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049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29
第46章 葉文暄入輪迴世

    他跟著那道人入了一個巷子,突然覺得身子開始搖晃傾斜,調勻氣息,定睛向四周看了看,不知怎地,竟已在一隻小船上,剛剛站穩,忽地一陣巨響,船裂楫摧,再一定神,像到了水下一般,眼前一片通明的藍色,煙霧逐漸散開,清晰地露出「輪迴世,輪迴事」六字,閣門石砌,本是緊鎖著,道人走上台階輕輕敲了三下,那石門徐徐向兩側而開,道人笑著走進去,文暄隨之而入,石門關上先是一片漆黑,忽然之間像有一絲星火一閃而過,剎那間燈火通明,耳邊似乎還有絲竹之聲,他步步緊隨那道人,心中不知怎的有點懼怕,那道人道:「葉少俠可以稱在下作光湮老人。」文暄一愣,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拱手作揖:「還請高人指教!」

  道人手一揮,他們近處的一塊石壁忽然開始閃亮,然後泛金,葉文暄上前去,小聲念道:

  【南宋風煙路】

  可嘆南宋風煙路,只今惟有飛絮舞。冰雪消融水沖澠,雨聲住,英雄最終歸塵土。

  獨憑欄杆日已暮,學武空存遠抱負。千萬里古代疆場,沙莫舞,明君善將去何處?

  讀完笑道:「原來老人也覺得抗金不能成功是因為朝中無人?」光湮老人冷冷一笑:「是永遠不能成功了。」文暄一愣,有些慍怒:「老人此言何意?!」

  光湮老人嘆了口氣:「那我就分析一下,你有幾條路可以走,第一,到朝中參政,可惜朝中的主戰主和兩派,免不了各自結黨營私,你願意沉淪其中麼?第二,不參政,做一個大將軍,這對你來說,不是不可能,但是,等你收復失地,叱咤風雲了,民心所向了,連皇帝也嫉妒,會得到和岳飛岳將軍一樣的下場,朝廷還是會把失地再度失去!第三,參加義軍,義軍是牆頭草,時而抗金,時而又反對朝廷,當年岳元帥在前線殺敵,還要調出一部分軍隊鎮壓洞庭湖起義,你能說反朝廷錯誤麼?現下,不帶有反朝廷性質的義軍只有短刀谷,只可惜勢單力孤……抗金無望……」

  文暄道:「在下不敢苟同,當年的洞庭湖起義,雖然帶有反朝廷的性質,至少反應了一些民怨,民眾們雖有內患,但金人始終是最大敵人,現今多少南人與還在金國淪陷區的家人天各一方,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不是麼?」

  光湮老人沒有反駁,手一揮,壁上換了一首詞:

  【傷昔今】

  蒼岱如畫,白水如霧,萬里河山收於目

  望風緊,想南渡

  無辜百姓奔忙苦,輾轉散關瓜州處

  戰,民眾苦

  和,民眾苦

  義士紛出,烽煙到處,千座城池可收復

  聽雲急,看如今

  正義之氣已不如,北民甘做亡國奴,南人安居半壁土

  朝中日日放歌聲,民間夜夜鳴樂鼓

  抗金事,誰關注?何以安於眼前物?!

  昔,只是朝廷麻木

  今,不止肉食者糊塗!

  光湮老人低聲道:「如此局勢,只會越變越糟……有志之士,已經越來越少,現在能撐著江湖的,普天之下,只有三十人。」

  文暄一怔:「前輩怎會知道?」光湮老人笑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人的命運都是一次毀滅,幸福只是一道傷痕。我給三十人中的十五個寫了詩詞,詩詞裡預見了他們的一生,剛剛的【傷昔今】,正是一首。」

  葉文暄想回味,光湮老人又換了一首:

  【水調歌頭】

  雨過楚天晴,霽後飛虹留,誰道晴空忽暗,風聲喚人愁。陣前狂沙亂舞,刀中斷槍突出。往事上心頭,少年正年少,策馬南北遊。

  穿大漠,越重山,浮行舟,閱遍天上繁星,無奈盡失路。道平更知途坎,波順方覺流返。不能引身退,捨身赴國難,暴亂結暴亂。

  文暄驚呼:「您預見了林阡的一生?」

  光湮老人笑道:「不愧是葉文暄,看來我不能給你看得太多。」

  說罷又一首:

  【增字桂枝香】

  風聲鶴唳,正多事之秋,落木蕭蕭,

  千里江河奔瀉,湖海咆哮

  仗劍攜酒晚風裡,

  醉不歸,身世飄搖

  當年夢好,棄文習武,投身江湖

  念而今,失地未復

  嘆年年盼望,年年失望

  千古興亡匹夫責,休問戰和!

  不戰而和為人恥,然貢物、珍奇送不絕

  兵多將廣,時時生疑,為何屈膝?!

