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040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9
第5章 冰凝刀,撼風雲2

    是日,陸怡在據點接到柳五津來信,邊讀邊笑樂不可支,看來柳五津身上又發生了不少有趣之事,勝南見狀關心,忙問她柳五津近況,陸怡把來信內容都告訴了他:「柳五津又找到一匹好馬啦,他這性子,看見一匹馬就追求到底不讓步,聽說馬主被他磨得不耐煩,送給他了。」

    「對方真是倒霉得緊。」勝南苦笑搖頭。

    陸怡道:「對了,你知對方是誰麼?他是九分天下里面的玉面小白龍楊宋賢!」

    勝南一怔,輕聲道:「這麼巧……」

    陸怡聽出他語氣有異,疑道:「咦?你認得楊宋賢?」

    勝南無奈點頭,陸怡一怔:「林大哥,你可知你是個怎樣的人?你心腸熱,很會傾聽別人,所以適合成為朋友甚至知己……可是你的內心,卻不允許別人窺探走進。」

    勝南淺笑,似乎對這評價不甚排斥:「一個人的性格如何,應當都是環境所致……」

    陸怡略帶遺憾地看了他一眼:「說起來義軍因為太注重身份埋沒了不少人才。或許,薛無情說江湖再也挖掘不出人才根源就在這裡……不過,我有預感,你武功那麼高強,定然會出人頭地。」勝南一笑:「也未必一定要功成名就,人盡其才就是人才。」

    陸怡一怔,微笑:「話說回來,我到沒什麼特別大的理想,卻是羨慕那三足鼎立的林念昔,她的路,自幼便被鋪好了。小小年紀就登上了顛峰。」

    勝南奇道:「江湖上傳言,她和林楚江前輩的兒子林阡是未婚夫妻,難道並非傳言?」

    陸怡臉一紅,點頭:「你沒有聽說過『江山刀劍緣』的傳說麼?擁有飲恨刀的男子要娶擁有惜音劍的女子做妻子,上一代是林楚江和雲藍,這一代,輪到林阡和林念昔啦,他二人還真默契,武林前五十名裡凡是和金人密切來往的一半被林念昔殺了,另一半是林阡殺的,像事先約好了一般,但是兩人壓根兒沒有商量過。」

    陸怡嘆了口氣續道:「整個江湖裡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一對夫妻,十幾歲揚名立萬,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三足鼎立裡面,集神話與現實為一體的只有徐轅一個。對林阡、林念昔只有羨慕的份,對徐轅,除了景仰還是景仰。」

    勝南一愣,自語:「事實上,他三人真如傳說般遙不可及、高不可攀麼?」

    夜晚投宿,勝南住在陸怡隔壁,冬天快要來臨,大理依舊溫暖。

    勝南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起來推窗四望,聆聽環境的靜謐悠然,突然馬廄處傳來瑣碎之音,凝神一瞧,果真有個黑影鬼鬼祟祟溜出了馬廄,勝南不能確定,心念一動:跟蹤我們的又多了一路……

    「什麼叫查不出他任何底細!你們這群廢物跟蹤他這麼久,竟然一點破綻都看不透?!主公真是白白養活了你們,一個個儘是飯桶!」陰月下,連空氣都酥軟,站在一群人中央的黑衣漢子大發脾氣,卻被身旁悠然坐著的老者攔住,雖然沒人看見他是怎麼攔的。

    「主公請勿懷疑咱們撈月教的能力,江湖上混了這許久,什麼風雨都見識過,什麼奇人都碰見過,怎能一時失敗便全盤否定?」

    老者依舊不動聲色,什麼也沒有表態,黑衣漢子沉不住氣:「若不是見你撈月教在江湖上名聲足腳跟穩相識滿天下,也不會派你去跟蹤那小子!」

    撈月教教主略帶為難地看了老者一眼:「主公,恕屬下無能,那個林勝南的武功路數和弱點,屬下無法看透!」

    老者這才「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向一,我記得,你還從來沒有說過如此喪氣的話。」

    向一低下頭去:「他掩飾得太周全,這麼多天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江湖經驗很是老到,至於他的身世背景,泰安那邊幾乎沒有任何傳聞有關於他!」

    「無名卻成了狠角?」老者微笑著若有所思:「暗沙,你可有收穫麼?」

    向一一怔,月光將暗沙的影子投射在地拉得很是狹長,此人一至,撈月教眾人全都戰戰兢兢,退後數步,惟有向一怒目相送,提劍上前,老者手指一彈,向一劍未出鞘已被迫收手,暗沙從天而降,嘲諷地笑著,向一怒火中燒:「主公!為何主公請撈月教還要再請含沙派!」

    撈月教與含沙派是金國組織中最著名最頂尖的兩大勢力,規模地域分庭抗禮,堪稱絕對。無巧不成書,兩者又均以調查情報,跟蹤線索蜚聲金朝上下。當年宋人潛伏於金國的細作,文有鄭拓風,武有孫長林,金人畏之,金廷憂之,心腹大患,難以剿除,卻身死撈月教與含沙派之手,雖言若此,江湖上將這二者相提並論之人遠遠少於將二者一較高下之眾。如此一來向一和暗沙明爭鋒暗較勁,誰也讓不了誰,數年內負勢競上,鮮有斷不了的案子。

    暗沙冷笑:「莫非向教主認為此人不棘手麼?」

    向一傲然:「棘手之物,更要除之而後快!」

    老者興致更高:「暗沙也覺得此人棘手?」

    暗沙嘆了口氣,點頭:「數年來暗沙只有跟蹤四個人沒有成功過,這個林勝南,越沒有來頭越是來頭不小,至今為止,暗沙只知道他擅長雙手使劍,其餘,一無所知。」向一聽他也沒有成果,這才舒了一口氣。

    老者滿足地笑起來:「能讓你二人束手無策,能阻礙柳峻暗殺談孟亭,還能一人應敵池喬木,這個小子,我越來越手癢了。」

    「薛前輩早年已然宣稱封劍,莫非要為他破誓?」黑衣漢子聽出話外音來。

    老者似乎沒有聽見他:「他不但有弱點,而且會有致命弱點!」

    夜景怡人。

    勝南早就聽見了背後的腳步聲,細碎輕悠而不詭秘,如信步閒遊,可是這樣一個獨特夜晚,他不相信。

    有的時候,沒有破綻就是一種破綻,勝南聽的清楚,這個人的步子,半個時辰也沒離開過他身邊。

    薛無情很久沒有親自出手了,他跟著林勝南在客棧花園裡賞游了一圈,甚至故意放重了響動以迷惑他,這一切,並未阻止林勝南保持他一貫速度。

    猜不透,斷不定。

    一陣迷霧散開,松枝亂,纖長卻無力地垂影在地,淺灰色,比水月都皎潔。

    林勝南忽然停下被身旁一枝顏色異常的木芙蓉所吸引,他剛開始側過身來,薛無情比他更迅捷地轉換方向背道而去。

    勝南當然沒有遲疑,放棄了前行轉身跟隨。

    風吹得很烈,陸怡雖無心事卻睡不踏實。這裡已經是宋國與大理交界之處,希望臨去不要出現任何差池。

    「閣下跟蹤在下已經很久了,不嫌累麼?」薛無情和林勝南對面交鋒,氣氛近乎溫馨——在如此愜意的溫暖冬夜。

    勝南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判斷,不惜挑明:「究竟是在下在跟蹤閣下,還是閣下在跟蹤在下?」

    薛無情略帶深意地一笑:「難道閣下在後在下在前也是在下跟著閣下不成?」

    勝南搖搖頭,淺笑:「心有此意,何須問在前在後?」

    薛無情一怔:「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會隱瞞。在下今日前來,實是想要與少俠切磋幾招,便不虛此行。」

    「可惜閣下依舊隱瞞。」

    薛無情面不改色,心卻為之一震:這小子,絕對不會簡單。

    續聽勝南說道:「閣下派遣兩路人馬日夜不停地監視在下,究竟有何企圖?若是找雙刀,找偏了路,若是尋黑曖昧道會,尋錯了仇。」

    薛無情心裡不免「咯噔」一聲:「什麼兩路人馬?」

    「那兩路人馬雖是金國一東一西,卻偏偏都甘心做閣下的棋子。閣下故弄玄虛,兵分兩路,實在多餘。」

    薛無情冷冷道:「你知道的還真多。」

    「不知向一和石暗沙有沒有查探出我的身份和來歷?」林勝南話音一落,證明兩路人馬全軍覆沒。薛無情聽出端倪:此人來歷果真不清不楚,也許,他和徐轅一樣,是短刀谷安插在大金的奸細。心念一動:「只怕你藏得了身份來歷,藏不了招式弱點,老夫到很想見識見識,你這有實無名的刀,究竟是個什麼刀!」

    勝南坦然地笑,知曉他真正的用意:「刀在我身,隨時等著閣下來拔!」

    陸怡剛入夢境,隨即驚醒,惺忪間聽見窗外敲更之聲,三更了。

    薛無情雙掌互搏,從掌心驟然合出一條火龍,那火龍穿行空中,即刻自身散斷為數截,形如念珠,速敵飛星,火心暗透惑人之光,尾焰填於虛空之處,越前越離越模糊,分不明是內力是硝火,恍惚間,寂寥灰飛湮滅,火星遙及之際,風中熱浪起伏,落葉蒸騰炸裂,凌人馭物之盛氣,炙熱地燃燒向勝南的手臂,直線止處,火弧迅落,傳燦爛於秋月,寄輝煌於涼風,光突黯,一招畢,最難決是蕭瑟時。

    最奸險的一計,恰恰封於落招片刻——傾頹間,勝南保護佩刀的右手與火交錯——虛虛實實,對手聲東擊西,虛晃一式,霎時林勝南左半身被籠罩在光亮之中,身體趨勢是繼續向左暴露全身,進亦是死,退亦是死,一旦中計,成千古恨,遺萬年仇!

    求生之路全然封死,眼見勝南一招敗北,薛無情眼中晃過一絲冰冷的笑,但這笑容立刻僵硬,戰,並未結束——他手下第一次有人如此逃生——只看那少年臨危不亂,順手拉開身著披風,危急關頭毫無懼色,借力一緊,披風擠成繩形,衝陷火簇,傾頹之間雖未能與薛無情抗衡,卻截斷了火龍通竄之道,薛無情力不能及,方才猖狂得勢的苗頭俱為死灰,薛無情以力控制之火束隨著披風擊處遁逃無影。

    不容喘息,又一道劇火飛似離弦利箭,猛若攫食疾鷹,再次以雷同手法沿不二路徑侵襲,是故計重施還是別有用心?勝南雖有迷惘也不怯懦、拾得自信卻無張狂,冷靜判斷著第二次挑釁的力量重在何方,充耳不聞一路暴鳴之聲,火影愈加朦朧,愈近身,火芯愈細,暈愈廣,若有若無,隱約閃爍,光圈重新壓頂,火之鋒芒,集日之酷辣,刃之尖利,可摧玄鐵,可斷流金,血色映紅了萬籟,萬籟俱寂——

    同一種手段,出來的果真是另一套結果,順勢而下的再也不是令人存有疑惑的一團火焰,而是令人無法抵擋難澆難躲的兩束,勝南發現甚早,亦是脫逃不得,周身被繞在埋伏之中,遭左右夾擊。

    氣焰頓時高漲,有如潮水奔騰傾軋勝南,勝南拒不認輸,側身一閃揮舞披風往對手疾「刺」,兩行風燭間,唯見一人神速獨進,其勇其堅,可見一斑,薛無情始料不及,自然要後退一步,後退一步,勝南便海闊天空!

    然則薛無情第二招未收回,已然著手第三招,他手掌略張,勝南手中披風早已不聽使喚被強制展開,薛無情狠狠拎住披風一端,未滅之焰隨即從各處縫隙間入,披風一遭火侵,全然銷毀,火苗驕縱地燙破這武器,輕易地竄起更高,無聲滅亡,便連灰也無處可尋,空洞有如天作一筆,由零落扯成了災難,勝南驚詫之餘,急忙退後,盪開未及燒沒的半段披風,孰料還未得手,薛無情已然卸力。若非勝南剛剛站穩,恐怕已要跌坐在地。

    不由分說,薛無情一把抓住披風一頭要搶奪,勝南心知其存心試探自己武功,對手方才顯現的兩招,已是金國頂級的高手,如此強硬的對手,怕是連韜晦的機會都沒有!

    勝南當即定心應戰,而緊接著四招,薛無情和他緊張地在披風上頭往來刀法,隨著披風一緊一鬆,一張一弛,勝南隱隱預感到對手又有什麼陰謀,暗叫不好,未及鬆手,也無法鬆手,直覺披風那邊一股強力排山倒海裂天懸地迸破身體直貫身後,心負重,脈膨脹,骨抽痛,再也沒有可以爆發的力量,即使有,也發不出去。源源不斷的邪氣積壓在自己腰間,空氣中似乎都是細微沙粒,他用拚命呼吸來緩解喉間枯燥,卻被砂粒窒息,再一次冒死喘息,神智開始凍僵,隱痛控制著雜念麻痺腦海,缺少空氣的他思緒旋空。

    夜風冰冷,他分明看到了薛無情臉上掠過的詫異,薛無情輕易地粘住了他的力量,卸盡了他的攻勢,伸手來拔他左劍,勝南蹙起眉頭,制止不了他,一旦被內力傷及,哪裡有得動彈!?

    敗中求全!勝南拚命地去探右鞘,雖說肩頭承受骨裂之重,卻還能分心及之,薛無情正欲拔劍,勝南身子一動,薛無情察覺到他的異樣,左劍剛剛拔出劍鞘,右鞘已至,並且狠狠抵住了左劍,薛無情縱使內力高於天厚於地,也再難拔出,除非,他用他的力捏碎劍鞘,但如此一來劍亦碎!

    不拔出這把劍,他怎樣得見另一把刀,怎樣得見對方有實無名的刀法?!

    薛無情悠然回看一眼勝南,此刻他眼前的年輕人,像極了他另一個手下敗將——徐轅。眼睛裡是一種無畏氣概和不認輸的性子!可是他的致命傷,自己了然於胸——他,幾乎沒有內力!

    薛無情嘆了口氣:這個人和林楚江一樣,出道時候內力很淺,卻能在比武之時一心二用,雖無內力卻可巧妙掩飾化解……宋國江湖,若得此人怕要改寫……不對!他為什麼會和林楚江一樣,一樣的左右並用,一樣的武功基礎,而且偏偏出現在飲恨刀丟失之後……

    薛無情突然掣力,勝南兩腿發軟,手臂無力,卻堅持著不肯倒下,他清楚,對方在放他一條生路,出道以來,他第一次別人逼出所有弱點,逼得無路可退!

    「很好,求學路上不可張狂!」

    像一道光芒,比閃電還快,薛無情消失在平靜的夜晚,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只丟勝南在冷風裡驚異回味著,心底早被這閃電激盪,空空如也。

    未若枯絮伴霧飛……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9
第5章冰凝刀,撼風雲3

    清晨,陸怡像往常一樣去牽自己的馬,勝南走到她身邊輕聲說:「別騎這匹馬,昨夜被人動了手腳。」

    陸怡一驚:「有人要害我們?!為什麼?」

    「只是跟錯了人,一場誤會。不過他們兵分兩路。」勝南略帶倦容。

    陸怡沒有發現他的臉色,高興著詢問:「兩路?這麼有趣?!他們在哪裡啊?」

    陸怡說罷四處張望,全然不似身處險境,勝南蹙起眉頭,不再答她。陸怡見他不語,連忙緊隨著他走到客棧之中坐下品茶,不忘偷笑著試探:「林大哥,他們在哪裡啊?」

    「大小姐,我服了你。」勝南無奈一笑,「不合作的兩路遠不如一路,你要失望了,他們抓不住我們。」

    恰在此時,門外又走進幾個彪形大漢,為首那個好是闊氣,一進門扔給小二一錠銀子:「看好大爺的馬,回頭還有銀子給!」一共四人,都穿長衫佩玉,看來不像江湖人物,但聽起來他們說話語音濃厚,勝南注意到向一和石暗沙也被吸引,知道這是個逃脫的好機會,陸怡卻凝神細聽不肯罷休。

    勝南搖頭苦笑,時不時聽那四人說到「洪山主」、「洪大哥」、「堅決擁護」之類,不禁疑道:「哪個洪山主?」

    「看來是洪瀚抒。唔……這些人都來自祁連山。」陸怡正說著,一個大漢猛地站起揪住小二衣領大罵:「你什麼膽子敢去摸馬!這匹馬掉了一根毛,我就抽掉你一根筋!把銀子還回來!」小二嚇得膽顫心驚,不敢不還,卻偏偏不忘加了一句:「可是,小的剛剛真的拔了一根啊……」那大漢啪的一下給了他一個嘴巴:「你居然敢拔毛!知不知道這匹馬是咱們祁連山山主才有的騎的?你不要命了!」

    「真是巧,洪瀚抒怕也是為了飲恨刀而來……」石暗沙低聲道,向一哼了一聲不加理睬。勝南輕聲問陸怡:「你想做祁連山山主麼?」

    陸怡一怔,連聲道:「好啊好啊,你偷那匹,我要這一匹!」勝南料到她會同意,正要行動,陸怡一把拉住他:「偷慢一點啊,我想危險一點,可能更有趣……」

    勝南邊笑邊道:「那你也要跟緊了我,千萬別落下!」說幹就幹,眾目睽睽之下,只見者一黑一白兩條人影超出眾人的眼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隨同馬廄裡兩匹駿馬疾奔而走,說時遲那時快,率先飛身而出,追擊過來的不是失主。果真是向一和石暗沙!

    祁連山雙馬果真非同凡響,那幾個大漢驚呼大喊聲片刻間已經被棄九霄雲外,勝南只覺風馳電掣,好不暢快,陸怡亦覺馬踏如飛,歡喜地回頭去看,不由得大驚:「不好,他們追了上來!」

    勝南轉身去看,果真向一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祁連山山眾當然不可能就此罷休,緊隨其後。向一跨下馬兒雖非西夏名駒,腳力也稱得上神速,加之他的武器為繩段,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抽及陸怡身後,勝南當機立斷,掉轉馬頭一刀迎上,向一繩法精練靈敏,幾乎未碰刀身已然收回,驀地又發一繩回抽勝南,力道強勁賦於繩內,活如靈蛇,堅摧刀劍,好個林勝南,他再度出刀痛斷繩身,右手一劍襲向向一胸口,向一清楚他的武功手法,借力一繞,長纓即刻蜿蜒數截,一截攔劍一截擋刀,馬上交手不過十招,勝南已然驚嘆他對繩索操控遊刃,收發自如,而向一無論怎樣也找不出一絲對手破綻,暗自焦急。

    這樣緩得一緩,祁連山眾已經趕上,陸怡知勝南一時無法勝出,怕他分心,立即手扣多枚鐵膽,猛地扔出去,精確無誤,一發一中,正自得意,突然腦後疾風,陸怡閃身一讓,一支利梭貼耳穿過,那力道好是強大,一瞬間陸怡耳朵竟然失去聽覺,轉身去看,原來石暗沙是從另一條路過來攔截的,暗叫不好,她哪裡會是眼前此人的對手!遙看勝南,雖處上風,也無法立刻得勝,陸怡慌亂中連連閃避,幾乎從馬上跌落下來!

