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100


【作者概要】:林阡,女 / 江蘇 - 南京,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武俠 > 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林勝南,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年人,在抗金寶刀飲恨刀丟失的紛亂中,以他近乎天生的飲恨刀法出道,當金宋各路人馬都懷疑起他能否駕馭此刀,卻發現他一旦與刀靠近,便會相剋相斥……
  他,到底是不是飲恨刀的少主人林阡?金宋武壇與疆場的統治地位,會否都將因他一個人發生轉變?仙子魔女、戰友兄弟,將與他有怎樣的感情羈絆……
  盛世江湖,英雄輩出,十年磨礪,男兒本色。攜手紅顏,統帥豪傑,馳騁殺伐,縱橫天下!
  【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宏圖霸業俱往矣;
  烽燃起,南宋鐵血戰路,盛衰興亡看今朝】

【其他作品】:無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2-13 18:37 編輯

請注意!18年六月份排版問題是論壇問題請發現的先私信我!刪了就不好改了!!五天一更新,等不及的可以私信我詢問幫更。章節有錯誤,麻煩在錯誤章節下扣分提示或者私信都行,我會及時修改。

已有(571)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4
第一部 【涉道-煙雨華年】

    第1章白雪歌,歌未央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天山,千百年數不清的荒涼,道不完的寂寞。

    梨花開遍,琵琶遠,雪濺角弓;馬蹄踏盡,沙場暗,劍碎長空。

    他站在漫天遍地的純白裡等待她的到來。可是他明白,等待通常是成全離別。

    四年前,她莫名地失蹤江湖,杳無音訊——四年,足可以改變任何人的一生。

    鸞鈴聲近,眼前再厚的積雪都無法阻礙他的視線:果然是她,分毫不曾改變,那獨特的姿勢,那倔強的神態,那簡單的裝束,那空蕩的行囊……

    他佇立原地,心疼地注視她,雖然有厚重的狐裘蔽身,她的消瘦仍一展無遺;她驟然勒馬,無聲凝望著他,他等了她不知幾天幾夜,頭髮已被雪落得全然白了。

    她名叫雲藍,他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是他林楚江幸福的來源,卻同時也是痛心的理由。久別重逢,他一時動情失神,幾乎沒有發現她左臂裡緊緊夾著一個嬰孩,那嬰孩什麼也不知道,因此可以甜甜地熟睡,而他和她,卻不知如何互相問候。

    這林楚江與雲藍,可謂是定了三生的緣分:因父母均投身於抗金義軍交誼頗深,他二人出生之前便已是指腹為婚。然而,命運卻同林雲二人兜了個大圈子——起義軍最終遭遇失敗,林家遷徙山東泰安,雲家避居雲南大理,兩家從此天各一方。

    繼承父志抗金的林楚江,十七歲加入山東耿京義軍,偏巧就是在那裡,邂逅了這個從未謀面的未婚妻子。相見太晚。當時的雲藍,竟即將嫁給義軍的首領耿京。林楚江唯有強忍愛念,一直敬雲藍為嫂……哪料到,失敗的硝煙竟那麼快又傾覆在農民起義的頭上,耿京不幸陣亡,義軍四分五裂,昔日戰友,或投降金朝,或躋身宋廷,林楚江卻選擇繼續堅持,哪怕一切要從零開始……

    流亡輾轉經年,終於落根川蜀,雲藍從患難之初就一直跟從林楚江,幫助他一起創建了又一支名震天下的抗金義軍。南宋西線戰場,可以不知趙宋王朝,卻無人不曉林楚江和他的短刀谷。隨著勢力逐漸達到鼎盛,雲藍更還為他生了個女兒……可惜,幸福的日子不過兩年,她突然之間留書出走,什麼預兆都沒有,只說要去金國幹一件很重要的大事,金國如此之大,她一個女子如何去幹「大事」?他等了四年,等到現在,雲藍大事完成,居然帶回一個嬰孩!

    林楚江不想勾起她的愁緒,只淡淡地喚了一聲「藍兒」,她低頭,睫毛上閃著淚花:「以後,以後我會一個人,回大理。」

    林楚江的問題還未出口,驟然大悟:「這孩子,是柳月的?」

    雲藍一驚:「不……不是!」

    林楚江豈能看不破她的真假,忍不住去牽她的手:「藍兒,咱們可以一起,撫養這個孩子長大……」

    他已經觸到她的肌膚,她本還一動不動,卻猛地一驚、避閃開去:「不可能——」她側過頭,逃避他關切的眼神:「她是金人,短刀谷容不下她!我答應了柳月,要讓她平安幸福地長大,又怎能讓她去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甚至害她有性命之憂!」她話未畢,略帶諷刺地瞪了他一眼:「何況,你並不孤獨。」

    她奪路要走,一天內雪最洶湧的時候,卻聽見林楚江低沉的聲音:「你不要萱萱了嗎?」

    雲藍的思緒倏地僵住,臉色慘白:「萱萱,萱萱她……」

    林楚江哽咽道:「你走的那一年,萱萱就會走路了,她現在已經這麼高啦……她從懂事起,就沒有見過媽媽。」

    雲藍的眼睛驟然濕潤,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往前傾,林楚江情知說服不了她,鬆開按住韁繩的手,嘆息了一聲:「為了別人的女兒,你寧願拋棄自己的女兒麼?」

    雲藍止不住傷悲,卻狠心地頭也不回,狐裘上一大片雪:「萱萱長大後,你告訴她,娘對不起她,可是有人比她的身世還可憐,更需要母愛,而且……是完整的母愛。」話音未落,疾馳而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5
第2章 三足鼎立,九分天下

    故事沉默了十五年之久。

    這十五年間,風起雲湧、山崩地裂,江湖變革之火,由蒼山洱海蔓延向西湖靈隱,武林後起之光,從雲霧眾脈傳播至崑崙群峰。在林楚江這一代,被戰爭迫害的宋國武壇在沉睡黑暗裡被幽火照亮,愈燒愈旺,到南宋慶元二年的這個夏季,武林之局大勢已定。

    是日陰風怒號,巨流捲雲,霧騰浪翻,望長江萬里氤氳。水氣裹挾著一個儒雅的負琴老者步入岸邊酒寨之中,他剛一進來,就見身旁酒客們盡數武夫打扮與他顯然不是一路人,似想離開,又恐失禮,只得勉強坐下了。

    賓客之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呷了口酒,低聲接著先前某個人的話:「可不是!如今的江湖,被他們十二個人鬧得烏煙瘴氣!太狂妄了,簡直不把老前輩們放在眼裡!」

    眾老者紛紛點頭,卻聽一少年冷笑:「所謂的老前輩們,一旦失了本事,自然要給小輩讓位,有什麼好不服氣?」

    「哦?小哥你且說說那十二個小輩是何方神聖?本事到何種程度?」連那負琴者都好奇不已。

    少年瞟了他一眼,看他裝扮也知是個外行,笑:「難怪您不知道了。您也無須像我一樣對他們的身份瞭如指掌,只要一聽說從前的武林前五十名有一半命斷一個小女孩之手,就知道他們十二人的實力了。」

    負琴者「哦」了一聲帶著驚疑的感情,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那一定是林念昔暗中搗鬼!」一老者即刻反駁,「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魔女,怎可能一招半式就殺得了那麼多的武學宗師?!」

    「好一聲武學宗師!到這關頭,居然還有人為了狡辯稱呼那些賣國賊是武學宗師!他們配麼?!」少年與老者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此語一出,老者們均是面紅耳赤,卻無言以對,羞赧難當。他們當然知道,他們口中、那些所謂的武學宗師們全部是金玉其外——武功雖高,卻個個都是賣國賊,所以才被林念昔殺!

    負琴者試探著問了一句:「除了這林念昔之外,可有一個少年姓徐名轅,能百步穿楊?」

    酒客們紛紛稱是,少年提及徐轅,又敬又畏:「您不認識誰都可以,這徐轅卻不得不知曉。武林天驕徐轅,今年剛滿十八歲,但自十歲起就潛伏在金國,殲敵無數,是短刀谷的功臣!據說當年金國有個叫薛無情的高手與他交手三招,斷定了二十年間宋國江湖,以徐轅武藝為顛峰!」

    「不就是一個小細作!」老者們嗤之以鼻,「有什麼值得炫耀?薛無情為何物?老夫從未聽聞!」

    少年冷笑:「薛無情的名號你當真沒聽過?那真是孤陋寡聞了!」

    老者啞口無言,負琴者輕嘆了一口氣:「能與徐轅齊名也算是難得的人才了,都未及弱冠之齡麼?」

    少年點頭:「江湖上將此十二人分為『三足鼎立』和『九分天下』。三足之一是點蒼派雲藍的徒弟林念昔,以惜音劍聞名天下;之二是林楚江的兒子林阡,以飲恨刀見長,是將來短刀谷必定的領袖人物,據傳也是林念昔的未婚丈夫,前五十名裡另外一半就喪身林阡之手,一旦惜音劍配上飲恨刀,整個武林恐怕以此二人馬首是瞻了;三足之首,目前定然還是天驕徐轅無疑。」

    「此三足,只怕均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老者依舊不服氣,「林阡夫妻二人,揚名之後立刻銷聲匿跡,至今失蹤將近兩年,誰也不知他們在哪兒,林阡能否率領短刀谷還不一定,統一武林更是妄想。」

    少年不睬他,轉而向負琴者述說:「九分天下,顧名思義有九大高手,譬如那『鉤深致遠』洪瀚抒,其火從鉤之爐火純青,怕是各位看了也都自嘆不如。」

    少年略帶譏諷回頭看老者:「那九人可未銷聲匿跡啊,洪瀚抒是祁連山的領袖,其他人大半都入了短刀谷,你們完成不了的抗金只能由他們完成,怎還好意思瞧不起他們!」

    「放屁!」老者大怒,拍案而起,「你小子混帳!」

    少年慍道:「你罵誰混帳!」

    另一老者哼了一聲,冷嘲:「吹噓別人能滿足自己什麼?為何你不是徐轅、洪瀚抒這樣的人令我們自嘆不如?」

    酒寨裡四五個老者全都哈哈大笑起來,先前那個語塞的老者睥睨著少年:「不過是個龜孫子罷了,小子,將來莫不是要去依附徐轅去?怕你連提鞋也不配!」老者們譏笑著更歡。

    那少年臉部肌肉斷續抽搐著,青筋隱隱約約映現在頭上,誰也沒發現他的拳幾乎捏碎了,無疑,他忍無可忍。

    「瞧他那模樣,瘦瘦弱弱,壓根兒不是練武的材料!小孫孫,要不把劍解下,改明兒考科舉去?沒本事還敢在江湖上混?自以為把江湖事摸熟絡了就是高手啦?你還嫩著點!」

    「或許還可以憑這張小白臉,騙到短刀谷幾個首領的女兒,將來飛黃騰達,小草包,爺爺計畫周詳麼?夢可以做做,燕雀也可有鴻鵠之志啊,哈哈哈哈!」

    少年哪裡受得了這般羞辱,大叫一聲掀翻桌子拔劍而出,舌戰迅即演變成短兵相接!

