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詩與刀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8-2-10 21:5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6 148578
mk2258 發表於 2018-3-6 19:48
詩與刀 第六十章 拜師,吳王夏翰

徐杰眼前的歐陽正,竟然似有老淚在眼眶之中,又見歐陽正微微抬頭,看了看廊柱子上的一盞燈火,隨即還是嘆氣,又搖了搖頭,拿起酒杯與徐杰示意,開口說道:“今日便不多說了,但有一日再回京,老夫必然給你徐家討回這個公道!滿飲此杯!”
徐杰耳中聽著,腦中卻在狂想,歐陽正幾語,似乎揭開了一個秘密一般,那就是徐家人,本不該如此死在沙場之上,家中老奶奶也不該哭瞎了眼睛。或許,或許這里面更還有歐陽正貶官的原因。
徐杰想開口去問,卻是又問不出口,不知該給如何在剛剛認識的這位學政面前去逼問當年之事。只得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歐陽正面色正了正,再看徐杰的眼神,少了許多生份,多了一些慈祥,便是開口問道:“文遠,你可愿拜老夫為師?”
興許是因為徐杰是那滿門忠烈之后,讓歐陽正少了許多的考教,讓歐陽正竟然主動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徐杰起身,眼前的慈祥看著自己的歐陽正,似乎與徐仲、徐老八之人有了幾分相似之感。作揖而下:“學生拜見老師!”
歐陽正抬手去扶,扶起躬身而下的徐杰,口中連道:“好好好,收你為弟子,便是冥冥之中注定,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老夫便是等著,等著那回京之日。帶著你一起回京城去!”
歐陽正說得有些激動,激動之中又有壓抑。
徐杰想問,卻還是沒有問出口,抬頭看著歐陽正,歐陽正正在對著徐杰點頭。徐杰忍了忍,便是知道這位老師終歸是要說的,要與自己說那當年之事。
歐陽正此時不說,便是知道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有些事情對于面前這個少年來說,那便是深仇大恨一般,此時卻還說不得。因為歐陽正知道自己還討不回那個公道,更不能讓這個少年沖動之下,葬送了大好的前程。
不過歐陽正似乎也有一種自信,自信自己有朝一日必然還會回到那京城之中。
徐杰有些壓抑,本來想了許多與歐陽正侃侃而談的話語,有另外角度的圣人之經義,有稀奇的道理,有不一樣的見識。卻是一句都說不出。
“老師,學生必然不負老師期望。”徐杰唯有答得這么一語。
歐陽文峰聽不懂這些,卻是感覺這氣氛過于壓抑,抬杯笑了笑道:“父親,今日文遠到家中來,又拜了父親為師,當真是高興事,喝酒喝酒。”
歐陽正聞言也擠出了一個笑臉,抬杯說道:“今日得文遠為弟子,便是開心事情,說點輕松的,郡學會組織春游踏青,今年準備走遠一些,你青山縣南有個九宮山,廬山稍遠,今年踏青便去那九宮山,此番也是文會,文遠當出彩。”
徐杰聞言便道:“老師,九宮山雖然在青山縣內,學生卻也從未去過,不過聽說九宮山上的道觀倒是極為靈驗,里面的道長也是武當山過來的,道門里就屬武當山與龍虎山名聲最大,想那九宮山的道人必然也是不凡,此行不虛。”
歐陽正卻也道:“老夫也是聽說這些事情,還聽聞九宮山之景色也是極佳,在大江郡十幾年來卻從未去過,所以今年便想著往九宮山走走,美景之下,當有佳篇,且看今年大江學子之文采。”
歐陽正說完話語,便看到門口急匆匆進來一人,有些不快,卻也等著這下人走到頭前。
那人走到歐陽正身邊,面色急切,從袖籠中拿出一物呈到歐陽正面前,開口說道:“老爺,門外有人求見,讓小的把此物呈到老爺當面。”
歐陽正看得面前這個東西,金光閃閃,上面還有幾個字,連忙抬手一擋,站起身來眉頭大皺,說道:“快把此物換回去,把門外之人請進來。”
徐杰也跟著起身,站到了一旁,雖然沒有看清楚那個金光閃閃的東西,卻也知道那是一個黃金做的腰牌之類的物品。能用這種東西之人,身份便也不敢多猜。
歐陽文峰起身說道:“父親,我與文遠兄要不要回避一下?”
歐陽正抬起手,正欲讓徐杰與歐陽文峰回避,卻是又停了手臂,說道:“你二人就站在我身后,不需回避,不回避才好,回避了才是麻煩。”
徐杰與歐陽文峰自然疑惑不解,卻也不問,只是走到歐陽正身后站定。
門外已然能看到三個人走進了中院,頭前一人年紀三十有余,一身華服,腰纏玉帶,還有玉石環佩叮當作響。身后兩人一身黑衣勁裝,腰間挎劍,龍行虎步,氣息綿長。徐杰打量之下,已然知道這兩個黑衣之人必然是真正的高手。
歐陽正迎上前幾步,躬身拜了一下,口中說道:“微臣歐陽正拜見吳王殿下!”
徐杰聞言又是一驚,今日進這歐陽府,已然驚訝連連,卻是怎么也沒有想到會見到皇家之人,還是吳王。吳王是誰?便是當今皇帝長子夏翰,封吳王,在蘇州就藩。
只是有個問題讓徐杰又極為疑惑,就藩之王,何以出現在了大江城?沒有皇帝圣旨,一個王爺如何能出封地?
大華朝皇子封王倒是極多,也有封地,但是封地只是名義上的封地,并非真的有管轄之權,朝廷每年撥款養著這些各地的王爺,但是這些王爺并不能真的有地盤管轄,也不能養兵將,沒有皇帝圣旨,更是不能離開封地半步。這吳王夏翰,便是不能離開蘇州半步,私自離開,便是大罪,甚至是謀反的大罪。
走進大廳的吳王夏翰,俊朗非常,與歐陽正見禮,笑道:“歐陽公,冒昧來訪,打擾之處還望海涵。”
歐陽正內心也是疑惑重重,這本該在蘇州的吳王殿下,忽然夜里出現在大江城,還上門來拜訪,這事情便是歐陽正也極為驚訝,便聽歐陽正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奉圣諭來訪是有何要事?”
歐陽正話中有話,已然就是在確定這位吳王殿下是否是私自離開封地的。就如之前歐陽正讓徐杰與歐陽文峰不需回避是一個道理。若是吳王夏翰真的是私自出封地,又在夜晚上門,歐陽正必然要避諱許多事情,更不能讓徐杰與歐陽文峰回避,甚至在場人越多越好。
因為,吳王私自出封地,夜晚密會歐陽正。這種事情,萬一傳出去,殺頭都有可能!歐陽正如何能不小心翼翼。
夏翰聽得歐陽正問話,爽朗一笑:“歐陽公,若是本王說自己是私自來的,歐陽公是不是要把本王趕出家門?”
mk2258 發表於 2018-3-6 19:51
詩與刀 第六十一章 你在怕什么?