  葉文暄看完,讚道:「閣下果然高妙,參透了在下的畢生際遇。」

  光湮老人微笑著:「你由於和家中決裂而在江湖上為人熟知,你父親,你哥哥都是主和,到了如今,和也有和的道理啊。」

  光湮老人帶葉文暄往回路走,回路依舊是煙霧迷茫,葉文暄沉思著詞中的自己,光湮老人笑道:「葉少俠,希望你不要將今夜與我相見之事傳於世上,否則我這輪迴世,將有災禍降臨。」文暄點點頭,光湮老人又道:「這個江湖非常污濁,希望你保持清醒,如若曲高和寡,也不必理會世俗。」

  話未畢,文暄一顛簸,又回到方才小船,再一眨眼,又至初時街道,月明星稀,他正看著地上自己畫的劍式發呆,這時遠處敲起了更,葉文暄清楚記得,光湮老人出現的時候,恰恰敲在這一更,心中又驚又懼:難道他讓時間停滯了,那他不是仙人是什麼?

  明明是夏天,卻很冷。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29
第47章 天意如此

    次日,文試。

  葉文暄、管泉州、管福州、文庭及、形式、譚瀑川六人坐在一排,金陵坐於台上,手握著厲風行、林勝南、鳳簫吟三個連日來的心血,金士緣看了一眼女兒:「題目可是全給你自己出了,我一個字也沒參與。」金陵哼了一聲與之冷戰,華叔宣佈規則:「小姐問一題,你們答一題。每一題依小姐答案而定,正確者得滿分,最後,每一題都有滿分的,才可以娶小姐。」

  勝南、吟兒、風行三個坐在屋頂上,沖台下狂笑:「想得滿分?哈哈哈哈,難!」

  鳳簫吟存心氣厲風行,笑完就大聲說:「師兄必勝!」厲風行又氣又急,差點從屋頂上滑下去。

  金陵開始讀第一題,卻認不出厲風行潦草字跡,尷尬不已,停在問題的一半,眾人看她忽然卡住,均愣在那裡,金陵朝屋頂上看了一眼:天哥,你怎地把字寫這麼潦草!

  金士緣接過紙來,抬頭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參加這次招親?」

  眾人均一怔,鳳簫吟一笑:「那還用說麼?」轉頭問風行:「你這麼關心幹什麼?」風行紅著臉,勝南呷了口酒:「有正確答案麼?」

  譚瀑川小聲道:「自是為了金姑娘而來。」文庭及亦道:「在下也是,自從在雲霧山見了姑娘一面,就夢牽魂縈,想再見姑娘一面。」管福州趕緊道:「在……在下也是為了姑娘啊!姑娘是在下心裡頭最深的牽絆、最大的眷戀!」

  金陵打了個寒顫,趕緊把眸子轉向形式那邊,形式沉思好久,小聲道:「在下是為了出人頭地,但對姑娘,也不無愛慕之情。」厲風行一皺眉,豎起右手,金陵只給了他半對,轉頭看管泉州,他笑道:「在下是為財而來,不過在下是想管、金兩家聯姻,在江湖上地位會更加牢靠,金家武學會發揚光大……」眾人均鎖眉不語,鳳簫吟點頭:「倒是說了實話呢。」金陵看了一眼厲風行,風行苦笑點點頭。金陵只得給他滿分。

  金陵再朝葉文暄看過去,他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金陵一怔,便問:「葉少俠呢?」葉文暄剛剛不知神遊了何處,此時才緩過神,一笑答道:「在下是為了看一看世俗的縮影。」眾人幾乎都是一愣,金士緣笑著搖搖頭,金陵等人對他的話難以判斷真假,不知他是誠實呢,還是虛偽,他們自是不知,葉文暄剛才還在回想光湮老人的事情!金陵想了想,沒有給他滿分。

  她起身下了台:「下面幾題,我出題,你們在紙上答,我當面判分。」第二題是鳳簫吟所出:「寫出至少五個抗金元帥!」金陵讀完,笑道:「這要求還真低!」話音剛落,管泉州已經在龍飛鳳舞地寫了,金陵先走至譚瀑川身邊,時間已至,他才寫了三個,不由得愁眉苦臉,丟下筆羞赧離場,文庭及、管福州、形式都剛好湊滿五個,管泉州則寫了:宗澤、韓世忠、岳飛、李綱、虞允文、劉錡、梁紅玉數十人等,拿起葉文暄的來,方知鳳簫吟徇私——這題目根本為他所出,從靖康年間到現在的元帥,他能答的,幾乎都答了!

  金陵滿頭冷汗,微笑說:「很好。」轉身走。

  第三題是勝南胡亂拈來打擾氣氛的題目:「一打雞蛋多少個?」鳳簫吟笑道:「這就是你出的題目!呆子都會,自然是十二個啊!」「呆子都會,你都不會!」厲風行笑道。鳳簫吟一怔:「難道不是?」

