如這李直,說話的內容,說話的口氣,無不在表達一種優越感,這優越感倒不是給徐傑表達的,徐傑還沒有這個資格。這份優越感是表達給歐陽正的,興許當年歐陽正高高在上照拂提拔這個後晉同窗的時候,也表達過類似的優越感。
至於恩情之類,李直大概是沒有忘記,因為李直最後還提醒了徐傑一句,讓徐傑給歐陽正寫信說這件事情他放在心上了,便是在給歐陽正表達一些所謂感激之情。
但是李直也並未真的把歐陽正當年所謂提拔的恩情看得如何重,否則也不會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如今從二品高位,李直更願意把這個成就歸結於自己的努力,而不是何人的恩情所致。
當年歐陽正的照拂,只是李直的起步而已,如今身居高位,那起步的小事,在如今李直心中,又算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就如李直自己,如今想要提拔一下哪個小官,不說是舉手之勞,也花不得多大的力氣。
有些人在受到幫助的時候,往往會用另外的角度去想,想的不是他人對自己有多大的幫助,而是想他人幫助自己,其實並沒有花多少力氣。這他人幫助自己的時候花的力氣多少,才是恩情深淺的衡量。
李直的心態以及表現,已然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詞彙能直接概括的。但是站在外人角度來看,多少也有些可恨。因為做人,還有一個良心與道德的衡量標準,李直這般的態度,興許是久居高位的原因,但是多少也缺了一些基本的道德與良心。
徐傑對這李直多少也有些不爽,不爽的主要原因不是李直怎麼怠慢了他,而是李直那般態度對歐陽正少了尊重,這是徐傑第一感受中不能容忍的。
邁步在這內城街道上,徐傑皺眉沉思,思索著身上的這個小木盒該如何出現在皇帝面前。
初入京城,事情不順利,徐傑心情不佳。從內城而出,邁步在汴京繁華的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傍晚已過,還在沉思的徐傑,忽然在街邊聽到絲竹之聲,停住了腳步左右看了看,右邊十幾步外,摘星樓三個燙金大字牌匾,抬頭再看,這摘星樓名副其實,高七層,飛簷懸空,朱紅大漆,層層燈火通明。
左右放眼望去,沒有比這摘星樓更高的建築了,這樓甚至都超過了那城牆的高度,頗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以磚木蓋七層的高樓,也是這個時代建築技藝的至高點了。便是的棟柱之木,筆直而上,十多丈高,不知要尋遍多少林子才能尋到這麼多,也不知還要如何運到京城來,這座摘星樓,當真不凡。
就是這座樓,就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徐傑邁步而入,跑堂小廝笑臉來迎,開口直問:「公子是上三樓還是下三樓?」
徐傑聞言一愣,顯然是不解。
這小廝腦瓜子靈光,便是徐傑表情微微一變,已然知道這是生客,連忙又道:「公子,我們這裡是京城裡一等一的雅地,今日解大家在,上三樓要詩文投帖,下三樓倒是不需要。上三樓稍貴,下三樓便宜一些。」
徐傑倒是不知什麼解大家,疑惑問道:「這摘星樓不是七層嗎?這麼就只有上三樓與下三樓,還有一樓呢?」
小廝神秘一笑,搖搖頭:「公子懂就懂,不懂小的也不好與你說,還有一層摘星閣,自然不能算在其中。」
徐傑看這小廝故弄玄虛,也懶得多問,邁步已然上樓,樓內客人當真不少,一樓只有大廳,並無客坐之地,來往皆是伺候人的小廝,還有各類茶水點心的準備,地方也是極大,顯得極為大氣。
二樓已然坐滿,徐傑便也不需要多猜,就是每一層有每一層的消費價格。
小廝就這麼陪著徐傑上,能有自信入摘星樓的,一般而言都是有些身份之人,販夫走卒之類,連過這門口都會不好意思,更不談自信而入。所以這樓裡的小廝從來都是對每個進樓之人熱情非常。
小廝見得徐傑沒有作決定,也沒有言語,只是悶頭在上,還不斷打量,便要找個話頭來說:「公子可知這摘星樓之名從何而來?」
徐傑聞言,不假思索答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公子當真博學多才,厲害厲害,小的佩服,能如公子這般一語答出的客人,可是不多,一年也碰不上幾個……」小廝賣力奉承著。其實這問題太過簡單,答不出的讀書人才是不多,小廝這麼去問,也就是為了有個由頭奉承客人幾句,如此的奉承馬屁,比別處消遣地方的小廝可要高明不少。
徐傑聽得似笑非笑,邁步又往樓梯而去,便是要再上一樓。
小廝已然又道:「公子既然這般大才,何不往上三樓而去?入京的士子,對那上三樓多是趨之如騖,大作而出,在這京城裡揚名立萬不在話下。」
小廝賣力的奉承,為的不過就是鋪墊後面這一語,徐傑也不拒絕,只是邁步上得三樓,再到樓梯之處,方才轉頭問道:「怎麼個詩詞投帖?」
小廝聞言大喜,連忙說道:「公子寫一首詩詞就是,小的呈上去,自有人品評一番,以公子之才,必然能上樓去,至於是上四樓還是五樓,或者是六樓,那就看公子文才了,解大家可就在六樓會客,今夜還沒有幾個客人上六樓呢。」
徐傑一直沒有問這位解大家到底是誰,這小廝也並未主動解釋,只以為徐傑主動到這摘星樓來,必然是慕名而來,也就沒有必要解釋。也是徐傑如今對什麼花魁大家的,並無多少追逐之心。
便聽徐傑笑問:「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投了帖之後,又上不得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