歐陽正聽得此語,眉頭一皺,靜默片刻,笑答:“殿下豈會做那般違反法度之事,殿下請上座。”
歐陽正已然確定了這位王爺是私自出了封地,卻是又不能真正得罪,唯有如此一語先把事情略過去。
吳王夏翰聞言,又是爽朗帶笑,往前走得幾步,落了正座,環視幾人,開口笑道:“歐陽公,本王日夜兼程而來,有要事相商,還請歐陽公屏退左右。”
歐陽正哪里能屏退左右,答道:“殿下,微臣給殿下介紹一下,這位是微臣之子歐陽文峰,這位是微臣弟子徐文遠。皆是微臣心腹之人,殿下有事但說無妨,微臣一定竭盡全力為殿下分憂。”
吳王夏翰聽得歐陽正這般的話語,哪里能不解其中之意,面色一冷,卻又嘴角一揚,笑了出來,口中說道:“倒是也無妨,本王口中之語,想來也無人敢亂說。今夜拜訪歐陽公,便是依稀還記得歐陽公當年在朝中的風采,謀事長遠,行事穩健,這大華朝百多年不曾出過歐陽公這般的人物了,奈何明珠暗投,讓歐陽公在這大江郡當了十幾年的教書匠,懷才不遇便是說歐陽公也!”
歐陽正聽得這一番夸贊,躬身一禮答道:“殿下謬贊,微臣老朽,年邁昏聵,朝中諸公皆是朝廷肱骨棟梁,微臣萬不敢自大,拜謝殿下抬舉。”
夏翰聞言哪里感受不到歐陽正話語之中的隔閡,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歐陽正面前,卻還身形往前傾了傾,一直把頭湊到歐陽正肩膀旁邊,方才再次出言:“歐陽公難道就不想再一次身居高位?再一次指點江山,再次為國謀事,為民謀福?”
話語說到這里,便是徐杰都聽明白了,這位吳王殿下今夜而來,便是想招攬歐陽正的。
歐陽正豈能聽不懂,但是這種招攬,歐陽正哪里敢輕易答下來,王子奪嫡,那是什么樣的旋渦,歐陽正豈能不知?不說現在只是一個小小學政的歐陽正,即便還是當年那中書省仆射的歐陽正,也不敢輕易參與這種事情。
便聽連忙答道:“微臣雖為小小學政,卻也兢兢業業,教導學子,也是為國培養棟梁之才,也是為國謀事,更是為民謀福。”
夏翰聽到這里,面色再也露不出絲毫的笑意,頭往前再傾了一下,說道:“歐陽公,有人說如今天下,能真正謀事者不過三人,其中一個便是歐陽公,本王聽得這番指點,冒著巨大的風險晝夜趕路而來,便是想歐陽公能感受到本王的誠意。若是歐陽公但凡還有那一絲一毫的進取之心,還想再一次位極人臣,本王便是歐陽公唯一的道路。歐陽公以為如何?”
夏翰所言,這天下,能真正謀事者,只有三人!所以,懷才不遇,教書十幾年的歐陽正,便是那看起來最好施加恩惠招攬之人。這個道理似乎是成立的。
歐陽正聞言不答,心中卻是波瀾驟起。這朝堂是怎么了?
徐杰此時抬頭看著這位吳王殿下,這位吳王殿下晝夜而來,似乎當真有幾分誠意。卻是這說話的方式,卻又讓徐杰感覺少了幾分誠意。這位吳王夏翰,有一種從內而外的自負,自負就體現在話語之中的胸有成竹與態度上的高高在上。禮賢下士,吳王做了個表面,卻沒有做出內在。
夏翰聽得歐陽正還在沉默,低沉聲音再道:“歐陽公是否還在想著父皇?想著父皇當年對你是如何的器重?想著父皇是不是終有一日把你招進東京?”
歐陽正聞言面色一變,顯然這幾句話語夏翰說中了歐陽正的內心。當年皇帝夏乾,對歐陽正的信任無以復加,歐陽正也從未讓夏乾失望。歐陽正心中興許當真就是這么想的,終有一日,皇帝還會把自己招回去。
夏翰察言觀色一番,成竹在胸,環視所有人,眼神犀利非常,口中低沉說道:“父皇咳嗽一年多不見好,今年情況直轉急下,已然連續兩個月不曾上朝,歐陽公還要等嗎?本王都出了蘇州,歐陽公還要等下去嗎?”
歐陽正聞言大驚失色,這種事情歐陽正遠在大江城,如何能得知?卻是歐陽正又聽得這位為人子的吳王殿下,竟然以這種口氣說出自己父親重病纏身的事情,絲毫也沒有一點為人子的擔心,沒有一點孝義之感。
歐陽正滿臉的愁容,卻是只答:“陛下染恙,微臣這幾日要去九宮山,一定為陛下在神靈面前祈禱求福,愿陛下早日康復。”
夏翰慢慢退后幾步,看著歐陽正,又笑出聲來,笑得有些陰沉,話語再也不似頭前,而是說道:“歐陽正,你揣著明白裝糊涂,若是本王為太子,你可想過今日之后的事情?”
歐陽正面色蒼白,心有狂瀾,卻不是被夏翰威脅的,而是還在想著皇帝是不是真的會這么走了。聽得夏翰威脅之語,只是答:“微臣在此預祝殿下入住東宮。微臣一個小小從五品之官,上不達天聽,下不管衙政,唯有一心為國效微力之忠心。只愿我大華世世代代,經久不息!”
夏翰面色一冷,一聲冷哼,右手到這寬袖在歐陽正面前一揮,人已然起步往外,還聽得一句低沉之語:“老匹夫,不識好歹!”
歐陽正滿臉愁容,轉身一語:“恭送殿下!”
徐杰看了看歐陽正,歐陽正站而不語。卻見歐陽文峰似乎受了驚嚇一般,雙手不斷的顫抖。
歐陽正慢慢轉身,眼神掃視兩人,看得歐陽文峰顫抖的雙手,開口呵斥:“你在怕什么?”
歐陽文峰開口,語氣都在顫抖:“父親。。。這。。。”
也不過十六歲的歐陽文峰,何曾經歷過這種事情,長了這么大,連什么是黑暗都沒有真正見識過的歐陽文峰,陡然見到這般的場面,歐陽文峰不是害怕,而是緊張到腦中一片空白,緊張到喘氣都費力。自小安逸長大,忽然看得一個王爺與自己父親言語交鋒的場面,還聽得那王爺威脅謾罵之語,讓這還沒有真正成年的歐陽文峰如何不驚!
歐陽正看著這話語都說不明白的歐陽文峰,便是搖頭,卻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徐杰,忽然開口:“文遠,你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歐陽正問出此語,顯然就是相信徐杰明白剛才一番話語的深意。
“老師,學生以為吳王過于自負,身為嫡長子,久久不得太子之尊,皇帝陛下心中必然有計較。”徐杰話語,便也是剛剛心中所想。立長,乃是最正常的事情。只要這位長子沒有什么問題,即便平庸一些,也應該早早就得立太子。而今這位長子,竟然封王就藩了,而不是入住東宮,那就說明這皇位應該與吳王夏翰并無多少緣分。
顯然吳王夏翰似乎也多少明白一點,不然也不會這般著急著謀劃未來之事。謀劃事情,便需要真正有大智慧的謀士,落魄十五年的歐陽正顯然是首選之人。
歐陽正點了點頭,并不多說,只道:“文峰,你當多與文遠學學。接著吃飯。”
歐陽文峰連忙連連點頭:“父親,孩兒多學,一定多學。”
這飯再吃,氣氛已無。唯有歐陽正滿臉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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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六十二章 與你不共戴天了

那一夜之事,一個私自離開封地的皇家王爺秘密造訪一個十幾年前的中書省仆射,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小到可以在好像沒有發生過,大做文章便可成為兩人之罪證,甚至是密謀造反的罪證。
徐杰機緣巧合之下見證了這件事情,又聽的歐陽正對當年戰事說到一半的話語,陡然之間,生活再也不似之前那么的無憂無慮,暗暗之中總有一些事情縈繞在心中,總有一些事情是徐杰想弄明白的。
早上聽講,下午練武,晚間要么與胖瘦二人喝得幾杯,要么與歐陽文峰姐弟出門走走。空閑之時,徐杰便也提筆寫得一些東西,雖然還寫得不多,卻是那武俠言情小說,已然有了一個開始。
小說的劇情,稍顯爛俗,有青梅竹馬,有血海深仇,有奇遇連連,之后大概還有報仇雪恨,還有因緣巧合,還有死去活來的愛恨。
本了徐杰還想把劇情上升一個層次,再來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卻是想著練筆之作,先試一試這武俠與言情到底行不行再說。
踏青出游,便是文人雅事,也是這大華朝各地每年的慣例,吃得飽穿得暖的時候,人總是這般想盡辦法去組織這些活動。對于文人來說,這活動就是一場采風遠足,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活動也是與友人聯系感情的必備項目。
冬日慢慢過去,日頭漸暖,掃去幾個月的寒冷,大地春暖花開,不出門去看看這大好河山,如何能顯出文人不一樣的品味與風范。
學政出游,雖然不似那北方郡守出獵那般“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但也是從者如云。
文昌詩會,基本屬于學生年輕人的考試,郡學開課便也是年輕士子的儀式。但說這春游踏青,那便不一樣了,一些平常并不多露臉正在備考春闈的舉人,一些慢慢對金榜題名心灰意冷的讀書人,大多也會參加。就連許多老學究也會帶著家人出門踏青。
一年里,文人聚會的最高潮,便是這春游踏青了。因為這春游踏青,便不是那般只單純為了揚名立萬的場合,也不需要邀請,更不需要什么資格,甚至販夫走卒若是想趕熱鬧,也可以跟在后面游玩一趟。
所以到得這一天,出城往南的人群,幾千之多。有文人士子,有妻女家眷,有下人小廝,也有趕熱鬧的普通百姓。還有那些名樓畫舫的大家,這種場合永遠少不得這些大家之人。
有車架的便走在最前面,沒有車架的就跟在后面。徐杰便也提前租了一輛車架,這一趟出游,雖然是遠足,卻也并非真的有多遠,四五天便能回來,租金卻也不菲。
九宮山,據《太平御覽》記載,乃是南北朝時期,南陳陳世祖的第六個兒子晉安王陳伯恭最先在此處避禍,南陳為隋所滅,但是陳伯恭卻在此成了方士,與兄弟九人建了九座宮殿,以此得名九宮山。
山頂之下三十丈左右,有一山中湖,名為云中湖,湖水面積不小,當真有幾分云中之湖的感覺。當年的九宮殿已然不見,卻是這湖邊有一座瑞慶宮,便是真正的道家福地了。
游人如織,登上而行,云海慢慢到了腳下,這云中湖邊,更是擠滿了人,篝火連綿,酒菜之物擺滿地面,歡聲笑語無數。
老一輩的學究,以歐陽正為首,皆進得瑞慶宮中。瑞慶宮內的老道長也是笑臉相迎,瑞慶宮香火只算一般,為了這香火之事,這些方外道長見得這般的出游場面,哪里能不好好招待幾番。
道觀之內也備好不少清淡飯食,有身份之人自然可以入觀宴席。..
在湖邊之處,那些今日還入不得道觀的,相熟之人也大多聚在一起,山中的風帶著一種林子里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有酒有菜,便也是熱鬧非凡。
徐杰隨著歐陽正入了道觀,拜了各路神仙之后,入得宴席。
歐陽文峰坐到了徐杰身邊,神神秘秘說道:“文遠兄,你猜我看到了誰?”
徐杰看得歐陽文峰神神秘秘模樣,笑問:“可是哪家的閨秀?”
歐陽文峰連連搖頭:“哪里是什么閨秀,是那馬子良,你往那邊后面看,一直在廊柱旁邊。”
徐杰抬頭順著歐陽文峰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真看到馬子良,笑了笑道:“看來他的傷是養好了,可以出門來見人了。”
歐陽文峰聞言大笑出聲,說道:“文遠兄,那馬子良要與你不共戴天了。”
徐杰卻答:“他大概是不敢了。”
歐陽文峰聞言也點頭,說道:“興許明著不敢,暗地里對你恨之入骨。”
徐杰不以為意。卻是不知遠處的馬子良也在暗中看著徐杰,更在與身邊之人談論著話語。
“五叔,徐杰便在那邊,如今他攀上了歐陽正,正是洋洋得意之時,不想他一個練武的農家粗魯漢,小人得勢便如此張狂。。。”馬子良說得咬牙切齒,卻還是在這位四叔面前保留了幾分心中的恨意。
馬子良的五叔,一個老舉人,名叫馬永仁,考了七八次的春闈,如今早已斷了金榜題名的念想,做了個富家翁,也在文昌書院教授一些族中的子弟。
此番馬子良被打,全家盡知,便是想藏也藏不住,徐杰在馬子良口中就成了那個仗勢欺人江湖拳腳漢,還陰謀詭計利用他人欺辱馬子良。
這叫馬家之人如何能忍?便聽馬永仁說道:“歐陽正在大江郡里受人敬重,不過是讀書之人有求于他,若論權柄官職,比個知縣都不如。徐杰不通往事,以為攀上歐陽正就是前途遠大,卻不知是自毀前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圈子,我馬家乃是官身,雖然你是被那鳳池山上的人毆打的,那鳳池山我馬家拿之不得,這一個鄉下小子必然要付出代價,且讓他名聲掃地,在這大江城待不下去。”
馬子良咬著牙根,心中便是想徐杰死了方才能解氣,卻是在馬永仁面前說不出這種話語,只是點頭說道:“多謝五叔為侄兒出這口惡氣。”
馬永仁聞言擺了擺手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該好好讀書進學,我馬家的富貴你也知道是靠的什么,若是你們這一輩人都不爭氣,將來這馬家如何保得子孫的富貴,這個道理你當知曉。”
馬子良聽得馬永仁諄諄教導,也不知聽沒聽進,卻也連連點頭答道:“五叔,侄兒一定好好努力進學,不負眾望。”