    不知誰尖叫一聲,沉悶已久的酒寨驟然復活,人們紛紛上前來看熱鬧,眾老者毫不留情,全都亮出兵器應敵。

    那少年招式平庸,劍法拙劣,經驗尚淺,加之以少敵多,哪裡招架得住?這場毫無懸念的比試在十招之內已見勝負,少年被迫步步後退,進而跌倒在地四處翻滾躲避,只聽「啪」的一聲,他右手上的劍被重重震飛,接著一隻厚實的腳牢牢踩住他胸口——

    老者得意洋洋道:「乖孫孫,何必不聽爺爺的話,偏偏要動粗吶?這一腳好受麼?」他使勁往下踩,那少年無法動彈,硬生生被踩得口吐鮮血,臉呈青紫幾乎窒息。眾群眾一見此狀均是意料之外,又驚又懼,拚命往後退去。店小二一看要出人命,趕緊爬出來抱住老者的腳:「董老您行行好,小店還要做生意啊!」

    老者正在興頭上哪還管得了他,猛地飛旋起被抱住的腳,整個人站在少年胸腔之上,那少年「哇」一聲血沫橫流,與此同時小二砸在石柱上軟綿綿地癱倒在地,脖子已經歪了。

    「跟我鬥!」老者斜視少年的同伴,表情猙獰。

    少女瑟瑟發抖,眼淚直淌,邊說邊後退:「別殺我,別殺我!」

    老者狂笑不已,剎時周圍群眾屏息凝神,渾身顫慄進退兩難,耳邊江水滾滾不絕,彷彿千萬里之外細碎之音都聽得見!

    老者還在狂笑著,倏忽像噩夢一般,他的頭已經脫離了身子像流星一樣射落在少女肩上,少女只見一個肉球粘在自己身上,不時往外噴濺著血漿,張大了嘴巴來不及出聲已然暈厥過去。

    瞬間,勝者為寇!!

    不及猶豫,百姓們四處逃散,另外四個老者手足無措站在中央,驚悚地環視,提心吊膽,他們被高手盯上了,一招取命,又狠又辣,思及董老剛剛正自得意,卻即刻身首異處,連那人是誰也不清楚,更增恐怖。

    整個客棧,除了他們,只剩下一個人,難道會是他?!

    那個一直面帶微笑,仔細聆聽的負琴者?

    他們渾身哆嗦起來,負琴者一直在撫琴,卻聽不見樂聲,每一根弦都是暗紅色。殺人不眨眼,他才是真正的絕頂高手!

    負琴者臉色一沉,琴弦微震,猛龍過江之速,又一顆頭顱離了身體,不容喘息,又是兩顆!

    最左邊那個嚇得當真屁滾尿流,跪倒在地,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負琴者冷笑道:「薛無情為何物?你可記得了,他每次殺一排人,留下最左邊一個活口。」

    那人聽得這句魂飛魄散,連意識也失去了。負琴者看了那生死未卜的少年一眼:「南宋江湖,能挖掘出十二個人已是極限,後面的儘是烏合之眾,蕭蕭敗葉,氣數已盡,再沒有人才了,真是可惜!」

    正是江畔好風景,誤入武林看客中。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5:3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6
第3章 柳五津,尋刀行1

    這年秋天,西夏祁連。

    祁連山,是「九分天下」之中,人稱「鉤深致遠」洪瀚抒的地盤。幾年前山內的一場政變風雲,將這位年紀輕輕的內亂領袖、及其統帥的九路大軍同時寫上了江湖史,所以一旦臨近這一領域,所有人、每一句議論,都不離以他洪瀚抒為首的祁連九客。

    「西夏人好像只認得他洪瀚抒一個!」馬賊柳五津聽得膩煩,不想再在客店裡住下去,於是拉著同行的少年陸怡跑到馬廄裡牽馬準備離開:「我看再在這待下去也沒什麼收穫,陸怡咱們還是走吧!」

    孰料剛把韁繩解開,馬兒便猛然衝出了馬廄,柳五津嚇得差點癱坐在地,鞭子還握在手裡,而要抽的馬已經逃得只剩一溜煙!

    陸怡親眼見到那匹馬瘋狂逃竄的全部過程,瞠目結舌:「柳五津你……你又怎麼虐待這匹馬的?這是這個月逃跑的第幾百匹了?」

    「不就是三天沒給它喂食麼!何必如此嬌縱!」柳五津氣得鬍子直翹,絲毫不覺得他把馬兒從別人手裡搶來之後是應該善待而非糟蹋的。

    陸怡哈哈笑著,躍上自己的白馬,毫不同情地扔了他一句:「活該!報應!」

    馬賊一邊咬牙切齒,一邊捋起袖子,非常嚴肅地計畫起來:「看來,又要搶了!」

    今年的深秋,明顯比往年來得早些。置身崑崙之外,淪陷巍峨漩渦。蒼茫天地,青黃色的輪廓,銀白色的披覆,造物者幾乎不敢把人類安插在這裡。

    前行許久,一直未見有人煙,祁連山雖然近在咫尺,卻總像畫面上的風景,沒有絲毫真實感,因為人心難測。身在江湖,誰都明白這一點。

    陸怡舀了些水灌在壺裡,柳五津警惕地將他一把拉在身後:「有人。」陸怡悄悄把頭從樹後探出來,林子裡面只有一男一女,拉拉扯扯似乎在爭執著什麼。

    柳五津眼睛一瞥過去,立即相中了女子身後的白色神駿,越看越是喜歡:「陸怡,怎樣?那匹馬值不值得老夫一搶?」

    陸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咦了一聲:「那女子從上到下一身白色,那男子一身紅色,連馬兒也是!」柳五津小聲道:「我知道他們是誰了……」

    陸怡亦心底雪亮:「我也明白啦——紅是洪瀚抒,白是宇文白,他二位可是祁連山頂尖人物!可是……他們在西夏那般有名,還敢公然……拉拉扯扯?!」

    柳五津知道他往哪個方面想,自己估計得也差不多,看似這洪瀚抒和宇文白正是一對金童玉女。年輕情侶間打情罵俏柳五津見得多了,除了陸怡說的名人不該不顧形象之外,沒覺得任何不正常,靜下來繼續偷窺,半晌才聽到什麼「大哥,回去吧」「文白,我決不回頭」云云。

    陸怡詭秘一笑:「果真是為情事……」柳五津卻皺眉:「決不回頭?他可是祁連山的山主啊,搞什麼鬼……」正自沉思,那邊平靜下來,一聲厲喝嚇了陸怡五津一跳:「誰!」

    好一個內力深厚的年輕人!柳五津被震得耳膜隱隱作疼,那洪瀚抒雖才十八歲左右,卻已然是虎背熊腰,高大威猛,渾身上下透出一種強而有力的領袖氣魄,似乎有著超乎常人的旺盛精神和強悍體力。

    柳五津暗自歎服,不得已硬拉著陸怡現身。宇文白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畢竟女孩兒心細,即刻認出了五津的身份,面帶恐懼地保護住自己的白馬:「馬賊柳五津!?」

    柳五津嘿嘿笑著上前一步,宇文白立即後退兩步。

    洪瀚抒似乎沒有從方才的情緒裡走出來,眉宇間充斥著氣憤,語氣也極為不敬:「江湖上聞名已久的無恥馬賊柳五津,想不到初次見面竟要見識到你的看家本領!怎麼,在我祁連山,還想對我賜教不成?!」

    柳五津驚他二人眼力非凡,面露微笑道:「洪山主和宇文姑娘好眼力,一下就看穿了在下身份,想來你們相中的馬也必定是西夏名駒,當世一流了!」

    「我糾正你一句,認識你並非好眼力。江湖上只有你柳五津與李龍吟行事怪誕,作風奇特,李龍吟目前身在祁連山中,五津兄你最近也常常有意無意地路過西夏。」洪瀚抒話裡有話,仍然不客氣得很。

    柳五津一怔:「我來西夏,是為了尋找飲恨刀。」

    洪瀚抒略微有些驚詫:「林楚江的刀……竟果真遺失了麼?!」從他的驚詫和好奇裡,柳五津看出了他對飲恨刀遺失的關心,因此自己的搶馬之行志在必得。

    柳五津點點頭:「短刀谷與祁連山,均是多事之秋。」驀地又轉頭看向宇文白:「時候不早啦,宇文姑娘,謝謝贈馬!」瞬即溜到宇文白繫馬的地方,順手牽了她手上的韁繩,轉眼已坐在了馬上。宇文白又驚又疑,急道:「誰贈你了?將馬還我!」

    柳五津嬉笑著,又開始發揮搶馬必備的天生本領:「宇文姑娘,我牽了你的馬,你卻是因禍得福啊!你看,原先你大哥不肯回去,如今你的馬沒了,他斷不會舍你一個人在山外,肯定會陪你一起回去——而且,是共用一匹啊。」

    宇文白被道出心事,臉色緋紅更增美貌,轉頭偷偷看了一眼洪瀚抒。洪瀚抒搖頭苦笑:「五津兄,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善於搶馬了。強盜終是強盜。」

    柳五津搶馬成功……

    得此神駿,柳五津一路都笑得合不攏嘴,陸怡看不順眼,鬥嘴:「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馬無法負重,就不會讓宇文白的馬受苦受累了。」

    柳五津氣道:「什麼受苦受累?」

    陸怡道:「宇文姑娘體態輕盈,和洪山主共一匹馬自是可行,而你,體型臃腫,若我倆合乘一匹,非將它折磨致死不可,所以洪山主才那麼慷慨,借馬與你。」

    柳五津更氣:「你老子怎麼調教你的?等見到你爹,我定要告狀!」

    陸怡臭美著:「爹爹那麼愛我,怎會聽信你一面之詞?」看前面分出一條岔道來,陸怡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咱們該分手了吧,啊!總算分手了!苦日子總算熬到了頭!」說著就伸了個懶腰。

    柳五津關切道:「你小心點,到了鳳翔之後要把飲恨刀丟失的事一五一十說給越野聽。記住,要親口告訴他!」

    陸怡一笑:「知道啦!你先小心你自己,做事那麼毛躁,這裡是金國,萬一你被當作亂黨抓住可不得了。」

    「怕什麼,我本來就亂黨!」兩人就此別過。

    柳五津何許人也?