    石暗沙暗器一流絲毫不輸千手觀音,勝南劍繩相纏,眼見著陸怡墜馬落地,知道不能再拖,一定得帶著陸怡逃開金人眼線,狠了狠心,驀地在交戰過程中將劍往向一身上擲過去,向一一心接他刀劍,哪裡料到他突然棄劍,發現得再早也早不過勝南逃脫!

    勝南一蹬馬脅,飛速馳及陸怡身旁,將手遞給她,暗沙比向一精明,知道勝南一定棄劍來救,抓緊時機增多暗器,一時間天空中如同萬箭齊發,虛實齊備,僅僅一隻手哪裡防得過來,石暗沙冷冷一笑,勝南壓低重心突地從背後又抽出一把劍來,再次雙手並用,同時對陸怡說:「可坐穩了?」

    「坐穩了。」陸怡放心地一笑,靠在勝南身後,這一刻,即使頭頂身後危機四伏,也是安全的……

    石暗沙始料未及,眼睜睜地看著林陸二人突圍險境,雖然暗器還有許多,卻派不上任何用場,不由得嘆了口氣。向一追過來,和石暗沙相視一眼,提著勝南丟下的劍:「這麼老舊的劍也有人用……唉,實在想不到他會棄劍。」

    石暗沙皺眉:「我是實在沒有想到,他棄一劍,還有一劍。」

    向一一震,不語。

    石暗沙輕聲問:「向侄確實沒有對另外三人失手過麼?」

    「怎會像你那般無能?」向一不忘敵視他。

    「向侄何不坦白?那三人若處理不當,會和林勝南一同成為我們的絆腳石。」石暗沙度量大,一心為大金著想。

    「不錯,的確有三個人。」向一看他誠懇,無法不說實話。

    「一個是徐轅?」石暗沙先替他答了一個。

    「一個叫懸翦。」

    「還有一個……」石暗沙突然不說,他不知那個人究竟是誰。

    向一倒吸一口涼氣:「論武功,徐轅、懸翦和林勝南只會阻礙我們,不會絆倒我們,我是擔心那第四個人,他來去如風,若非好幾次存心戲弄,我連他的影子也跟蹤不到……」

    天初白。

    無論金國宋國,都有潛伏的危機和敵手。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59
第6章 流水情,落花意1

    一路飛馳,遊目騁懷,大理南國獨特的人情與風光,給了新客勝南以不一般的新鮮觀感。途中若論經歷倒還算尋常,卻是有一件事,多年以後仍然能夠清楚記得——

    那日林陸二人經過一家路邊小攤,陸怡一眼便被其琳瑯滿目的玉器吸引,玉器中那對晶瑩剔透的戒指最是搶眼,陸怡剛戴在手上便愛不釋手,攤主笑道:「姑娘眼光真是獨到,這對玉戒指可不是俗物啊!」陸怡直問他為什麼,攤主神乎其神地回答:「說來也奇了,這戒指是憑空多出來的一對,而且出現的時候上面就刻著字……」

    勝南笑而不信,無意間拿起一看,不由得一驚,原來戒指上刻著一個「林」字,再拿起另一隻來,也是一個「林」字,陸怡把玩了一番,笑:「林勝南,你不買不行嘍!」勝南一怔,不解風情地問:「這種東西買有何用?毫無用武之地……」

    陸怡卻極是熱情:「買吧買吧,不一定現在就要送人,以後找到了心愛的人再送也不遲啊。總而言之,刻著『林』又被你遇到,說明你和它有緣。」

    勝南迴過頭來搖頭苦笑:「真懷疑你是被賣家收買了……」那老漢收下錢財,笑得合不攏嘴,陸怡與勝南重新上馬:「林大哥,你們男子,好像都不相信緣分啊,我爹,我三位師兄,都不信……」

    「不是不信,是沒有時間去想。緣分,如果我的妻子也是姓林,那我就相信。」勝南笑著回答,陸怡有點失落,一改常態。

    勝南陸怡終於來到路南已經是三日之後,陸怡在前面推門而入,突地聽見異響,右手循聲而動,硬生生接過一枚暗器,不由得怒道:「是誰在暗箭傷人?!」沒人回答,勝南接過來看,笑道:「刻著柳大哥的名字啊。」

    陸怡咦了一聲,遂領著勝南往內走,勝南見此地曲徑通幽,假山亂石,整一片蔥蘢綠色,寧靜致遠,密林環繞,實在是隱居佳處,但這隱秘卻終究和江湖脫離不了,硬是要摻雜喧囂進來,兵刃相接之聲越來越近,林陸二人亦繃緊了心弦,蓄勢待發。

    走到拐角處,就看見兩個身影互搏,勝南見柳五津刀刀緊湊,初次得見,名不虛傳,而他對面那個白衣少年沉著不亂,攻守兼備。林陸二人剛剛停住,那少年一劍「柔雲錦添」刺向五津,他劍法甚柔,輕盈靈巧,而五津寶刀在手,一刀砍去,狠而不辣,控制得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少年收劍而回,立刻重出一劍「隨波逐流」,五津跟上一刀同樣的招式,少年讚道:「學得到挺快!」

    五津笑道:「我出的是自創刀法,叫與時俯仰,你那個是劍法,叫隨波逐流,我們不同,誰跟你學了!」少年面不改色,「唰」一聲又出一劍,五津跟著繼續偷師:「我這一刀叫曲盤破根,你那招叫紅杏出牆,還是不同呵!」

    少年慍怒著,又送一劍「紅綾飄飄」,劍到中途,少年突然停滯,五津一刀已然出手,見他收手,立刻回防,果然判斷無誤,那少年袖中立即一枚暗器飛出,五津一個鯉躍龍門閃過去,暗器入樹打下一大片落葉,五津剛一站穩,少年又接連發出幾枚暗器,陸怡輕聲道:「想不到二師兄的暗器工夫這麼高強!」

    正說著,少年的第三輪暗器已攻向五津面門,五津匆忙間摸到一隻鐵膽,邊運刀邊暗加內力送出去,卻聽「嘭」的一聲,他的鐵膽和少年所發撞在一起,像是爆裂一般,五津雖然僅用六成力,也知道少年內力如此已非等閒之輩,趁著他驚疑後退一步,恰巧看見勝南陸怡,心下大喜:「好小子,你來啦!」少年見到陸怡,亦一改冷漠笑逐言開:「小師妹!」

    他指著柳五津道:「小師妹,這人鬼鬼祟祟,一來就往廚房跑,肯定沒安好心!怎麼,你們認識?」驚愕的樣子,令五津不得不作解釋,少年決不相信,陸怡介紹道:「這位是我二師兄江晗,師兄,這位叫林勝南,他的刀法很厲害,有空你們可以切磋!」

    江晗皺了皺眉:「我字承信,叫我承信即可。」勝南道:「在下字沖澠,承信兄多指教。」兩人見了禮,少年瞥了一眼五津:「怎麼看他都不像是義軍裡的!而且身上還一股怪味!」

    突地,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笑聲:「貴客來啦!」陸怡喜道:「爹爹!」

    遠處大步流星走來一個魁梧男子,看見柳五津就哈哈大笑,他手裡緊抱的小女孩正是之前搭救的柳聞因,再次見面,她梳著髮髻,雖然年紀小,卻顯得可愛靈巧,離開了刀槍,沒有一絲闖蕩江湖的感覺,到更像誤入凡間的小精靈,看不出她小小年紀身負武功,陸怡童心未泯,接她過來玩。

    陸怡的父親轉身指責徒弟:「承信,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柳師叔?」江晗正欲分辯,陸憑道:「他可不是身上一股怪味,而是身上好幾股怪味!」

    五津佯怒道:「你夠損的陸憑!」陸憑笑道:「你好幾年窩在短刀谷不出來了,這次如果怡兒不去,恐怕你還不會蒞臨寒舍!」「你這兒還寒舍?!修建得跟天堂一樣!我可沒在乎陸大小姐的面子,我是衝著你家雞腿來的!快,幾年不吃味道還令人想念呢!」

    陸憑苦笑搖頭,發現了陸怡身邊的勝南,見他一表人才、氣宇軒昂,不禁「咦」了一聲:「這位是?」

    「呵呵,不說你不知道,他可是咱們短刀谷的希望啊!」五津笑著把他往裡屋推,跟他講勝南的事蹟,顯然不忘添油加醋,天花亂墜,聞因陸怡都聽出破綻百出,勝南本來有些尷尬,但知五津一向不循常理,也就任他吹噓。江晗聽者有意,連連打量勝南這個陌生少年。

    「對了,玉面小白龍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陸怡張望了良久,沒見著信中所說的楊宋賢。

    「哦,咱們是兵分兩路的,我和聞因過來見你爹,而宋賢就和鐵樵直接往大理皇城進發。」柳五津說,「點蒼山雲藍作為和楚江關係最大的人物,難免也脫不開奪刀的嫌疑。」

    進了午飯,五津將飲恨刀遺失之事著重描繪了一番:那日韓萱練刀後一陣睏倦竟然睡著,醒來以後刀已丟失,她告知父親,為時已晚。自雙刀丟失以來,四方震驚,武林動盪,短刀谷各大首領輾轉金宋一無所獲,到是五津機緣巧合,遇見兩次,無奈兩次都被逃脫。

    「那玉面小白龍真是可愛,竟天真得有些傻氣了!」陸怡笑著說。

    「說實話,傳聞中的人物,見了面就會去掉高深莫測的感覺,添加親切感在其中,勝南,他是你的結拜兄弟吧?如果你能去除不必要的困擾,和他到是紅襖寨的兩件寶。」柳五津說。

    陸憑思索了片刻:「現下你唯一肯定的就是這群人是大理派出的?和金人無關?」

    柳五津點頭:「他們一路南行。」

    江晗道:「那應該就是點蒼山無疑了。」

    五津皺眉,搖頭:「其實,雲藍偷刀的動機我一直都不甚信服,而且還有一個疑點,林念昔武功高強,她要奪刀易如反掌,何必派武功低微的一群人?」

    陸憑道:「雲藍做事一向出人意表,早年自己獨自離宋赴金,然後讓林念昔幼年出道、威懾武林,再然後,又不知怎地把林念昔藏起來了……實在是個捉摸不透的女人。」

    勝南道:「有件事我想問兩位前輩,也許唐突了一些。」五津一愣:「你說。」

    「雲藍獨自離宋赴金,然後銷聲匿跡,幾年以後創建點蒼派。很多人都猜測,雲藍這麼做,是因為女兒叫韓萱不姓林。韓萱姑娘自己也很介懷,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她要姓韓?」

    五津道:「雲藍的父親原本姓韓,當年為了抗金才改姓雲的,大業未成,韓家的人卻盡數捐軀,楚江是為了續韓家的香火,故而讓雲藍的孩子都姓韓。雲藍是決計知道個中緣由的,所以她離開楚江,完全是因為其他原因……只是,萱萱和外界一樣,不願意接受這個解釋,更相信楚江氣走了雲藍,唉,說來實在是巧,楚江後來娶的妻子生的恰恰是兒子,就是當今的林阡,這更增加了萱萱不滿。」

    林勝南、陸怡等人皆領悟點頭。

    「知道師父和你們柳師叔為何要極力尋找飲恨刀麼?」陸憑忽然發問。

    「嗯,飲恨刀是短刀谷鎮谷之寶,江湖傳言,飲恨刀一離主人之手,立刻武林動盪,所以有志之士都幫忙尋找飲恨刀。不過也有傳言,得飲恨刀即能統領江湖,是是非非,誰人知道呢!」江晗答道。

    「其實,這兩點都不是傳言,而是經過幾代驗證之後的事實,前者幫著楚江守住雙刀,後者卻令雙刀有時時喪失的可能。」陸憑說。

    「那不是矛盾了?」陸怡奇道。

    「不矛盾又怎叫江山刀劍緣?其實這飲恨刀之所以重要,也是因為還有第三個原因。」陸憑嘆了口氣,「江山刀劍緣裡有一個預言,金宋兩國間自南渡之後將有三次劫難,需要靠金宋雙方當年的各六十位絕頂高手各自聯手對陣後化解災難,戰勝的一方可以為他們的國家逃過危險,戰敗的一方會發生大浩劫。三十年前第一次劫難是由師父這一代的高手們應敵並且險勝金人,說來也巧,那一年金國正在攻宋,突然就發生內亂,皇帝被殺,兵將北撤,換得我大宋這幾十年來的安寧。」

    「那也不過是巧合罷了!」陸怡不信,勝南也懷疑地看著五津:「就算是對陣勝利,也影響不到國家興亡。」

    五津搖頭笑道:「不管是預言也好,流言也好,對陣發生在突變之前,應驗了江山刀劍緣,因此金宋兩國的江湖人士都很在意第二次的對陣,第二次對陣發生在十年後,你們這一代正值壯年。如今宋國被薛無情侮辱只有十二個人材,根本不夠六十位絕頂高手,而金國卻人才濟濟,雖然咱們有徐轅,金國也有一位武林天驕,名叫軒轅九燁,是金國陣中的最關鍵力量。他才剛及弱冠之齡,已然獨步金國,領導著金國新生的年輕英傑。」

    「哦,我懂了,而咱們宋國陣中的關鍵力量不是別人,正是飲恨刀林阡!」陸怡打斷他。

    五津點頭:「林阡和飲恨刀,將來要與那號稱毒蛇的軒轅九燁對抗,現今這一丟失,真是令人焦頭爛額,眼見著金國陣容基本齊全,而我們才只有,唉……」

    勝南慰道:「你放心柳大哥,大家必定竭盡所能,令飲恨刀完壁歸趙。至於人才,也許都聚在某一年出現?據說明年,雲霧山徐轅就會舉辦一次比武大會,到那時柳大哥就不必擔憂宋國無人了。」

    柳五津點頭稱是,面色才有些緩和。

    是日午後,陸憑正在寫書法,陸怡進屋打擾:「爹爹,我和林勝南商量著去石林玩。」陸憑一笑:「不休息一下麼?」陸怡噘起嘴來:「你跟江師兄一個樣,剛想出去玩一玩就說要休息,敗興!」陸憑笑道:「好,是,敗了我寶貝女兒的興,為父不敢了!去吧去吧!」

    陸怡歡喜地奪門而出,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怡兒一見是師兄鐵雲江,笑道:「大師兄剛剛從外回來吧!」鐵雲江憨笑著:「師妹也辛苦了,歇過了麼?」「師兄,長途跋涉之後一定得休息麼?還不如乘興多玩玩啊!」陸怡跟鐵雲江笑言一句,忙不迭地飛走了,鐵雲江搖頭苦笑,轉身看見江晗,禮貌招呼道:「二師弟。」

    江晗笑著迎上:「大師兄,你可知小師妹這麼興高采烈是去作甚?」鐵雲江一愣,江晗道:「小師妹出去一趟,小女孩終於情竇初開,帶回來一個高大俊朗的少年,而且還是抗金義軍裡的。」

    鐵雲江驚道:「你說什麼?什麼少年?」江晗冷笑:「怡兒有意中人了,她跟那少年一路相伴,那少年據說武功卓絕,自然令她心儀,師父也很喜歡他,想招他為婿!」

    鐵雲江臉色登時一變:「師父當真如此說!那少年是誰?家世怎樣?」江晗道:「人家是紅襖寨之中的,名叫林勝南,家世不用說也是名門,反正怡兒喜歡。」鐵雲江哼了一聲:「那也要謹慎。」丟下他就走,江晗冷冷一笑。

    陸怡和勝南騎馬馳向石林,遠遠就看見一片蒼莽,近了就不由得嘖嘖稱奇。遊歷其中,經溶洞,觀石筍,踏小溪,鑽山洞,樂不思蜀。勝南見道旁巨石縱橫偃仰,千姿百態,每至一處,都忍不住下馬撫石,越往內走,所見越奇,有溶洞已經伸至地下,並著涓涓溪流,令人心馳神往。

    陸怡勝南將馬系好了,便往地下溶洞涉足,這裡石泉更為新奇。洞中幽靜陰森,和著溶洞特有的滴水之聲,陸林二人宛若抵達仙境,物我兩忘。途至洞間岔道,陸怡下意識往右走,勝南一把拉住她:「有人!」陸怡一呆,隨他躲在石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但突地停了下來。

    只聽一人冷道:「洪山主,你好!」陸林二人大驚,陸怡小聲道:「是洪瀚抒。」勝南點點頭。又聽一男子道:「李龍吟,又見面了!」勝南低聲道:「大奸細來了,不是名人不聚首。」陸怡有點緊張:「這位大奸細深藏不露,義軍花了幾年才查出他是奸細,為此犧牲了不少人呢。」

    又聽李龍吟說:「不敢當洪山主,想當年祁連山政變真是大快人心,你們奴隸中的九路大軍殺得敵人片甲不留啊!只可惜令尊大人雖然志向遠大卻不幸英年早逝,山主的位置,只能給他的兒子了!」他將「兒子」二字唸得極重,只聽一女子道:「李龍吟,大哥本來就是老山主的繼承人,由他擔任新山主名正言順!」

    陸怡偷看了一眼:「最近和宇文白也真是有緣。」洪瀚抒未說一句,李龍吟又諷道:「那不一定吧,聽說祁連山山主要有一種印章作為憑證,你有麼?」

    洪瀚抒冷道:「有又豈能給你看?」聽得第三個男子道:「大哥,別跟他廢話了!李龍吟,別阻著我們欣賞風景!」李龍吟笑道:「我師父可是易邁山,武林盟主!他可以管武林中任何事情,區區一個祁連山,奈何不了我李龍吟!」

    洪瀚抒哈哈大笑:「易邁山?他的武功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不消幾年也是退隱的年齡了。你可能不知,最近雲霧山比武要推舉新盟主,他還能有什麼能耐?而且他調教出這種千載難逢的徒弟,做金國的走狗,殘害義軍,早應該退隱了!」宇文白說:「大哥,咱們不要節外生枝,先饒了他一回……」「你饒我?那得問問我的刀,需不需要你讓!」

    陸林二人聽得他抽刀聲音,而另一方卻幾乎無聲,略感蹊蹺,勝南驀地想到那位被人稱作西夏第一美女的宇文白,猜測對手正是這位琵琶高手,果不其然,玉人玉手玉琵琶,此曲只應天上有,此戰人間舞處尋!