  文庭及回答跟鳳簫吟一樣,結果被金陵判出局,管福州沾沾自喜也答十二個,結果同上。

  但是,形式、管泉州和葉文暄似乎答對了,因為金陵皺了眉頭。

  鳳簫吟笑著問林、厲二人:「不是十二個是幾個?」厲風行笑道:「雞蛋一打還有麼?笨!」鳳簫吟氣道:「林勝南,這分明是胡謅!」

  金陵又困難地讀起第四題來:「請各位介紹自己的家世背景。」不用說又是厲風行所出,鳳簫吟笑道:「天哥,你出的題目才最貼近陵兒妹妹的心啊!」

  勝南關注到金士緣尤其在意這一點,本來他隨便地坐著,現在卻稍微坐正了些,雙目炯炯有神。

  文庭及道:「先父姓文名章,兩年前過世了,我家在福州也算顯赫,家財甚是豐厚,與金姑娘可謂門當戶對。」金士緣點點頭,管福州卻神情緊張什麼也說不出,形式道:「在下是從黔州來的,最近加入了沈家寨,在下從小無父無母,孤苦無依,幸而得沈望寨主賞識。」金士緣皺起眉,似乎不滿意。

  管泉州道:「在下和弟弟福州兩人,爺爺是當年在福建起義的管天下,只是失敗得太快了,所以一家人一直隱居山林。」葉文暄見金陵走到自己身前,苦笑道:「除了這個姓氏之外,我與我家再無任何聯繫。」

  這一題只有未開口的管福州沒有得分。

  鳳簫吟的第五題:你崇拜哪位詩人或是詞人的哪句話?

  鳳簫吟得意洋洋道:「聽!我出的題目好吧!」厲風行哼了一聲:「知道你詩詞方面造詣高,滿瓶不動半瓶搖!」鳳簫吟笑道:「你現在,已經是滿瓶的醋了!」

  管泉州笑道:「在下崇拜蘇東坡蘇大學士,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管福州跟在後面,吞吞吐吐:「我……我也崇拜蘇……東坡大學士……大……大江東去浪淘盡……」他長嘆一口氣,羞愧地離席而去,鳳簫吟等人目瞪口呆,形式、文庭及也答了,一個李白,一個杜甫,勝南倒是極為關心葉文暄,只聽他輕吐數字:「在下崇仰的是屈原和陶潛,崇仰屈原的性格,崇仰淵明的性情,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一陣沉靜,管泉州等人自是不會理解,鳳簫吟手托腮:「原來師兄也是身不由己,在官場上目睹了許多年。」厲風行輕聲道:「陵兒要是嫁給他……他也不錯,樣樣強於我……」

  「天哥,感情的事不問強弱……」吟兒勸著勸著,忽然一怔,「對了,你,你說什麼?哦原來你在乎!」

  厲風行一驚,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林鳳二人哦了一聲:「原來你喜歡她!」

  這時又已經第六第七地過去,金陵唸到第八題,場上還剩文庭及、管泉州、葉文暄三人,也只剩了三道題,這一道依舊風行所出: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子?

  管泉州道:「自是金姑娘這一種!」乾脆利落。

  文庭及沉思片刻:「外貌列於其次,胸懷大志可有可無,最重要是淳樸善良。」

  厲風行在屋頂直接搖頭:「陵兒哪裡注重淳樸善良,她最在意的,怕就是胸懷大志!」

  葉文暄好似有點疲倦,嘆了口氣:「我喜歡的女子,要有風塵感,最好是巾幗女英雄,甚至能夠任皇帝、宰相之職位,坦白說,金姑娘還不適合。」

  金陵哼了一聲,內心卻大喜:我巴不得你看不上眼!

  直到連最後一題也完了,厲風行鬆了口氣:「完了吧,應該沒有人滿分吧!?」他全身鬆弛,站起來剛剛要走,忽地大驚:「管泉州!」腳未站穩,一個倒栽蔥從屋頂摔下,金士緣飛身而去托住他,金陵看著手中得分,不由得驚呼,原來這管泉州,竟然十道全中!

  金士緣冷道:「六月初一,就是你們兩個良辰吉日。」金陵想爭辯:「爹!」鳳簫吟上前勸道:「金老前輩,六月初一是不是黃道吉日啊?需要查一查不是麼?」

  金士緣哼了聲:「鳳簫吟,昨天你的劍法真的很厲害!」

  鳳簫吟臉色慘白:「你……你……」葉文暄猛然驚醒:原來是小師妹?!

  金士緣轉身對華叔:「派人到江湖上去放消息,陵兒要和管泉州成婚,還有,之前擊敗葉文暄的並非陵兒而是鳳簫吟。」華叔立即下去。金士緣微笑對文暄:「葉少俠,陵兒不懂事,想當第五,也讓她當了一日了,真是對不住!」

  好在葉文暄為人不在乎這些,沒有追究,這一次,難道真的難逃成親了?天意,竟讓管泉州娶金陵?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29
第48章 改頭換面

    自從四月初與鳳簫吟作別,洪瀚抒思念之情與日俱增,進入西夏後,陸續收到宋國不少抗金幫會的邀請,但他只冷冷拋下一句:「非短刀谷不入!」派人到處打聽,聞悉鳳簫吟身在泉州,醞釀了一封信過去,可是,卻又如石沉大海。