    江湖上盛傳一句話證實其出名非虛:馬勿近柳,車且遺津。說的便是這初涉塵世即以搶奪舌磨自立門戶的柳五津……沒有一個江湖俠客像他一般,習慣以笑臉迎人,發自真心地笑,然後再發自真心地搶馬奪車。

    五津的悲哀在於:他的正業遠不如副業出名,漸漸被人淡忘,但一旦提及,卻令人咋舌:

    津,貴陽人氏,淳熙年間投奔短刀谷義軍,數年來坐斷邊關,鎮守天險,功績煊赫,善識人才,為短刀谷七大首領之一。誰曾料到,這麼一個平日裡嘻嘻哈哈度年如日的老小子,可以頑劣調皮,可以耍賴無禮,卻更可運籌帷幄,決勝沙場!

    殺一字,貌掩之。

    此次在西夏、金、宋、大理頻繁奔波,柳五津身負一件重要使命——

    飲恨刀啊飲恨刀,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柳五津心急如焚,又抽了馬兒一鞭。

    找回飲恨刀,一定要把飲恨刀找回來!

    又一家客棧。

    隱隱可以見到大散關,在泛黃的天空的這一邊。

    和樓船夜雪一同見證歷史的關塞,與金戈鐵馬同時沉落宇宙的邊城。

    金,宋,大理,西夏,不知將來還會發生什麼,出現什麼。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

    柳五津聽見一個客人笑嘻嘻地掉書袋然後坐在自己身邊,不由得一陣反感:「兄台,詩的情調都被你吟沒了。」

    客人驚喜不已:「你是宋人啊!」柳五津輕蔑道:「難道你不是?」客人趕緊道:「不不不,我是居住在金國的宋人,看閣下裝束舉止,似乎不是。」客人嘴角一絲冷笑:「我聽聞川蜀發生了不少事情,閣下行走江湖,可知短刀谷義軍近來的亂子?」

    柳五津心下不好,擔憂自己身份暴露,暗暗罵道:「就要回去了,千萬別出什麼岔子!」那客人續道:「據說飲恨刀丟了。是麼?」柳五津故作不知:「飲恨刀,聽說過。丟失了?」客人點頭:「飲恨刀是半個月前丟失的,短刀谷裡面急瘋了。」

    又一個客人湊上來駁斥:「你錯了,飲恨刀是上個月丟的!」「就是半個月前丟的!」「胡說,上個月,我師父告訴我的!」「我也是師父告訴的!」「你師父什麼東西?」「你師父又什麼東西!」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看來並非針對自己,柳五津正欲鬆一口氣,驀地脖子一涼,知道敵手突至,不敢動彈,一邊服從地站起身,一邊悄悄尋找袖箭。那匕首越貼越緊,但客棧中氣氛一如往常,根本沒人發現此二人僵持。柳五津正欲動手,卻聽那人低聲喝問:「林楚江呢,他在哪兒?」

    柳五津大喜過望,隨即鬆開手來:「萱萱,總算找到你了!聽柳叔叔的話,一起回去,你爹爹早已經消氣啦,你們倆和好了,再把飲恨刀找回來!」

    「憑什麼,他氣消了,我還沒呢。他人呢?在此處麼?」韓萱放開匕首,氣呼呼地坐下,看得出,她是個任性叛逆的姑娘。

    「那你可要失望嘍,你爹爹現今身在川蜀,要想見他,你得先過大散關,想過大散關,你得乖乖跟著柳叔叔。」

    韓萱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乖乖跟著你?哈哈,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大散關已在眼前,逶迤磅礴,秋風依然,消失了的是鼓角爭鳴,傾頹了的是黍離之悲。

    途經散關的百姓寥寥無幾,寂靜籠罩著清晨的街角。柳韓二人喬裝了一番,到關前沒多遠,就有金兵攔上來:「你們兩個晃來晃去幹什麼!」

    旁邊又走來一個守衛,稍許和氣地解釋:「這些天邊關關係有些緊張,你們一律不准過去!」

    柳五津有些失望,朝關外望瞭望,第一個金兵推了他一把:「老頭子,賊頭賊腦看什麼看!」

    第二個「啊」了一聲:「明白了,他們是奸細,要送情報到宋國去!」

    一語既出,四圍色變,金兵全部沖上前來,堵了個嚴嚴實實,韓萱哼了一聲:「我瞧他們是捉不到真正的奸細,胡亂湊數!」她隨即抽劍而出,柳五津一笑:「我是奸細,怕你們抓不著啊!來追我啊!」

    守衛兵士們齊齊來追趕,相互撞了個滿懷,一看柳五津,哪還有影子?兩個金兵擒住韓萱的手,卻被她像泥鰍般一滑而過,飛速逃脫而去。

    這群金兵精疲力盡,一無所獲,那兩匹馬兒頗有靈性,趁亂衝出關口。金兵們連馬兒也無法得手,氣得連連捶頭,柳韓二人見到身後眾金兵狼狽的模樣,心下大悅,如同雪了多年大仇般,留下揶揄策馬而去。

    不過,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

    剛剛抵達宋境,還未來得及提高警惕,憑空降落一張大網,夾雜著宋兵驕傲的嘲諷:「自以為這一招聰明?金國來的奸細,休想逃得過咱們手掌心!」

    「那兩匹馬長得不錯,找張老闆販了吧!」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8
第3章 柳五津,尋刀行2

    韓萱不得不自認倒霉,遇到柳五津,再詭異的奇蹟也會找上門來,這不,剛剛順利離金,卻落在自家人手上,莫名其妙成了敵國奸細,柳五津到是自在安逸,以獄為家,悠閒地拿出蘆管來吹,韓萱以為他有辦法逃脫,舒了口氣鎮定下來,柳五津驀地轉過頭來熱淚盈眶凝視自己:「那匹白馬,真是千古奇才啊……」

    韓萱差點當場暈厥過去:「你,你,你說什麼?!」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陣哨音,柳五津即刻以蘆管附和,過不了多久,監獄鐵門被一腳踢開,風塵僕僕闖進一個黑衣夜行客來。

    這夜行客手執兩劍,英勇無雙,牢門口擠了一群宋兵,提刀攜槍沒有一個敢阻攔他。柳五津一見此人砍斷牢門鎖,就笑容滿面迎上去準備叫他,卻看見一張陌生臉孔,不由得一愣:「你是?」

    「請放心!」不知怎的,這個陌生人的聲音,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柳五津點頭,拉著韓萱奔出牢中,忽地門口生風,橫過一支鐵槍,在黑衣人面前一掠而過,這黑衣人身手敏捷,握住器柄往回打去,只聽宋兵一叫,臉上已經開了花,柳五津趁勢上去再打一拳,那宋兵哼也沒哼便倒了下去。

    重見天月,本應豁然開朗,奈何見此情景,韓萱瞠目結舌,宋軍早已經列隊在外守侯多時,如此懸殊的人數,只怕在劫難逃。

    「好大的膽子敢劫獄!簡直不把本將軍放在眼裡!」宋兵的頭兒淹沒在人群裡,不發話幾乎發現不了。

    柳五津轉頭看那黑衣人,火光之下,他驚異地發現這個黑衣人並非他所想是個中年漢子,相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俊朗少年,一身黑衣顯得穩重沉鬱,憑直覺,柳五津覺得他是個不俗人物,思量著:這少年是誰?這眉宇,這氣度,何以如此熟悉?!

    少年淡淡回答:「在下並非用膽子劫獄,在下用的,是它們。」他把左右兩把佩劍提將起來,將軍的眼光隨之轉移到佩劍上,這少年速勝霹靂,力蘊千鈞,先發制人,一劍封住那將軍的喉頭,劍之垂野,顯有刀意,光寒清秋,力透骨縫,猶有古風,劈星斬月,氣壯河山,磅礴之餘,不乏劍術靈動空巧,此舉雖早在意料之中,但如此迅捷和奪魄卻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僅僅是這一劍,輕重兼備,動靜相宜,因此萬軍之中擒敵手,如驅車碾塵,以石擊卵,可謂雄矣。

    眾兵士大驚失色,齊齊聚上來,少年一劍指著將軍一劍朝向週遭敵人:「忠心護主的全部下去,想做幫凶的儘管上來!」將軍哪裡還像剛才一般威風,這當兒縮著頭大聲嚷道:「聽到沒有?趕緊退下!」

    眾兵士紛紛後退,少年看柳五津二人手腳還帶著鐐銬,行動不便,立即掣劍砍向柳五津的鐵鏈,這麼緩得一緩,那將軍狠狠將劍一推,伺機要跑,同時兵士中一個猛漢大喝一聲一槍刺來,少年劍法精湛,左手靈活接了那一槍,右手再一劍搶封住將軍的喉,斜路里驀地又揮出一把大刀,柳五津未及掙脫鐵鏈,暗叫不好,但見這少年一腳將將軍踹趴下踩在腳底,左手繼續與槍周旋,同時右手毫不費勁化解了刀法,凌厲得不可思議,巧妙得歎為觀止!

    柳五津觀其武功雜糅,略欠精緻,卻吸收眾家之長,品其刀鋒,乃是初涉江湖之人鮮有,招式觸類旁通本不必喟嘆,似這少年般運用自如,技藝精湛勝之的亦大有人在,罕便罕在——管弦,絲竹,琵琶,琴箏,皆有名樂,世人讚之愛之賞之,然則齊聲合奏,不免暴露短缺,相互嘈雜,那少年恰恰相反,非但未破樂之雅緻,更令人回味不已,繞樑三日,無可自拔,思及自己覓音多年,此等人才端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正自高興,剎那間腦海中閃電般晃過另一個影子,瞬即消逝:不對勁,他為何要以劍使刀法?!

    柳五津將韓萱護在身後與宋兵們過招,那些蝦兵蟹將怎會是他對手,他一邊接招一邊用餘光瞄向這少年:好俊的刀法!好厲害的左右並用!

    這,這,分明是飲恨刀的手法!

    柳五津兩年前見到林阡的時候,林阡都未必有這麼熟練!

    而這少年,豈止刀法像那個暌違江湖兩年多的林阡,連外形,連氣質,都這般相仿……

    夜色中柳五津越看他越像林阡,打鬥的過程裡兀自有些失神。

    晦明交替,狹長的巷道,柳五津,韓萱隨著那少年一直緊張地繞圈子,半晌才擺脫了追捕離開邊城,那少年邊往前趕路邊仔細打量韓萱,看得韓萱臉紅心跳,繼而怒火中燒:「你看什麼看?」

    那少年皺起眉頭:「不對啊!這位姑娘是不是,不對啊……」

    「我什麼時候又叫不對啊了?」韓萱似乎真的生了氣,「你聽好了,我姓……」她一愣,有些傷心,「我姓什麼,你問林楚江去,我單名一個萱字。」

    少年一怔,點頭道:「原來是韓姑娘,我還道是柳夫人……失敬!」

    柳五津滿腹疑慮:「你是誰?這暗號分明是我給孟嘗吹的。」

    少年微笑道:「祝將軍和我們四當家喝醉了酒,差一點貽誤了大事,還請柳前輩諒解。」

    三人拐彎抹角抵達祝孟嘗所在的酒寨,只見祝孟嘗酒氣衝天地迎出來:「柳大哥,實在抱歉,對不住啊!」韓萱摀住鼻子:「臭死了!快去洗澡,快去!」四當家坐在桌旁,看見少年凱旋,不冷不熱拋了一句:「回來啦?把劍還我。」

    柳五津不由得一愣:原來這個少年只是紅襖寨的小頭目啊,是紅襖寨人才濟濟,還是這少年未遇見伯樂?