    僅僅數十招,李龍吟已經呈現敗局。勝南心中又敬佩又好奇,還想再看下去,突然袖口被陸怡拽了拽,勝南一驚,他二人趕緊一溜煙地往回路奔。出了溶洞,陸怡跨馬就走:「快點快點!給他看見這匹祁連山山主之馬就糟糕了!」

    兩人飛奔出石林,勝南咦了一聲:「這不大像陸大小姐的為人作風啊!」

    陸怡拉了韁繩,氣喘吁吁:「那是朋友啊,被朋友發現盜竊,總有些不太光明。」「朋友?」勝南愣住。

    陸怡點頭:「朋友。」忽然連她自己也有些疑惑:「是啊,洪山主對我而言,只是傳說中的人物,他人品如何、經歷怎樣我是一概不曉,連祁連山政變,我也只聽過名字而已,林大哥可知道麼?」

    「略知一二。以前祁連山出了名的和睦,打獵回來的一張老虎皮都一塊一塊見者有份,不過後來不知何故劃分成東西兩派,東宗的首領蕭遠不知從何處學得邪門武功,強迫著西宗淪為他們的奴隸。西宗自然不肯服氣,後來西宗首領洪興遠上點蒼山學藝,醞釀多年將東宗打敗,這雖然是祁連山內事,但是蕭遠洪興的部落均是靖康年間逃難的宋民,換句話說,洪瀚抒名為西夏人,實為宋人,因此九分天下里,把這位祁連山政變的少年英雄囊括在內。」林勝南說給她聽。

    「嗯,我先前不知這麼多,但見他是九分天下里的人物,也就下意識將他當做自己人。現下聽你說他是宋人,便更將他看待作朋友了。」陸怡笑著說。

    「是啊,九分天下,雖分在天下各地、未必每個人都抗金,可是究其根本,除了武功高強之外,他們的出身都很純粹。」勝南說時,神色微黯。

    脫離險境,陸怡總算鬆了一口氣,在路上買了點心吃,勝南見她取銅幣時甚是古怪,發現她身上僅一小串銅錢,道:「你身上就這麼點錢還闖蕩江湖?」

    陸怡笑著解下包袱來:「這裡面還有呢!柳五津教我的,小偷偷錢偷腰包,我們不小心丟了一串,包袱裡還有無數串!這是柳五津的特等防盜法!」勝南啞然失笑。

    回到陸府之中,發現柳五津正在跟一少年練習鐵膽,陸怡介紹說那是她三師兄鐵雲水,也是大師兄鐵雲江的弟弟,雲水長得秀氣,瘦高,但是顧不得寒暄,鐵雲水和五津就繼續練上了。

    勝南發現路上已有不少摔壞的鐵膽,奇道:「這是怎麼回事?」突然身後「嘣」的一聲,又一枚鐵膽在五津手中喪生,雲水氣呼呼地跑到陸怡面前:「小師妹,我教不了他,他可真是笨蛋一個,怎麼教也教不好!」扔下徒弟就走,五津委屈道:「不是鐵膽麼?這般不結實!」

    陸怡一笑:「叫你用它打人,不是讓你用力打它!前陣子你不是學會了麼!這麼快又忘啦?」五津「啊」一聲拍拍腦袋:「我說為什麼?原來是你家有雞腿吸引我!」說罷要溜,陸怡又好氣又好笑:「找藉口直說!這老東西,本性難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2:00
第6章 流水情,落花意2

    次日清晨,勝南在陸怡屋外籬前等她梳洗完畢齊去石林。那籬笆內外皆是繁花似錦,陸怡深閨置於花草之間則顯得更加幽靜,這種女兒家的格局佈置,與陸大小姐喜好冒險的脾性自然格格不入,實在看得出,喪偶已久的陸憑對陸怡是何等寵愛。

    正自等候,突然背後響起一陣腳步聲,勝南轉過身來,看見一個陌生漢子,勝南一愣,不知他是敵是友,那漢子先道:「閣下是否山東泰安林沖澠?」勝南更疑:「不敢,敢問仁兄是哪一位?」

    那漢子冷道:「我叫鐵雲江,耳聞你武功蓋世,想要討教一番!」勝南想起陸怡確實是有位師兄姓鐵名雲江,剛緩過神來:「鐵師兄這是……」

    鐵雲江臉色登變:「誰是你師兄!」說罷鐵膽已然離手,勝南自知口誤,只得舉劍擋下,鐵雲江的鐵膽力大無比,勁道十足,不愧是陸憑的得意門生,而勝南縱然措手不及,端的是絕頂人材,掣劍而回靈活地一式「藏頭露尾」,晃過又一枚鐵膽繼續破壞雲江攻勢。

    鐵雲江見鐵膽數隻無法奈何得了他,隨即拔劍迎他,勝南這一劍佔了上風,乘勝追擊,開始越行越快,越進越急,雲江亦不甘示弱,劍劍敏捷,不乏特色。

    林鐵二人交鋒十招,卻是鐵雲江次次被動,顯然要輸給勝南一層,但勝南劍劍存心相讓,而鐵雲江怒火中燒,目光凶狠,勝負之局猶未可知。卻見這一刻勝南手發一式「天馬行空」,大有氣吞萬里如虎的先兆。鐵雲江遲疑了片刻,似乎有所分心,直到勝南劍至胸前才會意來守,顯然太遲。

    情急之下,鐵雲江連急中生智的機會都沒有,幸而勝南及時收手,一道弧線掠過,鐵雲江清楚地看見劍鋒擦著衣服回撤,惱羞成怒,乘機一枚鐵膽迅速出擊,只是一瞬的事情,突如其來,勝南大驚,壓低重心攔下,那鐵膽剛剛過去,鐵雲江劍已襲身,原本只是偷襲勝南、乘人之危,豈料先前鐵膽撞樹而回,恰恰和雲江之劍前後夾攻。林勝南遇險已慣,隨手抽出陸怡的冰凝刀,左右並駕齊驅,防禦精準,鐵雲江連連退後幾步,卻氣急敗壞地衝上前來:「你手中的刀從何而來?你怎麼會有?!」

    勝南一愣,微笑道:「這把刀是陸姑娘贈予在下。」雲江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隨身攜帶的竟然贈予你?她……」

    正說著,陸怡從閨房出來,笑著蹦到雲江勝南中間:「大師兄,林大哥,我來介紹……」她還未說完,鐵雲江苦澀一笑:「小師妹,不耽誤你們去玩了。」轉頭就走。

    這一日,陸憑五津決定第二天便前往點蒼山尋找飲恨刀,吩咐林陸二人閒遊過後,速速趕回收拾行裝,陸怡應了,帶領勝南重至石林湖,觀賞石鐘乳、石峰、石柱,只覺群峰壁立、危石凌空、參差錯落,給人以雄渾浩瀚、蒼茫壯闊之感,所至之處,風景都完美神奇、天造地設。

    一日之遊意猶未盡,陸怡看勝南稍稍能夠敞開懷抱講述心事,微笑自得:「林大哥,多希望你一直能夠如此,多露些笑容,少隱瞞惆悵,敞開心扉,讓別人走入你的世界裡去。」

    勝南點頭:「尋刀一行,能夠得遇陸姑娘這般與眾不同的知己,還有柳大哥那樣不問出身的俠客,我也算是無撼。」

    陸怡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眉宇間,依舊充斥著令人不解的愁鬱:縱然如此歡歌笑語,他還是不允許別人走進他的世界裡去,外熱內冷。想到這裡,不由得微聲嘆氣。

    回路,晚風送爽,春秋混淆。

    對面緩緩迎上的是一眾馬隊,漸漸與自己擦肩而過。

    擦身的一剎那,勝南心頭一凜,一種奇異的熟悉感瞬即在心尖洶湧澎湃,真的太熟悉,像經歷過一生,回過頭來採擷往事時在一隅發現的被塵埃矇蔽的刻骨銘心事。

    不可能!為什麼又有這樣的幻覺!勝南自從懂事起,總是有這種奇怪的幻覺,卻次次沒有這樣清晰強烈,他轉身去看馬隊的領袖,那是個二十歲左右的虯髯漢子,背著一隻極不協調的包袱,不對,太不協調,太不配了,虯髯漢碰巧這時回頭,也瞪了兩人幾眼,林陸均感奇怪,一直過了幾個拐角,突然異口同聲:「雙刀!」對,棱角分明,陸怡見過飲恨刀,勝南也聽過別人描述,的確就是飲恨刀!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同一時間,陸憑擔心女兒還未歸家,心急如焚,五津亦恐節外生枝,來回踱步,柳聞因時不時將五津包袱裡的東西掏出來把玩,陸憑漫不經心地一瞥,看見聞因手裡的藍色小箭,立刻愣住:「五津,聞因手裡這支箭你是從何處得來?」五津一瞧,正是射死宇文白白馬的那一支:「這是偷刀賊射我的,怎樣,顏色奇特吧?!」柳五津雖然覺得這線索有點用,但僅僅是有一點點用,過去了,也就忘了。

    陸憑臉上全是驚疑:「偷刀賊?你說射箭之人是偷刀賊?」「那還有假?怎麼?有問題?」「不止有問題,而且問題大著呢。偷刀之人,果然並非雲藍!」

    「不是點蒼山?!」五津一怔,「可是……鐵樵、路成,還有宋賢,全都已經去了點蒼。不是雲藍,那又是誰?」

    陸憑一笑:「那偷刀賊是不是虯髯鬍子,是不是說過:爹總是寵著姓雲那小子?」五津大驚,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你怎知道?!」

    陸憑奪過那支箭,細細看了以後,更加確定:「那就定是他無疑了,這支箭,是大理藍家的獨門武器。」

    「藍家?哪戶藍家?難道是?」五津嚇了一跳,「大理第一美女藍玉澤那一家?」

    「爹你這麼怕幹什麼?」聞因童言無忌,鐵雲江兄弟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爹不是怕,只不過,那藍玉澤和宋恆交遊甚密,如果她家偷刀,會否得罪江西宋恆?對了,你何以肯定藍家偷刀,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藍老爺有個外姓弟子名叫雲夢澤,這個雲夢澤悟性高,深得師父喜歡,反而忽略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藍玉涵,這件事藍玉涵在大理鬧得厲害,所以就算是為了爭一口氣,藍玉涵也很有可能去偷飲恨刀!!」

    「那這麼說,偷刀賊……」五津沉思,「不過,也太……」也太不懂遮掩了,既是獨門武器,為何還敢濫用?那藍玉涵,好歹是個有點江湖經驗的人……不過,聽陸憑說藍玉涵可能是沽名釣譽,倒也說得過去了。

    正說著,江晗從門外闖進來:「師父!怡兒和那林勝南留下記號,說找到了偷盜雙刀的賊人,已經追趕上去!」

    「什麼?他和林勝南孤男寡女兩個人!」鐵雲江擔心頓形於色,聞因輕聲笑道:「人家的爹爹還沒這麼擔心……」鐵雲江臉頓時紅到脖子根。

    陸憑等人順著陸林留下的記號快馬加鞭直接追去,幾天時間已經追隨至大理城郊,陸憑眾人進入客棧,正欲再尋記號,卻見一少女從樓上笑吟吟地走下來:「爹,師兄!」

    鐵雲江的緊張全然寫在臉上:「小師妹,你怎麼不為大夥兒想想!?假若你出事咱們怎麼辦?」陸怡面上一紅,五津未見勝南,低聲問她:「勝南和他們呢?」

    陸怡道:「他們住在我隔壁,身手都非等閒之輩,林大哥在監視他們,他說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五津正欲贊同,鐵雲江哼了一聲:「投鼠忌器,畏首畏尾。照我說,就應該打一架,誰強誰弱還不定。怡兒,此戰凶險,你還是不要參加為好。」

    「不錯,怡兒,你替我照看聞因吧。」五津順便要求。

    「哪裡會有什麼凶險?」陸怡嘟囔著。

    夜深人靜,陸怡帶著聞因在客棧裡轉了一圈,覺得索然無趣,也不知此刻「作戰」情況如何了,聞因見她臉上寫滿了擔心憂慮,笑著說:「不要擔心啦,勝南哥哥武藝高強,才不會有事。」

    陸怡「嗯」了一聲,隨即「嗯?」了一下:「你小丫頭說什麼?」聞因笑道:「陸姐姐我看得出來,你現下口口聲聲念叨的不再是大師兄啦,我替陸伯伯說一句:女大不中留!」

    「人小鬼大,你爹真把你教壞了。其實你應該叫我阿姨的,柳五津說自己老原來有個好處,可以提高自己的輩分,真是高強!」

    卻聽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兩位女俠真是好雅興!」

    「勝南哥哥!」聞因奔過去,「陸姐姐正在……」陸怡急忙追上去封她的嘴,岔開話題:「你怎麼在這兒?偷刀賊呢?」

    「他們在後面。」勝南一笑。

    「後面?怎麼跟人跟到了前面來?」

    勝南笑而不答,突地另一個方向傳來一陣極不協調的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沉寂,三人立即藏到巨石之後,剛剛藏妥,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怎麼會這樣?」然後那聲音很年輕:「遠兒無能。」

    陸怡探頭去看,月光下,清楚得見一老一少。老者發話道:「嗯,要繼續努力!」陸怡小聲道:「那少年聲音彷彿哪裡聽過。」且聽那少年道:「遠兒謹記。」

    勝南小聲道:「跟咱們無關……」陸怡也準備不再聽了,誰料那少年突然一句,嚇得石後三人差點蹦出來:「還不是因為那個林勝南,本來我們爭陸怡爭得難解難分,林勝南一到,他們二人就整天形影不離,陸憑也喜歡他!」林勝南一怔,怕陸怡誤解,微笑著自我調侃道:「原來我竟有這樣大的魅力?」

    陸怡裝作糊塗地笑了笑,老者又道:「這林勝南是什麼來頭?」

    「山東泰安。」

    陸怡心道:奇怪,他如此熟悉勝南,聲音也在哪裡聽過,可是,有誰的小名叫做遠兒呢?難道,是他!?她一驚,打了個寒戰,老者疑道:「他姓林?林……會不會和林楚江有關係?你說他雙手齊用——難不成他就是失蹤了兩年的林阡?!」

    陸怡聞因都直盯勝南,勝南連忙搖頭,少年道:「就算他是林阡,我也不會善罷甘休,我會得到怡兒,不管用何方法!」

    陸怡激動至極:難道,難道是他,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居心!她一激動,自然有了聲響,那老者警覺,大聲道:「石後面的朋友,請出來吧!」林陸二人正欲起身,亂草叢中飛出三個人來,為首那個著地輕盈,衣著雍容華貴,正是那偷刀的公子藍玉涵。

    老者冷道:「閣下三位聽到了在下的談話?」藍玉涵笑道:「豈止聽到,簡直可以複述了。」老者哼了一聲:「那你不必活在這世上。」說罷一把閃亮的飛匕直扔藍玉涵,他發得迅速,自認為萬無一失,但那藍玉涵武藝了得,伸袖一接,竟將飛匕接過立即回敬,收發只是交睫一瞬。

    老者側身躲過:「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遠兒,你來同他比試比試!」遠兒拔劍而出就是一刺,藍玉涵一怔,抽出他兵器來——這一抽,不論是方才沉著的老者,還是一貫鎮靜的勝南,就算是年幼的聞因,都差點叫出聲來—他的武器,他居然敢把雙刀抽出來做武器!!

    那遠兒這一驚更甚:「飲……飲恨刀!」陸怡又緊張又驚恐:「樹大招風,他不要命了!」勝南奇道:「他膽量不小得很!你爹肯定他就是藍玉涵麼?」

    藍玉涵一開始就與那遠兒旗鼓相當,時間一長則越戰越勇,仗著雙刀大佔上風,老者甚是心急,欲上前助陣,藍玉涵冷冷道:「怎麼?兒子不行,老子上麼?」遠兒技不如人,連退數步,突然又舉劍重發,林陸二人不由得大驚,那隨劍一同發出的暗器不是鐵膽是什麼!

    勝南看了幾式發鐵膽的手法,沉思:這種方法,江晗對五津用過一次,而雲江對勝南也用過一次,還有雲水教五津鐵膽……這麼說來,陸家三個徒弟皆有嫌疑!

    勝南小聲道:「這遠兒是?」陸怡未及答話,藍玉涵身後僕人尖叫,原來藍玉涵的功夫當真只是唬人,時間一長,已然不支,加之那遠兒次次暗算,此時為避鐵膽,心口已暴露在遠兒劍光之中,僕人相隔甚遠,難以救援,危難時刻,勝南拾起一粒細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向遠兒的劍,那劍登時被震飛。玉涵遠兒各自數步,玉涵看向那老者:「兒子不過這點水平,老子能強到哪裡去?!」老者哼了一聲,突然之間,強光掠過,父子二人轉眼消失!

    勝南心下一緊:好厲害的輕功!他如此鬼祟,恐怕非正道人士!突然藍玉涵轉過臉來:「石後的朋友,請出來吧!」

    勝南陸怡知再躲不過帶聞因一同現身於那三人之前,玉涵打量了三人一番:「原來是鐵膽陸家的大小姐,失敬失敬,這位應該便是那老少二人話中所提,林勝南林少俠了。」

    「你怎知道?」聞因好奇不已,「爹爹說你也是因為認出他和楊宋賢才離間了他二人!」

    玉涵哈哈大笑:「我藍玉涵行走江湖這許多年,靠的就是這一雙利眼,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哪個我分不清!」陸怡劍已在手:「分得清楚又如何,留下雙刀再說!」

    劍與鐵膽均已在手,冷不防圍牆外又翻過來八個漢子,一共十個僕人人手一棍將玉涵護在圓圈正中,看這情勢,陸怡始料未及,僕人們齊道:「藍府十絕,誓死保護少爺!"說罷對玉涵道:「少爺,你先退!」陸怡見藍玉涵要逃,急忙躍至圈中阻撓,勝南阻攔不得,那十人棍棒疊合在一起,陸怡輕輕踏過速發一枚鐵膽直襲玉涵,玉涵側身一讓,十絕齊齊收棒,陸怡跌倒在地還未爬起,十棒均已架在身上,而藍玉涵此刻已經躍上牆頭,被勝南硬生生拽了下來,玉涵立馬抽出了武器。

    飲恨刀。

    雙刀抽出刀鞘的那一剎那,勝南只覺其光芒四射,氣勢奪魄,閉月羞光,竟然是聽覺首當其衝,而且,還有一種無論怎樣都說不出的感覺,似曾相識,似曾擁有又失去,他不由得呆在原地,刀光中透現出千軍萬馬、烽火連天、滄海橫流、血流成河,真正是獻仇貢恨,難盡的淒涼和酸楚,但瞬間又幻化成沙場點兵、旌旗敝空、吹角連營、雪洗虜塵,慷慨激昂又大快人心,但比剎那更短,在兩者交替時候陡然出現即刻消亡若有若無的,還似乎是一把劍,一塊玉,一滴淚水……

    只聽陸怡尖叫一聲「林大哥」,他驚回現實中來,玉涵念他剛剛救過自己,第一刀留了情,但第二刀說什麼也不給情面了,勝南舉劍抵擋雙刀,隱隱有相斥之感,心裡全然壓抑沉鬱,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再精妙的劍法都發揮不出,他勉強才和藍玉涵打成平手,陸怡看在眼裡急在心上,饒是聞因見了,也納悶不已。

    勝南出道至今,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態,比誰都驚異:難道我和這天下聞名的飲恨刀,竟然相剋?!

    聞因冰雪聰明,立刻轉身要去搬救兵,十絕中頓時退下一人去攔截,陸怡無暇擔心聞因,自己也是自身難保,那剩下的九個排成一字長蛇,虎視耽耽,回頭瞄了一眼勝南,他不知為何越打越處下風。陸怡咬咬牙,知聞因能夠打得過對手,立刻凝神破此九人陣,但方一找到破解方法,這九人又換陣法圍攻她,時間一刻一刻流失,而陸怡漸漸精疲力盡,勝南已經明顯不敵藍玉涵,敗局已定,反到是那最不惹人在意的小丫頭佔盡上風,耍得那一絕團團轉,玉涵發現了這一狀況,不由得大怒:「十絕,你們殺了那個小丫頭!」

    「你敢!」一聲怒吼從老遠處傳來,一團黑影從半空中懸著飛下,直直攻向藍玉涵,驀地像一條靈蛇般滑過他雙刀端緣馳向聞因打亂方才趕去對付聞因的另外四絕,他像是無法停留的旋風,刷一聲又一轉了斷了圍攻陸怡的戰局!十絕玉涵又驚又疑,聚在一處緊張地看著這個說停就停的中年男子,陸憑來了!陸怡喜道:「爹爹!」

    陸憑手扣鐵膽,面帶微笑,十絕色厲內荏,重新擺了個「長門陣」,但還未容他們擺全,陸憑人隨鐵膽動,從中穿梭自如,轉瞬來到玉涵身前奪刀,但那藍玉涵卻視刀為珍寶,死死抱住,陸憑驚訝其蠻力,正欲隔物傳功逼他鬆手,突地腦後生風,一根棍子直打過來,陸憑閃讓轉身,那十人再放了個陣式合力攻他。

    這麼緩得一緩,圍牆上突然竄下一個矯捷身影,在林勝南、陸怡、聞因都以為勝券在握之際,一把提起藍玉涵後心拎了上去,那速度比陸憑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位不速之客的驟然出現,徹底打破了眾人對速度概念的認知,而勝南緩過神來,不假思索,立刻追趕而去。陸怡驚呼,趕忙同他一起追去,同時心裡滿是疑問:為何林大哥今日如此不濟?!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2:00
第6章 流水情,落花意3

    戰鬥對他林勝南,從來就沒有休止過。

    也沒有心慈手軟過。

    直到空氣裡只剩下他和對手兩個人,除此之外,只有天幕、星光閃爍……他和對手僅是呼吸的距離,卻像隔著一張紙,可以戳毀可以穿火,卻始終存在兩面。

    風悄悄在兩人當中淪落,也許,如果明天還活著的話,會當今天是黃粱一夢吧?