  回到祁連山,不知是否為情所困,洪瀚抒意志消沉,但想起鳳簫吟的話,頓時領悟起她的抗金意志來,明白自己,需要堅定。

  這日,宇文白陪著瀚抒一起去看望洪興的妹妹,山裡人一直尊她為素潔阿姨,瀚抒倒了杯茶水遞給她:「素潔阿姨近來身子可好?」

  素潔點頭,看出她和瀚抒等人年齡差距不是很遠。

  瀚抒小聲說:「阿姨,這次去廣南西路捉拿叛賊,叛賊對我說……」宇文白一驚,示意他別說,素潔一愣:「說了什麼?」

  洪瀚抒道:「他們說,我不是老山主的兒子,還說你們老一輩的都知道……是不是?」素潔有些反常:「你很在乎?」

  「素潔阿姨,我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這一點,我想清清楚楚知道!」素潔愣了片刻:「瀚抒,祁連山不是世襲制,誰有本事誰當山主,大家都服你。畢竟政變成功,你有最大的功勞!」

  瀚抒道:「素潔阿姨,我生身父親是誰?他為何拋棄我?」

  「他……他是個騙子!」素潔很激動,「瀚抒,你決計不要認他!你娘,原本和洪大哥是一對很幸福的戀人,可是有一回你娘出山在集市上呆了兩天,那個騙子便騙走了你娘……把你娘的錢財騙去就不知所蹤,你娘未婚先孕……但是洪大哥沒有厭棄你娘,還答應她一同撫養你長大,你娘生你那天難產死了,洪大哥拜託我撫養你長大,還對外界稱你是他的親生兒子……瀚抒,他比你親爹還親啊!」

  瀚抒癱坐在椅上:「這樣說來,我的親生父親,竟然這般……他是誰?他愛我娘麼?」素潔搖搖頭,眼中噙淚:「他跟你娘初次相見,貪圖你娘美貌,後來,洪大哥趁著出山機會,調查到那個人在利州也做過相類似的案子,但姓名卻無從查出,好了,瀚抒,別再提他!瀚抒,你今年已經十八歲,是不是該談一談婚事……」她轉頭看向宇文白,文白臉一紅,低下頭去,素潔正欲開口,瀚抒道:「阿姨,你記得玉蓮麼?」

  文白臉色一變,淚險險要落,素潔一愣:「你還記掛著那個心腸歹毒的小丫頭麼?!」文白連忙解釋:「不是,阿姨,我們在雲霧山,看到了一個長得跟玉蓮姐長得很像的女子……」

  「她是我現在的意中人。」瀚抒道。素潔饒有興趣地聽著:「她是誰?叫什麼名字?」「她叫鳳簫吟,雲霧山上,她技壓群雄,成為武林盟主。」

  素潔一怔:「這女子,倒是很不簡單!鳳……簫吟?這名字不似真的……她的生辰八字你可有?我來替你們看看……」

  說罷拿出卜筮一類的東西,笑著幫他們占卜,文白瀚抒在旁看得莫名其妙,一會兒功夫,素潔眉頭緊鎖著,瀚抒試探地問:「阿姨?怎麼回事?」

  素潔一臉匪夷所思:「好奇怪,她既是你長輩,又是你仇敵!」

  「這……這又從何說起?」文白笑道。瀚抒嘆了口氣:「阿姨,這些妖邪之物,你以後還是少碰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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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不斷逼近。眼看著金陵婚期將近,厲風行成天在酒館中喝酒,鳳簫吟時刻想再冒充一次。勝南道:「冒充不了,金前輩不准金陵帶面紗……奇也奇在,管泉州竟然每題都答對了……」

  厲風行一言不發喝悶酒,這時鄰座傳來輕悠的簫聲,鳳簫吟轉頭,看見那吹簫者是葉文暄,笑道:「師兄!」過去把他帶過來:「你也不爭口氣,怎麼輸給了那管泉州呢!」

  葉文暄不答話,一直看著厲風行,厲風行正巧抬頭,與他四目相對:「幹什麼?」

  葉文暄一笑:「昨日金前輩向我解釋,金姑娘是為了當第五名才找吟兒冒充,我想這太牽強了一些,金姑娘好像不喜歡第五這個名次啊……」

  厲風行又倒了一杯酒沒回答,鳳簫吟道:「師兄真是聰明人。唉,眼見她後天出嫁,成親可是女子人生中的大事,怎能這般馬虎。」葉文暄奪過厲風行手中酒壺,倒了一杯:「需要我幫助麼?」三人一驚:「你有辦法?」

  文暄點點頭:「只要師妹暫時犧牲一下即可!」「行行行,怎麼犧牲?」

  「你們還想讓吟兒冒充金姑娘,可是金前輩已經禁止了蒙面,不過你們聽說過一種易容術麼?」文暄問。

  厲風行道:「你是說,讓她們兩個改頭換面,這樣一來,比上次比武更加天衣無縫!」

  文暄點頭:「當世易容術最厲害的乃是淮南小秦淮的總舵主白翼白前輩,我曾經向他學過些皮毛。」

  「太好了,師兄!你真是我們大家的救世主,及時雨啊!」鳳簫吟喜道。

  葉文暄奇道:「你們大家?」輕蹙秀眉,微微感應到一種隱形的團結,該屬於輪迴世。

  鳳簫吟笑答他疑問:「是啊,我們大家都為這金姑娘擔夠了心,且不談我這日理萬機的盟主,也不說這狗拿耗子的林阡,金姑娘對於天哥的重要性……哈哈,怕是文暄師兄一幫忙,天哥就願意結草啣環了……」