    不知怎的,看見這個傲慢的四當家,五津心裡著實有些厭惡,那個中年人手一揮,催促少年離開,回過頭來微笑著作揖:「柳大俠,初次見面,您果真不同凡響啊。」

    五津看那少年獨自一人往外走去,心底一陣失落,忍不住問那四當家:「那少年姓甚名誰?」

    四當家一怔,隨即搪塞道:「一個小頭目而已,需要記得那麼清楚麼?」

    韓萱看他口氣不屑,駁道:「難道小頭目便不配有名字了?他刀法那樣出眾,怎可能只是個小頭目?」

    四當家嘆了口氣,輕聲道:「不瞞您說,他啊,是個奸細的後人,能成什麼大器?能讓他進紅襖寨,全憑我們寨主胸襟寬廣!對了柳大俠,您的白馬我們已經派人和張老闆周旋回來了。」

    「他叫什麼名字?」五津繼續追問。

    「林勝南。雙木林,勝南之意,是勝於南宋。」

    韓萱一驚:「他究竟是抗金呢,還是反宋?」

    五津淺淺一笑:「我倒不這麼覺得,勝南,勝南,令南勝啊,好名字。」

    酒寨營運到正午是人氣最旺的時候,祝孟嘗和那四當家,雖然洗了澡更了衣,眼睛依舊使勁往酒客中飄。

    五津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答謝著昨夜及時救他們的林勝南,欣賞他出招的乾脆利落,行事的周全完美,但是想起他身世,看見他腰間鏽跡斑斑的鐵劍,就明白了一切,更添無奈。昨夜一戰,林勝南一出,將那員大將懾得黯淡無光,然則他現今,偏偏是龍潛水間,雲沉風下,鷹翔淺空,錐處深囊!南宋江湖,究竟何去何從?!

    酒客中一陣騷動——「好想見見林楚江啊,最近一定慘極了,女兒離家出走,飲恨刀不知所蹤,真慘!」

    「不,不,九分天下洪瀚抒才最慘!雖然是洪興唯一的繼承人,卻不是他親生兒子,這麼多年苦苦政變,結果自己山主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順!」「對啊,為了政變,洪瀚抒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女人。簡直是邪派!」

    「九分天下里,有一個人最近也挺苦惱,就是那江西一劍封天下的宋恆。」「哦,那小子狂妄得很,稱天下女子他都看不上眼,只追求大理第一美女藍玉澤一人,寫了篇情詩過去,說什麼『為顧仙女舍群芳』,結果藍姑娘對他看不上眼,回覆了一句『不愛超脫眷俗塵』,還評說宋恆那首情詩不倫不類。」

    「這些只是倒霉,依我看來,最慘的還是林楚江,雲藍走了那麼多年,女兒跟他不和……第二個妻子也不告而別,好不容易有個傑出的兒子吧,突然就不明不白失蹤了!唉,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眾人均大笑起來,五津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略帶不安地看了韓萱一眼,韓萱越聽越生氣,聽見最後一句近乎崩潰,刷一聲站起,五津強拉不住,任由她將這夥人轟出屋外:"你們這群無志之徒,有時間只知道喝酒,有精力也去抗金啊,憑何對抗金義士冷嘲熱諷?!」

    柳五津輕輕搖頭,林勝南低下頭來:「柳前輩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情,金國見得多了,無法復國的原因,就在這裡。」

    韓萱趕走一群酒鬼,臉色蒼白得嚇人,淚水早已奪眶而出:「你告訴爹爹,我丟了飲恨刀,一定要找回來才配回去,我不要爹因為我被人笑話!」說罷哭著就走。

    「萱萱!」五津正欲去追,被角落裡站起的一個年輕劍客按住了:「柳叔叔,讓她發洩發洩也好,我來照顧她。」

    天空還由黑暗主宰的時候,散關正在秋風中熟睡,沉寂在未知的苦難裡,短刀谷也沒有醒來,山巒和天際交接的邊界,色彩由淺入深地黑,橘黃色從那裡一層層剝開,擴散,逐鹿時空。

    五津和林勝南趕了一夜的路,終於在天明前趕到了短刀谷外百里林中,五津下得馬來:「勝南,不介意我等一個人吧。」勝南點點頭,非常親切的感覺,他的性格,五津捉摸不透,也許,他給人的印象是一種感覺,一種令人極欲求索的感覺——卻難以求索……

    「勝南,我和短刀谷外的義軍一提起幫忙找飲恨刀,他們每家人馬,不是推辭就是敷衍,難得有你二話不說便隨我來。」柳五津由衷感謝他。

    勝南繫了馬,走上前來,落葉在他身後紛紛揚揚:「我希望紅襖寨和短刀谷的關係不要因為位置疏遠就冷淡,多事之秋還是得互相幫助、互相支援,將來才會成犄角之勢。而且,林老前輩和林少俠都是江湖必須的人物,他們丟失了飲恨刀,幫助找尋義不容辭。」

    五津聆聽著,連連點頭:「你真是個熱心腸的年輕人,像你這麼好的武功,還能如此脾氣,現在太少了。」

    「您說的是那個九分天下宋恆?其實他恃才傲物也是可以諒解的。」

    五津搖頭苦笑:「你骨子裡缺少一股勁兒,勝南,你不想在武林史上留名麼?就算一個過客?」

    林勝南一怔,低頭沉默不語。

    五津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讓自己淹沒在茫茫俗世中,保留自己的夢想,總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勝南抬起頭來,一笑:「謝謝您柳前輩,您是一個很特別的首領。其實,無需為了成就才堅持,無需為了效果才實行。」

    五津一愣,呵呵笑起來:「說得倒也不錯。對了,千萬別叫我前輩了,怪彆扭的,記住,要叫我柳叔叔!」

    「柳叔叔?」林勝南愕然,「你……年歲當屬大哥……怎麼能叫叔叔?」

    正納悶著,聽得一記鞭響,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是誰又在刻意地把自己年歲說老啊!」五津被那鞭子抽得退後一步,話音剛落,馬上躍下一個白衣少女,應該就是五津等待的人了,這少女生得清秀,膚色白皙,身形嬌小,衣服顯得很單薄。

    她一出現就笑吟吟的,熱情地詢問勝南:「你好啊,你叫什麼名字?」

    勝南說了,少女一聽,開玩笑道:「抗金可不能有勝南思想啊。」轉過頭看了五津一眼,「不過也不能有『留五斤』思想。最近沒有被柳五津折磨吧?」

    「陸怡你這是什麼話!」五津插嘴道,「林勝南,這人你千萬別當女人看,性子比男人還野。」

    三人結伴從短刀谷出發南下尋刀,這一天,故事從散關開始,勝南往來時的路看了看,預感到以後他不再會一個人孤獨策馬穿過落葉。

    鐵馬秋風大散關。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8
第3章 柳五津,尋刀行3

    此夜投宿,柳五津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身獨酌。夜深人靜,客棧還未關門,這時行色匆匆進來三個黑衣人,為首的是個虯髯漢,額頭飽滿,太陽穴突起,看似內力深厚,身後二人似是他僕人,對其畢恭畢敬。虯髯漢肩上背著一隻大包袱,棱角分明,柳五津初未注意,那虯髯漢大聲道:「三碗熱粥,一斤牛肉,半罈子酒,吃完還要趕路。」

    用餐途中,卻聽一僕人道:「少爺,你終於把刀奪來了,老爺就再也不會小瞧少爺了。」柳五津一聽「刀」便警覺起來,另一個僕人忿忿道:「真氣人,老爺居然喜歡徒弟勝過兒子……不過現在好了!少爺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少爺「噓」了一聲,僕人急忙住了嘴。柳五津假裝喝醉倒在桌旁,那少爺環視四周確定了安全之後,低聲道:「我就要讓爹看看,我的實力比他想得高得多!」一僕人道:「少爺,你說丟刀的人此刻的心情當如何?」另一僕人說:「管他們心情如何,少爺舒坦了就好!」

    少爺低笑:「難道你們沒聽見江湖上人們議論,短刀谷亂成了一鍋粥?林楚江不是英雄蓋世麼,連武器都在我的手上呢!像柳五津那些義軍首領,不都要跟著我屁股後面跑腿?」

    他自以為說得謹慎,柳五津卻有心聽見了,字字句句砸在耳裡,憤怒之火油然而生:原來是你小子偷了飲恨刀!

    五津不明對方底細,心道:他們聽口音不像是金人,不知來自大理,還是就是蜀人?若然就是蜀人,只怕與那赫赫有名的黑曖昧道會有關……可惜勝南他們都已睡下,來不及讓他們起身,不如先行跟蹤這三人,再作打算。正盤算著,那三人起身要走,柳五津緊跟上去。

    南行大約十里,柳五津跟那三個黑衣人始終保持著適宜的距離,宇文白的馬是西夏名駒,輕而快捷,緊隨不丟,飲恨刀有了頭緒,柳五津心情大好,一時放鬆了警惕,突地那虯髯漢在馬上轉過身來,柳五津措手不及,虯髯漢遵循射人先射馬的原則,拉滿了弓射箭過來,一箭擊斃了柳五津的坐騎。

    柳五津料不到這箭竟然如此神速,直接從馬上摔落下來,他豈是等閒之輩,不等墜地一個漂亮的挺躍隨刻運起輕功立刻追去,只聽虯髯漢大笑不止:「柳五津,聽聞你行事謹慎,輕功卓絕,前者不過如此,後者在下今天倒要領教領教!」

    那三騎越行越快,看來也是萬里挑一的良駒,柳五津初時還能跟上,但畢竟難敵馬力,只覺真陷入了幽暗昏惑之地無物以相,任憑那三人逃脫自己的視線,嘆氣頓足道:「真是一點門路也沒有麼?!」懊惱地往回路看了一眼:「完了,宇文白的馬!」

    回到原地,白馬已斷氣多時,柳五津拔出那馬脅上的箭,正待扔開,卻出於經驗,覺此箭與正常不同,那箭身隱隱發藍,應是有固定之主。然而又不像飲恨刀那樣特色,天大地大,如何能夠尋得……柳五津長嘆一聲,卻還是將它收起了,心忖無論如何,也好留個線索。

    埋了那匹馬後,柳五津決心再搶一匹,不改原先路線——目的地還是大理。

    但說林勝南陸怡次日出門未見柳五津,陸怡將客棧上上下下找尋了個遍,一直到桌角,才發現柳五津的線索,林勝南悄然將那記號抹掉:「柳大哥大概是有了線索,咱們得趕緊跟上去,不能讓他落單。」