    這個笑靨如花,蛾眉薄唇,膚如凝脂,面若粉黛的玉人,是目前金國北部排名第三的年輕俊傑,他名叫解濤,千金難買的一張容顏,如果沒有見過,都會以為他只是個弱不禁風的戲子,但是誰不會被直覺拋棄?紅塵中縱有弱水三千,也總會有另外的源泉和漂流,直到死在他的劍下,才相信被自己的眼睛出賣。

    秋風中他的美麗容顏,像瑟瑟蘆荻,令人憐惜,無法再冷落他的眼,他醉人攝人魂魄的眼,難以再割捨他的笑,他迷人蕩人心扉的笑。

    可是他美麗得太自然,已經分不清雌雄——如果不是他在那場比武上流露出的凌厲眼神,如果不是那天他從出劍到收劍只一瞬的整個過程,如果不是他以劍狂詩……——誰都希望,他的武功只是造化的弄巧成拙,讓夢境裡的他,永遠停留在長發飄逸的時候,玉人吹簫的一刻……

    空氣繼續幹燥下去。

    勝南聽到自己的劍在響動,手上沁出冷汗,饒是他這些年來從未對女子動心,也被這個名叫解濤的美少年一次又一次震撼住……

    「怎樣?林勝南,你究竟考慮好沒有?」解濤輕聲問。

    勝南冷冷地扶欄觀望,橋下沒有埋伏,只有零落幾盞煤燈在漁船上若隱若現。

    「你放心,只有我,沒有別人。」解濤悠悠說。

    勝南冷冷問:「你和藍玉涵什麼關係?難道是你在幕後操控他?飲恨刀丟失,果真和你們金人有關!」

    「原本無關,現在也成了有關!」橋側原來還有一人,勝南一直沒有聽到他的存在,微微一驚,轉過臉去,是金北第一的薛煥,他和解濤相反,全身充斥著男人應有的陽剛氣概,高大魁梧,但是月光下他和解濤站在一起,一陰一陽,一個嬌小一個英武,也真是絕配。

    勝南對解濤輕蔑一笑:「除了你,不是沒有別人麼?」

    「我對他來說,算是別人麼?」薛煥爽朗地笑著,「林勝南我老實告訴你,藍家的事情我們管定了!」

    林勝南冷笑一聲:「管定了?且管來試試!」左手劍右手刀,對敵之意清清楚楚,氣氛一觸即發。

    「林勝南,我敬你是個人才,不要再這般頑固!我告訴你,雖然你的雙刀根本可以匹敵南宋那赫赫有名的林阡,那又如何?我知道,解濤知道,九燁知道,可是宋人哪個承認?這個世上,很多人一出生就注定將來命運,林阡是林楚江的兒子,所以他有你林勝南所沒有的一切——身世、地位、名利、權勢,而你,一無所有。為什麼你一定要為他們宋人效力,你明明知道,他們沒有一個看得起你的出身,他們自己有自己的圈子,容不得你進去。」

    林勝南冷笑:「難道我去了你們的陣營,就會逃開這些人事關系的紛雜?」

    「那是自然。我們金國陣勢已經基本完成,只缺少一個關鍵人物,和宋國的馮虛刀徐轅對抗,九燁看中了你,只要你願意,今後的二三十年,你在金國何愁不飛黃騰達?哪裡像現在這樣,做一個奸細的兒子,永世不得翻身,被別人踩在腳下!」薛煥句句打在勝南心上。

    勝南笑道:「我終於明白,為何連池喬木都投降金國!」

    「你同意了?!」解濤喜出望外。

    「我寧願被踩在腳下,也不會挖個無底洞,自己往裡面跳。我比他池喬木聰明得多!」勝南冷嘲,「你們倆是一塊死呢,還是一個目送一個?」

    薛煥鎖眉,退後一步:「九燁看中的人,我是不會動手的,希望以後,你能想明白。林勝南,我覺得你是朋友。」

    再說那位玉面小白龍楊宋賢,與短刀谷老小二人來到點蒼,名為同行,實為護送。待抵達點蒼山腳下,終於將他倆託付給了短刀谷接替池喬木的人物。恢復單身,樂得輕閒。

    大家都誤以為雙刀為點蒼山雲藍所盜,但云藍的藏身之處「雲橫山莊」一向是出了名的隱蔽神秘,實在不知上蒼山十九峰的哪一峰是好,而且諸多山巒之中,傳說猛獸惡狼數不勝數,宋賢武功雖然高強,但因靠近點蒼,實在也無法自恃。

    點蒼周邊,有一處人煙極是密集,人稱「江洋道」,和它的名字一樣彪悍,江洋道多年來匪賊橫行魚龍混雜,本該避之免得節外生枝,卻因其最靠近雲橫山莊,武林中人不得不將它列為尋刀之行的必經之地。

    這一路過來,宋賢還有一個始料不及的小收穫,據說雲藍的一個徒孫林思雪,正在道上的黑風寨中做客,由黑風寨寨主接待。宋賢心想這林思雪能夠得見,雲橫山莊應該不成問題了,三口兩口將飯囫圇吃了,便費盡心思去找尋黑風寨,好不容易站到了門口,只看見兩個彪形大漢在寨前虎視眈眈。宋賢不敢再擅自動武,惟能逆著性子,學著別人用銀子通融了那兩個看門人進了去,卻連林思雪的鬼影子都沒見著。

    宋賢初涉江湖,只懂得隨波逐流,人家賄賂,自己也跟著依葫蘆畫瓢,因此漂流江洋道數日,銀子揮霍得足夠他有溺水之感、無法呼吸,只得尋思著改變作風。

    這天正在竹寨中品茶小憩,宋賢摸了摸身上銀兩,所剩無幾,他在紅襖寨中是出了名的豁達樂觀,這回當然也發揮樂天主義:索性用完了,置之死地而後生!想到做到,於是乎點了些大理特產,吃得是津津有味,突地,一個小女孩蓬頭垢面地闖入竹寨中,不住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宋賢眉頭一皺,見這女孩十一二歲光景,衣著打扮似是大理平民,但是一臉驚慌,邊逃邊呼救,還沒定神,寨外又沖進三五個漢子,個個手持棍棒凶神惡煞,後面兩個大漢押著一個老伯,為首那個公子模樣,衣著雍容,搖扇神氣道:「冰兒,跟了大爺有什麼不好!大爺不會虧待你,一定給你做旋冥寨的寨主夫人,總比跟你這老不死的爺爺欠債躲追殺好得多吧!」

    那冰兒泣道:「爺爺!爺爺!」老伯老淚縱橫:「冰兒,快走啊!爺爺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你推給這惡霸!」兩個大漢聽得這話,面色大變,立即將他推倒在地:「死老頭,不想活了你!」舉棒要打,那冰兒慌忙趕回來:「求求你們,饒了我爺爺!」老伯卻努力用勁推開她:「冰兒,快走!快走!」冰兒搖頭,淚流滿面:「不,不,冰兒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爺爺不管!」老伯怒道:「爺爺就是死,也不要你落在這惡霸手裡!」他話音未落,頓時就有一棒狠狠打在他背脊上,老伯強忍疼痛:「天啊!這還有天理在人間麼?!」

    「江洋道本來就是地獄!」公子笑著,「繼續打!打到這老不死的斷氣為止!」宋賢俠義心腸,這次也不願再隨波逐流地沉默一旁了,提劍要出手,突然局勢有變,那冰兒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衝過去瘋了一般去奪過棒子來打這公子:「紀無霸!我和你拼了!」她怎可能敵得過這位江洋道上數一數二的惡霸,這紀無霸接過棒子,惱羞成怒摑了冰兒一巴掌,冰兒摔出老遠,口吐鮮血,紀無霸興奮地笑著:「我就是喜歡你的性格,這個壓寨夫人,我看你是做定啦!」

    宋賢心念一動,存心要羞辱他一番,於是先拊掌叫好:「好,打得好啊!女人不聽話,就是要打到她對你服服帖帖為止!」紀無霸一怔,循聲看見這個陌生少年,僵立不動,宋賢上前作揖:「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旋冥寨寨主紀大俠了吧,久仰久仰!」

    紀無霸愣在原處:「閣下如何認得在下?!」宋賢心道:笨蛋,當然是方才聽到的。但表面卻拱手謙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紀無霸聽人稱讚,自然心情暢快,飄然欲仙:「賢弟貴姓大名?」「免貴,姓楊,名壽全。」紀無霸恭道:「原來是壽全弟啊!相識有緣啊!等我們把事情辦完,再請你壽全弟暢飲幾盅!」

    宋賢看他眼光重新瞄向冰兒,從袖中摸出最後一件家當來,狠狠敲打、不,是釘在了桌上!紀無霸看見那黃燦燦的金子,像幾世沒有見到過般目瞪口呆,宋賢故作粗獷道:「今日有幸結識兄台,何必為了一個娘們壞了把酒言歡的興致,紀兄,這錠銀子,我替他們還了,夠不夠,讓他們快快滾蛋,別繼續在這邊礙事!」

    宋賢總算摸清了這紀無霸貪財的脾性,紀無霸也果然中計:「賢弟豪爽!好,既然賢弟出面,我就給他一個面子,戚老兒,還在這裡礙手礙腳做什麼?!」

    戚老兒和冰兒不知宋賢用意,神色驚慌地走了。紀無霸收到金子立即就同宋賢稱兄道弟,敬酒阿諛,談天說地,宋賢強忍厭惡同他對飲,喝得幾盅,寨那頭又行來一輛馬車,轟隆隆吵得很響,紀無霸和宋賢皆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美貌少女下馬而來,那女子臉蛋潔白細膩,紮了兩條長辮,年紀還不大,她一進寨,立刻贏得眾人眼光的青睞,紀無霸當仁不讓,一直盯著她坐在鄰桌中年人面前並叫了一聲「爹」才緩過神來,滿臉通紅對宋賢道:「這娘們夠標緻,比那賤人美得多啦!」

    宋賢一笑:「怎麼?紀兄不是很喜歡冰兒的性格麼?還說她做定了壓寨夫人!」紀無霸「呸」了一聲:「女人麼!要一個有一個,一天一換都行,這小姑娘可就對上我紀大爺的口味了!」宋賢冷笑道:「紀無霸,久仰你大名,知道你是這種欺壓老弱,貪財好色之徒,果真如雷貫耳!」話畢掀翻了桌子,酒罈、飯菜灑了一地,也濺了這毫無防備的紀無霸一身,紀無霸大怒,隨從紛紛舉棒而來,宋賢冷道:「你們是一個個上呢?還是一起找死?!」紀無霸氣道:「好啊,原來是找老子的碴!打死他!」

    一人應聲持棒上來打他,宋賢身一晃,握住棒,稍一用力,奪過來拋在地上,反手一拳擊在那人心口,幾乎不用吹灰之力,見第一人捂胸趴下,第二人有些害怕,好容易壯了膽子,宋賢輕輕一移,好比探囊取物般,簡簡單單就從他手裡奪來,那人還沒意識到兵器被搶,突然眼前一片繚亂,定睛一看,原來對手正在舞棒,剛明白那是自己的棒子,已經被對手一棒捶了下去,剩餘兩個膽子更小,不戰自退,紀無霸怒不可遏:「一群吃白飯的!」

    圍觀的聚滿了客棧,看見紀無霸被激怒,知道他是獨霸一方的流氓,都有些擔憂這個來歷不清的小子自不量力,卻看他微笑著將棒一丟:「紀無霸,文鬥還是武鬥?」紀無霸道:「看你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能打得過這群飯桶又如何,不過女人一般花拳繡腿,軟綿無力,也只能文鬥!」宋賢一笑:「那好。」說著即刻解下配劍晃過紀無霸對著他屁股狠狠一抽,紀無霸看見了也躲不開,「哎喲」一身撲倒在地:「你說文鬥,幹嗎打我屁股?!」

    宋賢一笑,狡辯道:「唉,不能說『屁股』這麼俗不可耐的詞,我所意義上的文鬥,就是在比武過程中要講話文明文雅,所以,我剛剛打了你的腚!」

    方才進寨的少女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來,紀無霸惱羞成怒,抽出匕首來殺他,他哪裡是宋賢對手,宋賢握住他手腕一打,那匕首隨之落地,宋賢即刻一拳打去,紀無霸趕緊對接,不到三招,連沒武功的都看出勝負已分,紀無霸不肯罷休,死纏爛打,少女看宋賢拳法雖然稀鬆平常,也不是一般人就會的,斷定他絕技並非拳法,忍不住念出聲來:「這招是仙人指路,這招是乘風破浪,這招是中流擊楫,各大門派都有啊,爹能看出他絕招是什麼麼?」

    宋賢聽她識得這些招式,顯然是江湖中人,心下奇怪,那紀無霸被逼得連連倒退,不一刻已經打出寨外,順著滑坡滾下去了,眾人看這惡霸出醜,紛紛叫好,宋賢聽那少女悄聲道:「那壞人最後一招不知用的是什麼……」宋賢笑道:「用了一招望風而逃外加四腳朝天。」

    少女一驚,與他四目相對,不由得又避過頭去,滿臉緋紅,女子的父親推了推她的肘,她才猶豫地站起身來,走到宋賢身旁:「公子,我爹想請您過去一敘。」宋賢點點頭隨她過去,那中年人示意他坐下,輕聲道:「方才見了公子身手不凡,還不知公子真正的姓名,應該不是隨口胡諏的楊壽全吧。」

    宋賢笑道:「前輩眼睛真是厲害。」中年人搖頭笑道:「可還不知公子究竟是何門派,來自何處?」

    宋賢哦了一聲:「在下來自山東。」沉思:金人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趕來奪刀吧,就算是,亮明身份嚇嚇他們也好。打定主意:「姓楊名征字宋賢。」父女二人皆驚,少女叫道:「宋賢哥,原來是你啊!」宋賢也一驚:「你們是……」

    少女喜道:「我是阿荃啊,宋賢哥,你救過我一命的,還記得麼?」中年人點了點頭:「不錯,除了楊宋賢,還有誰用這種先禮後兵去戲弄別人?」

    宋賢先是一愣,聽到這名字恍然:「阿荃,哦,你姓沈,大名叫依然是吧!」女子喜道:「宋賢哥就是宋賢哥,大名小名全都記得!」

    宋賢得遇自己人,高興不已:「那這位是沈望沈前輩了?!」沈望微笑。

    這沈望原來是黔州沈家寨抗金義軍的首領,短刀谷、紅襖寨多年的合作夥伴,沈依然是他的掌上明珠,幼年時期,沈依然做客山東時,宋賢曾經救她一命,沈望自然感激,沒料到飲恨刀一事,促成了他們重逢同行。

    沈望與宋賢皆知,從江洋道往西會越來越險。險的不是點蒼本身,還有那驚人駭人的雲藍師徒和關於神秘的雲橫山莊近年來在江湖上的各類傳聞……

    連日來,江洋道上川流不息的基本上都是江湖人士,找雙刀的有,奪雙刀的也有,沈望站在道旁,輕聲道:「又要拿銀子行賄了!」

    宋賢一笑:「逼不得已,我的銀子也花完啦。」沈望一抖行囊,所剩無幾:「點蒼山出名就出在神秘這一點上,雲藍神秘,林念昔神秘,連那雲橫山莊也是無蹤跡可尋,要想進去,只得等山莊裡面人出來,因此江洋道賺了不少,這個寨說林思雪來做客,那個寨說翟小樺來玩,江湖人士為這些賄賂了不少,可什麼都沒見著。」

    正說著,身後走過一個大漢:「老子又上當,那烏雲洞說什麼林思雪的好朋友的弟弟的侄子的弟媳婦的女兒去他們那做客,害得我摸清了守洞士兵的口味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去,結果還被打了群架!唉!」再有人道:「我不也是!紫霞寨更他媽的毒!說林念昔奪了雙刀從他們那裡過去了,我們全體行動去那個寨,就我一個活著回來……」

    沈望忍不住笑:「居然還有更慘的……」宋賢呵呵笑著:「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咱們抗金義軍不會也毀於賂秦吧。」沈依然義憤填膺:「幹嗎咱們要降低身份去賄賂,咱們有武功,不怕他們啊!」沈望嘆氣:「不然怎樣拿到雙刀?江洋道上的人要不未開化不講理,要不窮凶極惡,即使以武勝之,也未必心服,屆時雙刀更難找到。」

    宋賢點頭:「何況這邊混雜了不少奸賊,武功不露是上策,如果不被金人認出盯上最好。」沈依然仍舊不服氣:「丟了尊嚴換得了什麼?失了大的,小的也未必到手。」

    「大丈夫能屈能伸。」沈望慈愛地看著她,楊宋賢亦說:「阿荃,你還不懂江湖。」

    宋賢轉頭看沈望:「阿荃的性子很像我結拜大哥,如果他在,一定主張硬闖。」

    沈依然來了興致:「是麼?他是誰啊?」

    宋賢道:「他叫吳越,為人中規中距的很,有違道德的事情一概不做,才不管江湖凶險呢!」

    進了江洋道,似乎與世隔絕,外面的江湖怎麼也聽不到。宋賢等人在道上週轉了十幾天,哪裡知道大夥兒正在不遠和藍家搶刀?

    終於等到信差,帶來林勝南十幾天前寫的信,說飲恨刀已經找到了,宋賢不禁大呼倒霉,沈望疑道:「為何不用飛鴿傳書?」

    那信差道:「事情機密,勝南說一定要親自送到楊當家手裡。他說時間上不會有問題,主要是不能讓金人發覺插手。」

    宋賢向沈望解釋道:「嗯,他說的『勝南』是自己人,是我結拜的二哥。」

    宋賢當下收拾行裝,往皇城方向疾馳,但是就在半路,遇見一個稍帶憔悴的黑衣少年,雖然神色抑鬱,宋賢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勝南!」

    對,是勝南!可是他很少見這樣落魄啊!就算過往經歷坎坷,也從來沒這麼失落過。只聽勝南輕聲道:「別去大理城了,準備合力對付點蒼山吧。」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十幾天裡面的事情,說也說不清。剪不斷,理還亂……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2:00
第7章 回眸見,傾城色1

    「不好不好,大事不妙!」這天清風荏苒萬里無雲,已經訂下客棧的諸位靜候藍府動靜,陸怡、江晗、雲水師兄妹幾個心情大好,一早出門閒遊去了,哪料陸怡回來一進門就慌張大喊。

    勝南循聲而來,面帶微笑迎上:「怎麼了?什麼能打擊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大小姐?」

    「最新消息啊!原來宋恆就在藍家府上!」陸怡說。

    「什麼?!」眾人皆驚,九分天下的「江西一劍封天下」宋恆?!