馬永仁聞言點了點頭,看著馬子良的模樣,似有幾分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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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六十三章 貽笑大方

夜晚,云中湖邊,多了許多簡易的帳子,卻也有許多人連帳子都沒有。也是有些人沒有經驗,以往踏青之地,出城而去,夜晚就能回來,甚至就在那鳳池山上,所以并不需要準備過夜之物。這一回歐陽正把地方選得遠了些,許多跟著出門而來之人,似乎也就少了一些準備。
好在此時并非嚴冬之時,還能有篝火取暖,這夜倒是也能好眠。徐杰就是這沒有經驗之人,以地為席,以天為被,眼前的黑夜,明月都大了不少,似乎離星星都近了一些。
第二日一早,湖邊皆是洗漱之人,簡易吃了一些飯食,游春便也開始。九宮山上,有茂密叢林,有高聳斷崖,崖壁之上,竟然還有泉水噴出,這等景象少見,卻更難以解釋。登高一覽,更有一種俯視大地之感。
能文之人,自然是一個圈子,便聚在一起登頂,從云中湖到山頂,便也只有三十丈左右的高度了,倒是并不難攀登。其余隨行之人,卻也不好意思往讀書人的圈子里湊,這就是階級之別,好山好景,便也是讀書人先飽覽。
上山而行,已然絕頂。
山頂往一邊看去,便有絕壁于對面佇立,絕壁之上還刻有大字:登高必自卑!
山頂有個不小的亭子,亭子兩邊皆是平地,也算是觀景臺。歐陽正第一次到得這里,看著這般一眼千里的景象,心曠神怡,更是看得那絕壁之上字,環視身后眾人,開口說道:“那對面絕壁,雖然低矮幾分,但是這世間竟然有人能把如此大字刻在絕壁之上,巧奪天工也!”
徐杰就在身后,倒是不覺得驚奇,笑答:“師父,能行此事者,大概是那江湖練氣的高人,興許就是道觀里的道長。”
歐陽正聞言回頭,問道:“文遠,你何以能知那道觀里的道長乃是練氣的高人?”
徐杰自然是能知道的,昨夜雖然并未與那道清道長交談,卻也能看出那從武當山到這里來主持的道長是個高人。
卻是徐杰還未答話,在歐陽正身邊不遠的馬永仁已然先答:“歐陽公,你這弟子徐文遠自然是能知道的,因為你這弟子也是那江湖上的高人。聽聞他在大江之上一刀連殺十幾人,面不改色,聽人說那船上殘肢斷臂五臟六腑灑落得滿地都是,當真高明得緊啊。”
徐杰聞言一愣,轉頭看向馬永仁。馬永仁開口說這般的話語,在這些大江文人面前說徐杰提刀殺十幾人,這是為什么?
便看歐陽正眉頭一皺,也去看馬永仁,問道:“還有這等事情?馬學究是從何處聽聞的?”
讀書人,豈能是那提刀屠殺之輩?豈能是那在江湖上與人爭勇斗狠之人?有辱斯文這種話語來形容,還只是一般的鄙夷。豎子不足為伍,那就是真正的排斥了。馬永仁大概就是想這般去排斥徐杰,讓徐杰在這文人圈子被人排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若是這文人群子不接納徐杰,徐杰便也在這大江城待不下去了。
這種辦法,比那什么陰謀詭計來攻訐徐杰要簡單許多,不過就是動動嘴巴的事情。文人與江湖人,顯然就是涇渭分明的。甚至文官與武將,都有明顯的差別。這天下,真正掌兵的從來都是文人,再能打的武將永遠低人幾等。這就是兩百多年亂世之后的大華朝。
馬永仁聽得歐陽正話語,往中間走了走,笑道:“歐陽公,此事早已在大江城里傳遍了,那些販夫走卒,人人津津樂道,說這大江郡的江湖上又出現能人了,乃是青山徐杰徐文遠,便是連茶樓說書人都為徐文遠編了詩號:秀才舞刀鋒,十丈江水面。一步屠幾人,赤血染青天。”
馬永仁說完,便是這么笑著,笑著去看歐陽正,等著看歐陽正對自己弟子拿著刀殺人是個什么反應,且不論這件事情與那律法是什么關系,就看歐陽正如何看待自己有一個所謂江湖豪俠客的弟子。
歐陽正聞言,回頭便去看徐杰:“文遠,可有此事?”
徐杰淺淺一笑,只答:“老師,此事傳言倒是半真半假,殺人之事確有,奈何這殺人之人并非學生,乃是那鳳池山上的何霽月。此事因販賣孩童而起,正好學生家中雇傭之人的女兒也走失了,一路打聽之下,便在江中駕船追人販子,僥幸追上,那何霽月提劍殺十幾人,救了一百多個各地拐賣的孩童。學生就在當場,也尋到了要尋之人。那鳳池山,此時還有一百多個孩童在山上,等待各地親人上門來認取。”
歐陽正聞言慢慢露出了微笑,與徐杰點了點頭。
徐杰看著歐陽正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虛,這位學政,似乎能猜到事實真相一般。因為徐杰出生的家庭,就能讓歐陽正對這件事情猜個十之八九。那徐家忠烈之后,提刀殺人又何妨?
卻是歐陽正滿臉的笑意,讓徐杰輕松不少。這位歐陽公,似乎并不在意徐杰提刀殺人之事。
“一派胡言,人人皆言徐文遠提刀殺人,雖然殺的是拐賣人口之惡徒,但是這殺人的,必然不是那何霽月,是你徐文遠!”馬永仁聽得徐杰當面說謊,便是急忙開口指責。
徐杰看得眾人,又直視馬永仁,開口答道:“不知是哪個人說在下提刀殺人了?馬學究可不得信口雌黃。世人多喜歡這等稀奇事,便多愿編這等稀奇事。當時在場可不止有我,還有幾個人當場目擊,馬學究要不要尋到這些人,一一對證?莫不是馬學究故意編出這等故事來與我這小輩為難?”
這件事情徐杰自然是不能認下來的,因為這還可不是簡單的秀才殺人的事情,還有那律法上的事情。雖然徐杰自己并非一定要考個進士及第,但是這考進士的事情也不能就此半途而廢。
馬永仁聞言,面色脹紅,抬手指了指徐杰,卻是說不出話來,當面對證的事情,真要做了,那些江湖人豈能幫馬永仁說話?
好在歐陽正此時開口解圍道:“罷了罷了,一些坊間軼事,自然是怎么有趣怎么傳。今日談這些有什么意義。絕壁之上五個字,登高必自卑,大家都來解一解?”
老學究馬永仁看得左右之人聽得此事,大多是笑,也并不十分相信,便也知道自己目的沒有達到。卻也是這些讀書人,以己度人之下,哪里會相信一個能作一手好詩詞的秀才會一人提刀斬殺十幾個江湖惡人,聽著就覺得是編出來的故事。
不太高興的馬永仁,聽得歐陽正問話,開口便答:“歐陽公,這登高必自卑幾個字,還有什么好解的。意思不就在字面上嗎?我等登在這絕頂之上,一覽眾山小,便知這天大地大,不免覺得自身的渺小,登高必自卑,不過就是這個意思嗎?就是登高之后,人會感覺自身的卑微。”
身后許多人剛才也正在疑惑,此時聞言,皆是連連點頭,便也覺得這五個字沒有什么好解的。
不想馬永仁話語剛出,一旁的徐杰已然發笑:“馬學究,此言差矣。馬學究出得此言,當真是貽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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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你一介後進秀才。。。