    陸怡點點頭,當下收拾行囊和林勝南一同離開。兩人行至午時,才出了興州邊界,這一帶依然群山環繞,白水蜿蜒。林勝南正在欣賞著周圍風景,突然看見不遠處一塊陳舊的石碑上,除了地點標示之外似還有劍刻詩詞,因被吸引,催馬上前,陸怡伸出鞭子攔阻他:「你要去看了可千萬別後悔。」

    這一笑甚是詭秘,反而促使林勝南去看,然而凝神去讀了那石碑,不由得敗興而歸。陸怡笑吟吟地湊上來背誦:「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色色空空。失望吧,林勝南?」

    林勝南氣憤不已:「誰這麼無聊,刻這些東西在路標上?」

    陸怡笑道:「除了柳五津,還會有誰?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浪費了你的時間和精力吧,林大俠,走吧!」

    林勝南皺起眉頭:「柳大哥可真是個怪人。」忍不住繞到石碑另一側去,「哎」了一聲:「不對,還有字呢。短刀谷外驚世見,縱是英雄也惘然。驚世見,是什麼意思?」

    陸怡一驚:「當真有這兩句?」下得馬來鑑賞一番:「這麼說來,柳五津現在還沒能忘得了她。」

    林勝南奇道:「她?她是柳大哥的妻子麼?是不是那個千手觀音凌未波?」陸怡簡單嘆了口氣:「柳五津也有一段不可辯駁的舊情呢,你別看他表面上做事糊塗,正經起來義軍裡面誰也沒有他厲害,可是……他和凌姐姐就相識在百里林中啊!」

    「就是這裡麼?」林勝南往密林深處看去,秋天,雖然只有蒼老的痕跡,卻掩飾不了從前的蒼翠,蔥鬱。陽光一道一道地灑進來,柔和,又傷懷……

    八年前,二十三歲的柳五津,風度翩翩地策馬往短刀谷趕,表面看跟他的馬賊作風絲毫不符,他慣於走江湖,小小年紀已經是義軍首領了。

    此時還是春季,柳五津一邊玩味過往風景一邊回家,心裡自然高興,更重要的是,獨來獨往,沒有負擔。

    哪裡知道——誰都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虐待坐騎,未至百里林,坐騎偷偷跑了……他走了一段路,又困又累,索性倚樹休息,心道:幸好情報藏在身上,死破馬,不得好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鸞鈴聲將他吵醒,探腦一看,一個黑衣人將馬系在了樹幹上。夜色朦朧,只看見那人身形清瘦,依稀是個女子。

    等她睡下,柳五津歹心頓起,躡手躡腳過去看馬:「驃肥體壯,正好送我。」偷盜過程中腦後疾風,柳五津立刻閃身,伸手一接,一摸便知是玉女梭,剛站穩,面前又來了個暗器,柳五津再次一接,驚道:「你會用當涂箭!?你是誰!?」

    那女子厲聲道:「憑你這賊偷,管得著嗎!?」說罷又放出兩支袖箭,柳五津再度接過,笑道:「老夫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正愁暗器功夫沒地方發揮,你從當涂來,一定是千手觀音的徒弟吧!跟老夫比比看!」

    那女子冷道:「少以老夫自居。看招!」說罷散了一堆暗器,在空中宛若梨花開遍,五津抽出刀來剛剛破了這梨花陣,那邊又發了十幾把飛刀,一刀緊隨另一刀,五津接連不斷去抵擋,相當吃力,但時間一長,五津卻漸佔優勢,那女子暗器似是要盡,提劍協助,但她劍術再精湛,也肯定不如五津。

    兩人越打越近,五津看她蒙著面紗,疑道:「怎麼?不敢見人啊?長得很醜麼?」

    那女子道:「賊偷!我不同你講!」五津笑:「你暗箭傷人,也非正人君子所為啊!」他一刀砍去,那女子招架得開始手忙腳亂,五津見她不肯妥協,又是幾劍連貫不停,而自己勝券在握,邊迎邊道:「當涂劍法,果真名不虛傳,千手觀音凌未波是你師父吧!」

    那女子冷冷一笑,不再發話,五津一刀比一刀險急快,那女子步步向後,求勝無望,突地五津刀法之中露了個特大破綻,女子眼疾手快,敗中求勝,用了個同歸於盡的手段,那女子劍指他咽喉,而他的刀,牢架在女子頸上。

    一陣冷風吹過,那女子使勁將劍移向他,他也同樣拼了命將刀外移,兩人都只差毫釐便能置對手於死地,但都差毫釐,陰暗月光下,僵冷空氣裡,五津倒吸一口氣,恰好刀碰到那女子的面紗,面紗輕輕墜落下來,天啊,五津看到了一張怎樣的臉,怎樣驚世駭俗的臉?!他杵在原處,初次見面就被她美貌折服!

    那女子異常冷靜,沒有任何表情,嘴角邊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五津從未與一個女子如此親近過,何況是這麼絕美的冰美人,一時間只能聯想到一個字就是鬼,嚇得大叫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想要起身,命已經在女子劍下了。

    女子嫣然一笑:「你輸了!」

    五津心有餘悸:「你你你,是人還是鬼?哪條道上的?!」女子怒道:「你才鬼呢!」

    五津看見她臉上的淺淺酒窩,不知究竟如何擺脫開她美貌的吸引,但大局為重,短刀谷就在身後,他必須喝問:「你究竟是什麼人?!」女子不失傲氣:「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答吧?!」

    五津臨危不懼,調侃道:「什麼應該不應該,方才分明我佔上風,是你這小丫頭用美人計耍賴,不算不算,重新比過!」那女子聽得讚美笑容滿面,但五津話畢她立即收斂笑,嚴肅道:「你是誰?是不是金國派來窺探短刀谷的奸細!?」五津看她不像歹人,放下心來:「好說好說,大家自己人。」

    「誰和你自己人!?」女子邊說邊用繩縛他,「安分點,不老實就殺了你!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是奸細!」

    那女子捆綁著他一直帶進短刀谷裡去,對這個馬賊真正是哭笑不得。正欲將他當奸細處死,卻得知他是短刀谷新晉首領!也是那一天,柳五津才知道,聞名天下的暗器王千手觀音凌未波竟是這麼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心中早生愛慕,偷馬情緣,成就了一對神仙眷侶,第二年兩人就生了個女兒,取名柳聞因。

    勝南聽陸怡敘述完,充滿嚮往道:「他們一家三口,合該幸福溫馨。」

    陸怡頗帶傷感:「可惜,凌姐姐不想過短刀谷的生活,早已隱逸遁世去了,柳五津為了大家,為了抗金,沒留下她。」

    勝南屈指一算:「這樣過了八年,柳大哥才三十一歲,怎麼稱呼反倒把他叫老了?私底下,我聽韓萱姑娘叫他老小子,祝將軍罵他老混蛋?許多人都稱呼他老頭子……」

    陸怡笑道:「這要怪他自己了,他自己大概從十歲起就自稱老夫,最喜歡聽人叫他叔叔,他最大的缺點就是虐待馬兒,擅長搶馬,搶完從不過問,偷一匹死一匹,以前聞因幫著他養馬,這次聞因和別人一隊,他和我一隊,我自是不如聞因寵他……於是沿途死了不下百匹馬,逃掉的也有大幾十匹,匹匹都是柳五津精挑細選的良駒!」

    勝南忍俊不禁:「想不到短刀谷裡,居然有個馬類天敵。」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8
第4章小白龍,潺絲劍1

    柳五津此時才不像他倆閒情逸致,心情顯然相當沉重,第一,跟不到飲恨刀,第二,馬沒了。

    追,沒有頭緒。

    最好是再找一匹馬來。

    五津倚樹歇息,夕陽西下,閒愁斷腸,他飢腸轆轆,突然有魚上鉤——五津習慣了偷馬,知道騎馬之人大多遇水停留,所以早就守住了河邊。鸞鈴聲近,果然一匹駿馬迎面而來,那駿馬高大威猛,而馬上少年面如冠玉,眉目清秀,雖然相距甚遠,卻看出是個年輕俊傑,灑脫飄逸的翩翩公子。

    那少年下馬到了河邊,舀去幾勺水裝在壺中,又洗了洗臉,五津輕手輕腳溜過來,見那少年並未將馬系好,心道:這可是你倒霉!更方便我偷了!

    想到就干,飛速騎上去就要逃跑,那少年眼疾,竟然立刻發現了情況,怒而制止:「給你一個機會,不要逼我出手!」

    五津掉轉頭去,厚著臉皮把馬馳開了:「那你就出手啊!有本事追上我!」他抽了馬兒一鞭,自以為萬無一失,只聽一聲哨響,胯下之馬立即循路而回,怎麼也拉不住,直奔主人,少年微笑著走上前來:「怎樣?不是我追不上你,而是你、根本連機會就沒有!」

    說罷收斂笑容飛身來打柳五津,五津抽出金刀,見他未拿兵器,收刀而回,那少年一拳打來,難見門派,身手難得的矯捷,五津連接數拳,看他對各種拳法駕輕就熟,捉摸不出他的武功底子,心念一動,假裝敗下,從馬上飛身墜地,那少年得意地笑道:「怎樣?十招還沒到。」

    五津心道:看他拳法,既不像湖南華家,也不像慕容山莊,他的年紀,到是很像九分天下的人物,可是九分天下里面,沒有用拳的啊……少年打斷道:「喂,在盤算著什麼呢?報上名來!」

    五津哼了一聲:「憑何告知你聽?」少年以為他不服氣,緊接著又進一拳,五津金刀回鞘,也是同樣招式一拳回去,雙拳相撞,少年一驚:「你也會用這套拳?」五津呵呵笑著:「現學現賣。」暗暗加了內勁,少年毫不示弱:「深藏不露啊!」邊說邊加內力,反守為攻,雖說只交手十幾個來回,五津也覺得少有的棘手!

