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042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39
第21章 身陷囹圄(3)

    鳳簫吟一行在山中落腳,卻依舊沒有林勝南半點消息,便驅車去各家客棧找,她每問到林勝南,那群人要不說不知道,要不乾脆白她一眼,白得她心裡很不是滋味,自然沒有得到勝南已經入獄的消息。一天和瀚抒一同尋找勝南,在路邊看見一個酷似勝南的,立即跳下車去,她這一跳不打緊,害得洪瀚抒也跟著跳車,差點被另一輛車軋著。

  雖然沒被車壓扁,瀚抒也是鼻青臉腫,宇文白擔憂不已,替他包紮抹藥,將他的頭裹得跟饅頭一般,鳳簫吟臉皮再厚,也覺得過意不去,文白煎藥的時候,她就自覺過來照看瀚抒。這一日剛剛到瀚抒屋裡,瀚抒忽地從床上一躍而起,帶著鳳簫吟到了一偏僻之處,忙不迭取出一條絲帕來,小聲說:「你看看!」鳳簫吟接過絲帕,看上面略微顯紅,疑道:「什麼啊?」瀚抒道:「這是八歲那年你讓我去採花,我摔傷了,你替我包紮的啊!」鳳簫吟一愣,趕緊來摸他額頭:「你……莫不是摔壞了?」瀚抒緊握住她的手:「不,不,我沒有摔壞,你偽裝得再好也沒有用,我也想說服自己你不是,那麼你身上,為何有祁連山山主的印章!?你說!」鳳簫吟被他震懾住,無言以對:「你……你……你瘋了!」

  瀚抒一把抱住她:「對,我是瘋了,像瘋了一樣愛上你,像瘋了一樣一直愛著你!」說罷立刻要強行吻她,鳳簫吟大怒,一巴掌直接拍過去,眼中儘是不解和迷茫還有憤怒:「莫名其妙!」說罷甩袖便走。

  瀚抒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棧,腦中全都是玉蓮的影子,宇文白一直在客棧門口等他:「大哥,你去了哪裡,藥都涼了……」瀚抒推開門進去:「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宇文白添了一句:「剛才鳳姑娘她……」「別說了!」瀚抒暴怒著,重重關上門,宇文白被攔在門外,想說什麼,但唇剛剛翕動,又把話嚥了回去,只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鳳簫吟一個人在客棧裡吃午飯,暴飲暴食,宇文白看她心情不行得很,怕碰釘子,幾次要過去,站起來又趕緊坐下去,鳳簫吟覺察出她有話要問,停止饕餮,劈頭一句:「想問我洪瀚抒今天怎麼了是麼?」宇文白點點頭,又搖搖頭,鳳簫吟一笑:「你們祁連山的人也真夠奇怪,一個說胡話,一個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

  宇文白臉頰微紅,鳳簫吟面色卻微微一變:「究竟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你們倆要調查我?」宇文白趕緊解釋:「鳳姑娘,你千萬不要放在心裡,你也應該知道,大哥曾經深愛過一個姓蕭的女子,可是由於政變,這女子死了。」邊說邊察言觀色,發現鳳簫吟果真毫不知情,鳳簫吟見她停止說話,奇道:「好奇怪,她死了關我什麼事?難不成是我殺了她?」

  宇文白小聲道:「不,不是……因為你……你長得和她幾乎一模一樣……」鳳簫吟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哦,難怪了……」她突然噗哧一下笑出來:「想不到洪瀚抒也這麼傻,還很痴情啊。看不出來……」

  晚上宇文白告訴洪瀚抒鳳簫吟的態度,瀚抒起先不信,後來得意得一臉壞笑:「她真的說我痴情啊?她真的這麼說……」宇文白見他自我陶醉,心裡大大寬慰,但不知為何還是有點難過。

  瀚抒看文白離開自己房間,從陶醉中回過神來,再度陷入苦思,他之所以會有白天那般舉動,是因為一個連文白都不知的原因——

  昨日他無意間看見了鳳簫吟的包袱。

  包袱裡除了一些雜物之外,最顯眼的、最讓瀚抒期待卻又令自己如遭五雷轟頂的就是一隻玉器——那不是祁連山山主的印章是什麼?

  如果她不是蕭玉蓮,那她怎麼可能有印章!?

  然而他克制不住,愛總是多於恨,他天真地想,也許她是失憶了呢?我們再見面還是上天的仁慈啊,上天安排我們再見,是希望我們重新開始……

  他如此安慰自己,堅持與她往來,儘管她一直沒有承認。

  兩日過去,江湖人士越來越多,少年們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鳳簫吟沒見著勝南,隱隱產生一絲不安,她卻沒有深入去問「奸細」這類的敏感話題。

  這天,鳳簫吟和洪、白二人在一起切磋武藝,鳳簫吟道:「我聽說二位外號分別是『鉤深致遠』和『踏雪無痕』,想見識見識,不知二位意下如何?」瀚抒笑著向文白使了個眼色,文白小聲道:「那不過是個美名罷了,在下的輕功,稀鬆平常……」鳳簫吟搖頭:「那是你謙虛,稀鬆平常哪裡夠得上『踏雪無痕』的資格?走,咱們去那林子裡,那邊有塊泥地,你給我觀賞觀賞怎樣?」

  宇文白見瀚抒二話不說就同意,立刻順著他意思也過去了。鳳簫吟站在泥地之外:「宇文姑娘……」宇文白一笑,運起輕功躍進泥地中去,那泥地土質平常,普通人輕踩一腳也會留下痕跡,而觀宇文白所踏之處,果真沒有落下一絲痕印,鳳簫吟長了見識,情不自禁拍手叫好,宇文白越過一段路程,瞬即縱身飛上古樹,隨即從樹尖上凌空滑落下來,輕飄飄地落回原地,鳳簫吟又驚訝又好奇,順著她路線找她腳印,但泥地裡只有她自己一連串腳印罷了,而且宇文白方才滑落的松樹下,一隻松針都找不到,鳳簫吟不由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踏雪無痕啊!」

  洪瀚抒道:「鳳姑娘輕功應該也很是不錯啊,可否施展看?」宇文白知洪瀚抒此意,是想觀察鳳簫吟的輕功,再與蕭玉蓮的加以聯繫,而看鳳簫吟,明顯有點慌張:「我,不必了吧?」

  文白一愣:「怎麼?鳳姑娘想深藏不露?」鳳簫吟一笑:「在下的輕功平時見見倒是還行,可是放在宇文姑娘後面就丟醜了,如果我上了樹,還不知怎麼下來!要不這樣,洪山主,拿出你的武器來同我切磋切磋!」

  瀚抒一怔,笑道:「還沒有過一個人,撇開文白直接向我宣戰的!」說罷取出武器來,左右各一鐵鉤,那鐵鉤前端彎有一定的弧度,看上去角是對著瀚抒自己,但角上又微微向外彎曲,對著的其實是對手,這一切對於鳳簫吟來說顯然一目瞭然。而鳳簫吟的武器一出,就先給瀚抒傳遞了鮮明的色澤感覺,這把玉劍微微透著寒氣,晶瑩剔透,瀚抒不知怎地,總覺得內藏殺氣,奪人心魄,好像有不少人曾經喪生劍下一般……

  鳳簫吟提起劍來:「你先來吧!」

  「你先來吧」四個字深深烙在瀚抒心間,他記得從前,每次一遇到凶險,蕭玉蓮總會這麼說:「你先來吧!」偏偏自己這個傻小子,那麼聽他的話,一次次的為她做蠢事,結果,在她決定用他作人祭的時候,她臉上儘是不屑:「你真以為我會喜歡你?真可笑,玩玩而已!我有這個資格!押他下去!」

  她出賣他的時候,記不記得她說過這麼多次你先來吧之後,都有一個人先去……

  鳳簫吟看他突然走神,趕緊打斷他思緒:「怎麼了?」

  洪瀚抒一驚,這才提起雙鉤,率先出招,鳳簫吟並未立即躲閃,鉤尖已將夾到劍上之時,才開始出手,一劍從雙鉤夾縫中鑽過來,想以快速取勝,也不在乎動作有多難看,怎料洪瀚抒速度更快,雖然鳳簫吟出手之快在他意料之外,但他收鉤回身,竟在鳳簫吟劍至之前,鳳簫吟稍稍一驚,洪瀚抒立刻追上一鉤,一招畢,鳳簫吟就知道遇見對手了,洪瀚抒的鉤裡,明顯有一種內在的氣焰,說不出什麼感覺,就像……像叢生烈火,在速度裡凶殘地燃燒、粗魯地蔓延、狂熱地翻騰……

  鳳簫吟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事,明明在對敵,腦海中卻掠過這三個形容詞——凶殘、粗魯、狂熱,心想洪瀚抒真對得起這「火從鉤」的名字,他鉤鉤都扣牢了玉劍,鳳簫吟抽不出去,只得拚命摩擦,企圖把劍從他鉤下給轉出去,而洪瀚抒氣勢凌人,搶上一步,將鉤逼至鳳簫吟喉下,鉤鋒直對準了她!鳳簫吟急忙往後一仰,從身上摸出一隻木質劍鞘來,往鉤上一磕,緩過這危機,但劍仍舊被他左鉤纏住,緊咬不放,這才知道他是比勝南還要棘手的敵人,不敢怠慢,右手握劍僵持,左手靠劍鞘與之比試,鳳簫吟左手當然不夠靈活,從外觀上看,已經身處下風,但雖說如此,瀚抒卻不得取勝——不錯,她左手是不靈活,但劍法的快慢是藏不住的,她越行越快,雖然被打了折扣,但仍然看出,劍招之中千變萬化,奇也!

  就這麼一劍比一劍更快,他的鉤也控制不了這劍鞘,不由得大呼驚奇,他和勝南當時的感覺是一樣的:變、幻、快,這是哪家的劍法!

  而且,還有些熟悉……

  勝負難分難解,宇文白看他倆切磋到滿頭大汗,看準了一個時機停了戰事,笑道:「大家住手了吧,不要傷了和氣!」洪鳳二人各自退讓一步,鳳簫吟笑呵呵地說:「我差點死在鉤下啊洪山主。」洪瀚抒問:「姑娘最後一招是什麼?使得很出人意料。」

  鳳簫吟道:「是我自創的,還沒命名。」鳳簫吟這麼一說,瀚抒便道:「姑娘叫鳳簫吟,那這一招不如叫鳳簫聲動吧!」

  鳳簫吟讚道:「好名字!」她提起瀚抒的左右雙鉤來看,愛不釋手:「這兵器造得很有特色。」瀚抒道:「這是家父……不,洪興洪老山主所制……」

  鳳簫吟一怔:「洪老山主?他不是令尊麼?」宇文白趕緊道:「是,是大哥的父親,大哥,你在說什麼啊?!」瀚抒苦澀一笑:「也許你不相信,我也許不姓洪呢……」

  鳳簫吟點頭:「原來,你是洪老山主的養子……」心中暗道:怪不得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被愛人出賣,父親又不是生父,真是可憐……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39
第21章 身陷囹圄(4)

    勝南醒來,發現自己手腳都被鐵鏈鎖住,才意識到這場牢獄之災,唯一欣慰的是,飲恨刀還在自己手上。緊緊攥著,卻感傷,因為握住飲恨刀,只有兩條路走,心裡其實有糾纏,不知多少遍,突如其來的不白之冤,把所有事情都提前,不得不在比武之前面對……

  突然肩頭又一陣劇痛,他麻木地看著欄杆外面,那幾個冷漠無情的獄卒,如果要結束這樣的落魄生活,只要他見到徐轅,說一句話,拿出那塊玉就行。如果要結束這一切,就結束自己多年的流浪江湖……

  他卻一動不動,克制住心裡每個放棄的念頭……

  一個獄捽髮現他醒了,哼了一聲:「林勝南,你現在出名得很,人人都認識你,哼,敢殺害林老前輩!難怪要成武林公敵!」說罷把飯菜扔進來,灑了一地,髒得令人作嘔,看勝南坐在原處不動,獄卒冷道:「你吃是不吃?」

  勝南冷笑:「吃不吃與你何干……」獄卒大怒:「你這個奸細!死到臨頭到有骨氣了!」

  勝南一笑,任他怎麼罵,自己不作聲就是。

  連續幾日,勝南都強忍著這群獄卒的欺辱,飯菜未進,人也瘦削了不少,獄卒得寸進尺,終於從口頭上的羞辱發展到鞭打,勝南傷勢開始惡化,神智卻一直清醒。神智清醒又如何,這世上,誰錯誰對往往分不清楚。

  勝南受到的這一切,宋賢和吳越在獄外料得到,卻苦於救不了他,徐轅和柳五津下了命令不准人探監,兩兄弟被攔在監獄外根本無法見他。

  吳越分析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猜測道:「我想,勝南和林老前輩的比武可能是真的,但在比武中途發生了一些異乎尋常的事情,徐轅不能聽那樵夫一面之詞,宋賢,咱們今晚去找他!」宋賢有些懷疑:「你有辦法救勝南?」「現在就算害到勝南,我也要救勝南!」宋賢沒懂這句的意思,也沒心情再去多想。