  厲風行滿臉通紅,差點喝嗆到。

  葉文暄笑著不去探究:「明天你們設法,帶我去金府或者把金姑娘接出府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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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鳳簫吟帶著她的「侍女」葉文暄進金府找金陵,葉文暄自己裝扮了一下,他本來長得就文弱,扮女子居然比鳳簫吟還要像個女子,自然躲過了金士緣等人的眼睛,連華叔、葉大妹子都感嘆:「世間美女真是多啊!」

  鳳簫吟回頭看他,未施濃妝,清秀無比,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笑道:「將來嫁你的那個女子,肯定要有男子氣!」

  陵兒正俯在梳妝鏡前,鳳簫吟敲了門,她見吟兒來了,消去了幾分傷感,前來迎她,鳳簫吟進屋參觀新房,陵兒身上真是「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金陵正自感傷,突然見到一個陌生女子,嚇了一跳,仔細一看,覺得眼熟:「你……你是?!」

  葉文暄說了,金陵差點嚇死:「你來作甚?」鳳簫吟道:「自是來幫你啊!他可是厲風行請來的!」「天哥他還記掛我麼?」金陵有些高興。

  「那當然,他既不希望你嫁管泉州,也不希望你嫁葉文暄,那你說,他安的什麼心?」

  金陵嘆道:「可是他從未向我表示過什麼……對了,葉少俠可有什麼好方法?」

  文暄看了一眼梳妝台:「很好,我要的東西,這裡全都有!」金陵睿智,立即明白他要幹什麼:「你替我們易容?可是,鳳姐姐怎麼辦?」

  鳳簫吟道:「婚禮那天,我再變成鳳簫吟出來,總比你逃婚容易吧!」

  說幹就幹!

  ……

  金陵變成「鳳簫吟」之後,小聲道:「你要小心!」

  「怕什麼?我武林盟主!」鳳簫吟笑道。

  金陵與葉文暄大大方方地出門,金士緣進到女兒房間,看女兒正在梳妝,滿意地笑了笑,出去了。

  卻說「鳳簫吟」出了金府,見到厲風行,喜道:「天哥!」厲風行聽到她是金陵的聲音,大喜過望,上前去緊握她手:「葉少俠,大恩不言謝!」

  文暄點點頭:「今天我可能就會離開泉州了,救我師妹,還拜託各位!」

  「救她就容易得多了!」勝南笑著說。

  「可是……」金陵皺眉,「她明天早上起床,不能洗臉啊,有不洗臉的新娘麼?」

  眾人大笑不止。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5
第49章 節外生枝

    次日,金府之中大擺宴席,金陵自然也不敢洗臉,還是鳳簫吟的模樣混在人群裡,華叔見到他們仨,顯然是熱情地招待了,大廳裡正在演溫州戲,厲風行才聽了兩句,便笑著說:「這是一出《張協狀元》,在溫州戲中極為出名!」金陵沒見到葉文暄,小聲道:「葉文暄果然走了。」勝南笑著看《張協狀元》這出喜劇,最後在一片笑聲中收場,接著金士緣還請來雜技團——竿伎、沖伎、繩伎、箭伎等應有盡有。

  鳳簫吟卻一路伺機要逃,無奈葉大妹子做了一大堆烤羊肉,貪吃的她耽誤了最佳時機,金士緣來到她身後:「陵兒,這次婚禮在泉州辦,以後你要跟著管泉州去福州去,好好地生活。他家境不錯,擁有一大片山林……」鳳簫吟奇問:「爹,為什麼急著將我嫁出去?」金士緣只是一味搖頭敷衍:「你已經十四了,不小了……」

  夜幕降臨,筵席漸散,厲風行三人在約定地點,等不到鳳簫吟,急得團團轉。

  突然雲層被電撕裂,金陵不由得一顫,厲風行緊緊握住她的手,濛濛細雨驟然變大,頃刻如傾盆落下,金陵趕緊護住臉不使真相暴露。

  鳳簫吟此時把管泉州灌了個大醉,正欲開窗跑路,管泉州醉醺醺道:「老婆!幫我脫鞋!」鳳簫吟哼了一聲:「才成親就原形畢露,幸好金陵沒有嫁給你!」窒住鼻息幫他脫鞋,再想開溜,忽地窗外伸出一隻手來,迅即將她肩胛穴一點,她正注意著管泉州,哪裡料到有人點穴,心道:慘了,肯定是金士緣!

  正想叫,那人摀住她嘴:「金姑娘!是我!」

  他手上滿是水,鳳簫吟感到不對勁,借燈火一瞧,那人並非金士緣,而是管福州!