    這少年攻勢緊湊,行雲流水,漲落有致,起伏生風,應該不是剛出道的新人,何況拳法還不一定是他的看家本領!五津愈發興起,想起最近剛認識的幾個少年,洪瀚抒有領袖之氣和大哥的脾氣,林勝南俠義心腸,沉穩內斂,這個少年傲氣外露,雋秀飄逸,心道:這三人隱隱約約好像聯繫著什麼,暗示著什麼,不知他們的武功,誰更高強一些……

    糾纏得太久,五津已經覺得心煩意亂,氣道:「不就一匹馬嗎,這麼認真作什麼?」說罷虛晃一招,繞過去牽馬,他本以為會激得那少年不再追究,孰料剛跨上馬騎開一步,少年又一聲口哨,可想而知馬兒又馱著他回原地去了。少年得意地看著他,五津狠狠把頭髮一甩:「小子,看好嘞!」立即「噓」了一聲,竟然和少年哨音一模一樣,少年一驚,那馬兒甚有靈性,踱了兩步,開始離開。

    那少年又驚又急,趕緊又吹了一次,馬有些疑惑,停下來躊躇不前。

    五津趕緊也學著吹了一聲,馬兒更加猶豫……

    便這樣,你吹一聲,我吹一聲,馬兒亦是走一步,回一步……

    看著愛駒被折磨得半死,那少年也露了本性,哭笑不得:「喂,你怎麼總是和我的馬作對!?」

    五津想想的確對不起他:「這樣吧!咱們合乘一匹如何?」少年笑道:「是敵是友還不知,怎麼能和你合乘一匹?!」五津反駁:「是敵是友又有何干?你去哪裡?」

    「大理。」少年指著南面,一點心機都沒有,五津覺得他武功不凡,江湖經驗卻不老到:「你說我去哪裡?」

    「你往南麼?原來也是去大理啊?」

    「那不就對了?!」他伸手去拉少年,似乎馬兒是他的一樣。少年無辜地看了他一眼,已經被他煩過了頭。

    五津再度搶馬成功!

    兩人行了一段路,柳五津一路都在想:什麼時候看見一匹馬就直接搶來,跟人合乘真像拖了個包袱。不過這馬如此神速,不行不行,我要了這匹,另一匹給他,不行不行,萬一那一匹比這一匹還好呢,對,我就偷匹差的,可是萬一那匹馬注定是好的呢……一路如此,日夜交接。

    少年看日星隱耀,還未找到一村一店,停馬躍下:「老頭子,你真是我命中剋星,走錯了路連床褥都沒得睡!」

    他雖然責怪五津,卻拿出乾糧來給他分享:「要不要吃?你趕得好急,好像一直沒吃。」「不必。」五津話音剛落,突然一陣狂風虐過,林木悲吟,聲音鮮有的淒厲慘絕,五津拔刀出鞘,四處張望:「有鬼!」

    少年又好氣又好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鬼!除非是缺德事情做多了,你是誰啊?報上名來聽聽!」五津故作神秘:「告訴你怕嚇著你!」

    「嚇著我?你是肖逝、易邁山、林楚江?」

    「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是三個?不過也八九不離十了!」

    少年冷笑:「別自吹自擂了,我看你是金國派來的奸細吧!」

    五津一怔:「那你呢?你又是哪個?徐轅林阡你都不是。九分天下?怎麼可能連我都不認識?」話雖如此,地域原因,五津也只見過九分天下的三四個人而已,少年冷道:「懶得理你!」站上馬去環顧了一週,面露喜色:「那邊有間廟!」五津大喜,立即也站上馬去看——結果,馬兒載重不了,兩人全被摔下來,馬也差點瘋了……

    兩人跋涉幾步進了那間簡陋廟屋,五津瞧見茅草堆積的屋頂在狂風中尤其單薄,不禁也掉起書袋來:「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少年立刻打斷:「這麼不吉利幹什麼,屋頂真被掀掉怎麼辦?」慘絕人寰的事立刻就發生了——屋頂真的被……

    兩人蜷縮在角落裡,五津嫌悶,侃道:「經過大散關沒有?」少年答道:「經過,不過重兵把守,來往人很少。好像這幾天關係特別緊張,到處胡亂抓人。」五津嘆了口氣:「令人痛心啊!」少年道:「痛心有何用?生不逢世,不能躲,就要試著去闖,亂世才出英雄。」五津一愣,突然眼前晃過林勝南的影子——他和眼前這個少年十分相似,隱隱有種背道而馳、殊途同歸之感。

    他閉上眼睛,又想起了妻子的話:「抗金,真的比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還重要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5:3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9
第4章 小白龍,潺絲劍2


    五津和破廟還真是有緣,次日行至傍晚住的還是破廟,這一天五津還是沒捨得去偷別的馬,那少年當然不可能割愛,兩人毫無關係同騎一馬,不覺難受也覺得彆扭。

    五津到是隨遇而安,看這間廟的屋頂已經並非用茅草蓋成,知足道:「這回不會茅飛渡江了,這是石頭砌的。」他邊說邊去敲牆,冷不防一塊碎石從天而降。

    少年瞪了他一眼,突地一笑:「你像極了傳說中的一個人。」五津一愣:「誰?」少年猜得不錯:「馬賊柳五津。」五津一笑:「何以見得?」

    少年道:「偷馬,偷不到就搶,死纏爛打,無所不用,做事毛手毛腳……不過,前不久被人揭發的奸細李龍吟也是如此風格,你是李龍吟還是柳五津?」

    五津嘟囔著:「跟這種人相提並論還真不好受……」還不及告訴他,突然門外響起一連串急促腳步聲,廟門吱呀一響,進來五個彪形大漢,雙方都料不到還有人來,詫異之餘點頭招呼了一下分坐兩邊,五津皺眉心道:這身裝束好是眼熟。

    只聽一個漢子焦急道:「少爺還不來!莫不是出事了?」另一個接道:「大哥,放心吧,少爺說今晚到就一定會趕到!」

    「我不是擔心他不守信,只是擔心他不安全!唉,總之這次少爺沒事找事做!」「這不能全怪少爺,誰讓老爺偏心,就喜歡姓雲那小子!」

    少年發現五津刻意偷聽,不便說什麼,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一個渾厚笑聲:「哈哈哈哈,馬到功成!」五津一驚,他太熟悉後至的這個人了——正是他!偷刀賊!

    五津踏破鐵鞋,早已迫不及待,不由分說拔刀上前,那虯髯漢大驚失色,身後奴僕眼疾手快,舉棒設陣攔住五津,髯漢後退幾步:「這麼遠都能讓你追上來,真是堅持不懈啊!」五津怒道:「這就叫天意,你究竟是誰!為何偷飲恨刀!」

    少年一驚而起:「他偷飲恨刀?!你們又到底是什麼人?跟飲恨刀什麼關係!?」虯髯漢打量了他一眼:「楊少俠,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五津一驚:難道他們一夥?少年一怔看向那虯髯漢:「你認得我?」

    「在下和貴寨談寨主是淡水之交,見過楊少俠的畫像,果然,見面才心服,玉面小白龍的稱號沒跟錯人!」五津這才知道少年正是九分天下赫赫有名的「玉面小白龍」楊宋賢,不由得汗顏:這些年一直呆在短刀谷,消息好是閉塞,想不到兩年時間,變這麼多!

    緩過神來,卻聽虯髯漢道:「不過楊少俠怎麼會同他在一起?他可是前不久海上升明月剛查出來的奸細李龍吟!」

    楊宋賢大驚,柳五津更驚!

    五津警覺起來,他知道眼前這虯髯漢絕對不簡單,他一定是存心挑撥!

    虯髯漢走到宋賢身邊,抱拳道:「楊少俠,這李龍吟正是盜走飲恨刀的人,咱們追了他數日,才從他手裡奪回,他不死心,又想拿回去!」

    五津冷笑:「好陰險!」宋賢誤信奸人,劍已出鞘:「對不住了!」說著立刻朝他心目中的李龍吟刺來,五津分清了敵友,自然出手不得狠辣,但也被迫出刀相迎,兩人第二次比試,楊宋賢殺氣騰騰,柳五津手下留情,幾次有命中的機會,五津都收了刀回來,楊宋賢武功豈可小覷,饒是五津多活了十幾年,才能勉強橫刀攔下。

    五津恨他被敵人利用,怒道:「楊宋賢,我是柳五津!」楊宋賢似是一愣,顯然被這兩人攪得更加糊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說,一劍疾行猶如朝雲突飛,鷹隼展翼,像連著下一劍,又不知究竟會怎樣連,五津一邊接劍一邊稱奇,幾乎沉淪在他劍絲之中流連忘返,而宋賢也是驚詫不已:「想不到你這奸細,能夠接我這麼多招!」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懷疑。

    虯髯漢見此二人旗鼓相當,而五津畢竟為長,可能更易得勝,急忙道:「楊少俠劍法果然精妙!你們五個一起上,把這奸細捉起來!」五津心下不好,楊宋賢已經難以對付,再加五個,非累死自己不可,何況就算贏這六人,飲恨刀都未必到手!

    容不得猜測這男子究竟是誰,五津刀轉至左手緊緊握牢,同時身上摸出一枚鐵膽來,邊與楊宋賢對招,邊向那五人扔鐵膽,那五人正在摩拳擦掌欲加入戰團,沒搞清怎麼回事就當頭一膽,五津力道強勁,方向精確,一枚鐵膽撞倒五人,楊宋賢甚是吃驚,劍術加快,五津隨即加速:「我真是柳五津!」楊宋賢冷道:「如何證明?!」

    他又是一劍,劍細如絲,在五津眼前儼然鑄成鋼鐵般堅硬的雨幕,無論往哪裡抵擋,都能感受到劍內在的張力,就像每一滴雨都系在另一滴上,看上去是雨滴,實際上是洪水海嘯,外柔內剛,滴滴穿石,劍劍傳世!五津不愧是江湖著名的刀客,以萬變應他不變,對手近百招,兩者依然勝負難斷。

    卻就在此時,楊宋賢突道:「這位大哥!李龍吟暫且交給我!你們先帶飲恨雙刀回短刀谷去!」五津聞言大驚。那六人心中巴不得,馬上開溜,五津大喝一聲:「不准走!」忙棄下楊宋賢運起輕功堵住門口,好不容易才柳暗花明,怎能再失,而且失得如此不值!?