  

  夜晚,來得很慢。

  入夜之後的雲霧山,斑駁的樹影下,向一、石暗沙和柳峻已經跟著潛入山中,密切注視山內的一舉一動,畢竟雲霧山比武,也關乎金人利益,他們此行目的,就是簡單兩個字——分裂。

  「柳峻,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向一生氣地問。

  「屬下上次與林楚江交手,受了槍傷,好在沒有中毒,那個小丫頭,居然嚇唬我槍尖有毒!」柳峻惱恨,「不然我已經拿到了飲恨刀!」

  「想不到你柳峻也怕死!」石暗沙不帶感情色彩地笑著,「不過向一,你這個手下這回是大功一件,殺了林楚江,再把責任完全推卸掉。」

  「徐轅還在等什麼?直接殺了林勝南不就行了,現在把他跟飲恨刀一起關起來幹什麼?!」向一不解道。

  「徐轅要是像你這麼莽撞,不知哪年就死了!」石暗沙嘲諷道。

  「你說什麼?!」向一又要吵。

  石暗沙正色道:「你用腦子想想,這次雲霧山比武,最怕節外生枝,萬一殺了林勝南,飲恨刀就會跑出來,林阡不在,人人都想奪,那不就亂了,現在關了他和飲恨刀,卻把所有人都束縛在這裡比武!」

  向一哦了一聲,有點慚愧。

  柳峻嘆了口氣:「他們這一代,江湖的主角隨時會變,這次的關鍵,就在徐轅怎麼處理,處理得一有不慎,這次的比武就完了。」

  

  山內,平靜的外表,亂的先兆。

  屋子裡坐著的,僅有徐轅、五津和短刀谷的另一個首領石中庸而已,他們商討的問題,正是飲恨刀和林勝南。

  徐轅一句話立刻表明立場:「我覺得,能夠讓玉澤那樣的女子動心,他的人品和武功就必定不會差。」

  五津嘆了口氣:「我今天是有些氣過了,勝南不是那種人,更不可能暗算楚江。」

  看他二人都為勝南說話,石中庸雖然不認識勝南,也覺得其中可能有誤會:「那到底怎麼辦,難道將他放出來?」

  五津輕聲說:「天驕你怎麼看?」

  徐轅答說:「我和你想法一樣,先關押著他,不讓任何人見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現在牢獄對他和飲恨刀是最好的屏障,只要他武功高強,就是我們必須保護的人才。」

  五津聽得他如此說,不由得對他胸襟氣度大為歎服,試探著問:「真的不在意玉澤的事麼?」

  徐轅一愣,笑著說:「我會尊重玉澤的選擇,畢竟,她想要的是一份安定的感情,我給不了。只是,希望林勝南不要像我這般,把她放在第二位……」

  五津拍拍他肩膀:「放心,別把我的話往心裡去。」

  徐轅點點頭:「你再說我就真往心裡去了……」

  石中庸看他二人閒談,臉色凝重,重歸話題:「其實今天那樵夫的話裡,還是有很大的破綻,林勝南和楚江的比武,他沒有目睹整個經過,只看見一頭一尾。所有的事情,還得問林勝南,只不過他什麼也不說,你們再怎麼信任他也沒有用,這件事還是要解決。」

  「其實除了林勝南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可以目睹整個經過,那樵夫說了,當時有個小女孩觀戰,十有八九是江湖中人。」徐轅道。

  柳五津大喜:「的確是個好線索啊,但是,會是誰呢?要是金人,就難辦了……」

  正說著宋恆敲門:「天驕,楊宋賢和吳越被我帶了進來,有事要告訴你。」

  「讓他們進來。」徐轅趕緊地。

  話未說完,楊宋賢已經闖了進去:「天驕,你做得未免太絕了,我們不過是想見一見自己兄弟,關你什麼事?為何一定攔著!」

  「有何事要告訴我?」徐轅也不解釋,先問他倆。

  宋賢當即無語,回頭看吳越,吳越回過頭關上屋門,低聲說:「勝南不可能和李龍吟是同夥,他是『海上升明月』裡把李龍吟調查出來的那個人,換句話說,他和天驕一樣,是宋國在金國的細作。」

  徐轅五津和中庸皆是一驚,徐轅道:「此話當真?他原是『海上升明月』裡的?」

  吳越點頭:「雖說很多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勝南從小就加入抗金義軍,一心要洗了他父親的恥辱。落遠空大俠沒有嫌棄他,教他刀法授他武藝,磨練他在『海上升明月』裡出力。」

  五津恍然:「難怪他武功這般高強,原來是落遠空發掘的人才。你千萬不要對外界說起是勝南揭穿了李龍吟的奸細身份,不然會害了他。」

  「我說過,就算害了他,我今天也要救他!從小到大我們三兄弟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比你們要清楚得多!」吳越說得義正嚴詞,宋賢一直點頭:「不錯,我們以項上人頭擔保,他沒有殺林老前輩,最多和他比武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林老前輩是托刀而不是被他搶刀。」

  石中庸冷冷道:「如果不是搶刀而是托刀,那麼為何他一直將刀佔為己有不交出來!沒有殺楚江,私佔飲恨刀也是大罪!」

  楊宋賢冷道:「就算他有罪,我們去看一看他也不行麼?」

  「不行。」徐轅斬釘截鐵。

  

  獄中。

  「喝酒!慶祝三天之後殺了這個狗兔崽子!」「殺了他?天驕要是這麼做太便宜他!應該五馬分屍了去祭林老前輩!」

  勝南從昏睡中醒來,聽到類似摔酒罈一樣的聲音,原來已經過了三天,還有三日就是比武的正式開始,原本,那一天是李龍吟被處決,而現今,他的罪行徹底地佔了上風,他一時覺得很好笑,太好笑了……

  門被踹開的聲音,像有人正往裡走,砸酒罈的聲音也越來越響,緊跟著是個蒼老的聲音:「丁愁,你這是干什麼?」丁愁也撕破了嗓子大喊:「丁憂,酒有什麼好喝!每天沉溺在酒水裡面,林老前輩的仇你報是不報!」丁憂無聲,良久才抽泣道:「哥……」丁愁冷道:「哭,哭什麼哭!你給我振作一點!」丁憂哭聲並未減弱:「我不信,林老前輩那麼好的人,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是個大英雄,居然喪生這奸細手中,哥,沒有林老前輩咱們兩兄弟早就死了!」丁愁靜靜說了一句:「林老前輩是我一生中最敬佩之人。」說罷一陣寂靜,突地一聲巨響,什麼東西被掀翻了,丁愁大叫一聲「丁憂!」,丁憂已經大喊一聲抽了皮鞭闖至牢門口:「是他!是他殺了林老前輩!我殺了你!」丁愁沒來得及攔住他,丁憂看勝南睡在門邊,隔著欄杆一把拎起他就打,他可怕的眼睛里布滿血絲,索命一樣一鞭一鞭抽在勝南身上,每一鞭都用盡了仇恨的力氣,每一鞭都打在勝南心上,勝南沒有還手,指尖牢牢嵌在石磚裡,已經被鮮血染紅:無論怎麼樣,林勝南你忍著就是!

  丁愁怕出事,拚命呼喊著讓丁憂住手,丁憂不聽,口中喃喃道:「報仇,報仇!殺死他!」丁愁好不容易才拉開他,勝南倒在地上,身上儘是傷,丁憂哈哈大笑:「死狗!死狗!」勝南憤怒地重新坐起,依舊躺在欄杆旁,帶著嘲笑的口吻:「隨便你們怎麼看,我忍就是!打完了,就立刻帶他去醒酒!」

  丁愁為他鎮靜驚懾:何以他在這種關頭,竟還有如此……領袖氣魄?!驚疑不定,若有所思地帶起丁憂準備往外走,正巧兩個獄卒過來倒水,一邊經過一邊閒聊:「門外多少人想見他,多少人問他死活,出名得很啊!」「原來這樣子也可以出名!」

  「是啊,有兩個小子幾乎每個時辰都來一次,還跟天驕去交涉,央求見這奸細,說什麼三兄弟同生共死……」

  勝南一驚,突地起身來,大聲道:「讓我見他們!我要見他們!」他力氣很大,幾乎可以把牢門扳開,丁愁看見這一幕,趕緊上前握緊他手腕:「沒有用,我們只聽天驕的話,不准任何人見你!」勝南神情緊張:「宋賢,新嶼!我一定要見他們!一定要見!」林勝南目光如炬,猛地掙脫開丁愁的手,一把扼住他喉嚨,眾獄卒大驚,全都上前來呵斥,勝南冷笑道:「到這地步,我也不怕再殺一個人!」

  

  宋賢吳越幾日不見勝南,這時再見,恍如隔世,看他憔悴的模樣,跟過去簡直判若兩人,宋賢藏不住心裡的緊張激動和哀傷,想說的話全被丟在牢門外面了,一見面就緊抱住他只顧著難受,吳越環顧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圜牆很高,獄卒們個個虎視眈眈,知勝南這次身心受創,也不知如何安慰,拍拍他和宋賢二人的肩:「勝南,這一切究竟如何一回事?」

  勝南身體一震,吳越覺察到他真的有所隱瞞,輕聲道:「你究竟有什麼顧慮,為了這顧慮甘心在這裡受難?!」宋賢急道:「對啊,告訴我們那天發生的事情,我們會救你!」

  丁憂哼了一聲:「你們又再大的用也沒用,他敢殺林老前輩,就是死定了!」

  宋賢抑制不住心裡不爽,站起身一腳就朝他踢過去,丁愁大怒,甩鞭狠狠抽過來,宋賢慘叫一聲,腳被抽傷,跌坐地上,勝南、吳越皆大驚,勝南欲去瞧他傷勢,丁憂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休想出去!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宋賢忍痛怒道:「你什麼意思?我們話還沒說完!」丁憂冷道:「你們要說話?好啊,呆在這兒,一輩子別出去!」

  勝南擔心他腳有事,看了一眼吳越,輕聲道:「新嶼,你照顧好他,有些事我不能說,真的對不住,這次之所以見你們,是想告訴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吳越又關心又氣惱:「林勝南,你要是真把我們當兄弟,就不要把我們蒙在鼓裡,這件事我管定了,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5:4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39
第22章 反排命格(1)

    鳳簫吟同滿江紅坐在一塊,擦拭她那把玉劍,滿江紅手裡用匕首刮著什麼,一邊刮一邊傻笑,鳳簫吟納悶道:「你傻笑什麼啊……」滿江紅得意地拿出他勞動成果來:「小師妹,看這錠銀子。」鳳簫吟湊過來見到那銀子,小聲道:「沒什麼特別啊……」滿江紅「哼哼」一笑,將紙抽過來,紙上儘是銀屑銀粉,他傻笑道:「把這些銀粉熔固起來,又可以做一錠銀子,原來那錠也稱不出變化,好吧?」他滿心期待師妹誇獎,又添了一句:「聰明吧?」「聰明你個頭!」鳳簫吟臉色由晴轉陰,回劍入鞘,起身就走,邊走邊道:「你這個壞東西!正事從來不做,盡在那裡偷雞摸狗,我……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留下滿江紅哭喪著臉站在那裡。

  鳳簫吟一個人坐在客棧裡吃悶飯,焦慮地左顧右看,急得滿眼都是淚水:「林勝南啊林勝南,你到底跑到哪去了!?」

  門外進來一對男女,男子十七八歲,濃眉、薄唇,一雙大眼睛十分漂亮,一襲藍衣,氣質非凡,瞧他身形標緻,活脫脫一個美男子,他在隔座坐下,腰間有一把長劍,對面那女孩兒十三四歲的樣子,微胖,皮膚水汪汪很討人喜歡,他倆衣著華貴,應該來自大富之家,女孩兒聲音清脆好聽,很有滲透力:「老哥,我迫不及待啦!怎麼過兩天才比武!」少年笑著:「耐心等吧,放心好了,我不是第六就是第七。」女孩兒噗哧一笑:「謙虛,目標這麼低!?對了老哥,聽說昨日慕容山莊的老莊主被金人暗殺了,你說會不會跟那個林勝南有關係啊?」

  鳳簫吟原來沒打算聽他倆說話,突然間就柳暗花明,身子微微一顫,凝神屏息,女孩兒道:「這個林勝南被關了幾日,金人應該會有營救行動?」

  鳳簫吟不明其中原因,一陣心慌,心裡被糾結著難過不已,少年道:「少亂猜,林老前輩是不是林勝南所殺,連天驕都還不能肯定。現在最好的方法,便是關嚴了他。」

  「怎麼說?」女孩兒好奇地問。

  「現在只要奪回飲恨刀,肯定要引起爭奪,那索性奪刀好了,還要什麼雲霧山比武?他們用牢門隔絕一切,是最好的保刀方法。」少年分析著事態。

  鳳簫吟聽著聽著,越吃越慢,店小二以為她吃完了,急著過來將菜收走,鳳簫吟正欲夾菜,筷子伸了一半發現店小二已經在順桌子:「你幹什麼,我飯還沒吃完,就把菜收走?!」「對不住啊姑娘!」店小二尷尬著,「這麼回事,待會兒金陵金大小姐要到了,她不喜歡髒亂,姑娘吃得滿桌都是,我要順一順!」