    五津陸憑對視一眼,五津看向勝南:「看來你說的那兩個金人當真管不了藍家的事了,人家的未來夫婿已經到了。」陸憑捋鬚笑著:「希望能曉之以理,宋恆雖然脾氣大,是非還算明白。」

    「不,爹爹,你知道宋恆為何在藍府?」陸怡睜大了眼。

    「那顯然,在等『賜婚』啊!」五津笑道。

    陸怡搖頭:「告訴你嚇死你,宋恆這次來不是求親,而是說親!」

    「等等!」五津站起身,「我,我真的要嚇死了!不可能!」

    「『那小子狂妄得很,稱天下女子他都看不上眼,只追求大理第一美女藍玉澤一人,寫了篇情詩過去,說什麼『為顧仙女舍群芳』,結果藍姑娘對他看不上眼,回覆了一句『不愛超脫眷俗塵』,還評說宋恆那首情詩不倫不類。』這可是所有人都傳說的段子!」陸憑一字不漏背出來,「他說親?也是說他自己吧!」

    「不是,說的是藍玉澤在江湖上唯一仰慕的少年英雄,也是宋恆雖然狂妄卻無法在他面前狂妄的那個謙謙君子,是讓宋恆唯一一個從頭到腳都心服,二話沒說為他跑腿甘之如飴的人!」陸怡一口氣說完,聞因輕聲道:「爹,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有這麼一個人麼?」勝南搜索了良久,一無所獲。

    「有,而且普天之下,怕只有一個。」五津嘆了口氣,看向聞因,「就是你徐轅哥哥。」

    陸怡勝南笑嘻嘻地準備繼續話題討論,突然瞥見柳聞因什麼也不說逕自流眼淚,被嚇了一跳,勝南好奇地去抱她:「怎麼了聞因?誰欺負你?林大哥幫你去欺負他!」

    聞因淚如泉湧,她哭的模樣比平日更可愛,陸怡都不由得收起惻隱去捏她小臉,聞因泣道:「便是那藍玉澤,強搶我徐轅哥哥,我不會讓她得逞的,絕對不會!」勝南陸怡啞然失笑,陸怡逗她:「聞因你才幾歲,哪裡談到這些話題了?!」

    「聞因,爹支持你,把藍玉澤樹為敵人,志向高啊!跟她當一輩子敵人,直到把心上人奪來為止。」五津煽風點火,陸憑趕緊扔他鐵膽:「別教壞小孩!」

    「聞因,你在幹什麼?」翌日清晨,勝南帶聞因去藍府周圍視察環境,一轉身聞因已經竄上了圍牆,一溜煙好遠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女二人行事作風都如此古怪。

    勝南擔憂聞因安危,趕緊跟上去,又不敢也竄上圍牆,只能在下面伸手接她:「快,快下來,被人發現就糟糕了!」

    「不,我要離間藍玉澤和徐轅哥哥!」語出驚人!林勝南怔在原處,不禁「啊」了一聲,「慢著,你想怎麼離間?」

    「說徐轅哥哥壞話啊,讓藍玉澤對他不再傾慕!」聞因坐下來往裡面觀望,轉過頭對勝南說,「你也上來吧!這裡就是藍玉澤的屋子,上來跟我一起說。」

    「徐轅哥哥哪裡有壞話讓你說,像他那樣的武林天驕,不知有多少女子傾慕他,就連我們泰安,傾慕他的就不計其數,你怎麼讓藍姑娘不再傾慕?」勝南說著也躍上去坐在她身邊,其實是想勸她下來。

    「那很容易啊!其實徐轅哥哥除了習武聰明之外特別笨的,他要開箱子上面的鎖,有相應的鑰匙也打不開,硬要用內力把那鎖捏碎;他要取布袋裡面的東西,可是不會解開那個很簡單的結,結果你猜怎麼,他就直接把布袋撕得粉身碎骨。而且以後一遇到這些麻煩的事情,就直接捏鎖撕袋子,蠢死了。」

    「哦,原來一身好武功是這麼練就的。」勝南笑道。

    「不止呢,有一次我去金國看他,結果被金人抓去了,他救我就救啊,偏偏穿了兩隻不同的鞋子去救,這件事已是金國一個大笑話了。」聞因道。

    林勝南笑得前俯後仰:「看來這個武林天驕還真是傻傻的很可愛。可是那又怎樣,你不是照樣喜歡他?以此類推,藍姑娘一定也一樣愛他。」

    正說著,房門被推開,聞因歡喜地站起身來:「藍姑娘,我有徐轅的劣跡要跟你說!」她一激動沒有站穩,眼看著要摔下去,勝南趕緊托住她,心下暗憂:不知那藍府十絕現在何處。無意間低頭循聲望去,不由得一愣,站在花園中央的少女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荳蔻梢頭二月初,只恐這美人雲集的大理,捲起珠簾也總不如,這樣曠世絕美的容顏,被自己無意一瞥,真是糟蹋了,勝南一陣心虛,凝神看她,就如同一塊雕琢細膩的完璧。滿園好風景,猶其獨暄妍,遙墜霧中雁,輕搖雲上煙。

    勝南顧著看她,失魂落魄沒有站穩,拉著柳聞因一起摔了下去,剛一起身,那藍家小姐一臉慍怒地走上前來:「你們哪裡來的小賊?!」她雖然凶巴巴的,仍舊難擋逼人的美貌,鮮花迷眼,卻也扎人,勝南要救聞因,也不願再留在花叢中流連,「哎呀」了一聲:「好大一隻蠍子!」藍家小姐「啊」的尖叫一聲跳開來,一回身,林柳二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這種地方,哪裡來的蠍子?」背後傳來的聲音裡,帶著關懷和親切,藍家小姐喜道:「姐姐你來啦?剛剛那個少年真是氣人,看他長得眉清目秀,卻也只是個小賊!」在她對面的是個一襲白衣,輕紗蒙面的年輕女子,她垂眸低眉,幽幽嘆氣:「為何所有的少年,都喜歡和那蠍子扯上干係呢?」

    妹妹一愣,慍怒道:「姐姐莫不是又在惦記那徐轅,那個沒良心的,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看你,這一次也是,要提親自己沒空,派誰不好派這個驕傲自大剛愎自用的宋恆!」

    姐姐抬起頭來,一雙美目,透現出來是無盡的思念和黯然神傷。

    行動開始,故事也剛剛開始。

    也許,緣分,不,仇恨早就埋下來等他?

    他不知道。

    這個緣分,與飲恨刀有關。

    藍府的大門緊閉,眾人已經在門口作好了準備,陸憑向大家示意,輕聲道:「承信適才看見了藍玉涵進去,一直都沒有再出來,這個時候進去要人應該是最佳。」

    「你放心,金人也一個也插不了手。」五津語氣嚴肅,「大家小心。」

    江晗率先去叩開藍府家門,陸怡尖叫一聲「小心」,一根棍子直直伸出正是一招「猛蛇吐信」,江晗身手矯捷,立即一讓,門已大開,雖然可以看見府中花草樹木、亭台軒榭,活脫脫一個大理江南,院子裡卻極不協調地站了九人,不是藍府十絕中人又會是誰?

    那九人齊齊出棍:「等你們好久了,上吧!」

    柳五津一見那陣勢就已知彼:「那是洪興為祁連九客創造的『星羅棋布』陣,至今難破!」

    江晗年少輕狂,提劍上前,但剛一入陣,便力不從心,那九人哪裡是九人,簡直以一抵十,把江晗圍在其中,幾乎密不透風,雲江、雲水趕緊上去在外圍分擔,陸怡邊看邊讚:「真如星羅棋布一般,名不虛傳!」

    江鐵三人緩過一棍,另一棍緊緊跟上,越打越密,越打越令他三人招架不住,千萬隻手也應付不來,勝南陸怡正要上前相助,五津一把拉住他二人:「等等,看見沒?」用手一指,勝南和陸怡循聲而望,不由得驚服,陸憑不住點頭:「不錯,這九人雖然快,畢竟不如祁連九客。」

    時間一長,九人之間縫隙增大,肉眼看得清楚明白,不再像那星雲密佈,到像是空穴般難以遮風,陸憑瞅準機會,朝間距中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扔發鐵膽,那九人一個被迫停,就亂了整個陣勢,江晗三人乘機跳出重圍,站到了藍府之中。陸憑一笑抱拳:「承讓。」

    藍府十絕握棍不動,江晗沉不住氣:「快點!把藍玉涵給我叫出來!」藍府十絕傲然:「叫又如何?不叫又如何?!」

    江晗大怒:「你們既是手下敗將,為何如此無禮!」忍不住又要動手。只聽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十絕,你們在幹什麼?!」

    女子從院子拐角處出來,光彩照人,婀娜多姿,正是那美貌絕倫的藍家小姐,她身著紅色緞子,一雙大眼睛神氣靈動,面容精緻,陸怡都不禁看呆了,輕聲在勝南耳邊道:「就是那害你摔跤的第一美女麼?」

    勝南面紅耳赤:「她固然美麗,只怕還不如傳聞中那樣,人稱大理第一美女,看來名過其實了。」

    十絕謙恭道:「二小姐,這幫人無故生事!」

    江晗怒而打斷:「什麼無故生事!把藍玉涵交出來!」

    少女臉上也是少不更事的傲氣:「你是何人?和我哥哥有何仇怨?!」

    陸憑將江晗拉到身後:「承信,不要無禮。這位想必是藍家小姐、人稱大理第一美女的玉澤姑娘了!果真出脫得亭亭玉立,請轉告令尊大人,說路南鐵膽陸憑求見!」

    藍小姐一愣,微笑道:「原來是貴客,失敬失敬,十絕,貴客來訪,為何還大打出手,陸伯伯,請隨我來!」說罷領著大家經過後花園直接向大廳而去。

    那大廳坐落在曲徑通幽處、蔥翠青木中,沿途不見蝶戀花舞,卻是深院梧桐、寂寞雲杉、茂林修竹、淺水碧溪、清泉洗石。解釋不清的是,大廳中為何竟有一種淡淡幽香,不是女孩兒抹的香粉胭脂,應該是花香沁人心脾。

    藍家小姐淺笑著,清新自然:「家父恰恰不在家中,小女去請母親姐姐來會客。」

    眾人坐下,侍女進茶來,陸憑呷了一口,江晗哼了一聲:「什麼不在家?我看是騙人!」陸憑瞪了他一眼,勝南起身四處隨意察看,見這大廳內有四幅書法分別掛在四面。

    一幅龍飛鳳舞地寫著: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筆鋒恰倒好處,有些許凌厲,但不似名家所寫。

    又一幅,字入木三分: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轉至另一面,字體豪放: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然而最後一幅卻蒼勁中略帶淒絕:

    莫把江山誇北客,冷雲寒水更荒涼

    勝南嘖嘖稱讚:「看來這個藍玉涵志向還很高啊!」奉茶侍女走近道:「這位公子說錯啦,這書法不是少爺寫的。」「字體清俊又不失氣勢,莫非是老爺所寫?」

    侍女道:「這是小姐寫的啊,她怕少爺失了志向,寫在大廳裡鞭策他的。」

    勝南一驚,自語道:「藍姑娘?跟她的性格脾氣不大一樣啊……」

    「莫非閣下見過玉澤?」簾被掀起,眾人的眼光集於一點,這個發話的是個與勝南江晗等人年紀相若的少年,儀表不凡,濃眉大眼,但是明顯還稚氣未脫,不過不說也猜得出來,九分天下之江西一劍宋恆是也,宋恆看見柳五津,似乎意料之外:「柳叔叔?原來真是自己人?……怎麼?你們追雙刀的,為何也來到了大理?」

    「不瞞賢侄,現下雙刀正是在藍府。」五津站起身來,「江西最近天下太平麼?怎會有時間來到大理?」

    宋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江西無事,碰巧天驕正為比武大會做準備,我便幫忙到大理來安排它事。不過玉澤姑娘似乎很討厭我,看見我就戴上面紗,我走了又摘下來,她不累麼!」

    宋恆說著,臉上儘是委屈,根本不見平日裡的狂妄自大,勝南笑道:「這一點和咱們見到的藍姑娘到有點像,滿有個性。」

    「閣下錯啦,閣下見到的,是咱們二小姐玉泓。悄悄告訴你們啊,兩位小姐都被人驚若天人,不過還是大小姐勝上幾籌。」侍女笑道。

    聞因陸怡詫異至極:「什麼?還有更美的?!!」「看,夫人和兩位小姐來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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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眸見,傾城色2

    勝南依稀記得,他的世界,從來就只有苦難,不能為人理解和認可,只能在角落,在陰暗和孤獨中遊走。所以他的笑容,永遠都是給別人的,天賜給他兩個結義兄弟,總算對他不薄。但是遭人歧視的童年過去,當他以為一切會發生改變的時候,命運選擇的是沉默。

    他當然不會消極地就此妥協,但也絕對不會強求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闖蕩江湖,他實在是懶得再去管什麼情感什麼緣分,所以就算如解濤般嫵媚、如玉泓般驚豔,都只付與歎服,絕對不動心,人生,如果殘缺就讓它殘缺吧,不需要掩飾,不需要補償。世道凶險,容不下半點時間思考將來。

    他不知道陸怡此刻的動心,發現不了,即使發現恐怕也會斷然拒絕。

    真正帶他遠離過去的,恐怕就是這個即將出現的女子,那年他十七歲,她十五歲,她一步步地進來,走過每個人的身邊,宋恆理智地迴避轉身,偷偷瞄看她——

    他可以發誓,他純粹是因為好奇罷了,也許還是抱著賞花的平常心去看的,他一直以為,世間的美景雖然不計其數,但一個個總有相通之處,就算看到絕美的藍玉泓時,也還是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他畢竟走南闖北這許多年,見的所謂美女比得上過過的橋——好了,不必找託辭了,他開始顫抖……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幾乎被冰僵住了,眼睛直愣愣盯著她,生怕錯過她一舉一動——她,當之無愧的大理第一美女,不,天下!只要想那陸怡、藍玉泓、宇文白何等美貌,竟然連比都不用比就下去了——誰也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無雙的搭配!

    這位白衣姑娘的出現,令眾人如同身臨仙境,傻傻看著一個清雅超脫的仙子,她就如空谷間輕落的連綿雨絲,攜帶著詩般清幽的音律,像深林中初射的柔和光芒,驅趕走一切陰暗。勝南不忍再看,而宋恆光顧著看她,忘了椅子在哪裡,想坐下卻一屁股坐在地上,眾人竊竊私笑,那女子亦「噗嗤」一聲笑出來,天真無邪,宋恆一臉窘迫,陸怡好容易回過神來,迎上雲江的眼光,雲江對她一笑,陸怡偷看一眼勝南,不知他在想什麼。平素不拘小節的五津已經嚇得正襟危坐,腦海中翻江倒海就只有幾句多年前背誦的詩詞,翻來覆去: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陸憑不停地捋鬚:西施洛神,昭君貴妃……

    似乎,都比不上眼前女子啊。不,這一定是幻景,海市蜃樓!

    誰都忽略了的白衣少女身邊的兩個人,一個是藍玉泓,一個就是雙姝的母親——柳湘。

    陸憑被徒弟江晗推醒,趕緊起身對這中年美婦作揖:「藍夫人。」

    眾人的欣賞才中斷,藍夫人頗有江湖氣:「閣下是?」

    「路南鐵膽陸憑。」

    藍夫人臉色親和:「原來是陸憑陸大俠,失敬失敬,不知蒞臨寒舍所為何事?」她坐在主位上,玉澤和玉泓姐妹分坐兩側,一人白衣,一人紅衣,氣氛和諧,林勝南目光下意識就往白衣姑娘這邊偏,白衣姑娘躲不開他遙望,看見他時,微微一驚,本已轉過頭去,卻又再回眸一笑,勝南臉上竟是一紅:那究竟是仙子、或是神女?真如從捲軸中走下來的人,雖說她一句話還沒說,但他終於懂了,為何武林天驕徐轅會傾慕,年少輕狂宋恆會心儀,恐怕就連心灰意冷的他,第一眼就逃不了了!

    江晗是這當中少有的清醒者,繼續怒氣衝衝興師問罪:「不要再拖延時間了,什麼所為何事?!快把藍玉涵交出來!」玉泓有些慍怒,仍舊是小姐脾氣:「你說話客氣些!這裡可是我藍家!」

    陸憑趕緊把江晗拉到身後:「夫人小姐請勿見怪,是小徒無禮了。承信,怎地如此胡鬧!」柳湘微笑:「沒關係,陸大俠為何要找玉涵?何事牽涉到他?」陸憑將飲恨刀之事說了,藍家眾人皆是大驚,宋恆亦道:「就憑他?絕對不可能!」「事實如此,我們還有藍箭為證!」

    柳湘接過箭來,玉澤看了一眼,輕聲道:「或許,是有人栽贓嫁禍給我哥?」她靈動的眸子裡閃著睿智。

    江晗按捺不住:「裝什麼蒜?藍家十絕,我們誰都親眼目睹了,他們的陣法可不是白用的!」

    柳湘嚴肅道:「十絕,是否如此?!」十絕中的那位老大回答:「那日你們也看見了,少爺被神秘人物救走,至今生死未卜。」

    「什麼?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瞞著我們!」藍玉澤滿面憂容,走到老大面前。當此時,江晗正巧對那老大慍怒抽劍:「少再假惺惺了!」衝動而行,待到此時,劍鋒竟對準了尚未站定於老大身前的玉澤!

    藍玉澤顯然猝不及防,動彈不得,周圍諸位再快的反應,也是始料不及難以抵擋,勝南站得最近,直到劍至玉澤背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立刻投劍擲向江晗那一劍,一剎那間,人人都嚇傻了,玉澤免於劫難,剛剛站定,宋恆大怒,從未有人如此放肆,在他劍聖面前隨便出劍!而且去傷自己的心上人!

    宋恆玉龍劍向來以快狠準著稱,滿廳刀劍誰也不及他抽得快速,白影掠過,江晗劍路全被封死,藍玉澤被他宋恆攔在身後,這宋恆雖然傲物,也是恃才所致,江晗劍法不到三招,已是山窮水盡,鐵膽技術再高超,也無從著手!藍夫人愛女心切,立刻到玉澤身旁:「玉澤,可有事?」玉澤搖搖頭,陸憑見她無礙才放心,恨不得打江晗一巴掌,但又止不住擔心他——眼見著江晗招招皆輸,雲江雲水都神色緊張,不敢援助,陸憑五津亦不便插手……

    危難時刻,林勝南一刀插入戰局,橫亙雙劍之間,巧妙地接過宋恆攻勢救得了江晗,宋恆劍御清風,速抑流光,外表華麗,其中金玉,既是舞劍,又可止敵,劍法如此非一朝一夕就能練就,勝南能夠截下已經是刀中少有的迅捷,待到這劍聖逢敵更快,勝南刀法開始展露出固有缺點,雜亂無章全然防守,落在下風。

    二十招以內的事情,柳五津看在眼裡,雖然在意宋恆的脾氣,但對他的劍法,還真有幾分佩服,只不過勝南單刀在手,依舊能夠不畏強敵,守得刁鑽,備得狡猾,他從來就不會知難而退,對薛無情如此,對宋恆顯然也如此。

    宋恆本就輕敵,到此還未取勝,詫異掩不住氣憤,劍法愈發狠辣,如帶暗刺的花卉,美麗嬌豔的外表,悄悄扎向勝南冰凝刀下的手,先伸過去輕輕觸碰,然後巧妙地一滑而過,像蝴蝶輕盈的影子,翩然起舞綺戶間,如夢似幻,卻撲騰著有毒的粉末,圍觀之人忘記這是一場比試,紛紛被這道亮麗的風景吸引,一日之間,得遇景美人美,連劍都這麼美,這藍府好比仙凡間無法定義的境界!可是勝南哪裡有暇陶醉,他知道一旦在對手劍局之中就不可以有醉生夢死的感覺,一絲也不可,宋恆的玉龍劍爐火純青,無懈可擊,何況他身處廬山之內,當局者迷!