馬永仁聞言一愣,徐傑如此當著眾人之面說自己貽笑大方,馬永仁已然面色不善,看著徐傑說道:“徐文遠,你不過作了一曲詞而已,豈敢在此大言不慚?老夫治學幾十年,典籍經義無一不通,雖然不得進士及第,也是個二十歲出頭就考就舉人之名。更是為人授業解惑的師表。你一介後進秀才,豈敢如此當面指責老夫貽笑大方,心中可還有一點尊師重道?”

    馬永仁在指責,已然就是指責徐傑胸無點墨,更是人品不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徐傑如此學識,如此人品,當真是濫竽充數。

    徐傑看了一眼歐陽正,又看了看身後眾人,便道:“馬學究,不知你有沒有聽聞,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河。”

    馬永仁聞言一臉不屑,這等小問題,豈能考到他,便答:“哼哼,讀書幾年,些許學識,也來賣弄。不過是荀子《勸學篇》而已。”

    徐傑一臉自信笑道:“此語,與荀子《勸學篇》便是同樣一個意思。馬學究能記得《勸學篇》,大概是忘記了《禮記》,行遠必自邇便有接語。此'卑',倒是卑微之意,但是此'自'可不是自己,而是'從'或者“由”。登高必自卑,其意為想要登到高處,必然要一步一步從卑微之處開始攀登。以形容做任何事情,都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方才能成!與那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是一個道理。”

    歐陽正聞言淺笑,回頭看徐傑的眼神,便是極為的欣賞。

    再看左右剛才還在連連點頭之人,此時皆是笑意,便是譏笑了,譏笑那馬永仁這一回當真是貽笑大方之家了。

    歐陽正另外一邊還有一個老頭捋著鬍鬚大笑不止,口中卻道:“馬永仁,難怪你考了這幾十年,就是考不中,也不知當年你是如何考得這舉人的。不若讓你家那文昌書院把徐文遠聘去當個教師如何?”

    年輕一輩之人,自然不敢出言譏笑。但是這老一輩的學究,這種玩笑也就說得輕鬆了。

    再看馬永仁,瞬間滿臉通紅,看得滿場之人的笑意,嘴唇抖了抖,開口說道:“《禮記》老夫豈能不通?適才大意而已,一個不慎,叫這徐文遠鑽了空檔。老夫治學幾十年,如今老邁了,許多時候反應慢了些而已,剛才只是沒有細想。衛夫子,你不過僥倖中了個進士,也不見你飛黃騰達,出將入相,此時卻來取笑於我,不為君子也!”

    那衛夫子聞言便也不爭,只是捋鬚淺笑。看起來心情倒是極好,踏青途中,還有這等樂事,莫名的開心不已。開心之下,這位衛夫子便也回頭去看徐傑,覺得這位後生實在不錯。

    徐傑此時恭恭敬敬站在歐陽正之後,卻是不知身後年輕人,大多一臉佩服之色看著徐傑。年輕人,哪個不想在這種場合出彩,卻是求之不得,徐傑卻輕輕鬆松當面把個老舉人給比下去了,當真是羨慕與佩服。

    歐陽正便也笑著轉身,慢慢離了這觀景亭,往一邊山路小道而去,觀了遠景,自然還要觀一些近景。絕頂之中,多有怪石嶙峋,也有奇木古樹,便是要近觀才佳。

    人潮源源不斷往山頂而來,頂尖文人是第一集團,之後自然還有後進學子再來登頂。再之後便是普通百姓了。

    卻也有一些後進學子剛才跟到了山頂,此時卻並不隨著眾人往山道而去,而是等了等,等著自己的同窗好友。

    待得等到之後,便有一人指著對面絕壁上的字問道:“諸位同窗,可知那登高必自卑五個字如何解啊?”

    這些後進之學,大多還在為秀才功名掙扎,便也有人出言:“自卑嘛?不就是說登高之後看得這天地萬物,感覺自我卑微渺小。”

    頭前問話之人聞言,便是一臉淺笑,鄙夷說道:“你當真是不學無術,如此學識,何以能考得秀才?”

    這人聞言一臉的氣憤:“那你說,你說這五個字何解?”

    “你可讀過荀子《勸學篇》,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又可讀過《禮記》。。此自非自己也。。。”

    便聽一通解釋,眾人恍然大悟,便也有人拱手:“佩服佩服,曹兄學識淵博,我等不及也!”

    這位曹兄頭顱一揚,自是極為受用。

    幾人觀景幾番,也往小道而去。卻是剛才那個被說不學無術之人沒有跟著去。而是左右串了幾波人群,隨後一臉不爽又直追上去。

    追上之後,便是開口說道:“曹兄,你好不為人子,適才那五個字,不過是青山徐文遠答的話語,你頭前在場聽到了,卻是照搬來問我等,以顯得你學識不凡。當真可恨。”

    再看那曹兄,滿臉皆是尷尬之色,連忙笑道:“適才開個玩笑而已,不當真的,見諒見諒。你也不差,至少跟那文昌書院的馬學究是一個水平的,考個舉人不在話下。”

    這人聞言,面色好看了許多,只答:“若是能考個舉人也祖墳冒青煙了,我家中好幾代沒有出過舉人了,若是運氣好,說不定也能補個官缺。”

    這話倒是不假,其實舉人功名已經就有資格做官了。只是實際上難以得到官缺,當然也不是真的沒有,有些運氣極好的,又有門路的,倒是可以得到一個小小的官缺,比如皇帝要修什麼大的叢書典籍之類,需要許多編纂人員,便有許多舉人能在翰林院之類當個入品級的小官,協助編寫書籍之類的差事,往後再有門路,升職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在那戰亂年代,互相攻伐之下,有了新地盤,舉人做官的就比較多了。

    當然,舉人也並非一定要做官,有了舉人功名,在一地那也是極為有頭面的人物。不說朝廷的俸祿,或者不用交任何的賦稅。在鄉下,便是管理一方的鄉紳。在城裡,也是大戶人家的座上賓,再差一點,大戶人家請當教師,那也是滿盆滿缽,不愁吃穿,也能積攢一份不小的家業。當個衙門大吏也是可以的,做個主官的幫襯副手,也就是主官的代言人一般,在衙門管轄權限之內,與主官的權柄面子也是一回事。
mk2258 發表於 2018-3-6 19:53
詩與刀 第六十五章 看小說的姐弟

    一天遊玩,山色怡人,遠景以心胸曠達,近景怪石奇木,更是讓人嘖嘖稱奇。甚至這九宮山上,還有一座城牆關口的遺跡,春秋時期吳國與楚國曾經在此交界,便有吳楚雄關的名頭。便也就是那個臥薪嚐膽故事中的吳國,勾踐與夫差的吳越故事人盡皆知,隻是最後這吳越兩國的地盤,最後大多皆歸了楚,楚國七百年,霸主一時。

    慢慢入夜,眾人再歸山頂之下雲中湖畔,雖然疲累,但是個個喜笑顏開,不論來過沒來過的,都覺得這一遭不虛此行。

    夜間便也有酒宴,隻是大多席地而坐,顯得不那麼正式拘謹。隻是那些花魁大家之人,大多有座有案,不比男人這般隨性。

    卻是眾人也開始取了紙筆,便是知道今夜最後的活動,一天的遊玩,許多人一路之上不斷思索,不斷咬文嚼字,最後還是要等著在這個時候大出風頭,文人交遊,除了真正至交好友之間會少了攀比,其他時候便是少不得有一番爭奪,文人要吃飯,靠的就是這種爭奪,爭奪之下的名頭,便是賴以生存的資本。文人相輕,便也在其中。

    歐陽正自然不能掃興,得順應眾人的念想,已然舉杯說道:“今日麵對這等美景,還請諸位才思,顏大家與眾多大家都在場,當為諸位傳唱天下,以顯我大江才俊文風之鼎盛。”

    眾人等的就是這句話,每個能文之人,寫出作品之後,皆是能自我欣賞,覺得上佳不凡。但是當有比較之後,大多數人也能識出高低優劣。

    眾人都憋著勁在寫,把自己這一天遊玩之後憋出來的詞句寫出來,不論是登高望遠以表曠達胸懷,還是山清水秀來顯品格高雅,文字之中,總要有一番表達。

    馬永仁自然也是提筆在寫,奈何一旁的馬子良卻是提著筆,隻是盯著身旁的五叔在看,似有所求,卻又不敢說出來。隻得口中喃喃說道:“白天隻顧著看景了,倒是忘記想些詞句,一時半刻的,當真有些為難。”

    馬永仁聽得話語,轉頭看了一眼,感受到了馬子良不時投來的目光,回頭看得一眼,深深歎了口氣,似乎知道馬子良眼神之中求的到底是什麼。

    若是今日馬永仁沒有在眾人麵前丟了老臉,興許無所謂之下,便也應了馬子良所求之事,畢竟這馬家還是要靠後輩之人去撐起來,當年年輕的馬永仁也並非沒有經曆過這般的事情,長輩為了晚輩出名,代幾筆詩詞也是有過的事情。愛子心切,人之常情,雖然在人品之上有差,但是為了家族傳承,又算得了什麼?