  鳳簫吟越聽越氣:「氣死我了,嫌我髒亂!」說著站起身,漫無目的地出去了。

  那女孩兒聽見他們對話,也有些生氣:「什麼金大小姐,她排場未免太大了一點!」

  

  在雲霧山比武的前兩日,金人終於有所行動,竟穿透天驕防備,暗殺了慕容山莊的莊主慕容兼,公開向徐轅宣戰,向大宋武林宣戰。這件事情不必說,還是向一石暗沙搞的鬼。

  柳五津躺在床上,發著高燒,輕聲對石中庸說:「事情不妙得很,如果沒猜錯,撈月教和含沙派已經進來了。」

  徐轅觸他額頭,看他病得不輕,淡淡說:「你們放心,這次慕容前輩遭遇暗殺,我會抓緊戒備,川蜀短刀谷、黔西沈家寨、大理鐵膽陸家、江西宋恆、湖南華家沈家、浙西十五大幫和淮南小秦淮,都可能是他們的攻擊對象,他們既然先下手破壞我的事,我也不會饒了向一和石暗沙!」

  柳五津一怔:「怎麼?你已經著手去對付他們了!」

  徐轅點點頭:「不出意外,會讓石暗沙和向一自相殘殺!」

  突然門外一聲輕響,投石問路的小伎倆,連生病的柳五津都聽得懂。

  「是誰?」徐轅厲聲問。

  從屋頂跳下來的白衣少女他們都沒有見過,均是一驚。

  她輕聲道:「我是紀景的徒弟鳳簫吟,上個月和林勝南、林楚江同行。」

  三人皆是大喜。五津幾乎從床上下來:「姑娘?楚江究竟是怎麼回事?勝南又是怎麼回事?」

  ……

  地牢,深暗。除了黑,就只有一片無窮盡的夜。

  死水一樣的安靜,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響,他無動於衷,他握緊雙刀,他一言不發,他精神恍惚。

  一個女子熟悉的聲音:「林勝南……」

  勝南大驚:「鳳姑娘!」

  鳳簫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進來:「林勝南,跟我出去,把你身上的玉拿出來,告訴他們你的身份!」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嗎?」勝南看她點頭,輕聲道,「我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承認,我不能害了弟弟……飲恨刀如果有兩個主人,不會給江湖帶來好處,你聽說過阡陌之傷吧,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就讓武林這般動盪!」

  鳳簫吟看他這般冥頑,生氣道:「你不要自作主張,也許根本沒有傳說中的『阡陌之傷』,也許你弟弟根本就不想學飲恨刀,也無意統領江湖。你怎麼知道你承認身份就一定會傷害他!?我聽說,你弟弟小時候根本就沒有對武功的愛好,他喜歡琴棋書畫,他喜歡詩詞歌賦,是你爹娘逼他取代你!」

  勝南輕聲道:「寧叫天下負我,我不能讓武林動盪。」

  鳳簫吟氣得直跺腳:「你……你笨透了!」轉過身去:「你們聽見了麼,徐轅,柳五津?!」

  勝南大驚,看見牢門打開,走進天驕、柳五津兩個人,不禁驚詫地望向鳳簫吟:「你,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

  鳳簫吟冷冷說:「你弟弟不是林阡,只會心裡有不快,你不是林阡,會有性命之憂,你明白嗎?你不僅比他適合這個名字,還更需要這個名字,我想林前輩臨終托刀,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轉過頭去看著徐轅和柳五津:「他不肯承認,就是因為這種原因,他要犧牲自己才對得起一整個武林,你們現在懂了麼?他本來想堅持,可是武林不讓他堅持——那就不要怪他了,是武林先對不起他!」

  勝南怒道:「夠了,鳳簫吟,不必再說下去!」轉頭看徐轅:「天驕,就算是你,也會這麼做吧,金人就在旁邊看著,一有不對,不止這場比武作廢,整個武林都有危難。你只要讓我等弟弟回來,把飲恨刀交還給他,以後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的意思是,繼續讓他當林阡,你死?」五津忍不住流淚,「你不報殺父大仇了麼,你不要闖蕩江湖去殺金人了麼?」

  徐轅輕聲說:「勝南,鳳姑娘說,林老前輩去世之前,把飲恨刀給了你,而且讓你弟弟讓給你,這是他老人家的遺願,我希望你能明白,能遵守他這一生對你的唯一一個願望。」

  勝南見他三人顯然都是希望自己承認「林阡」這個名字,連連搖頭:「這麼做,武林會動盪!」

  「武林哪裡那麼容易動盪。」徐轅一笑,拍拍他的肩,「武林要亂的話,我們就一起承擔,總之,有我在一天,就不會讓任何人枉死,至於你弟弟,我會和他解釋一切。」

  五津亦是點點頭,走上前來:「勝南,當年你失蹤,短刀谷不少人都有責任,現今找到你了,怎還會讓你繼續受苦,我要幫著楚江,好好待你!你只要讓整個武林都明白,你可以駕馭這雙刀就行。」

  

  白天的雲霧山很深邃很好看,可是勝南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久在黑暗中的人,也許都不知光明的路怎麼走。

  可是,從自己生命裡面偷走了一夜,親眼看著天空從暗變得光芒四射,才明白,心裡一度渴望的正是這種感覺。

  和徐轅一起在雲霧山漫步,身旁經過的人都是詫異、驚訝的目光。

  「勝南,你要明白,不管走哪條路,是對是錯,你都必須不動搖、不後悔地走下去。」徐轅道。

  「我後悔,沒有和鳳簫吟串通好。」勝南眉間仍舊是不願意。

  「勝南,你最大的缺點就在這裡,總是一個人想事情,結果就在死胡同走不出來。不錯,承認你很危險,但是,殺了你,更危險……」

  勝南一驚:「為什麼?」

  「因為林老前輩曾經和我提起過,林阡,就是你弟弟,他的刀法雖然好,但怕是不能承擔這個武林,不敢把飲恨刀立刻給他。而是讓我先做武林的領袖。幾年來,任他去金國磨練,由我來發掘人才。」

  徐轅笑著繼續講:「算起來,你和我還是一樣的歷程,落遠空、林楚江,都是當時提攜我武功的人啊……你覺得未來不能改變是麼?其實未來是可以創造的。」壓低聲音,告訴勝南一件事實:「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弟弟曾經和我抱怨過,他一點都不想當武林領袖,他喜歡填詞賦詩,還說將來一定多花些時間多寫些好曲子好詞……這樣的一個人,你放心把飲恨刀給他?」

  勝南聽他講了這麼多,關於弟弟和「武林動盪」兩個顧忌都已經被他掃清,心下稍稍有些坦然,回看徐轅一眼:「謝謝你,天驕。」

  走到同樣的街道,路上依舊許多人,看見徐轅和勝南同行,駐足的駐足,驚異的驚異,徐轅看了勝南一眼,看他釋懷許多,微微一笑,大聲道:「今日午後,請各位到總壇一敘,我有大事要宣佈!」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2章 反排命格(2)

    不到中午,總壇就站了許多人,關於林勝南的事情,早已像傳奇般什麼說法都有。

  江晗看徐轅和勝南並肩走來,以為自己眼花,揉了好多次才確定這是真的,既詫異又不解,奇道:「天驕這是在幹什麼?」

  豈止他一個吃驚,宋恆、厲風行、獨孤清絕等人連同華家、慕容家等等都被震驚。宋賢吳越雖說欣喜,也覺得蹊蹺。

  徐轅坐定,笑著向鳳簫吟使了個眼色,轉頭來和大家說:「我向大家介紹一個人,這女子,是江西三清山的紀景老前輩的關門弟子,鳳簫吟鳳姑娘。」

  眾人也不明白她是干什麼的,繼續存疑,吳越宋賢石磊均喜道:「她十有八九是目擊證人啊!」

  鳳簫吟一出現就給吳越宋賢帶來希望:「我聽說他一共犯了三罪,我會一罪一罪地幫他澄清!」江晗一震,怒道:「慢著,你算什麼東西!姓林的,你先把飲恨刀交出來!」

  徐轅站起身來,全場驟然鴉雀無聲,竟是一個也沒敢動。

  鳳簫吟直瞪著他:「既然他姓林,他就該擁有飲恨刀!」

  「荒謬!」江晗笑道,「這就叫澄清!?天下有多少人姓林!?」

  「姓林的很多,叫林阡的有幾個?!」鳳簫吟一句,四座皆驚,江晗差點癱倒在地。

  眾人嘩然,瞠目結舌,議論紛紛:「他是林阡啊?」「他是林阡嗎……」

  獨孤清絕仔細端詳一番:「不錯,是很像!」

  江晗哼了一聲:「像有什麼用?你有什麼證據!天驕,你莫被他們騙了,這小丫頭我認得,江洋道上就纏著林勝南,和他關係相當不簡單!」

  「我有證據!」上前一個風塵僕僕的黑衣漢子,柳五津一見,喜出望外:「鳴澗!」來者是林楚江的徒兒風鳴澗,他像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不及丟開身後的行裝,從胸口摸出一封信來,遞上交給徐轅:「這是家師真筆跡,明明白白寫著,在廣南誤殺紀景,重逢親子,他飛鴿傳書與我,告訴我這一切,萬想不到我剛至半途,就聽到了家師去世的消息,怕你們誤解,趕緊來通知各位武林同道,林勝南是林阡!」

  華一方幾乎把信搶奪過去仔細看完,又驚又喜,一下子把勝南抱住了:「孩子!你不早說!你受苦啦!」

  柳五津見眾人不解,立即解釋道:「大家想必還記得十五年前在泉州,玉紫煙遇襲之事,當時楚江的兩個兒子丟了一個,而這個林勝南,正是遺失的林阡,他身上的玉珮就是證明!」

  聽得見,江湖的變遷,就在在一日之間,一瞬之內,人群中,有明白的,有喜悅的,也有根本漠不關心的,更多的是驚而喧嘩者,薛煥也藏於其中,他的吃驚豈在宋人之下:林勝南是林阡的話,那麼我們不又多了一個勁敵!?滿頭冷汗:那麼我們陣中所缺的一把刀,該往哪裡找尋?

  宋賢喜到虛脫,看向吳越:「我就說,生命再不公平,都有公平的地方和時候……勝南,勝南原來是這樣的身世啊,是飲恨刀的主人!」

  吳越興奮地連連點頭:「只要給他一條路,他一定會把路走得最好!」

  只有江晗依舊不甘:「那林老前輩的死怎麼說?弒父豈不是罪加一等?!」鳳簫吟冷笑,拍了拍手掌,目擊證人畏畏縮縮走了出來:「見……見過各位……前輩……大俠……」「你告訴大家,你看見了什麼?」

  樵夫點點頭:「看見三個人。那個大俠,你,還有他。」

  「當時情況如何?」

  「他們倆在比武,你在旁邊看著,他們打得很激烈,我不敢看,再看的時候,大俠已經死了,你們兩個埋了他。」他說得含糊。

  鳳簫吟嚴肅地問:「我們是立刻埋了他呢,還是過了很久才埋他?」

  樵夫有些慌張:「是那天一直到了晚上,才埋的……」

  眾人皆是大悟,想不到那樵夫說得輕鬆,幾乎可以把勝南害死。

  「你從頭到尾,只看了兩眼,為何就斷定了他是殺人凶手?各位英雄前輩,如若是林阡殺了林前輩,為何一直留到晚上才葬他?那我來告訴眾位,那天我是唯一一個目擊者,當時林前輩和林阡正在比武,林前輩為了救林阡,被金國的爪牙柳峻暗算,身中劇毒而死。」

  「原來是柳峻!」華一方恨得咬牙切齒,「年輕的時候得不到飲恨刀,這麼多年還要耿耿於懷!?」

  「柳峻!」石中庸面色凶狠,「總有一天要殺了他祭奠楚江!」

  江晗見多數人已然信服,知道徐轅、柳五津、華一方都一言九鼎,想再誣陷勝南殺林楚江已是不可能,甚至連自己都覺得勝南該是林阡……看江晗啞口無言,陸怡不由得鬆了口氣,暗自為勝南歡喜。江晗驀地瞥見華一方身後的華登峰,再度抓到把柄:「那麼華家小主人的事情呢?前幾日林勝南打傷了他!」