  鳳簫吟大驚:「你要幹什麼?」

  管福州開窗躍進:「我只點了你上身的穴,你的腿腳照樣能走能動!」忽地拔出劍來,一劍刺向管泉州……血濺新房……

  金府突然傳出一聲慘叫,厲風行三人大驚,林勝南道:「我去那邊看看,你們倆先往城外跑!」金厲二人點點頭,勝南翻牆躍進金府,新房那裡圍了一群人:「殺人啦!」

  「怎麼回事?」金士緣從人群中進來,驟然看見管泉州的屍體,不由得一怔:「陵,陵兒呢?」這時華叔匆忙趕過來:「不好了老爺,一個黑衣人劫走了小姐!」

  金士緣看見林勝南:「又是你和尚天策劃的?」

  華叔道:「不是啊,那人看起來不像厲少爺。」金士緣突地袖中發出一枚長箭來,射向天空,空中立即綻放出煙火來,一眨眼,飛過來四個男子:「師父!」金士緣道:「你們四個,分四個方向去泉州城門!務必劫住陵兒!」勝南一愣,悄悄從人群中退下去。

  鳳簫吟一路「救命啊」喊個不停,管福州嫌她吵,點了她啞穴,往南門方向去了,他哪裡知道鳳簫吟受不了這傾盆大雨?兩人拚命往城外趕,鳳簫吟連噴嚏都打得相當難過……突然眼前一個大水坑,兩人都未注意,齊齊踏水而去……水坑不遠處,站著已經脫了妝的金陵。

  金厲二人運了輕功緊緊追上,途中遇見勝南,金陵小聲告訴他:「鳳簫吟是被管福州搶去了!」厲風行卻止不住高興:「他搶親搶得好!」勝南道:「那你們倆得快些出城,金前輩已經派人封鎖城門!」

  金厲兩人微驚,當即二話不說往前飛奔。

  終於,在金氏師徒之前出了泉州,金陵、風行、勝南三人擋在管福州前面,管福州看見一身白衣的金陵,以為自己撞邪,大驚失色,轉頭看見新娘裝束的那個成了鳳簫吟,手一軟,鳳簫吟被他直挺挺地推在地上,一身爛泥,金陵一把軟劍過去,逼退管福州,立刻替鳳簫吟腿上抹了些藥,厲風行冷對管福州:「管福州,你好大的膽子!」「你連親生哥哥都殺!」勝南怒道,鳳簫吟那四句論江湖,雖然聽來感覺膚淺,現在想起,哪裡不對呢……

  管福州想逃,突地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勝南一驚,金陵道:「我在一個水坑裡下了毒,他們倆都踩了進去,剛剛我已替鳳姐姐上了藥。」厲風行道:「這種大奸大惡之人,留在世上幹什麼!」

  處置了管福州,金陵笑著拉拉厲風行:「天哥,替她解了穴道吧!」三人看著泥土之中的鳳簫吟,哈哈大笑,風行替她輕輕鬆鬆把穴道解了,林勝南脫下自己外衣給她擋雨,鳳簫吟渾身泥水,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地打,卻笑著讚揚:「陵兒妹妹的武功真是好,用毒太高妙了!」

  金陵一笑:「別得意忘形了,我剛剛用錯瞭解藥,你現在是不是感到奇癢無比?」鳳簫吟一愣,「啊」了一聲:「我……我,要死了,哎喲,好癢!」三人又笑個不迭,勝南拍拍她的肩:「好了,你真信啊……」呵呵笑著扯開話題:「金姑娘,厲少俠,你們兩個要去哪裡,可決定好了?」金陵道:「今天就給武林中人一個假象——我被人劫走,也許對我家名譽上還好些……真要離開了,還真捨不得爹……」風行小聲勸慰:「我們先去福州避一避,過陣子就回來,好不好?」

  金陵眼淚卻簌簌流下:「我捨不得爹,捨不得……」回頭看著夜空下瓢潑大雨的泉州,淚如雨下。

  這時,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當真要拋棄爹麼?」金陵全身一震,回轉身去,看見已經略見蒼老的父親,立刻柔腸寸斷:「爹……我不走……我跟您回去……」

  鳳簫吟皺眉要哭,金士緣也老淚縱橫:「孩子,爹是為了你好啊……」

  厲風行低著頭走到林鳳二人身前:「對不起,耽誤了你們時間,謝謝你們,以後……不要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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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插手?好像不是鳳簫吟林勝南的作風!

  是日鳳簫吟在客棧,一邊吃晚飯一邊說:「林勝南,你說,爹究竟是個什麼含義啊?」

  勝南笑了笑:「爹?我雖說有兩個爹,可是自出生起,就從沒見過,我不知道。」

  鳳簫吟想像著:「我爹究竟是誰呢?他會不會逼著我嫁人,而我,卻像陵兒那般,捨不得他,依著他?」

  厲風行又進了這家客棧,再次喝起悶酒來:「我爹非常疼我,只可惜,當年一場疫病……陵兒的母親也是在那場天災中去世的,師父對陵兒特別疼愛,又當爹又當娘,什麼事情都順著她,他好像一直不忘師娘,十年來,從未提過再娶之事!」