    便即此時,他終於等到宋恆有瑕疵的一瞬,正欲送刀過去,突然半道收回,宋恆臉上剛剛滑過一枚笑容,頓即收斂,勝南察言觀色,這時才又重新攻去,存心令他計畫落空,真正有瑕疵,這冰凝刀兩次轉向都是交睫之事。宋恆也不愧「江西一劍封天下」,他雖然沒有騙過勝南中計反而令他有機可乘,但是安然改變計畫,飛身讓過這一刀,落至勝南身後,劍行之急,令人咋舌,勝南聽得腦後生風,右手還在前方收不回來,趕緊壓低重心企圖避開,這宋恆再度出人意料漂亮地一劍,錦繡般柔美,雷霆般驚魂,陸怡大急,出劍扔給他,勝南遭遇陷阱,不慌不亂,得她相助,如魚得水,握牢那把劍,又是他左右並用的本事,穩當地出手迎接,效果自然是完美無缺,左右開弓,自然得心應手,瞬間便與宋恆持平!

    藍家姐妹似乎略懂武功,看得忽憂忽喜,此時雙劍相撞,兩人僵持,藍玉泓先她姐姐出面道:「兩位,這裡是藍府,可以一化干戈了吧!」她語氣很不客氣,回頭瞪了江晗一眼:「我道是誰這麼氣盛,沒有人家那樣的武功,憑什麼驕傲成這副模樣?!」

    江晗要怒終於被雲江雲水合力拉住,藍玉澤小聲對她妹妹說:「玉泓,姐姐沒事。」說罷走到宋林二人面前,宋恆面露喜色,誰料玉澤卻拾起勝南方才擲出的那一劍,故意背朝宋恆面向他:「謝謝你剛剛救我!」

    宋恆錯愕:「喂,是我救你的啊!」玉澤不理她身後那個少年,只對自己笑,勝南不知怎的,心弦一顫,硬生生接過劍,也硬生生接過那笑容,身上一陣暖意,兩人第一次如此接近……不管是身的距離,還是心的理解,還是命運的掌控……

    玉澤見他盯自己出神,微微一笑,看向他身側陸憑等人:「陸前輩,家兄真的並未回來,玉澤願意以性命擔保。」

    「藍姑娘言重了。方才是小徒無禮,冒犯了姑娘。承信,還不道歉?」

    江晗硬著頭皮過來道歉,玉澤寬容地笑了笑,宋恆哼了一聲走到五津身邊:「柳叔叔,你們短刀谷要尋刀,也不該草菅人命吧,他林阡到是做得對。」

    眾人皆是一驚,眼光齊向勝南,勝南一愕,微笑否決:「宋堡主,你誤會了,在下並非林阡。」

    「不是林阡,那你是……幫短刀谷來找雙刀?」宋恆一怔,「不過也是,林阡和我有一面之緣,那年武林大會,他主持局面的時候,雖然才十四歲,三年也不會改變成這樣子。」他雖否定,卻仍舊上下打量著他:「還是像一個人,像誰呢?像誰呢?」

    勝南無奈一笑,玉澤和母親耳語了幾句,柳湘點了點頭,大聲道:「眾位英雄,我柳家決不會包庇任何一個人,如若真是犬子所為,我柳湘第一個不容他……但是他真的沒有歸來,期望眾位包涵,如蒙不棄,眾位可否先在府上屈就幾日?」

    眾人都覺得此舉周全,均答應她住下了。

    藍家給陸憑等人提供的雖不是錦衣玉食,也畢竟是大戶人家的款待,群雄多不富裕,對這些衣食都讚不絕口,陸怡暴露出膽大之外的又一特色——能吃。陸憑看女兒和江晗在飯桌上爭搶,笑道:「注意點,女孩兒要文雅。」

    陸怡噘起嘴:「知道你女兒沒有藍姑娘那般文靜幽雅對吧?」陸憑苦笑:「誰說的?」柳五津笑著打趣:「文雅有文雅的好,活潑也有活潑的好,聞因,你要和藍玉澤鬥爭,就不可以跟她一樣,要跟怡姐姐一樣,放開一些,勝南,你喜歡哪種啊?」

    陸怡無意被敲起心事,趕緊留意他的回答,卻見他對著飯碗發呆,耳若未聞,頓時有些失望,五津「咦」了一聲:「勝南?」

    陸怡灑脫一笑:「別管他,他啊,自從見到玉澤姑娘之後,就一反常態,神不守舍了,不止他呢,雲水師兄,你也是啊!」鐵雲水臉一紅:「哪裡有?」

    陸怡笑道:「大丈夫,要承認就承認,爽快點麼!奇怪了,大師兄二師兄怎麼沒有啊?那麼美的姑娘,我若是男人,見了也要動心了。」江鐵二人均是笑而不答,柳五津看勝南緩過神來,繼續打趣:「還在想英雄救美的事?」勝南臉上微紅:「哪裡是英雄救美,當時的情況,的確是太凶險了,差一點咱們和藍家、宋恆、徐轅都要結仇。」

    「好好好,不是救美。」五津看出他一本正經在狡辯,呵呵笑著繼續吃。

    一個人站在小白橋上,陸怡忍不住,對著橋底低聲抽噎起來,她淚流滿面,沒有發覺樹後多了一個人——江晗,江晗深情地看著她,突地眼神變得凌厲:她果真在為林勝南哭,她果真喜歡他……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2:01
第8章 家族謀,美人計


    夜幕降臨。

    宋恆藉口閒遊,不知不覺又繞路跑到了藍家姐妹居住的退思園裡,遠遠看見玉澤的身影投射在窗櫺上,柔和地洗滌了一切污濁。

    宋恆聽到兩姐妹似乎正在對話,好奇心與虛榮心皆起,有心過去偷聽,又有心讓玉澤發現他,聽她們談論的話題與自己無關,便咳了一聲。

    藍氏姐妹聽到聲音,轉頭看見他站在窗外,玉泓收回剛剛拔出的劍:「宋少俠,這麼晚了,有何貴幹?!」

    宋恆看她年紀小小如此凶悍,和姐姐的溫婉對比鮮明,而且在自己面前班門弄斧,光有氣勢沒有實力,不禁搖頭苦笑:「小姐,劍不是這麼拿的。」伸手過去要幫她校正,玉澤後退一步,再度蒙上面紗,宋恆見此舉動,掩飾不住生氣:「喂藍大小姐,為什麼你總是不讓我看見你!你就這麼討厭我!我好歹是劍聖!我的玉龍劍,金宋兩國排名是小輩第一!」

    玉澤清冷一笑:「對不起宋少俠,我對劍法一向就不感什麼興趣。」

    宋恆的咄咄逼人被一棒子打回來,只得重提此行正事:「不喜歡劍,那應該喜歡刀了吧。」

    玉澤想到徐轅,心裡隱隱有些失落感傷,閉口不答,玉泓氣道:「徐轅麼?徐轅比你還要討厭,小時侯見過幾次面,然後說不見就不見,提親麼還派別人來,算來姐姐真可憐,都五年沒跟他一起了!」

    宋恆有些醋意:「拋開私人恩怨,不知藍姑娘對天驕徐轅的刀法作何評價?」

    玉澤思索片刻,終於評道:「徐轅身負絕學,坐斷西南,不負江湖人稱的『小仲謀』之稱,也不負那武林天驕的威名,他的馮虛刀既然天下第一,在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上就可以看得出來,的確是,馮虛一刀憑風舞,敢赴青天亂星辰。」

    給予如此高的評價,宋恆雖有嫉妒,卻心服點頭:「我也這麼想,看來我們的思維是差不多的。」

    「可是姐姐,三年前的那個武林大會,我還是更喜歡飲恨刀林阡呢!」玉泓輕聲說,「他的刀法也就僅僅次於徐轅,而且那年他才十四歲,就把大會主持得那麼好,看得出領袖之風。」

    玉澤點點頭:「可惜他自從那次起就失蹤江湖……不過今天這位同樣姓林的少俠,武功卓絕,刀法可以直追林阡。」

    宋恆哼了一聲:「他也不過如此麼,今天刀刀都被我壓著,想入江湖?可惜啊,他顯然一輩子也入不了了。」

    「為什麼?」玉澤驚問。

    「柳叔叔說,他是奸細的後人,所以沒有人賞識和提拔。」宋恆懶懶地說。

    「英雄莫問出處,奸細的後人又如何?」玉澤駁道,「他可以不被你打敗,一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此好的人才,不就是短刀谷所須?」

    「對啊,短刀谷不要,便宜金人難道很好嗎。」玉泓奇問。

    宋恆見玉澤欣賞勝南,哼了一聲:「你就寧願替一個無名小子說話,也不願意讚我一句。」

    「姐姐哪裡沒有讚你?」玉泓又好氣又好笑,玉澤微笑道:「你可別總是恃才傲物,一直這麼狂妄,江湖,總是後來居上的。」

    「好,謝謝藍姑娘貴言。」宋恆氣得轉身就走。

    玉澤看他遠走,輕笑搖頭:「真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

    「呵呵,這宋恆憑什麼追求姐姐,狂妄自大,還沒我成熟!對吧姐姐?」玉泓關上窗戶,突然「啊」了一聲。

    玉澤正笑著,看她色變,奇道:「怎麼了玉泓?」玉泓示意窗外有人,再度把半合的窗戶打開,玉澤一愣,一團黑影隨刻從外跳進窗來,正是自己的哥哥,眾矢之的——藍玉涵!

    「哥哥?原來你真的回來啦!」玉泓又驚又喜,玉澤喜悅之餘想起什麼,冷冷問:「飲恨刀果真是你所偷?」

    藍玉涵多日不見,滄桑了許多,他點頭:「實在想不到,消息不脛而走,金人宋人全都盯上了我們,我還差點喪命!」

    「多行不義必自斃,爹爹是怎麼教咱們的!」玉澤氣憤不已,「刀呢?」

    「刀還在。」玉涵長吁一口氣,坐下來,看向一臉喜悅的玉泓,「玉泓,幫哥哥倒杯水!玉澤,先通知娘一聲,安排我躲進地道。」

    「不准去!」玉澤厲聲喝止玉泓,看著玉涵,「這個時候,你還不知錯麼?引火上身,已經是愚蠢之舉,有亡羊補牢之機,為何還不一人做事一人當!」

    玉涵一怔,起身來:「你以為我不想做好事,安安分分過日子?我這麼辛苦跑到短刀谷去偷雙刀為的是什麼?為了告訴爹啊,他一向都偏愛雲夢澤那外人,幾時關愛過我這個親生兒子!」他越說越憤然,目露凶光,狠狠盯住被他嚇壞的玉泓,「去把娘叫來!」玉泓要走,玉澤將她一把攔住,怒視玉涵:「怎麼?你想殺了我們麼?哥哥你怎麼會變成這樣?證明自己的方法太多了,偷盜行為為人不齒啊!」

    玉涵大怒,抽出刀來指向玉澤:「你少來這般冥頑不靈!玉泓,快去叫娘來!」玉泓嚇得淚光點點,趕緊要奪門而走,玉澤怒道:「你憑何嚇唬玉泓?!你手裡的雙刀,還是早日還回去的好,這是抗金的寶物,怎可以這樣糟蹋,你看你現在在用它幹什麼!?」

    柳湘很快被玉泓帶來,見此情景立刻衝到兩人中間來推開那刀,並吩咐玉泓關上門:「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怕別人不知麼?大敵當前,你們為何不能團結一致?!」玉澤聞言大驚:「娘,你在說什麼?什麼是大敵?」

    玉涵自得道:「還不是玉澤,一定讓我還刀!」

    柳湘迎向女兒不解的目光,輕聲說:「玉澤,這刀,是我讓你哥哥去的。」

    玉澤如遭五雷轟頂:「娘!?」

    「誰讓你爹爹這麼多年,不疼愛你哥哥,偏巧你哥哥資質不好,不能超過雲夢澤,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也幹不出!」

    「所以你讓哥哥去……」玉澤說不下去,柳湘淚流不止。

    「娘,哥哥,現在他們找上門來,咱們怎麼辦啊?」玉泓低聲問。

    「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躲進地道,以父親不在家、無法進入地道打發他們走。」柳湘輕聲說,回頭以期望的眼神看向玉澤,「玉澤,就當娘求求你!娘只有你哥哥一個兒子,也想他有出息,娘知道你一向正直,就當娘求求你……」

    玉澤看她竟然要跪,趕緊扶起她:「娘你這是在幹什麼?」她狠狠瞪了玉涵一眼:「哥哥的命我自然要保住,可是飲恨雙刀……我們沒有刀法,當然要還給短刀谷。」

    「不,玉澤!我偷雙刀,不止為了證明,也是為了練它!」玉涵急道。

    「練它?哥哥你不會連刀譜也偷來了吧?!」玉泓道。

    「刀譜沒有偷來,不過卻自己來了,今天我在大廳偷看,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飲恨刀的主人已經跟著來了麼?!」玉涵奸險一笑,「他不承認,可是他身上一定有刀譜!」

    「你想對他怎樣?他不是林阡,我先警告你,你不會得逞,也不該得寸進尺。」玉澤義正詞嚴。

    「我當然逼不了他,對他當然是以計取之,咱們藍家,不乏的是美人計。」玉涵說罷,玉澤大怒:「你住嘴!」柳湘有些生氣:「玉涵,你這麼做是出賣妹妹!」

    「鬼都看得出來,他對玉澤有意思!玉澤,你不幫哥哥騙刀譜,哥哥早晚要暴露行跡!娘!反正得了雙刀,對我有利無害!」柳湘動容,玉澤氣得手足冰冷:「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哥哥!」

    玉泓走到玉涵身邊:「哥哥,姐姐這麼多年只喜歡天驕徐轅一人,怎可能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玉澤看玉涵臉色一變,意識到不對勁,驚呼一聲「小心」,晚了,藍玉涵刀一橫,已經劫持住親生妹妹玉泓,笑著不管玉泓怎樣害怕,如何抽泣:「玉澤,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把雙刀騙到手即可,你對徐轅忠貞,那好辦得很,不對他真心就好,哥又沒逼你嫁給他!」

    「卑鄙!」玉澤擔心玉泓,手足無措。

    次日清晨,五津、陸憑和這群年輕人齊來花園中休憩、呼吸清新空氣,宋恆自然也加入了,不過為了玉澤一句話,和林勝南總要保持距離,心裡也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排斥感,勝南當然不知道原由,以為宋恆狂妄,自己也不可能去討好他,畢竟不會是一個圈子的人,所以繞遠了些漫步,心裡突生鄉愁:冬天過半,不知娘身體如何。花園裡群芳爭豔,但還是有一枝獨獨領風騷,他驀地心底泛起波瀾:娘,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心裡有第二個女子,不過……他苦笑著搖搖頭:都是虛妄,我又何苦再想?

    正自出神,突地肩頭被人一拍,轉身一看,藍玉泓像一隻活潑的飛鳥,對他笑著:「林……勝南對吧!」

    勝南一怔:「藍姑娘,找在下有事麼?」玉泓聲音雖小,滿園子人都聽到了心坎裡:「是啊!我姐姐找你,想請你去飲茶敘事,為昨日相救之事道謝!」

    勝南一愣:「相救之事是應該的,藍姑娘不必掛在心上。」他意在拒絕,雲水笑著上前:「何必推辭呢?林少俠?去吧!」

    宋恆聞聲而來:「憑什麼啊?玉泓,明明那天我也救你姐姐的,她偏心。」

    「你會飲茶麼?你第一次來飲茶,把黑茶說成龍井。還有,你昨天的確救了她,不過如若不是林少俠相救,你出手的時候姐姐已經死了。」玉泓嘴不饒人。

    宋恆惱怒著拔劍:「林勝南,你勝得了我的玉龍劍再說!」

    江晗嘲笑著上前:「不知宋堡主此番來到大理,究竟是來尋刀還是尋情?」

    一句話逗得玉泓竊笑,宋恆啞然,哼了一聲:「林勝南,你可別忘了,藍姑娘是徐轅的心上人,徐轅是誰你應該知道吧,人家可是武林天驕,自古美女,配的是英雄,不是你這樣的無名小卒。你們知道麼?他林勝南祖上是誰?抗金世家?英雄人物?都不是!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出賣耿京義軍的叛徒張安國!」

    眾人嘩然,宋恆並沒有看到勝南臉上有自己期待的羞赧和自卑,江晗和雲江的臉上卻都晃過一絲安然和舒心,柳五津知道金人覬覦勝南一事,怕宋恆為淵驅魚,氣道:「宋恆,你住口!」宋恆愣住:「柳叔叔,這是事實!」

    勝南早已習慣這樣的侮辱,回頭看了陸怡一眼,她沒有驚詫,只有支持和堅決,他對她感激地微笑,玉泓不解道:「怎麼啦?叛徒的後代一定是叛徒麼?再說了,我們藍家不屬金國,也不屬宋國,沒說只歡迎你抗金人士的後代!林大哥,咱們走吧!」說罷朝宋恆吐吐舌頭,拉著勝南走了。

    「原來只不過是這個來頭!」江晗回頭看向陸怡,陸怡只瞪了他一眼:「你狹隘!」

    玉泓帶著勝南走了好長一段路,彎彎曲曲像永遠不完,其實勝南也希望永遠不完,永遠在這條通往玉澤的路上,充滿希望和甜蜜,卻永遠有著還沒有見到她的期待……

    「你先等等,姐姐在隔壁沏茶,我去叫她!」

    勝南點頭,平素沉穩,竟緊張得一手是汗。他隨意走動,看客廳的案上有一卷書冊,是《史記,李將軍列傳》,案几後還有好幾行書架,勝南隨便看看,竟然有很多自己不知的,牆壁上也是各類字畫墨寶,有玉澤自己所作,也有名家所贈,客廳既有女子的整潔,又有男子之志、文人之淵博。此時門簾一掀,玉澤手托茶具,巧笑倩兮,玉泓在姐姐身後,姐妹二人均是藍衣,玉澤嬌弱,玉泓活潑,不知多麼和諧融洽。

    很多事情,很多人,說不清是為什麼,也許真的就是因為美貌過人,還是美貌後掩藏的一絲惆悵,他這一生就似乎束縛在這裡了,捨不得移開,捨不得轉身,他忘了浮生一夢,白雲蒼狗,眼前這兩位仙子,美得虛幻,美得讓他嫉妒自己的眼睛,藍玉澤已經坐在自己對面,比昨天要容光煥發些:「林勝南,林少俠?」