  徐轅略有不快,哼了一聲:「這件事情,還煩華老前輩解釋清楚。」華一方點點頭:「登峰那天是撒謊騙人,是在下管教無方,連累了林少俠,登峰,快向林少俠道歉!」

  宋賢吳越一怔,想到前幾日勝南病危時候的絕望無奈,驟然覺得這世界太過殘忍。

  厲風行道:「那麼他和李龍吟究竟有何關係?為何會有李龍吟的暗器?」

  林勝南答:「那暗器是在下無心所得,是祁連九客與李龍吟比武時李龍吟所發,恰巧打在了在下壺中,在下急於離開,沒有將它拔出。」厲風行身旁一個少女小聲道:「天哥,我就知道他不是壞人,好人壞人,看相貌就看得出。」厲風行一笑,沒說話。

  徐轅看江晗無語,知林阡之事已成事實,江湖終於承認了他,心裡有些釋懷:「林阡擁有飲恨刀是林老前輩的遺願,如果誰想去奪飲恨刀,我想有志之士一定會像幫林老前輩一樣,幫他守著飲恨刀!」

  繼華一方之後,立刻有許多人紛紛上前向勝南恭賀或道歉,還有那客棧老闆蔡柱基,最為窘迫,鳳簫吟冷冷旁觀:「真是世態炎涼!」吳越反駁:「姑娘這話錯了,勝南受了那許多不該受的,理應接受這一切道歉。」鳳簫吟難過不已:「他以前是張安國的兒子,現在是林楚江的兒子,身世,真的這麼重要麼?」

  陸怡聽到了這番話,亦是感觸良多:短短一瞬,他從奸細後人變成英雄之子,不知他自己可開心麼?這麼多年苦難他早已習慣一個人漂泊江湖,熱心助人自己卻從來不願打開心扉,看慣了世態炎涼對世事根本充滿失望……現在這些該有的都回來的時候,不該有的會不會也全跟著來了……

  厲風行轉身去問身邊少女:「陵兒,飲恨刀居然易主了,不知會不會亂呢?」陵兒睿智一笑:「從這些日子我聽聞的他的事情來看,他完全有能力保住飲恨刀,況且,這個林阡是短刀谷和徐轅承認的,你放心好了!」

  正說著,突然一聲大吼打破了熱鬧:「蕭玉蓮!你自身都難保,還為人家洗清什麼罪行?!」眾人再度嘩然:「蕭玉蓮?!哪個蕭玉蓮?!」「背叛洪瀚抒的那個蕭玉蓮?」「不是死了嗎?」「誰?」

  鴉雀無聲,每個人左顧右盼了好一陣子,驟然都把眼光聚集到了鳳簫吟身上。

  一個青衣漢子伸手指著鳳簫吟,一路過來,一路憤怒:「蕭玉蓮,你還是承認了吧!」鳳簫吟臉色蒼白,支吾著說:「你……你在說什麼?!」那漢子掩不住憤怒:「各位武林同道!在下是祁連九客裡的青衣客竺青明,我對面的這一位,是蕭遠之女,蕭玉蓮!」

  這件事突如其來,震驚程度堪比勝南身世,勝南努力搜索回憶,連他也不知道——其實他又怎麼可能知道?

  徐轅預感到方才的一切不僅建立在他的威信上,也建立在鳳簫吟的可信度上,只有她的話也成立,江湖才徹底承認勝南,面色一變,蹙眉沒有說話,江晗此刻如同死灰復燃:「原來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蕭玉蓮,背叛洪瀚抒,連累祁連山政變!」

  竺青明怒道:「你還詐死,讓大哥背負罪名背到這種地步,你居然不聞不問,像你這般無恥女子,上哪裡去找?!」鳳簫吟被他逼得連連後退,氣得頭暈目眩。陵兒小聲說:「原來洪瀚抒是被冤枉的,他沒有殺蕭玉蓮,而是再被那個女人騙了一次。」厲風行有些擔心:「陵兒,你先回去,這邊場面有點混亂。」陵兒不肯:「不行,我要看個究竟!」

  鳳簫吟拚命反駁:「不,不,我不是!」她在人群裡搜尋宇文白和洪瀚抒的身影,但立刻心灰意冷:對啊,這是替洪瀚抒洗脫罪名的好機會,他只有可能站在我的對立面上,指證我!

  竺青明得意道:「你不是蕭玉蓮,那你是誰?!」

  鳳簫吟面呈痛苦狀:「我江西八怪出道於祁連九客之前,我怎會是蕭玉蓮?!」

  「江西八怪雖早,不代表人物不變!」竺青明冷色以對。

  恰在此時,人群中擠進一個紅衣少年,大聲喊道:「她不是蕭玉蓮!」鳳簫吟一怔,認出他是洪瀚抒,驚訝不已,宇文白也跟著擠進,竺青明喜道:「大哥!八妹!」宇文白也焦急萬分:「五哥,她不是蕭玉蓮!」

  徐轅認出洪瀚抒來,知事情可以轉圜,和柳五津對視一眼,相互點頭,洪瀚抒直接走到徐轅身前:「這位鳳姑娘並非蕭玉蓮,我可以作證,她是江西八怪之中的鳳簫吟。」

  江晗陰險一笑:「洪山主,你不會還想偏袒這個騙你感情的女人吧?!」洪瀚抒淡淡一笑:「她那樣對我,我怎會偏袒她,我只是不想把罪責推卸到無辜人身上來恢復自己名譽,鳳姑娘絕對不是蕭玉蓮,雖然相貌相像,但自己的女人,自己還分辨不出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3章 良莠不齊(1)

    夜間,陵兒和厲風行一同散心,陵兒今天初至雲霧山,對見到的每個人都評頭論足,評到洪瀚抒,不由得讚歎:「這個人很不錯啊,寧願自己冤屈不散也不讓無辜之人蒙冤。如果是別人,為了恢復名譽,不知怎麼害鳳簫吟呢!」厲風行踱著步子,心情很不錯:「很多人會跟你一樣感受。」

  陵兒,自然是那個搶了石磊屋子、害得鳳簫吟飯都沒有吃完的富家小姐金陵了。並不是因為她霸道,實在是家裡人作威作福,老早就高價為小姐購置房屋,掃清障礙。這金陵是泉州巨富金士緣的獨女,被父親捧為掌上明珠,金士緣很疼愛女兒,派了一大群僕人沿途照顧服侍加保衛,厲風行作為泉州第二富的厲水寒獨子,平日裡雖然傲物,但也沒有怎麼仗勢欺人過。金厲兩家二十多年的鄰居,厲風行和金陵亦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厲風行自小便與金士緣學習指法,武功卓絕,因而早年人稱「打遍東南無敵手」,列九分天下之一。

  厲風行跟她一路談笑,心情越來越好,忍不住調侃道:「做女孩子真是不爽,出來參加個武林大會,要帶這麼多人沿途保護!」金陵嗔怒:「什麼啊?什麼沿途保護?從泉州到這兒,一路上遇見的土匪山賊,全都是我趕跑的,真不知道究竟是他們保護我,還是我保護他們!」厲風行捧腹大笑。

  

  同一個夜晚。

  江晗翻來覆去,沒有睡著,腦海中儘是惱人之事,塞滿了對鳳簫吟、石磊等人的恨意,是鳳簫吟替林勝南洗脫罪名,幫他得到飲恨刀,他惱她,是石磊嘲諷他,真正武功高強的人怎會把秘笈帶在身邊,一句話就將他的武功詆毀。

  站起身來,止不住心頭的恨意。

  門開了,陸怡進得屋來,她眼簾低垂,睫上儘是淚水:「為什麼你和勝南總是過不去?你可知今天你差點禍害到武林?天驕對你很不高興!」江晗哼了一聲:「是又怎樣,難道天驕說往東,就沒有人可以說往西?!」陸怡泣道:「我求求你,放過他吧!」江晗拍案而起:「我就是受不了你一直這樣,一直忘不了他!你老實說,是不是還餘情未了?!」陸怡使勁搖頭:「不!不是!」江晗冷道:「難道你愛的是我?」

  陸怡和他四目相對,找不到他的一絲愛意,心下淒楚,掩面狂奔出去。

  江晗用筆寫下「鳳簫吟」和「石磊」兩個名字,立刻狠狠叉掉,其實今天從石磊舉止裡,已經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只不過一直聽吳越叫她石弟,似乎毫不知情,心念一動:好啊,我讓你玷污我鐵膽武功,我讓你名節不保!

  他突然看見一旁寫著的「林勝南」三字得意地笑著,像在嘲笑他一樣,一怒之下將紙撕得粉碎。

  

  像往常一樣,吳越捲鋪蓋睡在地上,石磊睡床上。

  石磊呆呆望著他:「你冷麼?」吳越一笑:「不冷。你也真奇怪,我們倆睡一起不就行了,為何讓我睡地上?」石磊立刻轉移話題道:「都怪那個金大小姐不好,霸佔了你屋子。」「對了,找到你哥沒有?」「還沒有。」「來……同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

  晨曦初上。

  石磊一覺睡得昏沉,突然覺得彆扭,翻了個身觸碰到什麼,微微睜開眼,大叫一聲,躺在他身邊的將他抱在懷中的不是吳越是誰?!他這一叫,吳越也被驚醒,石磊看自己衣衫不整,慘叫一聲,蜷縮到床尾,吳越大驚失色:「石弟,這,這是怎麼回事!」石磊悸動過了頭,奪了被子將自己牢牢裹住,睜大了眼睛不說話,吳越穿好衣服:「石弟,不,石姑娘……」石磊又羞又急:「別過來!」吳越想要解釋:「不……不是我……」石磊猛地一個巴掌,硬生生抽在他臉上。

  門突地開了,圍了好幾個人站在江晗身後,江晗得意笑著:「想不到啊吳越吳大俠,你的生活也不夠檢點,不僅強行和人家同房,還強暴人家?!」

  吳越啞口無言,宋賢聞訊而來,看見江晗就知道沒有好事,穿過人群到吳越身邊來:「新嶼,不用理會這小子!石姑娘,這事情,十有八九是他搞的鬼!」

  江晗臉色一變:「你說什麼?眾位都看見了,現在是誰衣衫不整,誰受害在一邊哭!」

  石磊痛哭著,吳越關心則亂,早就失去了以往分寸,勝南見此情景,當即走到江晗身邊,冷冷喝斥:「江晗,你不必再含血噴人!新嶼和石姑娘幾個月前就已經成了親,豈是你一個外人能瞭解?」勝南迴頭直接看向石磊:「石姑娘,是不是!?」

  石磊看著勝南的眼睛,她明白敵我,分得清是非,輕聲道:「他當然沒有強暴我,江公子,夫妻吵鬧,你難道沒有見過?」

  江晗身後一幫烏合之眾立即一哄而散,江晗不敢逗留,灰溜溜地轉頭就走。

  石磊還在一旁啜泣,突然門外走進一個滿臉憂愁的女子來,正是陸怡。

  陸怡勸慰著石磊,忍不住也哭出聲來,勝南一怔,關切道:「怡兒,怎麼了?」

  陸怡顫抖著:「我……就是這樣……嫁給了承信……」淚水順著她臉頰滑落下來,勝南雖是早有心裡準備,聽得這句證實,恨不得立刻追去將江晗殺了,陸怡急忙拉住他:「勝南,不要!」

  「為什麼不殺了他,還嫁給他?!受這種屈辱你甘心麼?」勝南不解道。

  陸怡聲音雖輕,卻阻礙了勝南一切力量:「沒有辦法……我發現,原來自己很愛這個人……真的,他那個樣子,我卻偏偏愛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3章 良莠不齊(2)

    比武首日,不僅天公作美,而且鳳簫吟楊宋賢林勝南三人同行,一路上都只見喜鵲。總壇還離得很遠,但是已經可以嗅出戰鬥的凝重和武器的味道,這條路不見了寂寞,旅途變得自由,征途卻遙遠,能夠看見不遠處徐氏山莊的亭台軒榭、高閣樓宇,樹木靜謐地輕搖,卻暗地裡傳遞出緊張的暗奏,雲霧山,說協調,其實大不協調,連景色裡,都有一種無端的張弛感覺。

  誰都帶著微笑和期待,誰都把迎面來的當作假想敵,誰都被周圍一切扣著心弦,誰都害怕枯萎凋謝。

  宋賢一路看見不少故交新友,一個個都學會了與時俯仰,對勝南不是恭維就是搭訕,明白勝南此刻既不習慣也不稀罕,心裡雖寬慰他的道路通暢卻不得不對他們鄙視:「從前只想著欺辱勝南,現今換了副嘴臉,真惹人討厭!」

  鳳簫吟亦是不停地嗤之以鼻:「勝南,其實江湖的上流又怎樣,對他們來說,世道更加醜惡。」

  宋賢和鳳簫吟這方面保持同仇敵愾:「不錯不錯,你知道剛剛那個蔡柱基麼?勝南病危的時候,他不聞不問,勝南被冤枉的時候,他不知從哪兒找了一大筐石頭,說要在勝南行刑的時候砸他!」鳳簫吟哈哈大笑,勝南亦奇道:「真有這回事啊?那我方才不該跟他客氣了。」