  「這和我見到的金士緣不同啊!這個金士緣,完全獨裁!」鳳簫吟道,「對了,他們父女倆協商了幾日,決定怎麼做?」

  厲風行道:「師父說,讓陵兒嫁給文庭及。」

  「有沒有搞錯!」鳳簫吟丟下飯碗大怒。

  勝南蹙眉:「這麼做太委屈金姑娘了,這次金老前輩糊塗了!」

  鳳簫吟激動不已:「我鳳簫吟對天發誓,不見金陵嫁她心愛之人,我就賴在泉州不走了!」勝南點頭:「厲少俠你放心,這件事情錯在金前輩,我們是管定了!」

  「正好,你弟弟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到泉州,咱們邊等他,邊幫金陵!」鳳簫吟喜道。

  風行笑道:「我對你們兩個,從一開始就沒失望過,乾杯!不,乾罈子!」

  說罷厲風行便舉起酒罈,鳳簫吟不能喝酒,於是捧起湯來,勝南接過厲風行手裡酒:「今天喝個不醉不歸,明天繼續想辦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5
第50章 風波暗湧(1)

    金家女婿被殺一事,很快便傳遍了江湖,也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宋賢和柳眉兩個在開封聽說這件事,宋賢直稱金陵為夫婿報仇殺了管福州真是大快人心,待到在紅襖寨的分舵收到勝南的消息,才知泉州發生的真實事件,跟傳聞完全兩碼事,而且——

  據勝南所說,泉州的事情,不止目前發展得那麼簡單,其中可能別有隱情——像勝南那麼強的洞察力,宋賢當然相信他推測準確,想必,泉州在不遠的將來逃不了一場亂局。

  然而宋賢不禁覺得著急:「希望泉州的事情早些結束,勝南幫完了金陵厲風行,見完了他弟弟,還有更多事情要做,比如說感情,感情,最容易被時間沖淡了……」

  自言自語著,宋賢拍拍自己腦袋:楊宋賢,你又沒談情說愛過,你哪裡知道這麼多?臉一紅,看見在一旁糾纏自己的柳眉,嘆了口氣,他在開封的事務已經差不多了,柳眉寧可跟著他也不願回家,玉澤的事情,近在眼前,自己又沒有任何理由能夠去看她……

  是日兩人在城中辦事,宋賢看到紅襖寨的記號,小聲道:「我有要緊事去城西,你去麼?」柳眉連連點頭,牽了馬隨他一起,宋賢帶她一同往城西分舵去了,那客棧裡坐了十幾個人,看來是出了大事,因為,就連談寨主也親自到場!

  柳眉識趣地在外等候,宋賢進了屋子,看見談孟亭、楊鞍和楊玉鳳等人,略感蹊蹺:「大家怎麼都來了開封?難道是我這次幹得不好……」說著臉色就慘白:「可是……我好像沒錯啊……」

  楊玉鳳起來迎他,一直搖頭,面色很不好:「妙真,妙真被人劫走了!」

  「妙真被人劫走?什麼時候的事情?!」宋賢大驚,上次和玉鳳見面時,妙真還好好的。

  「你離開泰安不久,我……我從周瞰手裡把撫今鞭搶了過來,可是,我萬萬沒有料到……會還害了妙真……我只是讓妙真管著鞭子,自己和周瞰祖孫周旋,誰料到她和鞭子一起失蹤……」玉鳳泣道,「她才五六歲,武功也不高,她……她,我們找不到她……」

  楊鞍臉色不大好:「你以後要記住,這麼大的事情少去摻和,我一定會把妹妹找回來,一定會……」

  「那麼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宋賢問。

  「不錯,我們已經開始在各地找她。」談孟亭嘆了口氣,「宋賢,你辦完事,也先別回去,在開封留下,留意她在不在開封這裡!」

  宋賢點頭:「寨主放心!」

  正說著,一個小頭目氣喘吁吁進了屋子:「寨主,查出來了!原來是小秦淮干的!有人在小秦淮的分舵,見過妙真姑娘!」

  楊鞍立刻站起:「淮南小秦淮?!」

  小頭目點點頭。

  談孟亭見楊鞍立即動身,顯然是對妹妹極為關心所致,轉頭看了一眼宋賢:「你還是先呆在這裡,小秦淮的事情,由我和你鞍哥處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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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寧靜。

  因為婚期尚早,而且金士緣似乎還有商量的餘地,金陵甚是安心,這日,終於說服了金士緣,得以出金府和鳳簫吟一同上集市閒逛,鳳簫吟看她不甚緊張,輕聲提醒:「別這麼不擔心,十四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時間再長,也會過到那一天!」

  金陵邊修指甲邊道:「過一天是一天吧……」鳳簫吟把她的手奪過來,嘖嘖讚道:「你的指甲裡當真沒有一絲絲的灰塵啊!」金陵道:「那是當然。有些毒藥,是忌指甲髒的!」

  鳳簫吟道:「我還真是不會下毒,要不教我一招如何?」

  金陵笑著,同她到巷子角落裡,學習使用迷魂散,學了半日,才從巷子裡鬼祟出來,鳳簫吟當然很想用新學招式大顯身手,走了一段路恰見到一個惡漢欺負老幼,笑道:「師父,我去迷了他!」說罷先走了,金陵十分信任自己教徒弟的能力,在路旁攤邊坐下,邊修指甲邊等她,這時那邊圍了一群人,金陵心道:這鳳簫吟本事還真大,學什麼精通什麼!