    再說,詩詞不過就是博取名聲的東西,並非科舉要考的內容。許多人眼中,詩詞並不一定是用來娛樂自己表達自己的,就是單純用來博取名聲的。

    卻是此時的馬永仁,有些糾結,不是良心上的糾結,而是馬永仁也期待著自己的作品能把白天在山頂丟的麵子給找回來,甚至隱隱也有要把那名叫徐傑的小子壓過一頭的想法,這樣才能真的把臉麵爭回來。如此,也就有了幾分糾結。

    糾結幾番,馬永仁終究還是沒有把自己寫就的詞給侄子馬子良,便也隻當做沒有看見馬子良的眼神。

    馬子良等候了幾番,隻得懊惱著不再去看馬永仁,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白紙,抓耳撓腮起來。

    再看不遠的徐傑,筆也再寫,口中還與一旁的歐陽文峰調笑:“文峰,此番回去,我大概是要往江南走一趟了,去見識一番江南文壇盛況。”

    歐陽文峰聞言,停了停筆,口中答道:“文遠,當真是羨慕你啊,江南煙雨好,我老早就也想去,奈何家父有言,不得舉子,不可出遠門。說是讀書有成,再行萬裏。不知你此去多久回來。”

    徐傑也停了一下筆,答道:“至少要中秋之後才回,一去便是七八個月。”

    “七八個月?唉。。。好不容易尋個知交結伴進學,不想又成了形單影隻。走的時候說一聲,我到場與你送行。”歐陽文峰口氣中有歎息之意,但是麵色還有微笑,話語而出,便是有一份不舍,卻也為徐傑去江南而高興。

    隻是兩人身邊,還有一個歐陽文沁,此時這個黑瘦“少年”,也停了筆,直往徐傑看去,似也有幾分不舍之意。

    徐傑調笑道:“送行倒是可以,可別淚眼婆娑,舍我不得。”

    歐陽文峰煞有介事答道:“你既不是我紅顏知己,又不是我枕邊美人,豈能淚眼婆娑舍你不得。”

    徐傑聞言隻是淺笑,歐陽文峰聽得笑聲,抬頭看得一眼,便也知徐傑是在開玩笑,也是大笑道:“舍你不得,到時候我便是淚沾滿襟,哭送十裏不願回頭。哭得旁人以為我那文遠兄重病纏身,小命難保。唯有如此,才對得住我這份情義。”

    徐傑聽得也是大笑,隻道:“一言為定,不哭成這般,我可不饒你。”

    待得歐陽姐弟詩詞皆已寫罷,已然往頭前那些老夫子送了去,回頭看得徐傑,卻還在奮筆疾書。

    頭前已然開始品評,那顏思雨大家更是已然開口在唱。不想徐傑還在寫。

    歐陽文峰看得徐傑麵前的紙張寫得滿滿,隨後又換了一張,便也在催:“文遠兄,寫什麼長篇大論呢,上一次你第一個交了詞作,這番卻是落後了這麼久,叫人笑話去了。”

    徐傑聞言,並不停筆,依舊奮筆疾書,口中卻答:“待我寫就,你便知曉了,這九宮山,幾言幾語豈能說得清楚。我挎囊之中有一些有趣的東西,你且讀來看看,讀完與我說說感受。”

    歐陽文峰已然聽得幾曲詩詞,便也知道自己的難以出彩了,回頭便去翻徐傑放在一旁的挎囊,翻出一大疊寫滿文字的紙張,上麵還標有頁碼。便是徐傑最近開始寫的小說了,已然寫了不少。

    歐陽文沁本還在等著那大家唱自己的詞作,看得歐陽文峰拿出了一大疊徐傑寫的東西,便也不等了,而是轉頭來看,待得歐陽文峰看完一張,接過來便看。

    徐傑叫歐陽文峰看自己的小說,便是想知道自己寫的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吸引人。也該有個讀者回饋,如此才知道有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若是無人覺得有趣,那便也不寫下去了,改寫其他東西,比如改一改《三國演義》之類的東西試試。隻是個文抄公,不到萬不得已的場合,徐傑也不想多當,畢竟徐傑也是讀了這十來年的書。

    徐傑奮筆疾書之中,歐陽姐弟卻依然看得入神,那青梅竹馬,血海深仇,奇遇高人,男女情愛,豈能沒有一點吸引力?畢竟人性是共同的。

    便還聽得歐陽文峰一會喜笑顏開:“我身邊怎麼就沒有一個這般青梅竹馬的好女子?”

    一會兒又是怒不可遏:“豈有此理,世間豈能有這般的惡人,當真豈有此理!殺之不足以平我心頭隻恨。”

    又聽歐陽文峰一會釋然許多,說道:“好,這便好,趕緊練武,練就絕世神功,去報仇雪恨,殺光那些惡人。”

    一旁的歐陽文沁也是眉頭一會皺得緊緊,一會又鬆弛許多,卻是關注點有一些區別,隻喃喃道:“這般的好女子,竟然就這麼失蹤了,也不知往後兩人還能不能相見。”

    徐傑一邊寫著,聽得兩人自說自話,會心一笑,便是知道這武俠言情小說是成了。

    卻是此時,聽得頭前有人故意加大聲音詫異道:“誒?怎麼不見徐文遠之作?莫不是隻顧著遊山玩水忘記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3-6 19:54
詩與刀 第六十六章 文遠有賦

便是這一聲疑問之下,果真有不少人回頭往徐傑看來,見得徐傑當真還在奮筆疾書,也有人接話道:“徐兄大概是真隻顧著遊山玩水了,此時想來是現場文思,稍待稍待。”

    也有人再道:“以徐兄之才,就算是現作詩詞,便也不會差,大家拭目以待就是。”

    頭前故意加大聲音詫異說話的,就是馬子良授意之人,自然就是要尋徐傑難堪。

    之後說話之人,大多倒是真心為徐傑開脫兩句,大概也有一些討好或者想要結交徐傑的意思。雖然徐傑到這大江城不過短短時間,但是依然表現了兩番,文才方麵自是極佳。起了結交心思也是正常,更何況徐傑現在已然正式稱呼歐陽正為老師,其中含義,已然顯露。為徐傑說話,也不乏些許表現給歐陽正看的意思。

    歐陽正在這大江郡裏十幾年,眾人對其的態度當真有些微妙。既要有求於他,絕大多數人又不敢真的與之走得太近,好在歐陽正有自己的操守,對待自己的公事極為正派,並不在意與人的關係親疏,隻以文才來論高低。大概歐陽正也是理解眾人對自己的態度的。甚至連帶曆任郡守,也都是這般的態度,對歐陽正是敬,而遠之!

    但也不是說歐陽正真的一個好友也沒有,比如那衛夫子,便與歐陽正關係極好。因為衛夫子對於仕途,已然沒有所求。衛夫子進士也中了,官也當過,如今致仕歸家養老,便也不需在意歐陽正對自己仕途有沒有影響了。反倒歐陽正一身清名,對於衛夫子來說,便更有幾番敬重。

    眾人皆是在看徐傑,等著這幾日連連出彩的徐傑大作。唯有徐傑身邊二人好似什麼都聽不見,隻低頭看著手中一頁一頁的字跡。歐陽文沁此時也在看著歐陽文峰手中的紙張,顯然是追上了歐陽文峰閱讀的進度。

    便聽又有人言:“徐文遠此時還在寫寫畫畫,怕是自己都不滿意筆下之文了,今日怕是等不到徐大才子之大作了。”

    此時再出言,便是馬永仁了,眾人皆在談論此事,馬永仁再接一句此語,既不顯得突兀與針對,也間接打壓了一番徐傑,如此便好把自己白天丟了臉麵給找回來。

    那些之前幫徐傑說話之人,聽得馬永仁一語,當真有許多人露出了一些擔心之色,擔心自己剛才話語之後,徐傑真的偃旗息鼓,寫不出什麼東西來。

    好在徐傑此時停了比,站起身來往前去,手中不是一張紙,而是幾張紙。便也打消了許多人的擔心。馬永仁也是盯著徐傑在看,看著徐傑手中拿的幾張寫滿字跡的紙,便也不知徐傑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到得頭前,徐傑並未把幾張紙交給歐陽正,而是先遞給了衛夫子,衛夫子看了一下紙張抬頭,已然淺笑道:“今夜所有人都寫詩填詞,卻唯有徐傑寫了一篇賦,便是這份心思,已然極好!”