  鳳簫吟轉身看他沒走多遠,從地上挑了塊石子,往蔡柱基扔了去,蔡柱基正好好走著,突然腦袋後面被什麼碰了碰,以為是蟲子,回過頭來張望,看見勝南宋賢和吟兒,還傻傻笑笑,鳳簫吟得意地笑著,回看勝南並不是很興奮,輕聲問:「怎麼,還在擔心吳越和石姑娘?」勝南點頭:「江晗針對我也就罷了,真的不希望他用這種手段對付新嶼。」

  鳳簫吟笑道:「沒什麼不好!我看這吳越石磊倒是一對璧人,早就該在一起了,江晗畫虎不成反類犬,反倒會成全他們!」宋賢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那時候我還以為新嶼有斷袖之癖,誰料到石姑娘是個女子啊!好!」

  勝南一笑:「你們說得對。」

  突地後面超上來一個白衣少年,從他走路的姿勢裡就看得出性格里的桀驁不馴,有點「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意味,看得出來他和旁人感覺不一樣,他牽馬往前,對此三人稍有留意,但沒有招呼,繼續往前了,宋賢見他面熟,咦了一聲,鳳簫吟笑著說:「這麼冷幹什麼?我認得你,你是未來的天下第一,獨孤清絕,四字均有孤清之意。」獨孤清絕回過臉來,略帶笑意:「原來你也聽過我名聲?」

  勝南宋賢聽他是獨孤清絕,才知他就是吳越所說殘情劍的主人、當時阻止宋恆砍勝南左右手的少年,勝南上前道:「上一次在下脫難,幸得獨孤少俠相助。感激不盡。」

  獨孤一笑:「沒什麼,這是我獨孤清絕欠你們的情。」

  「你欠我們什麼情?」宋賢奇道。

  「我來這裡,奪了你們想奪的名次,當然要欠你們情。」獨孤笑著說。

  鳳簫吟當然很生氣,他的狂和宋恆的不同,宋恆狂起來不著邊際,但還可以語言反擊,這獨孤清絕是似有意若無意,聽者難過說起來可能還真沒什麼,鳳簫吟不禁嘲道:「不錯,獨孤清絕你天資很好,你聽過老虎跟烏龜賽跑吧,老虎跟烏龜一起放在水裡跑,跑得快的是烏龜,天資有什麼用?!」

  獨孤清絕一愣:「這話有個老頭子也講過的,哈哈。不過那要看水有多深了,只有一點點水在的時候,跑得快的大概還是老虎啊!」

  鳳簫吟冷笑:「那你看好了,雲霧山水有多深!」

  

  四人一併來到總壇,比武尚未正式開始,中國人自古以來辦事就很慢,不過比武前的戰場上,總是有不少投機倒把的人烘托著比武的趨勢,使得一件事情沒有開始便大熱而已。

  一個人群裡,就一個世界,一個話題。世界,被分成無數塊,一塊一塊格格不入,相互看輕。

  鳳簫吟隨波逐流,立刻往最多的人群裡鑽,人群最中心的那個正宣傳著比武第一名的大熱人選,不外乎以下幾人:「九分天下的葉文暄、洪瀚抒、厲風行、楊宋賢、宋恆,林楚江的兒子林阡,還有一個叫獨孤清絕的小子!」「九分天下只來了五個?!」有人問,那人答道:「是啊,另外四個已經正式加入了義軍,不必前來排名了,上述這幾個,我已經調查過他們武功啦!有一箱書,你們要吧,廉價出售!」

  鳳簫吟嘀咕著:「才沒人稀罕看你這些破書哩!」但事實證明了一切——一大群人蜂擁而上,一會兒功夫,一箱書搶購一通。

  鳳簫吟看得目瞪口呆,立刻有個小女孩上前去嘲諷:「這本書可真是漏洞百出,葉文暄擅長的明明是臨安風景劍,你怎麼寫成鞭子了?他師父是陳俊,怎麼會寫成三清山的紀景?!」

  鳳簫吟聽到師父名字,馬上搶過一本書來看,果真是亂七八糟,看了一頁,差錯是應有盡有,氣得將書扔了,抬起頭來注意到這小姑娘的模樣,依稀在哪裡見過,她一身紫衣,皮膚白皙,年齡很小,只聽那賣書人怒道:「你怎麼知道!」少女睜大了眼睛:「我怎麼可能不知?葉文暄是我老哥啊!」鳳簫吟一怔,賣書人大笑:「你是他妹妹?那我還是他爹呢!」少女一怒之下,抽出一條紫色繩索,飛快去套那賣書人,賣書人顯然是江湖小混混,一招之內被她繩索套牢了雙手,越掙扎套的越緊,少女笑道:「這繩子明辨善惡,惡人越掙扎束縛得越緊,那些大騙子下場都是被勒斷雙手!」

  那賣書人一驚,不肯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立刻求饒,少女得意地玩弄著繩索,這時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文昭,別玩了,讓你別亂跑!」人群裡走出一個身材修長的藍衣少年,鳳簫吟看見這個美少年,才憶起幾日前在客棧議論林勝南的那對兄妹,心道:原來這兩人便是葉文暄兄妹,來頭可不小。

  圍觀的鮮有不認識葉文暄的:「九分天下里的臨安風景劍啊。」「嘖嘖,長得好秀氣,一點不像舞刀弄槍的。」「你可知他有個在出名的親戚,叫做葉適?」

  宋賢勝南雖然聽聞過九分天下里有葉文暄,卻未聽說他和永嘉學派的人物扯上關係,立刻旁聽,那葉適世稱水心先生,無意做官,一直從事學術研究,公然反對當代名流朱熹之說,提倡五行,更是朝中的主戰派。

  「葉適是葉文暄的世伯啊,他們葉家出名的人物不少,最厲害的就是葉適,然後是葉文暄的父親,富賈葉連,這葉連早年辭官隱世,家財雄厚,與朝中權臣有密切往來,只是葉連由於主和,和葉適有分歧,不相往來,雖說葉文暄是葉連庶出,理應主和,卻深受世伯葉適影響而主戰,更與其父決裂,從小目睹官場黑暗,喜好遊覽山水,拜陳俊為師,一身武藝超群,臨安風景劍,外柔內厲!」

  鳳簫吟聽罷,忙上前與葉文暄招呼,她的師父紀景當年和陳俊同一師承,算來文暄還算是鳳簫吟的半個師兄。葉文暄和九分天下另外幾個比,顯然多了一份涉過政壇的內斂和謙虛謹慎。

  此刻葉文昭鬆了紫繩,得意洋洋地站在那裡,似乎向人們展示:自己武功這麼好,哥哥就更別提了。

  這當兒卻聽見圍觀者中一個女子哼了一聲:「這麼點點本事得意什麼?!」文昭眉頭一皺,循聲望去,人群裡走出一個與其年紀相若的女孩,她體態婀娜,膚如凝脂,面容姣好,上身白衣素腰帶,粉色敞肩,下身潔如雪色的褶裙,腰間佩玉,腰帶上有一條彩色絲絛,似是繫了什麼東西,看上去動若脫兔,靜若處子,動中有靜,靜裡藏冷,冷內又包涵著富貴人家應該有的氣質,眉毛稍直,看上去顯得有絲倔強脾氣,腳上穿的是粉色靴子,步伐甚是輕巧。她一出現,在場女子都黯然失色,林勝南見她美貌直逼藍玉澤,不由得又驚奇又暗自神傷,鳳簫吟則一個勁地直呼,覺得一整個雲霧山放在這裡也不過是等著襯托她罷了。

  文昭慍怒:「你是什麼東西?」那女子依舊霸氣:「我規勸你們葉家人,先是兄弟鬩牆,然後父子決裂,不要把政治上的事情帶到江湖裡來。」文昭冷笑:「姑娘的話大錯特錯,江湖也是為政治服務的,既是主戰,當然和江湖殊途同歸!」

  那女子看了一眼葉文暄:「怎麼?葉文暄你想當第一?」

  文暄謙道:「在下並不敢說大話,只是想借此機會進入短刀谷足矣。」

  那女子一笑:「你最好別說大話,有我天哥在,別人只能爭第二。」

  文昭傲道:「那不可能!第一早已是我老哥的囊中之物了!」

  鳳簫吟冷汗直冒:乖乖,一個比一個嘴硬。

  葉文暄一愣,隨即道:「姑娘口中的天哥,莫非是打遍東南無敵手的厲風行厲少俠?」那女子淺笑:「不是他還是誰?」文昭「哦」了一聲:「好大口氣!你是叫金陵是吧,排場大得很,人如其名,長得跟石頭似的!」金陵氣道:「怎麼樣,想打一架?!」

  文昭怒道:「打就打!」隨即抽出武器在手,是紫色錦毛所制,狀如飛匕,匕下暗連另一匕,如此連作一鏈,造價應該不菲,鳳簫吟道:「這是連環飛匕,收發自如,這麼好的武器,虧她想的出來!」金陵忽地拉開她那彩色絲絛,瞬即從腰間抽出薄薄的一隻刃器來,那刃器本是懸於她腰間,抽出來儼然一把長劍,宋賢道:「這是一種軟劍,設計得也很是不錯。」

  話音剛落,那邊已經開始爭鬥。文昭先發一匕,金陵腳踏八卦陣位,瞬即上前一劍「橫穿沙漠」,將一匕由飛行中途打落,文昭眼疾手快,甩起鎖鏈,頃刻間鏈在軟劍上繞了好幾圈,金陵不慌忙,後退數步抽出劍來,又一式「靈蛇出洞」上去,鳳簫吟蹙眉在一旁,看得出文昭功夫不深,一忙亂,錯發了好幾隻飛匕過去,反觀金陵武藝不俗,揮劍精湛,將這些飛匕紛紛擊落在地絲毫未受影響,文昭重新調整好了,雙手齊握鎖鏈,橫過來招架,金陵突地飛身而上,欲越過其頭頂,文昭放開鎖鏈,立即揮上去接招,但顯然有點力不從心。

  兩個女孩兒這般動粗,圍觀者皆是初次見到,而且看這金陵武功的確一流,皆是又驚喜又好奇,過了一炷香時間,雖然葉文昭敗局已定,但終究不肯認輸,依舊負隅頑抗。偏巧人群中有個金家的僕人,看見這番情景,回去告訴管家華叔:「大小姐被人家欺負啦!華叔快去看看!」華叔又急又怒,正在掃地,也不管別人笑話,扛著掃帚就趕過來,衝過人群大叫:「小姐!我來救您了!」一邊往金陵這邊奔,一邊只顧著往前看,忘了注意地上還有塊石頭阻著,一絆摔倒在地,掃帚脫手,不偏不倚砸在半空中即將得勝的金陵身上,反而替那葉文昭化解了危機,金陵一怒之下下狠了手,逼得文昭連連倒退,眼見幾乎要了她性命刺到她咽喉,文暄趕緊將妹妹拉了一把出了戰局。

  眾人緩過神來,看著狼狽不堪的華叔,紛紛大笑不止,鳳簫吟前俯後仰:「這華叔真可愛,想幫他們小姐卻幫了個大倒忙!」宋賢笑得站立不穩:「金大小姐真是倒霉,哈哈……」華叔不顧自己,跑到金陵身邊去問長問短,金陵氣得狠狠瞪了他十幾眼,走過去冷對葉文昭:「你輸給我,葉文暄也會輸給我天哥!」葉文昭不服:「是你這僕人突然扔了一把掃帚過來,不然我才不會輸了!」金陵有些懊喪,氣得回頭再瞪華叔:「回去好好掃你的地,今天我回去之前,客棧裡什麼都不準有!」華叔唯唯諾諾地去了。文暄看人群散去,笑著拍拍文昭肩膀:「文昭,哥哥隨便走走,你在這邊坐好了,不要亂跑。」但葉文昭哪是像聽話的人,趁哥哥走了立刻抓了機會跑掉。

  不遠處又是一陣嘈雜,原來有人設了賭局,誰會一舉奪魁,眾人紛紛下賭注,鳳簫吟幾人好奇張望了看,厲風行已經升到第一位,葉文暄幾票相隨,接下去依次是宋恆洪瀚抒林勝南楊宋賢和獨孤清絕,葉文昭氣不過,押了五十兩銀子在葉文暄上,文暄暫時領先,然而金陵走過來,不甘示弱:你是富賈,我比你還富,押了五十一兩上去,文昭隨即再出錢又押,金陵再押再押……

  勝南突然覺得這次的排名比武像是一個謎,謎上蒙了一大片霧,不像自己想得那麼凶險,也不如從前認為的那般單純。

  他以為這樣明朗的江湖不再良莠不齊,事實上錯了,大錯特錯。

  自己身處的環境變了,進入了那個夢寐以求的時代和年華,這個江湖,不比以前單純,而且還更雜亂,更幼稚,更加令人莫名。

  鳳簫吟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心裡輕聲說:可是,卻很開心,很充實。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4章 厲風行VS宋恆