    「是,是……藍姑娘……」勝南被自己的緊張搞得更緊張,忘記該怎麼笑怎麼回答,玉澤輕輕一笑,緩和了氣氛:「多謝昨日林少俠相救,否則玉澤恐怕已經性命不保了……」勝南終於答清楚:「沒關係,不用謝,我……我……」完了,又卡住。

    玉澤、玉泓相視一笑,玉澤沏好茶,看他還杵在遠處:「林少俠請坐。」

    英勇無畏那麼久,在兩個小女子面前,竟服服帖帖地坐下來,實在是不可思議得很。玉泓看他矜持,掩口笑著:「想不到你那麼英雄,看到姐姐變這麼木訥。」

    「玉泓。」玉澤見勝南緊張臉紅竟還有些可愛,笑著趕緊打斷她,勝南輕聲道:「如若沒什麼事,在下還有事在身……」

    玉泓「啊」了一聲,立刻端起茶水送到勝南身前阻他:「這麼快,好歹喝碗茶水吧!」她一時心急,不知那茶水滾燙,勝南不能失禮,想藉機跑掉,接過就喝,慘叫一聲——不不不,叫不出來了!勝南被這茶水一燙,也不曉得這藍二小姐是真不小心還是故意,喉頭生煙直冒冷汗,硬是將茶杯顫抖著放回原位,豈料此時玉澤的衣袖正巧拂來,竟將那杯子帶著摔了出去,玉澤大驚,趕緊去拾,勝南不假思索去幫她,這藍玉泓還嫌不亂,過來幫忙途中,被什麼東西一絆,啪一聲摔在勝南身上,眼看勝南就要摔向玉澤,災難還沒有結束……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勝南腳底一空,只感覺天旋地轉,當他明白是腳底地面開裂的時候,已經晚了。事發太過突然,屋子裡三人根本不及防備,全然掉落,驚叫聲離地面越來越遠……

    這是一個深淵,勝南猜想,這是一個劫難,勝南猜不到。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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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昔年緣,鎖深淵


    一直跌到最低點,聽到上方石板滑動之聲,出路應該是被封死了,就算沒封死,怕也上不去。勝南推測地道並非太深,只不過牆壁特別光滑,非一般泥土構築,很不易上去。藍玉澤隨之起身,關切詢問:「玉泓,沒事吧?」

    玉泓「哎喲」一聲:「姐姐,我腳扭了!」玉澤心疼地把她扶起,回身看勝南:「林少俠,你有事麼?」

    勝南搖頭,奇問:「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玉泓氣急敗壞:「你的腳未免太準了吧,為了躲我,踩到機關,咱們三個自然摔進來,氣死我也,這裡這麼黑!」玉澤知她並非存心怪勝南,一邊幫妹妹揉腳,一邊柔聲道:「好啦,林少俠又不是故意的,你呀,那麼燙的水,還沒冷一冷。」

    勝南尷尬地笑笑,誰知越呆在這裡越覺得光線暗,趕緊擦亮火摺子,點燃隨身攜帶的木棒,在地窖裡轉了一圈,玉泓「咦」了一聲:「林……勝南,你行事好是謹慎啊。隨身帶這些。」

    「習慣了啊,這麼多年,摔過不少陷阱地窖,老虎豺狼的窩都有。」

    「真的啊?」玉泓來了興致,「這麼厲害。」

    地窖並不是很大。勝南環顧一週,詢問藍玉澤:「藍姑娘,令堂若見你失蹤,能否想到你在地窖?」

    玉澤遲疑了一刻,玉泓道:「想到也沒用,我娘不知地窖開關,我們家雖然每個房間都有機關,也只有房間的主人、還有我爹知道機關設在何處。這機關既是在我姐房裡,就連我也不知設在哪裡。」

    勝南喜道:「如此說來,你們每間房間都有機關,下面的各個地道也是相通的?那咱們只要找到藍夫人的地窖便可出去了?」玉澤一怔:「林少俠說的不錯。」玉泓撇撇嘴,沒好氣地說:「那你找吧,祝你好運。」玉澤嗔道:「好似不關你事似的。」走到勝南身前:「我和你一起找。」

    勝南點點頭,用火把去找牆壁各個角落,半晌也沒有任何發現,嘗試了敲、打、擊、捶、踢各種方法,牆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勝南輕輕一拍,露出一條裂縫來,他小聲道:「在這兒。」玉澤幫他接過火把,他繼續去拍,裂縫越來越大,有土石開始鬆動,稍一用力,搬移一塊玉磚來,剎那間整座牆壁頓時傾坍,光照全然破洞而入。

    三人不由得大喜,勝南見到光亮,本以為已經與外界相通,誰知還是一條絕路,原來四壁全是玉石所築,所以才通體光亮,像白天一般晴朗,不禁有些失望:「原來不是出口。」

    玉澤輕聲道:「現在這時候,外面應該是晚上了吧,咱們找了有好幾個時辰了。哪裡會有光亮?」

    勝南一怔,想這藍姑娘心思縝密原在自己之上,不由得佩服:「姑娘說的對!對了,為何姑娘的地窖不是玉石所築,一片黑暗呢?」玉澤輕輕一笑:「因為我喜歡黑暗。」勝南一愣,玉泓這時已經疼痛難忍:「我腳好疼啊姐姐,姐!」

    玉澤大急,趕緊跑到她身邊去替她查看傷勢,勝南道:「我看姑娘的腳不是扭到,而是斷了。」也俯下身來,幫她接骨,玉泓大怒:「你敢動我,我把你,哎喲哦,好疼。」玉澤止住笑:「這當兒還裝什麼凶,快讓林少俠看一看吧。林少俠,我這個妹妹被寵壞了,刁蠻任性,對人一直很凶,得了理就不饒人。」

    「看得出來。」勝南笑道。

    「胡說八道,你再說,再說就不讓你接骨!」玉泓仍舊頤指氣使,勝南啞然:「搞了半天原來還是我在求你接骨啊,你可要想好了,疼的那個是你,不是我。」

    「不接就不接。」玉泓賭氣,「一丘之貉,你們所有男子,全是一丘之貉,你敢過來救我,我就殺了你。」她雖如此說,卻疼得翻來覆去,勝南搖搖頭,讓玉澤將她抱住,替她接骨療傷。

    玉泓痛得暈在玉澤懷裡,玉澤感激地看著勝南:「這樣一來,你既救了我,也救了我妹妹,太謝謝了林少俠……」

    勝南一笑:「不要叫我林少俠,姑娘可以直呼在下名字。」玉澤道:「還未請教少俠的字。」勝南道:「在下字沖澠,都與水有關。」玉澤念道:「沖澠,沖澠……這名字好有氣勢,豪放壯闊。」勝南道:「藍姑娘,我們……」玉澤笑道:「你還叫我藍姑娘麼?我就叫玉澤,我年有十五,你呢?」

    勝南一愣,也想不到竟有緣和心儀的女孩如此悠閒地談論年齡:「那我是兄長了,在下年長兩歲。」

    玉澤點頭:「那麼玉澤不敢直呼你的名字啦,稱你為林大哥如何?」玉泓悠悠醒轉,緩緩活動了一下腳:「咦?好了呀!林勝南,原來你接骨技術這麼好!」勝南調侃道:「藍姑娘,你都不敢直呼我的名字,你妹妹倒好,連名帶姓地喊。」玉澤道:「你叫我什麼?」勝南一怔,紅了臉:「玉……玉澤姑娘。」玉澤一笑:「不僅沒改口,還變本加厲成了四個字。」

    玉泓走了一大圈路,突道:「快,快,我發現了一個通道!」勝南玉澤均一驚,趕過去,玉泓得意洋洋:「如何?」勝南仔細去看,玉泓道:「你們倆找了一天都找不到,我一找便找到了!」勝南搖頭:「這不是機關吧?」玉澤一笑:「我也覺得不是機關啊!」換了一堵牆去找線索,玉澤向勝南解釋道:「當初我們每人房裡都有一個地窖,危難時躲進去,別人不知自己的機關,就不會出賣自己,只有爹知道所有的地道怎麼通,誰料爹正巧不在家裡,咱們反而被機關所害。」

    勝南一邊找機關,一邊心念一動,危險感頓時襲上心頭,他想到了一個人——藍玉涵!他完全可以躲在自己的地窖裡啊!續聽玉澤道:「但是地道既然互通,只要娘和十絕把他們的地窖打開,而我們能找到他們所在的通道,這樣咱們就有望生還了。咦?玉泓,你在幹什麼?」玉泓蹲在原處:「姐姐快過來!」她一臉神秘,「我發現了一隻木匣!」

    玉澤勝南湊過頭去,玉泓鄭重其事地從牆壁裡搬出一隻木匣來,那木匣依稀是特別陳舊了,落滿了灰塵,還上了一把鎖,玉泓笑著撥動那把鎖:「要是徐轅那人在這裡,不知又要怎麼搞這把鎖。」玉澤一愕,似乎又勾起思念,滿面憂容,勝南會意一笑:「這麼多年,玉澤你對天驕一直無法淡忘,一直刻骨銘心?」

    「是啊,雖然是小時侯,雖然只有半個月的相處,姐姐對他唸唸不忘,多少英雄傾心而來,姐姐過目便忘,只為徐轅一個。可是徐轅哪裡有那麼優秀,笨得什麼都不懂,練刀就練吧,一定要從那麼高的地方飛下來,還撞到我,把我鼻子都撞壞了。」玉泓噘起嘴。

    「又是一個受害者啊!」勝南笑道。

    「不止呢,姐姐也受害過,姐姐的鞋被他刀氣鎮破了,他去買了還來,結果嫌大了一號。他去換的時候,那賣鞋的已經走了,他從大理徒步追到昆明去,找到那個人,硬要買一雙和姐姐鞋一樣大的。我就說嗎!要買鞋又不止那一家,幹嗎追那麼遠去。你說他笨不笨?」玉泓笑道,「不過爹爹到是因為那雙鞋,對徐轅印象特別好,要讓他娶姐姐。」

    玉澤打斷道:「好了,別提他了。這許多年來,也許我也就單單愛著那個名字而已,他現在什麼模樣,我是一概不知了。」她不開心,勝南自然也皺起眉來:從那一別,他二人再未見面,玉澤姑娘真是痴情……

    玉泓趕緊轉移話題:"感覺這裡好像是爹的書房,姐。」玉澤點頭:「離娘的臥室不遠,一定要記住方向。」玉泓輕聲道:「爹把這木匣藏匿得如此隱秘,唉,爹不會有什麼紅粉知己,瞞著娘藏著她的東西吧。」

    勝南忍俊不禁,玉澤嗔道:「你……你這丫頭。」玉泓道:「姐,我想看一看!」玉澤紅了臉,狡黠一笑:「我也想。」「可見姐姐也怕爹紅杏出牆。」玉澤佯怒:「那我不看了。」「好姐姐,看嘛!看嘛!」

    玉澤笑著去摸那鎖,「咦」了一聲,玉泓道:「怎麼啦?」玉澤道:「鎖上有個柳字。」玉泓道:「柳不是娘的姓麼?」「所以證實爹沒有……」玉澤笑著轉過頭去,「林大哥身上可有利器?」勝南將冰凝刀遞過去,玉澤一刀將那鎖砍斷,打開木匣,裡邊只有簡簡單單一本書,一卷畫和幾封信。玉澤打開那幅畫來,勝南湊過頭去,畫中之人美則美矣,但比玉澤還是略遜了一籌,只不過面貌上有幾分形似,應該是關係極近之人,玉泓輕聲念道:「柳府次女柳月,淳熙二年作。」勝南道:「淳熙二年……二十多年前了。」玉泓道:「娘說她有個姐姐,應該就是這個柳月吧?」玉澤詭秘一笑:「先看書還是先看信?」「當然先看書。」

    玉澤順著妹妹的意思翻開書,那書已很古舊,以致顏色泛黃,但角還未皺,保存得很整齊乾淨,第一頁上觸目驚心五個大字:江山刀劍緣。勝南心一凜,玉澤察覺到他異樣:「林大哥怎麼了?莫不是嫌冷?」

    「不,不,沒什麼?看第二頁吧。」

    玉澤道:「好像是個故事,是用大理文寫的。」知勝南不懂大理文,因此翻譯著讀給他。

    「關於江山刀劍緣的傳說,沒有人說得清楚,飲恨刀、惜音劍,是宿命還是詛咒,是天的陰謀還是人的因緣,這些都不再重要。在這一代,我無可奈何地參加了江山刀劍緣,因為,我擁有了惜音劍。」

    勝南驚道:「原來這是雲藍寫的?你的姨母柳月,難道就是當年武林裡與雲藍並稱兩大才女的那個柳月?」

    玉澤道:「是啊,泰安雲藍,洞庭柳月,不僅並稱多年,也是知己好友。」勝南點頭:「原來追溯祖上,你們也是宋人,而且只怕和飲恨刀還是有淵源的。」玉泓已經迫不及待了:「讀下去,讀下去!」

    「為什麼世界上這麼多人,偏偏要遇見不該見的那一個?為什麼飲恨刀惜音劍的主人要在一起?原本我以為,所謂緣分都是無稽之談,可是在那個不知方向的路口,終於才發現自己愛上的真的就是飲恨刀林楚江,他一路背著我往山寨裡走,他的背好寬大好暖和,真的不願意醒過來,因為我,雲藍,將要成為泰安義軍首領耿京的妻子,婚禮前夜,耿京卻遭到叛徒的出賣,身死沙場,我欲哭無淚。多少個漆黑夜晚,我撫摸著惜音劍,不知所措,天下終於大亂。而愛情,沒有開始的時候,還是不要開始的好。我好怕,開始就是結束……有的時候,我對自己完全沒有信任,因為我連一絲安全感都沒有……」玉澤說到此處,突然停頓了片刻,勝南一震:這和玉澤姑娘喜歡黑暗何嘗不是一樣?原來玉澤姑娘是沒有安全感……

    玉澤額上全是冷汗:「在最無助的時候,耿京,那個我心底叱咤風雲的英雄,消失在黑暗裡再也不會回來,只有楚江一個人,他寬大的手掌拉住了我,真的,只有在他身邊,才最安全最溫暖,只有那一刻,有他的庇護,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對的,都可以實現,真的好可笑,相信他比相信自己還多……

    「我嫁給了楚江,完成了那個傳說,可是柳月,我該如何是好,在戰爭剛剛勝利的時候,我怎麼可以離開?你讓我撫養這個孩子,我必須拋棄丈夫和女兒,帶著孩子遠走……」

    玉泓道:「我怎麼聽得雲裡霧裡?」勝南卻恍然大悟:「原來雲藍離開林楚江,是因為柳月託孤,可是太奇怪了吧,她和林楚江為何不能共同養育這個孩子,弄的要拋夫棄女這麼嚴重?而且雲藍有什麼責任義務一定要答應柳月呢?」玉泓道:「那麼我的表姐現在就在點蒼山,是哪一個呢?不會是鼎鼎大名的林念昔吧。」

    玉澤翻開第一封信來,那也是用大理文來寫的,玉澤道:「玉泓,你來讀。」玉泓接過譯道:「爹,原諒女兒的不肖,女兒知道藍至梁的痴情,啊,這個柳月當真是爹的紅粉知己啊!」玉澤一笑:「別打岔,繼續讀。」

    玉泓竊笑:「但是我可以站在所有世人面前,大膽地說:我柳月,第一眼就愛上了永璉,愛他的痴,愛他的狂,愛他文可比我與爹爹,武可敵雲藍楚江!可是,這樣一個英雄人物,這樣一個豪情衝天的男子,爹爹知道麼,他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他也對他故去的愛人那般刻骨銘心,他的痴情,還有他為了救我中箭後昏迷囈語時的無助,他就像一個小孩,惹人愛憐的小孩,原本我只是一個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他發現以後沒有說一句話,他是誰,他是統率金兵,一人以下萬人以上的王爺,只為了見我,他在爹的面前那麼憔悴,他臉上,那一刻,竟然一點往日的霸氣和王氣都沒有,所以,女兒就算傾盡萬世生命,也無怨無悔,不顧名節又如何,違背誓言又如何,爹,藍家那門婚事,您幫我退了吧,愛情無所謂身份和國界,爹,請原諒女兒……」

    她又拿出第二封信來:「爹,知道你的態度好轉,我的心情也已大好,永璉和我已經生了個女兒,我們給她起了名字,叫完顏暮煙,希望她能明白,金宋之間戰爭帶來的悲涼和荒蕪。我們一家三口很開心很幸福,謝謝爹的關心,爹娘身體還好麼?湘兒竟嫁去了藍家?她竟寧願犧牲自己的幸福麼?」玉澤道:「原來娘是為了挽回家族的面子才嫁給爹的。」勝南道:「藍夫人好是偉大!」玉泓道:「那爹爹就太可憐了。」

    玉澤道:「奇怪了,信上分明說外公原諒了姨母,但是爹曾說過,外公臨死前還發毒誓非把姨母捉回來交代列祖列宗不可,後來還是二舅將姨母和表妹帶了回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總之牽連了不少江湖人士在內,姨母不明不白地死了,完顏永璉也在那日封劍。難道這件事情另有隱情?」勝南嘆了口氣:「我也略知這金國劍聖完顏永璉和柳月相愛之事,只是料不到這其中諸多隱情……」

    三人有些睏倦了,暫時找不到通道,先靠牆壁睡了,林勝南恍恍惚惚間總是夢見玉澤的臉,醒來又見她坐睡自己身邊,臉上的沉著冷靜又是一番風味,她雙目微閉,呼吸勻暢,睡得有些錯位所以頭髮有點雜亂,這一切壓根兒沒影響過她的美貌,勝南心道:江山刀劍緣是什麼?我對藍姑娘是不是動了心?我會不會經歷那個江山刀劍緣?