    賦自然與詩詞有區別,倒不是文學意義上有高低,而是本身就有不同,賦乃長篇,即便最早的賦,篇幅較小,相比而言也是長篇,也講究對仗之類。賦其實更合現在的科舉之法,科舉答題的文體,與賦倒是有幾分相似,能把賦寫好,考試之中自然會占有極大的優勢。其實賦,之後發展出了駢文,也還是八股文的前身。

    詩詞是娛樂之道,亦或是自我表達之文。賦一般而言,更花心思,也更為正式。好的詩詞,一般凸顯藝術與文學價值,特別是詞,本身就是用來唱的,娛樂之味稍顯濃厚。

    眾人聽得徐傑寫了一篇賦,皆是一臉驚訝之色,更有人開口:“徐兄竟然這麼短時間寫了一篇賦,佩服佩服!”

    再看馬永仁,一臉的難看之色,口中卻道:“短短時間,成賦一篇,少年人當真是心大,莫不是何處抄來的?”

    衛夫子已然在讀,徐傑也是麵不改色,這篇賦,乃徐傑原創之作,何談抄襲。便對著馬永仁回道:“馬學究何必如此小肚雞腸,白日裏在山頂,在下不過是出言提醒了一下學究的小小錯誤而已,馬學究何必如此針對在下?在場諸位皆是飽讀詩書之輩,在下豈能做那般丟人現眼自毀名頭之事?”

    衛夫子便也抬頭出言:“馬學究,你好歹也是前輩之人,何必如此差了風範?與我這老頭開開玩笑無妨,對後進學子,多以寬懷才是。頭前小事本不足掛齒,你這般當真就過火了一些。我已然在讀此賦,且不論好壞,卻也從未在任何地方讀過這一樣的賦篇,何談抄襲?”

    馬永仁頭前還在為自己的詞作久久不得大家去唱而不爽快,如此出言打壓徐傑,便也帶有這情緒,此時聽得衛夫子之語,往前幾步走到頭前,便道:“衛夫子,且拿來與老夫看看,看看到底是一篇什麼賦。”

    衛夫子卻還未看完,自然不會先給馬永仁,隻答:“什麼賦?在這九宮山,自然就是《九宮山賦》。”

    待得衛夫子讀完,便是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此賦雖非絕頂,卻也上佳,歐陽公且看看你這弟子大作。”

    歐陽正自然接過了衛夫子遞過來的文章,如此卻也把上前要來看賦的馬永仁晾在了一邊,顯得極為尷尬。

    卻是歐陽正看之前問了一語:“文遠,想來你平常讀了不少賦,所以此時才寫賦。”

    徐傑聞言點了點頭道:“學生平常多愛讀賦,私以為,短賦以屈原之《離騷賦》最佳,長賦以曹子建之《洛神賦》最佳,杜牧之《阿旁宮賦》也是極佳之作。學生作此賦,不長不短的,本是蹣跚學步,老師見笑。”

    歐陽正聞言點點頭,已然在讀。徐傑卻是感覺有些緊張,此賦為徐傑所寫,在歐陽正麵前不免有些心虛。

    不想歐陽正看完,開口問左右道:“賦以誦最佳,不知何人願意朗誦一番?當抑揚頓挫即可。”

    不想一旁的衛夫子直接起身說道:“歐陽公,便讓老夫來誦,許久不見還能入眼的賦篇了,老夫便來讀上一讀。”

    說完衛夫子拿起文章,主動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然後又喝了一口酒水,做了幾番準備。徐傑心虛之感頓去,看那馬永仁,已然黑著臉尷尬許久,此時有人來讀了,便也不需再看,自顧自回頭而走。

    待得落座,馬子良滿臉的擔心,看著自己的五叔,欲言又止,卻還是開口說道:“五叔,這般得罪那歐陽正,是不是有些不妥?”

    馬永仁聽得馬子良話語,心中莫名有氣,冷言答道:“你怎麼這般前怕狼後怕虎的,既想報複於人,又如此唯唯諾諾。若是如此,頭前你就該說自己臉上的傷是摔出來的,何必回家說那些話語。”

    馬子良聽得嗬斥之聲,連忙低下了頭,做了一番委屈至極的模樣。

    馬永仁看得侄兒這般委屈的模樣,卻又有些不忍,又開解一句:“歐陽正不是那般小肚雞腸之人,他最是在乎自己的清名,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與你考試過不去。你若是寫得好文章答卷,自然能考中舉人。”

    卻是馬永仁自己說出“小肚雞腸”幾個字之後,心情莫名更差了幾分,似乎不自覺把自己對比了一番。如此更是有氣,再看身邊這個侄兒,隻覺得是爛泥扶不上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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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六十七章 沒有了與太監
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衛夫子看去,便等衛夫子誦讀徐傑的《九宮山賦》,連帶歐陽姐弟聽得頭前的熱鬧,聽得是徐傑寫了賦正要讀,此時也忍著那劇情,抬頭開始聽。

    便聽衛夫子讀道:“仙山巍峨,雄踞吳楚,割別鄂贛,穩坐華中;守江城九道通衢;阻長江一覽平原;幸臨此山,得名九宮。?

    九宮之隱。群山障目,遠難尋其仙峰。林高入雲,近難識得真顏;自卑登高,方知巍峨之勢。一覽山小,才曉峰巒雄偉;盡覽華中無其右,隱於群峰人難識;一想魏晉之七賢,又念南朝之陶潛。君子之隱也。?

    九宮之色。早冬冰雪,皚皚一片,白衣夾綠,冰棱飛掛,寒風瑟瑟。似見長城內外,猶勝北國風光;晚春盎然,翠綠盡眼,走獸馳騁,水簾映霞,暖風得意。萬物複蘇在此時,生機勃勃人來遲;盛夏清涼,烈日不灼,煙霧常繞,雲海翻騰,勁風嗚咽。四季精華方得聚,出遊避暑來此敘;高秋氣爽,層林盡染,花落果豐,暮色蒼茫,疾風蕭蕭。長夏早冬逼秋短,隻等來年再斑斕;?

    九宮之勢。蒼茫九宮,危峰突兀,拔地而起,割劃中華自南北。群山巍峨,重巒疊嶂,山脈連綿,長江平原由此盡。奇峰羅列,怪石嶙峋,挺拔險峻,俯身望崖不見底。山高水長,雲托碧湖,絕壁飛雪,甘泉緣是天上來。祥雲可駕,抬手摘星,跨步登天,身至九霄差一丈。?

    九宮之人。遠古夏商有普賢,九宮白鶴洞中仙;晉安始建九宮殿,山名以此初得顯;華朝道家升仙煙,善男信女延百年。今同楚才聚山間,信筆由書賦此篇。

    山水養人,仙靈育人,達者尋靈氣之所在,仙山育聞達之所出;

    幸甚,九宮之山水養!幸甚,九宮之靈氣育!?

    幸甚,臨九宮得君子之高尚!幸甚,臨九宮知四季之倫常!幸甚,臨九宮享文風之鼎盛!幸甚,臨九宮與先輩之榮光!

    一賦誦完,眾人皆在佩服徐傑這短短時間作出的長篇,唯有歐陽正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此賦說前文寫景不差,後文卻差了一些。以《洛神賦》言,洛神以出,辭藻華麗之下,顯出洛神之美,而後寫情。此賦之後,收得並不由心,有待改進。”

    徐傑便是連連點頭道:“老師所言甚是。”

    歐陽正卻是又道:“嗯,且回去,為師當與你好好交流此道。”

    一旁讀完的衛夫子卻道:“歐陽公,何必如此苛刻,以我看來,此賦已然極佳,何必與曹子建之《洛神賦》來比?豈不是難為人了?此賦已然勝卻無數讀書人了。”

    歐陽正聞言自然是笑,有人誇他的學生,豈能不開心,卻是又道:“還有待改進,不可讓其妄自尊大,以小看天下英才。”

    徐傑看得歐陽正的笑意,便也是笑,這歐陽正顯然是滿意的,被人可以誇,但是歐陽正卻不便誇。或者說歐陽正當真進入了老師的狀態,便也不想誇,興許滿意之下,也要找出一點學生文章的破綻,以求更好。

    馬永仁看得頭前衛夫子與歐陽正兩人一唱一和,一個褒來一個貶,卻都似在抬舉徐傑之意,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開口與馬子良道:“當真是演戲一般,好一個自賣自誇。”

    馬永仁話語一出,馬子良忽然發現周遭有幾個聽到話語的外人都投來或是嘲弄或是鄙夷的眼神,低了低頭,輕聲說道:“五叔也寫一篇《九宮山賦》,回頭侄兒派人多加傳揚幾番,定把那小子比下去。”

    馬永仁聞言一愣,略帶心虛說道:“說得有道理,待得回去,我便好好咬文嚼字一番,便寫一篇大作出來,也讓眾人知道個高低。”

    一篇賦,已然把今夜文會的氣氛推到了高潮,徐傑聽了幾番教導,回到之前落座之處之後,便再也閑不下來。地上一塊平石頭旁,還放著筆墨紙硯之類,便也來不及收。

    因為各處上前來敬酒之人,已然排起了隊伍。自我介紹一番,留個地址,邀約何時哪裏喝酒,邀約何時哪處聚會。

    卻是此時,徐傑方才知曉,這些文人之間,還有許多團體,大多以詩社為名。比如文昌書院出來的,有文昌詩社。大江對岸漢水縣來的,有長流詩社。還有一些人仿照古人之名,便也有竹林詩社。人才也是極多,有擅長書畫的,有擅長撫琴的,甚至有擅長飲酒的。

    便也有人邀請徐傑入詩社,徐傑倒是也沒有拒接,文昌詩社便是徐傑是不會去的,倒是這竹林詩社,徐傑聞之較為喜歡,便應口入了那竹林詩社,這詩社之名,顯然就是來自魏晉最為有名的文人團體,竹林七賢。

    隻是各類聚會的邀約,徐傑一概應允不了,因為徐傑即將要往江南去。

    待得抽了空閑,徐傑也是提著酒杯往頭前去,去敬歐陽正與衛夫子等人,當然也聽衛夫子誇讚幾番,還要聽歐陽正教導幾句。

    待得天色漸晚,文會也快到了尾聲,徐傑剛剛在那竹林詩社的圈子裏飲了一番回來。

    便聽歐陽文峰一臉急切拉著徐傑問道:“還有呢?”