    總壇寬闊得可以容下千百人,中間高台,如果那天沒有澄清和承認,也許,今天就葬在這裡了,可是就一瞬,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只能希望,不要蛻變。

  勝南嘆息著,人生真的不外乎一場夢。

  鳳簫吟、宋賢和勝南三個隨便挑了位置坐下,隔了許久兩邊也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冤家路窄,左邊是鐵膽陸家,右邊湖南華家。華家還算客氣,江晗卻是老樣子。鳳簫吟暗地裡想:這江晗倒是與眾不同,並不勢利,只可惜,偏偏要跟勝南作對。宋賢小聲嘀咕:「這世界真是小……」勝南不在意,也沒有作聲。

  終於,徐轅、柳五津、石中庸、易邁山等人出現在總壇最高的位置,易邁山年紀已近半百,臉上的滄桑,告訴他們這群少年,為戰而生的歸宿,其實也是蒼老和蒼白。

  作為從前武林前五十名裡的第二,作為上一代的武者,易邁山標誌著一個時代的鼎盛終於傳到另一代,比武的第一天,他是發話的第一個人,無奈台下因為人來人往,有些喧嘩,依稀能聽見易邁山在解釋這次比武的作用,長篇大論到了尾聲進入正題,場上開始恢復平靜,聽他講:「這次大會並非爭名奪利,而是結為同盟……大會決出的五十個名次,將是日後這一代的武林前五十名,易某在這裡希望大家不要重蹈前輩覆轍,不要被金人所誘、分化……在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我們要培養出一支新的抗金隊伍來,擊敗金人關於『宋國無才』的斷言,易某希望南遷之後的第三代也能前仆後繼,一致抗金!」眾人皆為所動,齊聲吶喊:「一致抗金,一致抗金!」

  鳳簫吟終於聽他講完,笑著說:「易盟主什麼都好,就是太囉嗦,一句話說了好半天……」勝南一笑:「當了盟主的人,可能都會學著囉嗦。」

  鳳簫吟無奈點頭:「這次規定了只有小輩能參與排名,像柳五津這樣的不就太慘了?說他老吧他輩分跟咱們一樣,說他年輕吧,他可以做你們父親了,宋恆就管他叫柳叔叔。」宋賢笑道:「沒事沒事,以後還有機會。」勝南道:「柳大哥並不把名利看得多重,畢竟他已經是短刀谷七大首領之一了。」

  徐轅這時站起說話,他的威懾力顯然很大,全場即刻安靜,連柳五津和石中庸都暗暗佩服,知道武林因為他才有望。徐轅宣佈的是比武規則:「為了不引起混戰,我們決定跟從前一樣,每天決出一個名次,最先以一人作為擂主,旁人以挑戰方式比武,若贏了就得到那個名次,各位可有異議?」眾人皆道:「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徐轅見眾人沒有意見,便轉身要走:「今天的第一名,擂主暫定為九分天下之中的打遍東南無敵手——厲風行厲少俠。」金陵本來就很關注,這當兒喜得連連向葉文昭拋眼色炫耀,文昭顯然很生氣:「憑何定他?」她聲音雖低,也傳到徐轅耳中,徐轅面有難色:「只是暫定……」

  文暄拉了文昭一把,搖手示意她不說話。金陵蒙起面紗,替厲風行握住劍:「天哥,我陪你上去。」厲風行微笑點頭:「劍先不必帶了。」

  金陵聽話地把劍放下,同他到台上去了,還沒站好,就有一個翻身上了擂台,原是華一方的二弟子華冰虹,華冰虹一上擂台便信心滿滿:「在下湖南華家拳,華冰虹是也,素聞厲少俠的指法掌法在整個東南是無敵手的,不知到了湖南是不是排得上名呢?」

  厲風行一笑,行了禮後立刻出掌:「那你看好了!」

  金陵笑著退讓一步旁觀,對這位指法「點石成金」,掌法「雷厲風行」的年輕少年,她已經瞭解了十多年。

  華冰虹一拳利落地過去,拒絕拖泥帶水,招式裡體會得出華家拳的內外緊致,歷史久遠,不愧是華家最引以為傲的功夫,風裡有著一種低重的奏鳴,令人感覺,風很疼。

  但是厲風行也是一掌迎過去,在華冰虹不知不覺的時刻,突然切斷了他的攻勢。

  雙方這一掌,為武林之爭贏得滿堂喝彩,也向江湖推薦了這麼一個強者,剛滿十五歲的厲風行,他的掌法,嶄露頭角的剎那,告訴所有人一件深刻的事實,在這個領域,他無愧他的名字,每一掌,為華家拳劃下傷痕。

  這樣驚雷一般的速度和力量,使得華冰虹在二十招內折戟。

  也使得一片沉寂中,上去挑戰的力量減少,金陵得意地笑著,彷彿自己得了第一那麼美。

  宋恆見厲風行首戰告捷之後,連續敗退了好幾個自視過高的小子,一時再也無人敢上,沉思片刻,終於也解下佩劍上去了。

  厲風行見他上了擂台,冷冷一笑:「是你啊!」齊名這麼久,大概是地理位置太接近了,厲風行和宋恆都像和對方有積怨似的,見了面就不客氣。

  宋恆哼了一聲:「厲公子,別以為勝了幾個人就贏了天下,還是回家做你的貴公子去吧,何必進江湖?」厲風行忍住生氣:「我到雲霧山來不是為了和你磨嘴皮,那只不過是女人家的遊戲。」宋恆哈哈一笑:「閣下不就是在脂粉堆里長大的麼?到了哪裡都有女人在後面跟著,上個擂台也要拉著扯著。」

  金陵大怒,走上前來即刻打斷:「臭死了!」然後得意地從擂台上下去,宋恆拿這小妮子沒辦法,哭笑不得,厲風行忍住笑道:「不知你是赤手空拳打呢,還是用你的玉龍劍?」宋恆道:「你沒帶劍,我當然也不帶!」

  就這麼磕在一塊,宋恆率先出手,一躍跨至風行身邊,一掌就挾扭轉乾坤之勢掌心直朝風行,跟他美麗劍法不像一個人發出來的,而是一出招就能感覺到一陣火熱,像要把對手打成殘廢一樣的力量,而厲風行以掌直接迎過去,看來是想和他一決勝負,躲也沒有躲,只是這兩人對對方到底出了幾分力都難以揣測,完美和凌厲的第一次正式交鋒,都根本沒有達到自己的任何目的。風行依然不瞭解宋恆,宋恆仍舊看不穿風行。結果是兩人掌接,都雙手一麻退後一步,風行只覺虎口麻痺,宋恆亦是頭暈眼花,但未有閒暇,兩人幾乎又同時出手,再次相敵。

  金陵在擂台邊上一邊觀戰一邊暗記宋恆掌法招式,心中暗自吃驚:這小子雖然狂妄,卻連非看家本領都這麼厲害,的確不容小覷!

  宋恆周身血氣上湧,運氣集於掌上,猛地一掌襲來,厲風行閃身力避,也是運氣完全,伸出食指對準他掌心點去,這輕巧一點驟然化解他強烈攻勢,宋恆側過身來,控住形勢一拳打去,風行舉掌擋下,戰勢立即升溫瀰漫到了擂台之下,二十招一度,根本看不出勝負誰家,兩個少年同屬九分天下,同是一流高手,自是抓緊了眾人的視線,看他二人速度從此變快,葉文暄幾乎來不及講述給妹妹:「第二十招,宋恆,空穴來風,厲風行,電掣風馳……」如此這般,葉文昭壓根兒來不及記載,全都作鬼畫符了,台下個個不敢走神,因為缺了任何一段自己都無法編造!

  楊宋賢一邊暗記一邊讚歎:「實中有虛,虛中藏實,內力深厚……好掌法好拳法!」

  鳳簫吟眼睛已經不大好使,鬱悶道:「難道他們手不會痛麼?」

  相同點,像音樂一樣的緊迫節奏感,像棋局一樣的緊密佈局。

  不同處,宋恆勝在內力,風行招式甚精。其實這是一場單純的你打我我打你的遊戲,卻要殺死多少精力,折磨多少空氣,看煞多少旁觀人!風在其中完全沒有落足點,被雙拳排斥於角落中,有一種勝利,是雙方的,可以成就經典。

  第六十三招,宋恆突然晃過厲風行,繞到他身後擊其後背,來去如風,似乎要結束這僵局,眾人驚嘆聲中,厲風行向前傾倒,宋恆手已伸及,卻失之毫釐,風行冷笑著重新站立,過程中不忘勾了宋恆一腳,宋恆一驚,差點被絆倒,往前躍了一大步掩飾住跌倒過程,就這麼緩得一緩,厲風行危機已然解除,再度與他對抗了接近十招,厲風行橫掌去劈,宋恆舉掌擋下;宋恆抬拳相擊,厲風行也即刻發揮他「點石成金」的本事,一時間比拚內力、拳、掌、指全都用了上去,還未分出成敗。

  鳳簫吟在台下看得清楚,笑道:「厲風行要輸。」勝南宋賢皆一愣:「何以見得?」簫吟道:「雖然掌法上厲風行稍勝一籌,但內力宋恆要好得多,而且這場比試最後靠的還是耐力,畢竟宋恆比厲風行大上兩歲,練武也早些。」

  果不其然,剛至百招,厲風行就有些喘息,接濟不上,看得出方才的一切,磨損得他很厲害,體力果真不如宋恆。最後一招結束了雷霆之戰,終於完整詮釋了此戰涵義,每場戰事的結束都事出有因,勝負都不可能不解決,但卻可以沒有遺憾。

  金陵沖上前去:「天哥!天哥!」關心地將厲風行扶起,厲風行和宋恆都滿頭大汗,很是疲累,金陵邊替他擦汗邊道:「天哥!你表現得很好,如果限招比武,他不一定勝得過你!」厲風行一邊下擂台,一邊保持微笑:「沒什麼,陵兒,第一第二,都可以進短刀谷……」

  柳五津看厲風行無事,放下心來,回看徐轅似乎並不是很關心他們的比武,心念一動:宋恆本領是玉龍劍,厲風行精通掌法指法,而九分天下里面,沒有一個是以拳法出道的,但是,剛才的幾招拳斗,真的很精彩……

  這當兒功夫,立刻又上去一個少年,不過他趁人之危就太說不過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5章 宋恆VS洪瀚抒

    宋恆在經過一小段休息之後,看見這個黑衣少年,哼了一聲,臉上儘是冷漠:「自報姓名!」

  這少年,不就是當時在自己這劍聖面前,出劍幾乎殺了玉澤的江晗,他不是不認識他,他是太厭惡他了。

  江晗一愣,說了自己姓名。宋恆冷冷奚落了一句:「江承信,我看你一點也不誠信麼!」這是宋恆嘲諷人最大快人心的一次,鳳簫吟幾乎拍手叫好,勝南趕緊拉了她一把,心裡也是痛快不已。江晗著實很生氣,知他一定還是記恨那日藍府一事,忍不住失了儀態:「閣下的嘴只會放屁!」這話說出口,江晗就後悔了,比金陵那句「臭死了」更直接更粗一些,台下人人都是預期之外,見這種場合突然聽見這麼一句,紛紛在驚詫之後大笑起來,大夥兒一陣嘩然,宋恆卻出乎意料的冷靜,一邊擦拭他那玉龍劍,一邊沉著冷靜地抬頭看江晗,根本不像平日裡那般遇事就鬧,等台下笑夠了,笑足了,宋恆突然像恍然大悟一樣反應道:「閣下就是我的嘴。」

  全場先是等他發怒的,突然等到這麼一句精闢言論,再度爆發笑聲,金陵小聲道:「宋恆還真是一個能給別人帶來快樂的人。」厲風行斷斷續續地笑著,比比武時還要困難地呼吸:「可是和宋恆比武,你還首先得學會耍嘴皮子!」

  江晗不僅被宋恆侮辱了一番,還輸得很慘,幾乎被宋恆踢下了擂台。看著江晗受辱,鳳簫吟和楊宋賢兩個急性子哪裡藏得住心中興奮,雖看不慣宋恆狂妄,也忍不住為他叫好,勝南想到宋恆為吳越石磊狠狠教訓了一頓江晗,心裡也實在是舒坦,冷不防看見江晗回座之後,對陸怡視若不見的模樣,自己的心也像一沉一樣,攥緊了拳頭:命運真會弄人……如果怡兒不是愛上他,就不會任他這般胡來,也不會墮落到這樣的地步……

  一回神,又過去了好幾戰,通通沒有方才厲風行和宋恆那一戰精妙,氣氛顯得鬆弛,只不過,眾人心裡都有譜——第一名的爭奪,不會這麼容易就算,好戲,後面一定還有,或許,還有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現在不過是早晨,離比武所定的比武期限天黑還有好幾個時辰,按金人的話講——江湖的主角,說變就變。

  葉文昭已經迫不及待地推她哥哥去挑戰,鳳簫吟看宋恆臉上的驕傲神情,顯然不服氣,左右兩個都是大熱人選,有義務勸他倆上去比,但是還沒來得及決定,台上多了一個紅色身影,他不知何時到場的,也不知方才坐在哪裡,但是鳳簫吟一見到洪瀚抒,不知怎地,心裡居然是一震的感覺,有點高興,大聲喊:「洪瀚抒,打敗他!」瀚抒聽見她聲音,心中又酸又甜:你究竟是不是玉蓮?為什麼我要幫你辯護?也罷,恢復祁連山的名譽不一定要犧牲自己的女人,而應該,拿到好名次!