    楊宋賢速度好快,直追而來:「李龍吟!你休想橫加阻攔!」五津同他刀劍相抗的空隙,六人已是奪路而去,五津急於去追,但那楊宋賢屢次阻攔奈何不得,眼睜睜看他幫助敵人逃脫,五津又氣又急又想笑,刀法開始不上章,楊宋賢卻越戰越勇,五津怒斥:「楊宋賢,枉你是紅襖寨的首領,怎麼如此敵我不分?!」

    楊宋賢冷道:「少狡辯,我才不上當!」五津一刀緩過,後退一步:「為何你相信他們卻不信我?難道是他們人多不成?!那些人偷了雙刀,遇見你我二人,趁我們彼此不認識就離間我們,你倒好,不但中計,還找了個好藉口把他們都送走了!」

    楊宋賢臉上掠過一絲恐慌,但抱著僥倖心理又進一劍「春蠶到死絲方盡」,劍氣如虹,而劍中似又藏劍,劍劍相連,劍劍相纏,正是那「潺絲劍法」的精妙之處。

    這當兒五津完全相信了他是楊宋賢,急中生智,萬不得已:「楊宋賢,兩年前我去過紅襖寨,你恰好因為瑣事受到談寨主的懲罰!」楊宋賢一身冷汗:他若是李龍吟,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突然想到什麼,收劍問他:「柳五津頭上受過重創,你有麼?」

    宋賢看見五津腦後那道又長又深的傷疤,驚得把劍掉在地上,亂得不知所措:「都……都怨我……天啊!」五津見他懊喪自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算了,丟了可以再找回來,他們剛剛往南去,一定是去大理,我們跟上去,就不信找不著。」

    宋賢一怔:「偷刀賊真是大理的?那會不會是點蒼山雲藍?」

    五津皺起眉:「有些牽強啊,雲藍要飲恨刀有什麼用?!」低頭沉吟了片刻,「不如這樣,你我二人今日分頭尋找,日落之前若找不到就在城門口會合。」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9
第4章 小白龍,潺絲劍3


    大理邊境。

    狹長的關卡消隱在密林之中。

    宋賢面對著綠蔭藍湖,紅楓黃葉的自然景物,提不起任何興致去欣賞,遠處的邊關像遠古的城堡,從外看去,覺察不出其中有人的氣息。

    「柳大俠怎麼還不來?!」楊宋賢是個標準的急性子,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熟悉的人都清楚,他叫「玉面小火龍」更貼切一些。

    夕陽埋葬了透澈的天空,秋風下他站立的地方有如仙境般詩意。

    但是一陣喧囂劃破了一切平靜。

    隔著灌木看過去,原來是一老一少被一群山賊包圍,那老者一直在破口大罵著什麼,少年身上有劍,但明顯被山賊殺氣所震懾,沒能抽得出來。宋賢路見不平,湊上前去瞭解情況,他輕功了得,這麼多人沒有一個聽見他的移動。

    卻聽那山賊厲聲打斷老者的話:「范鐵樵,你罵完了沒?你這張嘴的確能說會道,不過你放心,老子我聽不懂!弟兄們,準備好了,只要捉住這兩個做要挾,飲恨刀指日可待!」

    飲恨刀?宋賢一凜:這群是什麼人?為何也要奪飲恨刀?難道他們不是一般的山賊!而那一老一少,真的就是短刀谷的人麼?

    他初涉川蜀,並不瞭解川蜀現今的局勢,只是聽說過范鐵樵的名聲,和柳五津、林楚江一樣同屬短刀谷七大首領,卻是其中的唯一一個文人,鐵齒銅牙就是武器,和眼前有書卷氣質的老者可以對號入座。

    理智告訴楊宋賢:不要衝動!千萬別衝動!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像白天被虯髯漢利用,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恥辱。

    「切,你們黑曖昧道會算得了什麼,在川蜀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想傷害范伯伯,先問問我路成的劍!」少年,不,應該還是個幼童,比自己年紀還要輕,氣更盛。

    宋賢輕輕咀嚼著:「黑曖昧道會?」思考了良久,越來越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路人都在覬覦飲恨刀呢?白天的那個偷刀賊,眼前這個黑曖昧道會,勝南說,還有金宋雙方的朝廷,全都在想飲恨刀……究竟大家各是為什麼?

    再凝神去看,不由得吃了一驚,那小子的劍法乾淨利落,三招之內,逼迫得山賊頭子連退五步,雖說稍顯稚嫩,畢竟超越了同歲人一個檔次,宋賢不禁又驚又奇,站起身來欣賞,路成劍法應該以力大速猛為特點,到十七八歲,應該會成棟樑之材,雖然山賊人多勢眾,此時全部都傻了眼,感覺路成就像手端長鋸,飛速削著鈍竹一般,老大的衣袖斷裂成一段又一段、一塊又一塊,像廢棄的木屑,不到一炷香時間,可以清楚地看見被削成筷子的細竹——老大基本上已經一絲不掛……

    看著這老大被戲弄侮辱,宋賢忍不住偷笑,周圍部下們紛紛哄笑,便即此時,宋賢感覺異樣,肩頭隨即被人一點,轉過頭去,詫異地發現路成面前多了一個黑衣人,他身手好快,劍更快,像被無意打翻的燭灰,一遇輕風便火速飛散,交睫間已無影無蹤,而燭灰卻散盡空氣中每個角落!

    但是,宋賢明白,這種又輕巧又詭異的劍法,並非無招可破,比如他自己的潺絲劍法,就可以讓燭灰暴露在陽光下慢速飛舞,塵埃雖輕,光線更輕,把塵埃融入光線之中,讓這把劍臣服潺絲劍……宋賢不禁蠢蠢欲動,握好手中武器。

    再回神,發現那輕詭之劍非常了得,不到十招對面的孩子已手忙腳亂,宋賢原本只是旁觀,看那黑衣人得勝以為他會收手,孰料他竟然步步緊逼追魂奪命……

    宋賢俠義心腸,越看越覺不平,怎容他對一個孩子痛下殺手!

    話說這路成在轉眼之間,要害已經受侵害八次之久,黑衣人劍劍凶狠不遺餘力,路成已被嚇懵了,一邊接劍一邊喘息後退,命懸一線他一個踉蹌向後仰倒,同時黑衣人毫不留情、一劍疾向路成心口!

    路成只顧自己不要跌倒,哪裡料到他會趁人之危,根本不可能為己掩護,范鐵樵驚得慘呼一聲,說時遲那時快,戰局中剎時又來一劍,白光籠罩下,看見那個俊秀不可方物的白衣少年,不敢相信他身負武功,更不敢相信他能攔截黑衣人,攔得利索徹底,看得人目瞪口呆!

    范鐵樵見路成死裡逃生,趕緊沖上前去抱住他問長問短,轉頭看去,黑衣人臉上表情奇怪:「楊少俠,在下早就等著這一劍了!」宋賢一驚:「原來你是為了引我出來,才想置那孩子於死地,你是誰?怎麼會認得我?」

    「僅憑剛剛那一劍如同潺潺溪水,難道還不知閣下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潺絲劍麼?」

    范鐵樵和路成二人都恍然大悟,又驚又喜,宋賢汗顏:「不知閣下是怎麼稱呼?」「不敢,黑曖昧道會二當家郭昶是也。」郭昶收斂笑容,「楊少俠,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大家同屬劍類,很想和少俠切磋切磋,看看是在下繁弱劍強還是少俠潺絲劍厲害!」

    「還比什麼?他可是一劍就擊退了你!」范鐵樵插嘴,很不是時候。

    郭昶淺笑著:「楊少俠若是勝了,今天在場的兄弟做見證,黑曖昧道會不會再爭飲恨刀,並且放過這兩人,但少俠不勝或者不答應,這兩人就地正法,屆時少俠劍再快,也快不過我們這麼多兄弟!」

    「我要是答應,不是太吃虧了?」宋賢傻傻自語,「三種可能性,對我有利的只有一種……」

    「廢話什麼?你比是不比?!」

    宋賢知道這個郭昶脾氣不好,雖然自己和范路二人萍水相逢,但路見不平理應相助,也管不了那許多,硬著頭皮應戰,剛剛點頭,郭昶那盆燭灰已打翻了。

    范鐵樵和路成屏氣凝神,比自己在戰局中還要緊張,郭昶是川蜀黑曖昧道呼風喚雨的人物,傳說中劍法已經能在川蜀排進前十,路成出於好奇,想欣賞看看來自山東的高妙劍法,而范鐵樵完全為了兩個字——驗證,驗證這個少年,能不能進入短刀谷,能不能稱雄江湖!

    難怪會緊張,因為郭楊二人速度比郭路之戰快了數十倍,快得光都滅了,風都幹了!

    風馳電掣的速度下,還有外柔內剛的魄力與魅力!范鐵樵分不清誰是宋賢誰是郭昶,只有默默祈禱,而事實上,路成看懂了宋賢從一開始就佔據優勢,他的劍法,明顯比郭昶高深!

    到底高深在何處?路成眼光緊隨,心裡使勁回味著所觀劍法,郭昶劍法猶如一聲驚雷,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膽顫心驚,猜不出他何時出劍惟有忐忑不安,而且每一聲雷鳴都突如其來,抗拒不得,聲聲觸心,催人猛醒;而宋賢劍法卻如天幕幽雲,輕逸淡雅,在雷聲之外訴說著斗轉星移,一片片從天幕垂下絲縷,與人間接壤,將那雷聲拒絕在雲層之外,那雲層看似單薄,實則連著整片天空,稍稍不慎,就會將天都扯塌,讓雷無處生出……

    百招驟至,便連范鐵樵這種外行也看得清清楚楚,這位玉面小白龍,是贏定了……

    劍斗持續了一炷香左右,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

    楊宋賢得勝之後,郭昶果然守信,與他一干手下,撤得乾乾淨淨。

    好一家黑曖昧道會匪寇,竟果真沒有再找范鐵樵半點麻煩,也揚言川蜀匪類放棄對飲恨刀的追求。經此一戰,范鐵樵自然大為欣賞楊宋賢,當時便生出些吸納他入短刀谷的意念來。

    這夜,范鐵樵與柳五津會合以後,向他述說了自己的想法,柳五津點頭說,楊宋賢武功雖強,江湖經驗卻不足。當下將楊宋賢糊塗追丟飲恨刀的過程說了。

    范鐵樵笑而拍柳五津肩,任何經驗不足之人,只要跟著你柳五津混段日子,還怕不能變壞?言辭之中,飽含對楊宋賢的喜愛。

    看見柳五津和范鐵樵嬉鬧的模樣,宋賢忽然有點懷念自己的結拜兄弟林勝南,宋賢還是第一次離開山東,與勝南一樣受了寨主的命令來幫忙找雙刀:勝南啊勝南,不知你此刻,又在什麼地方呢?希望飲恨刀順利找到,我們一起回泰安,不要再管短刀谷了……

    宋賢哪裡知道,飲恨刀丟失,他們都逃不掉了,對,無論誰都逃不掉。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9
第5章 冰凝刀,撼風雲1


    林勝南陸怡二人年紀相仿,脾氣相若,一見投緣,同伴一路早已是無話不談。

    陸怡望著大理的路標,愁眉苦臉嘆了口氣:「林大哥,和你一起真好,什麼話都能對你講,不像在家裡那麼拘束!」勝南勒馬笑著問:「怎麼了?你不是說你爹爹很寵愛你的麼?」

    「就是因為寵愛,他還不准我夜半行路,出門要女扮男裝,天知道,我最愛的就是冒險,刺激了!」陸怡道。

    勝南點頭道:「應了一句話,越壓迫越反抗。不過,人總是不滿足,想過一種原本不屬於自己的生活,等你真正離開了父親自己生活,恐怕要懷念這種束縛了。」陸怡恢復笑容:「嗯,咱們走吧!」

    臨近邊境,不諳地形的陸怡和初來乍到的勝南迷失了路徑,走到絕處,面前一大片荊棘叢生,山重水復不見路。

    陸怡下馬察看,有些糊塗:「這地方究竟是哪兒,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勝南催馬上前,執劍砍向荊棘叢,他劍法激厲,但縱使能夠拔山倒海,一時也無法衝破無數荊棘開出一條道來。