    徐傑酒已半酣,答道:“還有什麼?”

    歐陽文峰指著手中的小說,又問:“剛剛練得神功,正要去尋那大惡人報仇,你這下麵呢?”

    徐傑恍然大悟,打了一個酒嗝,答道:“下麵沒有了,還沒有寫出來。”

    歐陽文峰便是大恨,說道:“這下麵沒有了你為何這般早早就給我看,你是故意如此的吧?吊著我的胃口,想讓我茶飯不思?你下麵竟然沒有了?你下麵沒有了,你就是個太監啊!”

    歐陽文峰這個恨啊,便是這故事正是精彩,看到一半,竟然就沒了,如何能不恨?

    徐傑聽得歐陽文峰以“下麵沒有”這個話語的其他含義來罵自己,也不生氣,反而極為高興,答道:“不著急,待我慢慢來寫就是。”

    歐陽文峰急不可待,便是連忙催促:“那你快寫,現在就寫。”

    徐傑聞言連連擺手:“酒醉了,寫不出,待明日,明日便寫,回程的車架裏我便接著寫。”

    歐陽文峰聞得徐傑滿嘴的酒氣,便也知道今夜是寫不成了,又道:“那明日我便與你一個車架回去,我幫你磨墨。”

    徐傑聞言點頭隻笑,便是知道回去之後,應該就可以排版去印刷了。

    卻也聽歐陽文沁出言說道:“文遠兄,一定要把這對青梅竹馬寫到一起去,一定要讓祝東找到徐潔,有情人終成眷屬,萬不可成了一個悲劇收場。”

    徐傑回頭看得一眼歐陽文沁,酒意之下,喃喃道:“女子還是喜歡言情啊。”

    卻是徐傑心中也想,這小說言情,不來個悲劇,怎麼讓人記憶深刻?怎麼讓人痛徹心扉?怎麼讓人念念不忘?這也是極為成功的老套路了。

    歐陽文沁要的終成眷屬,大概是不成了。徐傑雖然頭在點,心中所想卻哪裏能如歐陽文沁的意。
mk2258 發表於 2018-3-6 19:54
詩與刀 第六十八章 《情仇錄》與飲血刀

夜半微涼,文會也散。大多數人皆在篝火邊慢慢入睡,歐陽正卻一個人往哪道觀瑞慶宮而去,拜著那佑聖真君玄天上帝,頭前話語所說,歐陽正當真便做到了,為那遠在汴京的大華朝皇帝陛下夏乾祈福。顯然歐陽正對那皇帝陛下,當真有幾分不小的情義。

    回程的路上,歐陽文峰與徐傑同車而坐,甚至歐陽文沁也擠了進來。墨也磨了,筆也舔了,奈何徐傑卻是寫不了。

    道路雖然還算平坦,但是這車架卻沒有多少減震的措施,稍微有些崎嶇不平,便也寫不成一筆字跡。這在車裏寫小說的事情,大概也就不成了。

    歐陽文峰看得徐傑麵前紙張上幾個大黑點,也見得徐傑停了筆,便是急不可待說道:“文遠兄,寫不了你便往下講,講故事也行。”

    徐傑含笑搖頭,隻道:“這故事講起來就沒意思了,繪聲繪色來講,那是說書先生做的事情,我卻做不好。”

    歐陽文峰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便是又道:“那你告訴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了,到底有沒有報仇雪恨,惡人勢力那麼大,到底能不能報得大仇?”

    徐傑看著歐陽文峰,顯然不會去答,劇透這種事情如何能做?隻道:“文峰放心,我回家便寫,這個故事十幾萬字即可,下江南之前必然寫完。”

    徐傑對於這本武俠言情小說,顯然沒有多麼宏大的構思與篇幅,隻是一個主線較為簡單的故事而已,便也是試水之作,劇情相對而言並不複雜,而且故事都在腦海中想定,下筆來寫自然是一氣嗬成。

    這本寫好,若真是反響極好,下一本小說大概就會不一樣了,當好好構思一番,當真也要升華一下,也寫出個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如此應該跟符合此時的主流價值觀,甚至也能勉強擠入大雅之堂。

    再回到大江城,小院之中,徐傑還在繼續寫著小說,吳蘭香已然開始照著徐傑頭前寫的開始排版,徐傑給了錢,自然也就買回來了墨水紙張之類,也補充了一些遺失的活字。

    一應半大小子在吳蘭香的指揮下,也是忙裏忙外不停。

    小書房內,徐傑坐在案前奮筆疾書,一旁的小座椅上坐著歐陽文沁,地上卻還坐一人,正是歐陽文峰。

    徐傑剛剛寫滿一張紙,兩人便是拿著就讀。還有一人在另外的廂房裏也在讀,便是雲書桓了,這小子似乎也被這武俠言情的故事吸引了。

    待得讀完一頁紙,歐陽文峰從地上爬起來,又是一臉急切的模樣,便等著徐傑再寫滿一頁。

    卻是徐傑忽然停了筆,開口問道:“文峰,你說這故事,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歐陽文峰想了想,答道:“便叫個《複仇錄》。”

    一旁的歐陽文沁也道:“《複仇錄》不好,叫個《情仇錄》吧,有情有仇。”

    男人與女人的心思終歸還是有別,關注的側重點顯然也不一樣,徐傑笑道:“《情仇錄》極好。”

    說完徐傑又是埋頭急書。

    待得午後,寫累了的徐傑,抄起長刀在院中舞了起來。歐陽姐弟坐在書房門口,看著徐傑一躍比人高,看得也是出神。

    歐陽文沁眼中甚至泛起了一些光彩,那《情仇錄》裏的少年,正直善良,不屈不撓,正練就一身武藝。麵前這個練刀少年,能文能武,似比那書中的少年更多了一番文才,似乎更是魅力不凡。

    歐陽文峰此時看著徐傑手中翻飛不止的刀,也對那書中所寫的神功有了更直接的認知,看得也是津津有味。男兒當熱血,如今的文人心中對武人多有鄙視,卻是古人詩詞之中,何嚐又少了那仗劍行天涯?李白一曲《俠客行》,更是讓人向往。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豈不也是男兒該有的風采?

    長刀練罷,雲小憐遞上來茶水,也遞來擦汗的布巾,口中還笑問:“少爺,十八手可練會了?”

    徐傑摸了摸也開始慢慢發育的雲小憐頭上發髻,笑道:“還差得遠呢。”

    雲小憐一臉的羞澀,連忙躲避幾步,說道:“少爺,小憐可不是小孩子了,頭可不能再摸了。”

    徐傑便是調笑:“對對對,小憐不是小孩子了,是小媳婦了。”

    雲小憐一把扯過徐傑手中正在擦汗的布巾,轉身就跑,便已是羞得不能再羞了。

    徐傑卻還笑道:“小憐,我還沒有擦完呢。”

    已然跑到大廳門口的雲小憐,腳步不停,卻還回過頭來答得一句:“便不給擦了,誰叫少爺亂說的。”

    隨後雲小憐背影已然不見,徐傑便也隻有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臉上的汗水。

    一旁的歐陽文峰卻是笑道:“文遠兄,你這小侍女不錯,叫人羨慕得緊,回頭我也在家中養一個。”

    徐傑看著歐陽文峰當真一臉羨慕的模樣,說道:“你可不得學我欺負小憐,雲小子可饒不了你的小命。”

    歐陽文峰自然是知道雲小憐是雲書桓的妹妹,聞言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雲兄一柄殺人刀,可是惹不起。我身邊的侍女,必然不能有雲兄這般的兄長。”

    徐傑聞言便是淺笑,門口卻有人來訪,大門開著,一個凶神惡煞模樣的壯碩大漢卻探頭探腦往裏看,口中問道:“徐少爺可在家?”