  他向宋恆一笑:「在下要討教閣下的玉龍劍。」

  鳳簫吟看著他如火的背影,心中糾結:為何我竟然有些在乎他?不行,我不應該在乎他!不可以在乎他!可是,還是有點在乎……

  這麼多天來,她對洪瀚抒萌生了一絲好感,因為他有骨氣無傲氣,因為他有情義無恨意。

  走了半晌神,隨即臉一紅,拍了自己頭一下子,嘆了口氣,勝南窺探到她心思,笑道:「芳心動了鳳姑娘?」鳳簫吟面色一變,有些驚慌地掩飾裝傻:「你說什麼啊……」

  宋恆又用起他打擊人的老方法:「不敢當,洪山主,聽說閣下的外號有兩個,一個叫『鉤深致遠』,一個叫什麼『隔座傳鉤』,雖然跟鉤有關,字面上看沒什麼,但我還是勸你改名字吧!唐詩上這一句隔座傳鉤可不適用於嚴肅的江湖啊,洪山主的外號未免低俗了些。」

  鳳簫吟差點站起反駁,洪瀚抒卻得體地笑著:「那也是起這外號的人低俗罷了!一個名字而已,不必太認真!」他武器一出,眾人眼前一亮,也許這些天來找飲恨刀找久了,看到左右兩隻武器,都過於敏感,忘記了此刻,雙刀已經有主。

  勝南看著洪瀚抒手裡兩隻其長之鉤,輕聲道:「洪山主手裡的雙鉤在祁連山的地位,等同於飲恨刀之於短刀谷。」鳳簫吟先一怔,回應道:「火從鉤,我跟他切磋過,他的武功跟他人一樣,很躁。」

  「很躁?」宋賢聽到這等評價,有點摸不著頭腦,他自是不知洪瀚抒強吻鳳簫吟一事,但看台上洪瀚抒一身火紅,果真是氣勢懼人,也許真的,各人的身份決定了各人的性情,他在那裡即使什麼話不講,也有老大的氣度,老大的脾氣,老大的風範。

  鳳簫吟見洪瀚抒與宋恆一開戰便立刻將形勢燃燒,彷彿續著厲風行那一戰直接下來的,不禁感慨萬千:「只怕這雲霧山比武排名,九分天下依然是最大的贏家!」

  玉龍劍陪著宋恆征服劍壇幾載,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美,無論是旁觀的,還是當局的,都覺得這一套的奪命劍法不可思議,外表上像花拳繡腿般輕鬆,忍不住去欣賞去讚美,巴不得多看幾眼留戀其中,江西這一劍,呈現出的是以劍繡出的華美景象,每一劍都刺穿了阻礙的力量,每一劍將對手馴服。

  但相比之下,洪瀚抒恰恰不是高雅之人。忍不住賞花的當然是愛花之人,但是見過火燒花吧。火從鉤穿梭在玉龍劍上下左右,為的正是破壞它美貌,毀滅這美麗!

  洪瀚抒的鉤法,有如狂沙直鋪,瘋狂而粗獷地企圖覆蓋宋恆造就的婉約寧靜,風頭正勁,看樣子是想要拉住宋恆的劍尖,將他拖出戰局來。

  「好厲害的洪山主!」石中庸雖在偏席看著,忍不住叫好。徐轅低頭閉眼聽著風聲,低聲道:「只怕,他贏不了宋恆。」

  石中庸微微一怔:「可是這三十多招,宋恆的劍一次都沒有威脅到他,宋恆一直在躲。」

  徐轅道:「先發制人的洪山主,怕是不知道很多劍招破壞不得。宋恆,是在養精蓄銳,一舉反擊啊……」

  柳五津微笑看著:「宋恆這小子,只有握起玉龍劍的時候,才認真若此,中庸,你不如天驕瞭解他。」石中庸拭目以待:「好啊,我就看著,他怎麼後發制人。」

  第一名要有多強?宋恆和洪瀚抒的交手裡,充斥著的激烈和火熱就可以將答案赤裸裸地剝出來,宋恆劍法仍舊像方才一樣漂亮,但很顯然,明明比方才要狠辣!像在火海中破繭的蝴蝶,展翅卻憤怒;像在狂沙裡出土的邊城,幽靜而熾烈。剎時有一股內力爆發出來,突然壓低了左右兩鉤,玉龍劍從雙鉤縫隙中擦過,第一次進攻就使得洪瀚抒身陷險境,這一瞬間,文白和簫吟兩人皆是心急如焚,怕瀚抒受傷,而洪瀚抒涉險如此,也是自己始料不及,他哪裡想得到宋恆內力比自己還要高強,和他劍法完美結合,這種默契,乃是天下罕見,偽造不得,震驚之下,無力撤回雙鉤,只得聚力將鉤身一提,硬生生地擋住玉龍劍攻勢,這才相信,難怪宋恆這樣狂妄,他的內力,真的已經登峰造極!

  不容多想,瀚抒內力勝不了他,即刻退後兩步,重新運氣,攥緊了火從鉤,宋恆內力再怎麼好,這一次比武不單單靠內力!

  鳳簫吟看出瀚抒和厲風行兩人均是輸在內力上,有些詫異:「這宋恆,內力當屬九分天下第一!」

  但見洪瀚抒鬥志高漲,知道比武還沒有結束,他當然是多年未遇見敵人,得遇宋恆,很是興奮,滿腦子裡可能只剩下打敗宋恆的念頭。

  林勝南暗自心驚:假若那日在藍府交手時,宋恆使出內力,怕我此刻,已然身受重傷!

  厲風行休息夠了,睜開眼看台上局勢,洪瀚抒和宋恆經過那一險後,突然像經過一個輪迴一樣,重新恢復平分秋色的感覺,驚奇地看著:「洪山主的魄力,倒是很驚人!」

  本以為宋恆會趁勝追擊的眾人,看見洪瀚抒驟然發威,戰勢再度被拉回去,宋恆根本沒有機會趁勝,皆忘了到底是喜好還是悲好,就任這兩人的內力和暴力輪流主宰著擂台,關於勝負的揣測就更加困難了,自從宋恆令洪瀚抒涉險之後,洪瀚抒似乎不敢怠慢,也是放開了打下去,他的鉤法深邃而狂熱,狠狠糾纏著宋恆,玉龍劍越打越感吃力,也有數次差點中招。

  就這麼連續轉彎了十多次之久,劍與鉤的勝負再度有了明朗的可能——就在眾人驚呼聲中,宋恆抓住瀚抒右鉤破綻,以內力急控他右手,將其右路封死,一瞬的功夫,玉龍劍已經撇過左鉤直攻他面門,瀚抒眼疾手快,即刻撤回左鉤回防,宋恆料到他速度很快,冷冷一笑虛實兼併,加快劍法令他難以分辨是左是右,這般毒辣手法下,洪瀚抒突地丟開右手長鉤,猛地壓低重心,伸出手指來勾住了,他動作好快,交睫間兩鉤齊在左手上,鳳簫吟、宇文白皆是轉憂為喜,看他一手控著兩鉤,分成左右兩路齊擊過去,一鉤捲起玉龍劍,一鉤直襲宋恆面門,宋恆閃身一躲,玉龍劍沒有抽出。

  所有人幾乎要站起看這場勝負,誰都看得出,方才洪瀚抒左右開弓的氣勢,使得方才一招成為最精彩的交鋒,但是這一招並未結束,因為鎩羽而歸的,居然是洪瀚抒。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6章 宋恆VS獨孤清絕

    楊宋賢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洪瀚抒一手雙鉤挫敗宋恆,心裡哪敢走神,就等著洪瀚抒得勝了,恰在此時無意間肩頭被輕輕一拍,轉頭一看,是沈依然,多日不見,沈依然依舊那麼可愛好動,也依舊纏著自己——不能說纏著自己,因為她還真的不討厭,只是宋賢自己,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心裡不是很希望她在人前親近自己,沈依然卻不客氣地在宋賢身邊坐了下來,看見鳳簫吟也在一邊,沒好氣地問:「她是誰?!」宋賢有種想哭的感覺,只得告訴她,鳳簫吟見沈依然一臉敵意,心知肚明,暗笑她幼稚,宋賢回過頭來,看見敗的那個是洪瀚抒,驚道:「怎麼?怎麼會是洪瀚抒輸了?!」

  洪瀚抒一邊往台下走,一邊和宇文白傻笑:「失誤,失誤……」臉上全是抱歉,鳳簫吟有些失落:「剛才洪瀚抒一手控兩鉤,原本是要勝的,怎料到他會手一滑,沒握得住鉤,把武器丟了!」

  宋賢豈止詫異,心想這勝負也太玄乎了一些,誰料到,洪瀚抒在打敗宋恆的剎那間,失了手裡的武器,如此一來,不是瀚抒勾住了宋恆的玉龍劍,到成了宋恆勾住了他的火從鉤!

  鳳簫吟口裡連連念叨著:「這宋恆是不是有天助啊!」不需她說,眾人齊齊點頭稱是。

  連敗厲風行洪瀚抒兩大勁敵,雖然勝得不易,卻終究勝了,宋恆很興奮,信心更充分,心情挺愉快。

  柳五津還是很看好宋恆,輕聲道:「這次宋恆勝並非僥倖,要知道,一次比武的勝負必須把失手算進去,若不是宋恆步步緊逼,洪瀚抒怎會失了武器,這一點,說明洪瀚抒經驗不足。」

  石中庸卻不以為然:「可是你看看宋恆得意洋洋的模樣,他也太不會掩飾自己感情了,這怎麼行?」

  徐轅卻突然抬頭看向擂台上——台上多了一個少年,徐轅循聲看過去,這是他第一次抬頭。因為他聽見了這個人的輕功,非同小可。

  宋恆收斂不住自己連敗風行,瀚抒的喜悅,壓根沒注意這個挑戰者。事實上整個武林都沉浸在江西劍法的神韻之中,除了徐轅保持清醒。

  負劍上台的男子,一襲白衣,骨子裡透現出一種瀟灑和放浪,宋恆的狂妄在他的面前不堪一擊,因為他身上潛藏著的是同樣的感情,深藏不露,嘴角的自信和不屑暴露了他的冷傲,徐轅一眼斷定,這個人會不同凡響,甚至,比宋恆要高出一個層次!

  能吸引徐轅的目光,柳五津隨即看過去:「我知道這個少年,叫獨孤清絕,他好像有三個看家本領,據說在大理把玉龍五虎打得落花流水,還和楚江切磋過。」

  徐轅半開玩笑地說:「把玉龍五虎打得落花流水,會不會也是這玉龍劍的剋星?」五津一怔,這是天驕的暗示麼?

  比武剛開始的時候,氣氛屬於溫熱的類型,沒有風行在此的厲,沒有瀚抒對敵的躁。

  厲風行看見是獨孤清絕,也不由得開始留意,輕聲對金陵說:「我和他交過手,內力很強。」金陵邊點頭邊看台上去看那些招式:「宋恆是玉龍出洞,獨孤清絕是蛟龍出水,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殘情玉龍,哪一把會留在擂台上?

  有了方才洪瀚抒戲劇性的敗北,對勝負,誰都不敢枉自猜測。

  不久的時間,宋恆最初接劍時候的無心漸漸化作有心,臉色亦逐步地變平靜。別人也許沒有看出,他還看不出麼——這個對手不僅劍法特別,而且輕功以及內力全都不亞於他!於是再輕狂,也不敢輕敵,只是掩飾不了心下的詫異——怎麼還有人內力比自己還高!

  不錯的歷練,在自己最驕傲的時候,明白一山還有一山高!

  將雜念抽離,繼續發揮他美麗清雅的江西劍法,繼續發揮他完美無缺的江西劍法,可是很對不起,獨孤清絕的劍法特色,恰恰是殘缺,殘缺在他的殘情劍上兩端的缺口,殘缺在他只用左手右手從來不入戰局,殘缺在他每一劍都像突然中斷後再高妙地相連,殘缺在這段空白的時間裡宋恆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麼利用這段空白!

  這一刻,葉文暄、厲風行、楊宋賢、林勝南都清楚地看了出來,獨孤清絕在操控著玉龍劍的進退!