    陸怡見他手中鐵劍是下等品種,低劣位次,心念一動,解下腰間佩刀遞給他:「林大哥,這把冰凝刀削鐵如泥,你用它來砍吧!」

    勝南接過冰凝刀,速度終於能夠追趕力量的腳步,陸怡迷惑地看著,失了神,面前像只有一把利器飛速旋舞著,退風散雲,奔雷逐電,看著看著,驀地回過神來,面上一紅,慌忙解下自己的武器也來披荊斬棘,她的劍法是路南聞名的鞭劍,劍出鞭收,劍回鞭去,以鞭之揮掣控劍之往來,反覆幾繞,也驅除了不少障礙,林陸二人合作順利,不久眼前豁然開朗。

    荊棘叢那一邊,繁花似錦,柳絮亂飛,儼然提前進入了春季。大理國本就沒有冬天。

    「為什麼你用劍,使的卻是刀法?」陸怡早就想問了。

    「我娘說,天下兵器本一家,融會貫通即可。」勝南迴答。

    「可是刀法在劍上有侷限,林大哥,不如你就用我這把冰凝刀吧,反正它在我身上沒什麼價值,派不上用場。」陸怡道。

    勝南一怔:「這怎麼可以?這是陸姑娘隨身攜帶的寶物啊。」

    「若當我是朋友,就收下這刀!」陸怡慷慨說。

    勝南正待答她,忽覺路旁異樣,壓低了聲音對她道:「有埋伏。」

    陸怡一愣,環顧四周,似乎真有人潛伏此處……再轉頭,看道上不時有人馬車輛路過,這些伏兵卻都不曾作動,不知他們的目標究竟是誰。

    天漸漸暗了,殺氣積澱得愈加沉重……

    「聞因,聞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要這麼頑皮了!知道你馬術過人,等等池伯伯!」正是這一天,柳五津七歲的女兒柳聞因和短刀谷七大首領之一的池喬木走上了這條路。

    柳聞因沿途走馬觀花,心曠神怡,馳騁城郊,不覺日夜交替。

    夕陽西下,她站在道旁等待池喬木追上來,只是等了許久,背後才有動靜,她聽到聲音,知道池喬木又在捉弄自己,跳著轉過身去:「池伯伯,你好慢!」話未畢,眼側劃過一道寒心的閃亮,冰冷的薄刃分明緊貼著她的眼球而過,池喬木根本不是在遊戲!聞因大吃一驚,嚇得跌倒在地:「池伯伯,你,你幹什麼?!」

    四境森寂,無人山谷,驟然殺出一群黑衣客來,不由分說齊齊出手要傷聞因,不,這哪裡是傷,根本就是要自己的命啊!聞因見此情景早已經傻了,本能地舉槍一擋,先架住一刀,隨即去挑另一刀,但是黑衣客們個個身手不凡,狠下殺手,柳聞因情知自己連暫且保住性命都是妄想,胡亂反抗了幾招,終於再也無處藏身,好幾次擦著劍尖撿回一條命,不容喘息,肩上挨了一刀,當即血流如注,緊接著當頭一刀,砍得她頭暈目眩,頭髮全部披亂了,寒氣襲心,正面明晃晃續進一刀對準她面部……

    眼看就要得手,柳聞因全身抽搐睜大了眼睛,千鈞牽一髮,只聽噹的一聲,那一刀突如其來,震耳欲聾,其迅其猛分割成聲音貫徹耳間,迴響不絕,朦朧中,她低聲微呼:「林伯伯!」

    池喬木大驚,繼而發現那只是個雙手執物的少年,不以為意道:「殺!」

    聞因恢復意識,看到眼前這個驍勇少年左手劍右手刀,劍氣擒虹刀氣沉日,轉瞬已將眾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回頭和陸怡打了個照面,驚道:「陸姐姐,他是誰?」

    陸怡也驚疑不定:「聞因,怎麼是你?!你怎會一個人?!」

    池喬木見這一群人被這一個少年逼得棄甲曳兵,走投無路,暗自罵道:「一群廢物!」再也忍耐不住,亮出自己的彎刀飛入戰團,一式直砍勝南後心,陸怡見勝南遭到前後夾攻,恐他會遭遇毒手,但剛一回頭,林勝南穩穩當當地應付交戰,方才那一刀,化解地輕巧,重新出手,如風急,如波洶,如雲湧,如弦勁,不由得嘖嘖稱奇。

    聞因看陸怡微笑觀望,哦了一聲:「他就是陸姐姐你口口聲聲念叨的大師兄吧?」陸怡臉一紅:「不是,他叫林勝南,是剛剛認識的朋友,來自紅襖寨,相信他吧,連你爹都說,他不容小覷。宋國江湖,一定不止十二個人!」

    聞因咀嚼著這個名字:「也姓林啊……」

    池喬木彎刀又行險著,逕自對準了林勝南太陽穴直揮,勝南豈容他如此目中無人,右手運刀,刀光中驟現萬千塵埃,落日外泛著一種陡峭,搖擺於江湖;左手行劍,劍氣裡突顯分寸沙礫,暮靄下射出一線險峻,灑落在峰巒。

    聞因驚詫地觀望著他左右兩手不同的速度,相異的兵器,卻集靈動沉穩於一體,喜出望外:「啊我知道他是誰啦,陸姐姐,他是林伯伯的兒子林阡哥哥,真的,一定是!」

    陸怡一驚:「林阡?!」

    池喬木額頭上沁出了冷汗:這個少年,為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光線迅速將池喬木和林勝南掩沒。

    樹蔭後站著一個戴斗笠的老者,方才一幕幕他盡收眼底:「此人是誰!」

    旁邊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輕聲道:「爹,我認得他,上一次,暗殺談孟亭沒有成功,就是因為他!」

    「這小子,救了紅襖寨的寨主?那麼他和紅襖寨的楊宋賢,武功誰比較厲害?」

    女人搖頭:「爹,這個人為什麼連來歷也查不出?莫非,我們的計畫要因他改變?」

    老者陰沉地笑:「為他改變,很值得!」

    女人突然變色:「有人來!短刀谷來了救兵!」

    「通知池喬木,撤退!」老人臉色不變。

    「聞因,你沒事吧!?」短刀谷在石城郡分舵的首領上前來替聞因看傷,聞因雖然是在短刀谷長大的女孩,畢竟也才七歲大,絲毫不加掩飾,直喊疼痛。

    那首領站起身來:「少俠武功卓絕,不知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勝南謙道:「在下姓林,名叫勝南。」那少年蹙起眉頭:「勝南?勝於南?」

    「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勝南尷尬地解釋。

    「我叫傅雲邱,希望你不要做一件事情還想著另一件。」傅雲邱冷冷回應了一句,語氣裡帶著些許排斥,聞因注意觀察著,這林勝南臉上的面不改色,真的太像遺傳了林楚江的鎮定自若……

    卻說柳五津范鐵樵等人,到達石城郡分舵已是深夜,勝南和陸怡剛好離開錯過了。

    「怎麼可能,喬木叛變?」驟然得知熟悉多年的戰友出賣國家,饒是柳范二人身經百戰,也難以接受,更何況年少無憂的宋賢,深秋沒有被大理的夜晚鎖住,偷偷侵入宋賢的腿骨,骨架子立刻散了:那可是他仰慕的前輩之一啊!

    「那麼聞因呢?沒什麼事情吧?」五津平日的瘋癲一掃而光,那個可是自己的寶貝女兒。

    「聞因沒事,大難不死。就是嗓子喊啞了!」傅雲邱話未說完,五津一蹦三尺高:「我老柳的女兒,向來福大命大,雲邱,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一掌拍在雲邱肩上,超出了感謝範疇。

    傅雲邱疼得大叫,趕緊奪開他的爪子:「你拍錯人了!救聞因的是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小子,叫……叫林勝南。他與陸姑娘才一起往南去了,真不湊巧……」

    「勝南?!」五津宋賢俱是大驚,而後喜形於色。

    「怎麼?你們都認得他?」雲邱問。

    「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巧合啊!他前幾天剛剛救過我,現下救了聞因。不行不行,一定得燒高香拜他!」五津說話有點語無倫次顛倒錯亂,宋賢氣道:「勝南還沒死掉好不好。」

    「原來楊少俠認識林少俠。該不會也被他救過命吧?」傅雲邱玩笑道。

    宋賢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還是六七八歲時候的事情了,我和勝南,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啊!那時侯幹壞事,一半是勝南主謀我幫凶,一半是我主謀勝南幫凶,後來還桃園三結義了。我那兩位兄長,武功都絕對超群。」

    路成啊了一聲:「這麼說他處處救人了?那為何他的名號我們誰都不清楚?」

    五津扭頭看著宋賢:「他父親真的是奸細麼?」宋賢無奈,點點頭沉默。

    五津不想讓話題繼續沉重下去,立刻轉移到池喬木的叛變問題上:「喬木的叛變,證明金人想在短刀谷最忙亂的時候插足,大家一定得小心了,前有黑道會,後有金人!」「還有偷刀賊……」鐵樵補充。

    正說著,柳聞因氣喘吁吁趕過來,鞋都沒有穿好,五津以為她見到自己激動,歡喜地迎上去,孰料聞因衝進門來第一句就是:「爹,林勝南就是林阡哥哥,對不對?!」

    五津一怔:『你亂說什麼!」立刻將四周門窗關嚴實了,回頭看了聞因一眼:「你胡說什麼?你這樣會害死林勝南!」

    聞因吐了吐舌,輕聲說:「爹,關於林阡哥哥,雖然咱們從前都在建康見過他,可是這兩年因故失蹤了,不排除他容貌有所改變,而且林勝南的側臉,真的很像林伯伯!爹,我可以保證,他就是失蹤兩年的林阡哥哥!」

    宋賢看她洋洋得意,忍不住笑道:「這可絕了,那麼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怎麼會到建康去做了少爺?勝南出生以後,沒有去過江南一次。」他低頭換了個口氣:「不過,他如果能有林阡的一切該多好!身世,這可恨的身世!」

    聞因皺眉:「他是你的兄弟麼?可是,他的雙刀,簡直已經……」

    「他不是林阡。」五津小聲說,「聞因,林阡現今長的模樣,爹很清楚,他在哪裡,是短刀谷的秘密。爹不便透露。」

    聞因不由得垂頭喪氣,失落地說:「林勝南,真的不是林阡哥哥麼?」

    "不僅不是,而且他們的處境有天壤之別。」宋賢抬頭看天,嘆了口氣:「勝南,勝南的命很苦,其實憑他的武功,九分天下里本應該佔一席之地。」

    范鐵樵以為他謙虛,更增喜愛,拍拍他肩頭:「宋賢,真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宋賢一改表面灑脫無憂:「不,勝南只是被身世拖累了。范伯伯,柳叔叔,將來,希望你們不要用有色眼睛看他。」宋賢說的時候,是旁人難有的真誠。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6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