    徐傑轉頭一看,招了招手:“吳堂主,快快請進。”

    來人便是那鐵背蛟龍吳子豪,手中抱著一個長條布包走了進來,到得徐傑麵前遞了上去,口中說道:“徐少爺,徐前輩吩咐帶來的,還有書信一封。”

    吳子豪正在懷中掏出書信,徐傑接過布包打開,便是一柄刀,刀鞘普通,抽出之後更是鏽跡斑斑,便是那殺人無數的飲血刀。

    徐傑打趣自嘲:“混來混去,混得跟小刀兒一個待遇了。徐家人,不是用破刀,就是用破劍。”

    正在一邊角落處盯著小刀兒練武的二瘦,聞言也轉頭來看,隻答:“刀是極好的寶刀,磨一磨必然鋒芒畢露,刀身刀背上一些傷口無妨,隻是有幾處小小的卷刃,難以修複了。”

    不想正在拆信的徐傑無所謂答道:“那便也不磨了,能殺人就是。”

    徐傑這隨意的話語,卻是說得殺機大作,一旁的歐陽文峰隻覺得忽然感受到一股涼意。卻是不遠的胖瘦二人看得眼中精光一閃。

    再看三胖,連連點頭,口中還道:“端是個好秀才。”

    卻是徐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所謂殺氣,便是從大江之上持刀殺了十幾人之後,徐傑已然有了難以察覺的變化。

    書信之中,便也多是徐仲的問候之語,噓寒問暖,問著徐傑在大江城習慣不習慣,有沒有與人起了衝突,起了不快。這份關心的心思,都在紙上。

    徐傑看完,收好書信與吳子豪笑道:“吳堂主便不急著走,晚間留一頓酒。”

    吳子豪與徐傑已然不客氣,笑著答道:“徐少爺,那我就不客氣了。”

    徐傑卻是又道:“明日裏還請吳堂主幫我帶封信回去。”

    吳子豪自然連連點頭,舉手之勞。

    卻是徐傑回複的書信,大多並不是與徐仲的話語,而是寫給家中老奶奶的話語,也是一番叮囑,多吃多睡注意身體之類。也把自己在大江城裏讀書的事情詳細說了一番,主要說的便是拜了學政歐陽正為師的事情。這樣的消息回去,足夠老奶奶高興許久的,心情好也能長壽一些,能看到徐傑進士及第。
mk2258 發表於 2018-3-6 19:55
詩與刀 第六十九章 再練,好好練

一江之水,千裏一日。

    漢水幫的船,白衣何霽月衣帶飄飄立船頭,漢水幫的幫主姓劉,劉蓋。親自操船而行,直下江南。

    雲書桓還是那個勤快懂事的雲書桓,為徐傑操持著前前後後的事情。船艙裏的徐傑,時而讀書,時而呼吸吐納,時而也提筆寫著一些東西。

    那《情仇錄》已然寫完,第一批印刷也在眾多半大小子的忙碌下裝訂成書。小女孩吳秀秀帶著徐狗兒等幾個少年又到頭前街邊擺起了攤子,賣得幾日之後,攤子也就不擺了,已然有人書店之人上門來進貨。

    大江城裏的書商,也大多收到了江湖漢子的話語,便是這《情仇錄》不得私自開印,隻能去徐傑小院裏買。如此便是版權了。

    離別之時,歐陽文峰與歐陽文沁在碼頭相送,歐陽文峰自然是沒有哭出來的,唯有幾分不舍之意。

    回到家中姐弟二人,捧著《情仇錄》,看著最後一個章節,皆是眉頭緊皺。

    歐陽文沁看完最後一個字,捧著書,已然淚眼兩行。口中喃喃說道:“為何如此?老天無眼啊,有情人為何不成眷屬。”

    歐燕文峰卻是義憤填膺,答道:“姐姐,這哪是老天無眼,是那徐文遠好狠的心,非要這般安排著機緣巧合,非要讓青梅竹馬伴了青燈古佛。”

    歐陽文沁卻是不這般想,隻道:“隻怪世事不如人意,兩人這般相見,情在心中,卻又如何能成眷屬?”

    歐陽文峰氣憤道:“有何不可,不過是殺了她養父而已,她養父雖然有一絲善念,留了她一命,還把她養大成人。但是她那養父不過也是當年那些惡人之中的一個而已,真相大白,便是該死。既然她養父該死,那便可以終成眷屬。”

    歐陽文沁聞言,連連搖頭,隻道:“你不懂。。。”

    一句“你不懂”,便又是淚眼不止。

    歐陽文峰卻是道:“這般報了仇,便是痛快。”

    徐傑已走,《情仇錄》卻已然風靡大江城。姐弟二人出門,茶樓瓦舍,處處都是說書人,說的便是這《情仇錄》,姐弟二人卻是百聽不厭,聽完總有幾句這般的對話。

    船艙裏的徐傑,聽得一陣喝罵之聲,走出了船艙,走到甲板之上。看得楊二瘦正在對小刀兒怒氣衝衝:“你這個不爭氣的小子,這一招教你這麼多遍,你怎麼還是這般生疏?”

    邊說著,楊二瘦還提腿再踢,這一回去踢,已然不是頭前那般隻是嚇唬,而是一腳把這瘦弱的小刀兒提倒在地。

    小刀兒卻又連忙爬起來,絲毫不顧疼痛,悶頭再練。

    甲板之上,楊三胖看得眉頭大皺,何霽月也是看得有些不解。按理說這小刀兒悟性極佳,練劍進度也是極快,卻是這楊二瘦似乎怎麼都滿意不起來。

    徐傑看得挨打的小刀兒,心疼不已,卻是這師父教徒弟,一時之間又不好上前多言語,隻得也愣愣站在一旁。

    小刀兒一招而起,破劍掃過身前,速度極快。

    待得一招耍完,楊二瘦擼起袖子上前幾步,一把奪過小刀兒的破劍,便也揮了一下,口中怒道:“你看清楚了沒有,此招要震,橫掃之時,遇見敵人兵刃,便是要劇烈一震,如此才能蕩開敵人兵刃,把敵人斬殺當場。你為何震不起來?”

    小刀兒站在一旁,麵色通紅,口中輕聲答道:“師父,徒兒知錯了。”

    徐傑似乎也感受到了楊二瘦有些異樣,在大江城之時,楊二瘦教導徒弟雖然也是極為嚴厲,卻不似這般心急。上船之後的楊二瘦,忽然變了一個人一般。

    再看楊二瘦,像是提腿又要踢。

    一旁的三胖終於看不過眼,連忙開口說道:“二瘦,此去江南,大潮還早!”

    徐傑也上前去拉小刀兒,左右看了看,說道:“瘦子,你別把我家小刀兒打壞了,大不了不練你這破劍了。”

    楊二瘦看了看三胖,又看了看徐傑,似乎也發現了自己有些不對勁,把那破劍往甲板一插,說道:“再練,好好練。”

    小刀兒與徐傑說了一句“少爺,我沒事”。隨後又拔起劍練了起來,口中還道:“徒兒一定勤學苦練,不教師父失望。”

    楊二瘦看了一眼小刀兒,似也有幾分心疼,人影閃爍幾番,再看二瘦,已然拿著一壺酒,上了船樓頂處,坐在那裏一人獨飲。

    徐傑看得怪異的楊二瘦,連連搖頭,對正在練劍的小刀兒說道:“若是這瘦子再這般總是打你,你就把劍扔到江裏去。再去拜胖子為師學刀,胖子也看得上你的。”

    此時的小刀兒,內心多是慌亂,便是又怕自己練不好劍,惹了師父不高興。聽得徐傑的言語,也不知如何去答,唯有更賣力幾番。

    徐傑抬頭看了看坐在上麵的楊二瘦,進了船艙,又轉了出來,手中一物往頭頂一拋,說道:“瘦子,你便看看這書,學學別人是怎麼當師父的。”

    不想瘦子當真伸手接過了空中的書,一邊飲酒一邊翻了起來。

    漢水幫幫主劉蓋忽然從船後奔到了頭前,看得江麵之上,幾艘掛著同樣旗幟的船逆流而上,也比避開航道,就這麼相向開了過來。

    劉蓋看了看船首站著的何霽月,開口急道:“小姐,大江漕幫的船!來人怕是不少,要不要把我們的旗幟降下來?”

    何霽月眉黛輕蹙,答道:“已然趕過來了,降下旗子還有什麼用。”

    劉蓋自然是知道這江湖事,大江城的漕幫江口堂,自從元夕之後,已然都撤走了。這江湖恩怨已然結下,漢水幫便是大江郡本地的幫派,漕幫自然要與之為難。

    隻是不知這漕幫此來,是與漢水幫為難,還是要與何霽月為難。

    若是與漢水幫為難,那來人大多是一些漕幫人物,何霽月在此倒是好打發。若是要與何霽月為難,那來人必然不隻是漕幫之人,那就不好打發了。

    劉蓋此時回頭四處打量,看胖瘦二人,也看徐傑。江湖之事,刀口舔血,一個不慎就是小命嗚呼。由不得劉蓋不謹小慎微。胖瘦二人是誰,劉蓋知曉,卻也知曉這二人向來江湖獨行,管不管這遭事情劉蓋不敢確定。

    徐傑的武藝劉蓋也是清楚知道的,但是劉蓋也擔心徐傑也隻顧自己,在那人多勢眾與高手如雲麵前,不願惹火燒身。劉蓋顯然對徐傑並不了解。人心難測,劉蓋也是見多了。就算那等信誓旦旦同生共死的人,轉頭腳底抹油的也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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