  難道說這個少年,會終結九分天下的宿命,成功凌駕其上,這樣的劍法,這樣的內力,真正無懈可擊。五津這才明白,徐轅果真好眼光。

  宋恆意識到內力上難佔到便宜,總算他遇險多年,懂得以不變應萬變,此時身處劣勢,卻能夠利用時間去拖延戰局,等待發現這少年劍法中的缺陷和破綻,只不過,他劍中的缺陷和破綻怎麼去發覺?要知道,他的劍法,本身就不連貫,表面看去,劍劍缺陷劍劍殘,忽連忽斷,捉摸不透。

  鳳簫吟忍不住讚歎:「旁人都是集眾家之長,唯獨他集眾家之短!」

  集眾家之短,加以推敲和修改,每一招都似見過,每一招都難以突破。勝南卻驀地對宋恆有些佩服,他能守住這麼多劍,換作洪瀚抒或厲風行,怕是還沒有這種本事,這麼多年的劍聖,總算沒有白做。

  可是,劍聖,恐怕還是獨孤清絕……勝南嘆了口氣。

  像突如其來的驟雨,獨孤,狠狠沖刷著以宋恆為首的宋國劍壇,令所有提劍者畏懼。楊宋賢和葉文暄均握住手中兵器,躍躍欲試了。

  獨孤清絕似乎明白自己佔了大優勢,一邊繼續以劍擾江湖,一邊報出劍招的名字,「殘情無影」、「殘情夕景」、「寄嘯殘情」包圍下的宋恆,即刻被拉大差距,四面楚歌。

  金陵看清楚了形勢,小聲說:「這次的第一,他當定了!」

  五津注意到徐轅臉上的驚奇和喜悅,心裡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和天驕,誰厲害一些?

  還沒有到正午,擂主換了三個,風雲變幻,蒼穹失色……

  這個於江湖還很陌生的少年,獨孤清絕,大概瞭解風口浪尖的危險,面對無數挑戰,都用泰然自若迎接。宋恆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失敗,連台下位置都被人家佔了,手還一直顫抖,方才的對劍,已經不侷限在表面的攻守進退,輸得也心服口服:不過獨孤清絕,有機會我一定會破解你劍法的缺殘!

  楊宋賢等不及,立刻飛身上台,也許是因為兵器屬劍,他耐不住心裡渴求,宋恆敗退不久,就上前挑戰,場下剛剛平靜,看見是玉面小白龍,又再度喧鬧不止。

  鳳簫吟驚道:「楊宋賢怎麼一眨眼就上去啦?」

  勝南揣測:「獨孤清絕打敗宋恆,相當於已經敗了九分天下之三,宋賢有權利去捍衛。」

  正說著,楊宋賢已經在展示著他的潺絲劍法,首先出手的便是一套「絲路花雨」,一劍一劍,連綿不絕,劍有如細絲在他手中盤旋,劍式如花似雨,出現、迸發、散落、飄零,劍中細膩,令人稱絕,獨孤清絕仍舊一邊對敵,一邊報出他招式的名稱,絲毫不受影響,葉文昭一邊記錄一邊問哥哥:「為什麼他要一邊出劍一邊講招式?」葉文暄笑道:「不然你怎麼記錄?他全是自創的劍法,期待咱們記錄並發揚光大呢!」厲風行坐到他身邊來擠著,葉文暄一愣:「你怎麼過來了?」厲風行指指自己原位,宋恆坐在那裡:「敗了,不舒服……怎樣,你有把握麼?」文暄搖頭:「不清楚。」厲風行一笑:「這小子不僅劍法古怪,內力也一流,叫什麼回陽心法,你小心點,他的輕功,叫『獨孤輕訣』。」

  「你調查得好清楚!」葉文暄讚道,厲風行搖搖頭,指向宋恆:「全是他在台上總結出來的,宋恆每一劍,都被回陽心法壓著,又抓不到他任何缺漏,我看,這個人是奇才!」

  交談中,發現宋賢的潺絲劍法不出所料落下風,挽留不住頹勢,風行小聲說:「你先別著急上去,先等人磨損完他體力!」

  文暄一怔:「看來這個人真的很危險。」

  鳳簫吟嘆道:「他還真的欠了你們的情……」勝南也震撼點頭,突地看見獨孤氣勢如虹,穿越過宋賢劍法屏障,聽見他大喝一聲,挑走宋賢潺絲劍,飛速把劍封在宋賢喉間,勝南驚詫豈在話下,但更驚詫的還在後面,獨孤清絕喝出的最後一招,名字叫「殘情弄玉」!

  殘情弄玉!鳳簫吟心頭最恐怖最深刻的傷痕!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19:40
第27章 獨孤無敵

    鳳簫吟身體一震,林勝南立刻扶住她,也是一臉吃驚:「我,我是聽錯了麼?!」

  鳳簫吟想再次聽一遍,對啊,是他們兩個目睹了紀景、林楚江慘死,從而對弄玉兩字太敏感了而已,對這個發音的每個詞都太在意,在意過分了!

  但哪裡還能再聽一次,如果時光倒流就好了,鳳簫吟只好先安慰自己:對啊,再怎麼巧合,獨孤清絕和那胡弄玉也巧不到一塊去啊……

  九分天下輸了四個,而葉文暄遲遲不上,全場都有些迷惘,想不到這獨孤清絕竟然這般驚人,譜寫出這般奇蹟和神話,不,錯了,不是神話,他身上的實力,令人無法探索出——為何,還未及弱冠的他,有如此驚天動地的出場!雲霧山比武,總算不是九分天下一枝獨秀!

  一時之間,獨孤的出現鼓動了少年英雄盡折腰,湖南沈家的三兄弟,慕容山莊的東方沉浮,等等等等,有從武林世家出來的,也有江湖中暫時無名的,上去了再下來,局面緩緩定了,獨孤清絕的後患,只剩下葉文暄和江湖中人還很少熟悉的勝南!

  宋賢跟宋恆一樣,有些懊喪,輕聲對勝南說:「你不要跟我一樣心急,先等著找他破綻……」勝南點點頭:「我明白,而且我也沒有把握可以得到第一,他比我們實力強。」

  鳳簫吟道:「我聽說明天的第二名,擂主暫定是你,你如果守得住第二,可以明天再挑戰今天的第一。」「也是個好主意。」勝南點頭,「你呢?你也可以上去。」

  沈依然冷笑針對鳳簫吟:「你啊,你還上去?看你這樣子,難道比我楊大哥厲害?」鳳簫吟嘴不饒人:「我還不稀罕這次的排名!」沈依然哼了一聲:「那你來雲霧山幹嘛?」

  鳳簫吟一笑:「那你來幹什麼?莫不是要得一個名次走?」

  沈依然笑著去攬宋賢臂彎:「我來是找我心上人的!」

  宋賢哭笑不得,連聲咳嗽,差點吐血,鳳簫吟一時語塞,只得轉移視線往台上看,恰好又一個少年落敗,獨孤站在擂台之上,時間已經比厲風行和宋恆統治得久了。

  這次上台挑戰的,令人眼前一亮,那是個一身白衣的女子,武器是琵琶,宇文白,她一登場,即刻豔驚四座,眾人大多沒有去關心她怎樣同清絕比武的,只顧著耳中聽那琵琶聲,眼裡看著她白裙舞動,輕柔步履,飛揚舞姿,歎服不已。輕功一流的宇文白,靜中有動,以柔克剛,飄渺而空靈,獨孤清楚她的武功是女子中少有,琵琶裡醞釀了不少狠毒招式,心中暗自吃驚:想不到她美貌過人,居然這麼狠!

  喝了一聲「殘沙絕漠」化解危險,宇文白亦大聲道:「黃河遠上白雲間!」話音未罷,琵琶已至獨孤身前,獨孤一劍極速化解,宇文白手一轉,再換一式,她和獨孤二人越打越緊,看得台下眼花繚亂。

  葉文昭小聲道:「真不愧踏雪無痕,如果我有這般輕功就好了!」文暄道:「別插話,二十八式,宇文白,手揮五弦,獨孤清絕,殘情落日,啊不好,宇文白要敗!」

  毫不吃驚,毫不牽強,宇文白這麼快就被擊敗,柳五津心念一動:「這少年,短刀谷是要定了。」石中庸笑著點頭:「看來我大宋的高手,全都出現在今年呢……」

  宇文白之後的男男女女,表現得均不是很突出,日上中天的時候,獨孤依舊無可匹敵,獨領風騷,他的劍法,可以在江湖獨樹一幟了。

  鳳簫吟突然像有事般離席而去,洪瀚抒注意她的離場,即刻跟上。

  鳳簫吟走了一段路,終於停下身來,看無人跟蹤,低聲道:「大姐,出來吧!」巷弄裡突然冒出一個黑衣女子,被她稱作大姐的這個,笑吟吟地看著她:「老三,師父說你表現得很不錯,那麼亂的情況下都可以把林勝南救下!」

  鳳簫吟冷冷地:「如果不是洪瀚抒,我可能自身難保!」

  大姐道:「洪瀚抒是怎麼回事,師父對他的出現,非常不滿意!」

  鳳簫吟微驚:「你放心,他覺得我是蕭玉蓮,才會誤會,現在他排除了我是蕭玉蓮的可能性,應該不會再有關係!」

  大姐聽見腳步聲,一笑:「可惜,大姐消失不到半刻,他便找來了!」

  鳳簫吟一怔,她前腳剛走,後腳洪瀚抒果然跟著來了。洪瀚抒看見她獨自一人面壁發呆,有些奇怪,上前來:「怎麼了,為何突然離場?」

  鳳簫吟哦了一聲,支吾道:「那你怎麼也離開了,回去吧,那邊很精彩。」

  洪瀚抒一笑,上前一步:「那邊再重要怎比得上你重要,這幾日不見,我有好多話想要說,要不要背一首《蒹葭》,或者《關關雎鳩》給你聽……」

  鳳簫吟聽他語氣輕薄,生氣道:「洪山主,你的抱負不是很大麼!請問你這次到雲霧山是不是為了抗金?」洪瀚抒看她不像假的生氣,小聲道:「不錯,我為了抗金,但是事業可以與家庭並重!自從那日在江邊見到你,我就知道,心被你偷去了!」鳳簫吟滿臉通紅狠狠道:「你的心都沒了,那說出來的豈不是都是無心的話!」

  她氣勢咄咄逼人,洪瀚抒一時無言以對,看她轉身要走,一把拉住她,吼道:「玉蓮!不管你承不承認!今生今世,你都別想再離開我!」

  鳳簫吟如遭電擊:「你……你說什麼……你不是說我不是蕭玉蓮麼!你不是說,自己的女人,怎麼可能看錯!?」

  洪瀚抒怒道:「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蕭玉蓮!我洪瀚抒不會為了名聲出賣自己的女人!你是不是玉蓮,你我心知肚明!」

  鳳簫吟冷道:「憑這句話,你還有資格抗金!放開!你放手!」瀚抒小聲道:「從小我就想做英雄,可是,做英雄,顧慮太多了……」

  鳳簫吟與他僵持不下:「英雄,都是自封的,任何一個認為自己是英雄的都是英雄,可是,結果,會成梟雄!」

  空氣凝固在那裡,突然牆那邊傳來一個男孩的啼哭聲,瀚抒簫吟一同看過去,只見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一邊抹鼻涕一邊哭鬧,旁邊一個大漢橫眉怒對,看樣子是他父親,手裡還握著一把戒尺:「你背是不背!」

  那男孩揉著屁股:「爹,我背,我背!」那大漢道:「紹興和議的內容是什麼!?」

  男孩大聲背:「東以淮水,西以商州為金、宋兩國國界,宋每年給金國銀25萬,絹25萬,宋向金稱臣……」

  那大漢又道:「張浚張將軍北伐失敗,之後的和議是什麼!」

  男孩泣道:「宋君稱金為叔父,每年納銀20萬,絹20萬!」

  大漢突然丟了戒尺,彎下膝蓋來抱住男孩:「井兒,不是不讓你玩,是讓你玩的時候,也記得國恥啊!」

  鳳簫吟眼睛有些濕潤:「這些年你在西夏,也許不瞭解,金兵在國界的這些地方欺壓百姓,朝廷無力過問,所以才有這麼多有志之士,可是,還有更多混水摸魚的……」

  瀚抒也有些動容,鳳簫吟轉過臉來:「如果你要抗金,不要只顧著稱雄,而要顧著大家,我聽說祁連山中人大多是靖康年間遷去的難民,你以為自己身在西夏,其實都是宋人,你不會連小孩子也不如吧……」

  瀚抒輕聲道:「我明白,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根在哪裡都不知,那真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兩人一併回到總壇去,卻看見台上一個人也沒有了。

  全場像根本沒有舉行過任何比武大賽一樣,寥寥無幾七零八落坐了一小撮人,不知人都去了哪裡。

  咦,奇怪,難道人都嚇走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5: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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