    不知過了多久,玉澤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作了這一「天」第一個笑容,勝南不知怎的,還自然地還以笑容,玉泓也伸了個懶腰,猛地跳起來:「繼續找機關!」三人立即開始尋找。

    地窖之外。

    柳湘和十絕的屋內機關均已打開兩天,還是未能被地窖下幾人打通,江晗看那地窖空空蕩蕩,哼了一聲:「鬼才相信他們落下去了,我看八成被金人捉去了。」

    雲江也是驚疑不定:「當真只有藍老爺一個人知道所有通道麼?萬一那個藍玉涵就藏在裡面,我們不是被騙過去了?」

    五津嘆了口氣,往回走,陸憑趕緊追上:「有疑點麼?」

    「疑點大著呢。」五津輕聲道,「藍家這麼多地窖為何竟不相通?如果說大難臨頭的話,一個大地窖足夠了!除非……除非這個藍家,根本不是一戶善家,他們家人之間尚且如此猜忌爭鬥,地窖一定不是來躲難的,而是對付敵人的陷阱!」

    五津與陸憑皆走遠,唯余幾個人年輕人留下當場,陸怡站在地窖旁邊暗自發呆,聞因知她心憂,輕聲勸道:「我看林哥哥應該還活著的,才兩天而已……」

    江晗忽然說:「怡兒,你想救他麼?想救他我有辦法,你隨我來!」雲江正想跟過去,雲水輕聲道:「哥,那卑鄙小人能有什麼辦法,別理會他!」雲江點了點頭,就沒再追上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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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勢驚變,情難圓

    夢醒之後,勝南與藍家姐妹立即對著三面牆壁找尋機關。不知過了多久,沒有一點頭緒。

    玉澤摸著那些平滑的玉,正自心中無底,突然被什麼一磕碰,仔細貼近去看,手不住去撫,才模糊觸出了某種花紋,這些在玉上表現特別微小,勝南走到她身邊也用手來探,一開始竟沒有絲毫觸感,玉泓用指尖來挑,也好不容易才刻出大致的範圍。待勝南與玉泓合作劃出了那圖案的輪廓,玉澤一眼就識別了出來:「是木芙蓉花,只是少了花蕊。」

    「那就慘了,我聽說有不少機關,都要想辦法將圖案補全,但如今這境地,去哪裡找花芯去?」玉泓急道,「也有的機關據說是要把圖形的一部分除去,不過除錯了一點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除去?」勝南一笑,搖頭,「你說的那種機關雖然出人意料,但圖形移除之後就不會再有,因而通常只能用一次……」「嗯,那就不是靠移除……」玉泓點頭。

    「至於是否靠補全花蕊,也不一定。」勝南思考片刻,經驗總是比道聽途說的玉泓足,「我想應該是江湖上慣用的手法,以扭轉圖案變形來達到,不過風險也是很大,只要移錯一點點就會功虧一簣。」

    玉泓道:「那可如何是好?你怎麼可能知道怎麼移?萬一一錯,我們三個人都要困死這裡。」

    玉澤也疑惑不決:「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

    勝南一笑,心中有數:「我信我直覺,闖蕩江湖這許多年,對地窖機關好歹有些經驗。」

    「直覺?你讓我們把命托給你的直覺上啊?」玉泓嘟囔說,玉澤輕輕念:「直覺?」勝南點點頭:「凡是直覺都要去嘗試,才變成經驗。」玉澤一怔,微微點頭,玉泓嘆了口氣:「既然姐姐信你我又有什麼異議?」

    勝南輕輕地去扭轉那花紋,三人幾乎都屏住呼吸,玉澤一瞬間瞥見他神色裡一貫的從容,心頭一震:假若他是完顏永璉,我是柳月的話,那麼我會不會甘願為他背叛一切,包括自己的家庭和親人?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玉澤,你怎麼會有這個念頭?

    玉泓心裡也不好過:原先哥哥逼迫姐姐在上面勾引林勝南,誰料到是天意麼?讓我們三個落進地窖裡面,反而讓他來救,哥哥真不是個好人,希望哥哥能放過林勝南,咱們只要能上去,就不要實行哥哥所謂的美人計……到時候他再逼迫姐姐,我們就讓天下英雄做主……

    玉澤心道:希望哥哥在地窖裡不要和我們遇上,林大哥,真的不是要騙你……

    只聽「砰」的一聲,大門應聲而開,玉泓喜得差點跳起來:「林勝南,你好厲害!」勝南的眼光移向玉澤,玉澤的眼神裡面既有焦慮,又有不安,還有感激,她怔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眼中已是淚光點點。直到玉泓來拉她衣袖,玉澤才緩過神來,嘆了口氣:「走吧。」

    三人輾轉了又有好一會兒,走著走著玉泓忽然可憐巴巴的語氣:「大概是吃早飯的時間啦。」玉澤噗哧一笑:「待到出去了,必能滿足你的胃口。對了,這兒是什麼地方,你感覺得到麼?」玉泓道:「這裡麼?應該是爹練功的地方了。」說著的同時「啊」了一聲:「這個機關也太好找了吧!」

    玉澤一驚,循聲而去,玉泓指著老鼠洞一樣大的洞穴:「好找是好找,但究竟是哪個洞就不曉得了……」玉澤茫然地盯著那洞穴,不知所措,勝南看了那洞穴一眼:「這兩個洞一為死路一為活路。若是不慎選了死路,原本是活路的那個就失了功效,這麼一來兩條皆為死路。」玉泓道:「那怎麼辦?左右左右左右左……林勝南,這機關比上一個好歹容易些,兩個洞選一,幾率更大些……」

    玉澤也點點頭,勝南道:「生還幾率大一些,死心的可能也會快一些,況且剛才的地窖沒有這個地窖危險,你看你腳底下是什麼?」玉泓發現腳下是自己最怕的蠍子,啊一聲跳開差點哭起來,玉澤道:「林大哥,我信你,你選吧。」勝南一怔,玉澤道:「要是丟性命,方才已經丟了。你來選。」勝南看著她深摯的眼神,點頭,揮刀先選左洞而砍,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沒有反應。再刺右洞,依舊沒有反應。

    玉泓癱坐下來:「爹爹少說要半個月才回來,我看這次咱們死定了!」玉澤勸道:「不會的,玉泓,不必這麼快就喪氣。」玉泓強顏一笑:「對,這一定不會是機關!哪裡有機關這麼容易就被發現的?!」她又繼續去找機關,也許跳得太急,腳脖子一歪,又跌倒下來,玉澤大驚:「玉泓,怎麼又摔了一次?」勝南心念一動,喜道:「說得不錯!」

    兩姐妹一怔,都以為他中了邪,驚詫得不知如何是好,勝南拔刀向左穴,笑道:「藍姑娘摔跤尚且堅持不懈,這些機關也是如此,一次可能無效,但妙就妙在兩三次便能通過,純粹是考驗心態罷了!」他又接連往那洞中刺刀,迅速地,洞邊的牆轉了個向,露出一半來。玉澤驚詫至極,玉泓喜道:「林勝南,你是神人啊!」

    此後一路上勝南和這兩姐妹克服險阻,次次柳暗花明,化險為夷,閒暇時議論江湖,那藍玉澤不僅是美貌過人,見識更是與眾不同,難怪徐轅宋恆皆垂青,不過他們大概都是不知,這藍玉澤儘管才貌出眾,卻是特別缺乏安全感。玉泓總是抱怨:「像宋恆那樣的少年英雄,自以為出身好地位高姐姐就一定喜歡,事實上姐姐見了他就躲,他們哪裡知道,姐姐最缺少的是什麼……」

    再一個地道找了許久都一無所獲,玉泓急得團團轉,又跌了一跤,索性把鞋脫了,大大咧咧道:「我說為什麼腳扭到呢!靴子不行的很,現在才舒服!」

    玉澤勝南相視一笑,三人繼續觸牆摸壁,卻仍舊沒有頭緒,玉泓又嫌地不平坦,刺她的腳,玉澤道:「你還是靴子穿起來算啦!」玉泓不情願地穿上靴子,勝南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玉泓,你把腳抬起來。」

    玉泓一愣,隨即抬腳,勝南到她剛剛站的地方撫摩了幾個來回,發現一條龍形圖案,只是那龍頭追著龍尾卻不及,勝南用巧力將龍尾一扭轉,送到龍口中,果然地面裂開一道裂縫,露出幾道石階來,玉澤道:「誰會想到這機關儘是在地上?」勝南道:「這機關佈置巧妙,自以為天衣無縫,誰知咱們玉泓小姐喜歡摔跤喜歡脫鞋,才發現了它。」玉泓臉一紅,勝南先下了石階。

    下去之後,再經過一段向上的階梯,勝南看到光亮,正欲鬆口氣,突然疾風由上而來,力道猛烈,心道不好,恐躲閃會傷到玉澤玉泓,惟能任憑突襲之刀橫於頸間。勝南臨危不亂,先不動彈,從容不迫從地窖出來,那刀也一直架在他脖子上。而突襲者,勝南認識他,他也認識勝南——隨後上來的玉澤和玉泓都失聲叫道:「哥!!」

    那持刀之人不是藍玉涵又是誰?!

    勝南怒道:「藍玉涵,我果然沒猜錯,你果然躲在這裡,只要我們出去,你也休想再躲藏!」玉涵奸笑一聲:「我壓根兒沒想過要讓你們出去!」玉澤驚道:「哥,別殺他!是他救了我們!」玉涵將她一把推開:「你存心把他帶進來?你連我也敢出賣!」

    勝南義正詞嚴:「無論她們出不出賣,你也決計不會逃掉,藍玉涵你捫心自問,偷刀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藍夫人、玉澤和玉泓,都會無端被你牽連!把飲恨刀還給短刀谷!你得到雙刀有什麼用?」

    「什麼我得到雙刀?我回來的路上遇見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身手好快!我的雙刀被搶,偏巧你們也跟了過來,我就這麼窩囊地躲著,面子丟盡了!都怨你們!」藍玉涵充滿怨氣、猛的一刀砍向勝南,玉泓尖叫一聲摀住雙眼,勝南用力一握將刀握住,反手一轉,上前一步,以肩狠狠撞了玉涵一下,玉涵只覺劇痛,手一鬆,勝南已然將刀奪去,迅速揮向玉涵,僅僅一招,刀已架在玉涵脖子上了。

    玉澤急道:「林大哥,別,別,別殺他!」勝南一遲疑,玉涵後退一步,從玉泓腰間拔出佩劍一劍刺來,勝南趕緊以刀相抗,一邊同玉涵拆招一邊掂量自己手上刀的重量,的確不似上次那般沉,而且也沒有那種茫然若失的感覺。兩人在刀光劍影中比鬥,玉澤玉泓焦急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該為誰捏一把汗,每次勝南幾欲得手,想到玉澤都手下留情,玉涵卻不遺餘力,招招毒辣,劍劍致命,最後一刀勝南已然砍至玉涵面門又縮了回去,見他回刀,玉涵出人意料,竟然加大力道,飛劍猛至,玉澤大驚,抽出佩劍來和玉涵拆了一招,怒道:「哥,你幹什麼?!」

    玉涵道:「你幹什麼?不用你管!」玉澤道:「他讓了你幾十刀,你居然還不知悔改,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哥哥?!」玉涵道:「是啊,我懦弱,所以爹不喜歡我,寧願把絕學傳給雲夢澤那外人也不傳給我,所以我才去偷雙刀,證明我有這個實力!現在呢?我什麼都沒有了,還落下個笑柄,反正我活著也沒什麼意義,多殺個人也無所謂!」

    他又過去一劍,藍玉澤立刻擋下,僵持著:「哥,他讓著你,定然勝不了你,你要殺他已成定局,不如連我也一起殺了吧!」她說著,眼淚已經簌簌流下,豈止勝南吃驚,玉涵玉泓都驚詫至極,玉涵顫抖著:「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玉澤痛下決心,堅定不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那個令我相信他勝過相信自己的人。」勝南腦中麻木,努力在搜尋這一句話,對啊,那本《江山刀劍緣》當中,雲藍的原話啊!難道,她是在暗示自己麼?可是自己有什麼值得這句話撫慰!

    玉澤一邊握劍一邊轉過臉來和他四目相對:「他救我的時候,我只是感激他,但掉落地窖以後,我才發現,我已經離不開他了,相信他超過相信自己。林大哥,既然柳月能夠確定自己深愛永璉,雲藍也可以放棄耿京追求林楚江,為什麼我就不能追尋自己的感情?」玉涵驚道:「不,不,玉澤,太快了,怎麼可能……一見鍾情?」

    玉澤搖搖頭:「哥,你作決定吧!」玉涵思慮了半晌,才終於放下劍來:「哪裡有哥哥會傷害妹妹……既然你這麼在乎他,哥哥只有讓步。」他將劍一丟,玉澤為他剛才那句感到羞恥,淒然一笑:「哥,謝謝你。」

    「我完全是為了妹妹,她是發諸真情。」玉涵依舊不知羞恥,「林公子的刀法真是高強,能讓在下這麼多招還收發自如,在下服輸,願同你出面澄清一切。」

    四人化敵為友,很快找到了出口,直通藍夫人房中,映入眼簾的分別是藍夫人、十絕、陸憑等人,柳五津喜道:「出來啦,勝南,已經五天了!咦?藍……藍玉涵……這是怎麼回事?!」一見藍玉涵也在當場,柳五津大驚失色。

    藍夫人驚道:「玉……玉涵……」江晗怒道:「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我就猜到你們將他藏了起來,藍玉涵,交出刀來!」勝南忙阻攔:「江兄,飲恨刀已經不在藍府了!」他此言一出,除了藍氏姐妹之外無一不大驚,鐵雲江道:「你怎知道?」

    玉涵將遭遇金人之事全都說了一遍,眾人半信半疑,江晗道:「藍夫人,咱們被騙之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你得用事實證明雙刀不在藍府!」藍夫人道:「這樣,藍府上下都給你們搜查,連地窖也不例外……除了老爺和雲夢澤的地窖無法開啟。」陸憑道:「這樣自然最好不過。」

    江晗冷笑:「師父,林勝南就不必參與搜查了吧?他需要避嫌。林勝南,看不出來啊,才五天,就牽著人家的手出地道了。」玉泓怒道:「小子!要搜便搜,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勝南玉澤相互凝視,臉上都泛起紅暈,陸怡輕輕嘆氣,走到兩人面前:「勝南,藍姑娘,看你們這麼好,我可真是羨慕,勝南,你要珍惜,不是每個人都會讓愛的人愛自己,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她似乎用意極深,勝南看她臉色蒼白,關切道:「怡兒,出了什麼事?」陸怡搖搖頭,沒說什麼。

    直查到夜深人靜,眾人沒有查出任何所以然,只能暫且相信了玉涵的話。五津陸憑怕解濤薛煥二人將雙刀奪去不利於奪回,顯然又是一場苦戰,決定立刻動身去追金人。

    看勝南似乎也要收拾行裝走,玉泓將玉澤拉到一邊:「姐姐,你要考慮好了呀,像林勝南這種人,和天驕一樣,漂泊不定,還是以事業為重的。」玉澤道:「姐姐知道,我們認識尚淺,勝南說了,等他幫著奪回雙刀,自會回來找我,他和徐轅不同,他不受抗金的束縛,不像徐轅站在風口浪尖上,姐姐這次,定然不會再錯。」玉泓點頭:「但願他不要把姐姐棄在腦後。」

    離別時刻,玉澤對勝南有些捨不得,勝南對她耳語道:「你和雲藍一樣,害怕一開始就是結束,你放心,不會結束,我很快就會回來。」玉澤泣道:「我知道,我會等你,等開始。」

    卻說林勝南走後的這一夜,藍夫人慌張地跑進玉澤閨房,氣急敗壞道:「本來已經部署好了,怎麼你們會掉進地窖?」

    「也許是天意,不掉進地窖就掉進地獄。」玉澤淡淡地說,「幸好沒有騙他,否則我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玉涵沒有聽懂,哼了一聲:「好在你機靈,刀譜呢?」

    「沒有。」

    「沒有?他跟你已經海誓山盟,你不會連刀譜都沒見過吧。」

    「哥哥,感情不是用來出賣的。」玉泓氣氛僵持,小聲說。

    「哼,我懂,他根本沒有刀譜,他非但不是林阡,而且還出身寒微,那小子,真以為玉澤你會看上他,真是痴心妄想,玉澤,你放心,以後哥會向天驕解釋。」玉涵冷笑。

    「他不是沒有刀譜,只不過我想告訴哥一句,自古美人計,十有九個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玉澤冷冷回他一句,「你不必費心向誰解釋,從今天起,我和徐轅沒有任何關係,我說等他回來,就一定只等他一個。」

    「你,你說什麼?」玉涵臉色登變。

    「我說,你的美人計失敗了,我藍玉澤,愛林勝南,是真的愛他!」

    「你懂什麼?!愛他?林勝南是個什麼東西?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哪一點比得過天驕?!」玉涵大怒,「你不要胡鬧!」

    「我也以為我要的是那種揚名立萬的大英雄,事實上我錯了。我的英雄,他不一定要有什麼豐功偉績,他只要能夠給我安全的感覺,能保護我,有和我一樣的理想就了,夠了,他除了功名,哪一點又比不過徐轅呢?」玉澤輕聲道。

    「他,我聽說他不過也是個騙子而已,仗著自己模樣好武功有幾下子就去追求陸家那小姐,可惜人家嫌棄他出身貧寒,看不上他,只有你這麼傻!說他好!」

    「陸怡沒有愛上勝南是她自己無福,哥,我累了,請你出去!」

    玉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算你本事!哥念在你保住雙刀,先不怎麼樣,他這一去金國,不知還能否活著回來!」

    玉澤一愣,轉過頭不說話。

    離開藍府好幾日,勝南才從對玉澤的想念中抽離,卻發現陸怡特別不對勁,氣色大不如前,臉色也比以前差很多,白得像僵硬了一般,勝南幾欲問她,她卻似乎難以啟齒,極力掩飾,這一天眾人剛剛起床,鐵雲水慌張跑過來:「師父,小師妹走了!」他手上捏著一張紙條,鐵雲江和江晗都伸手去接,陸憑先接過來,字條上簡單一句:爹,女兒先行一步,勿念。

    陸憑道:「她怎的一個人走了?雲江、晗兒,你們誰惹她生氣了?」雲江和江晗都搖搖頭,柳五津道:「陸憑,這幾日怡兒都很奇怪,為安全起見,你們師徒幾人帶聞因趕緊快馬加鞭趕過去依她記號找她,我和勝南殿後。」師徒幾人連早飯也未進,立即騎馬而去。

    五津同勝南隨後策馬而行,勝南道:「柳大哥有什麼事要辦麼?」五津道:「勝南,我是特地把他們幾個支開的。」勝南疑道:「為什麼?」五津嘆了口氣:「你也應該發現怡兒反常了吧?」勝南一驚:「怡兒發生了什麼事?」五津道:「你們失蹤的那五天,我們忙著尋你們,都沒注意怡兒,後來,我第一次發現怡兒偷哭是第三天晚上,我才想起,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

    「什麼事?」勝南跟著緊張起來,五津壓低了聲音:「那天,大家都在議論怎麼尋找你們三人,江晗對陸怡說,有辦法救你們,讓她隨他過去……我擔心,江晗,他對怡兒……若是那樣,陸憑一定氣得發瘋,怡兒也才會這麼反常。」

    勝南氣道:「你是說,江晗那禽獸!?」五津道:「我也只是猜測,勝南,這當兒,我當然不希望陸家發生這種事。好了,大事在即,你可做足了準備?」勝南點頭:「柳大哥勿憂,真是解濤和薛煥奪走了雙刀,我們也不會就此罷手。」

    正在交談,突然一陣馬蹄聲急促而來,馬上之人不是藍玉泓又是誰?玉泓看見勝南,猶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急道:「林大哥,林大哥!」勝南見她如此急促,心生不安之感:「玉泓,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玉泓下馬太快,一不留神摔下馬來,她幾乎爬到勝南面前:「點蒼山,點蒼山,他們突然出現,將我家人全都抓走了,就,就只剩我一個……」

    勝南扶起玉泓,急切道:「玉澤呢?也被抓去了麼?」玉泓噙淚點點頭,五津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抓藍家的人?」

    玉泓泣道:「對不起林大哥,對不起柳前輩,其實飲恨刀……飲恨刀一直就藏匿在藍府裡,只不過娘知道所有的通道,佯裝不知來騙你們!誰料到你們剛剛離開,點蒼山就跟著來了,他們好是狠毒,說咱們搶了雙刀,罪有應得,才抓走他們,幸而宋恆哥哥救下了我,追著他們往點蒼山去了,現下他們都生死未卜,我……」

    勝南聽到「生死未卜」那四字,心中震驚臉色蒼白,玉泓道:「林大哥,我要去找舅舅來救娘和姐姐,你先幫我去打探雲橫山莊的下落,好不好?!」勝南一掌擊在樹上:「倘若雲藍敢傷玉澤,我不會饒過她點蒼山!」

    玉泓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隻木盒:「這是姐姐房裡的。」勝南接過來,打開盒子,裡面墊著錦緞,緞上是一枚戒指,那枚刻著『林』的戒指,正是勝南送給她的。

    一陣冷風吹得勝南心一慟……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3 1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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