  等了好久,鳳簫吟沒回來,金陵頓覺蹊蹺,便起身從人群中穿過去,一見人群中倒著的那個人,嚇得差點跟著暈過去……

  厲風行替鳳簫吟強灌了不少醋,鳳簫吟不醒也得醒,金陵沒好氣地說:「你是怎麼搞的?讓你去迷人,你反倒迷了自己!真是天下奇聞!」鳳簫吟狡辯:「我灑出去,可是風是倒著吹的,怪得了我麼?」

  勝南呵呵笑著:「只有徒弟什麼都學不會的,哪有徒弟學會了功夫自殘?」

  鳳簫吟嘆氣連連:「念在你們跟我相識一場,我就告訴你們,我學什麼都快,只有毒藥和點穴,怎麼也學不會,上次管福州點了我的穴,我本來應該運起內力去沖的,可是內力足了,穴解不開,這兩種武功是我死敵,偏偏,你們倆……唉!」

  「內力足解不開穴?也許是門路錯了。」金陵沉思著。

  「咦,這是哪裡啊?」鳳簫吟出了門,才發現陌生,眼前是一大片果林,包圍著居中的寢室,鳳簫吟首先看到一棵橘樹,成熟的橘子比金家的多得多,不由得垂涎不已。

  厲風行笑道:「這當然是我家,我家便以這片果林躋身富豪行列。福建路能有的果樹我家都有。」勝南道:「金家是以什麼致富的?」

  金陵道:「這我倒是不大清楚,打我出生起,家中便有一大堆奇珍異寶,可能是那些珍寶,賣了大錢。」鳳簫吟哦了一聲:「聽說你娘不是宋人?」金陵點點頭:「我爹說,她是一個山中小國的繼任國王……」

  鳳簫吟驚奇不已:「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啊……葉文暄喜歡的那一種唉!什麼山?」一邊說,一邊上樹摘了只黃燦燦的橘子,金陵道:「我爹不肯說在哪裡。可能是山裡面人不願外人知道吧!」

  「那麼,連家是怎麼富起來的?」鳳簫吟問。

  厲風行把她拉到一邊,搶過橘子:「連家開賭坊,這個賭坊很不正當,而且,連景岳的父親仗著自己是父母官,私底下,一定貪污了不少……」

  「那這個連景岳談抗金,不是有些奇怪麼?」吟兒勝南齊聲問,語氣都忽然緊張。

  金陵一怔:「凡事都不一定。不過,現在想來,是有點蹊蹺。」

  「什麼蹊蹺?」風行問。

  「武林前五十名裡,連家就佔了七個人……」金陵蹙眉。

  「七個人?可是,我看過名冊,只有一個姓連!」鳳簫吟疑道。

  「不是姓連,除了連景岳之外,還有六個,是他家的武士。具體背景都不是很清楚,我也是最近才把事情連貫起來……」陵兒說。

  陵兒的話,正中勝南推測,勝南心念一動:「果然……」

  有些猜測,勝南一直沒有對身邊的人講,只在信中對遠方的宋賢說,也是為了避免引起大家的恐慌——薛無情的撈月教、含沙派,應該就在泉州附近,恐怕,就是衝著雲霧山的比武排名來的,他們本來看中的一定是風行和陵兒,卻因為比武招親之事,金厲二人就像是天注定的,被自己和吟兒先碰上還如此投緣,種種原因,金厲二人根本不可能有降金的意向,所以金人,就瞄上了居心難測的連家七武士……

  這是屬於他林阡對敵人的獨特嗅覺,雖然是猜測,他卻相信十有八九會成真。

  不錯,搞垮金厲兩家,金人和連景岳是可以各取所需的。

  只是,在這一切裡,金士緣扮演了怎樣的一種角色?明顯金士緣的一舉一動,根本上影響著所有事件的進展……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6
第50章 風波暗湧(2)

    連氏賭坊裡,站著一個全身打扮較有鄉土氣息的女孩。

  還有一個好不了多少的消瘦男孩。

  最後男孩旁邊還有個大胖子。

  他們三個在賭坊中最久,從早賭到晚。

  從早賭到晚的理由:女孩子輸得精光,瘦子、胖子卻大贏特贏。

  最後直到賭坊裡人都走光了,女孩央求:「店主,今天先欠下銀子吧!」店主笑著:「沒關係啊,明天再來啊!」

  出了賭坊,瘦男孩掂了掂沉甸甸的包袱,大聲道:「姑娘!」女孩走在他前面,轉過身:「何事?」瘦男孩跑過去:「我們倆天天在賭坊賭錢,怎麼不見姑娘贏一次?」

  女孩怒氣衝衝:「關你什麼事?」

  胖子想理論,瘦男孩忙攔住他:「天天見面都不知名字,姑娘,在下名叫孟馳,他叫孟升,姑娘呢?」女孩子端詳了他們幾眼:「孟馳?孟升?沒聽說過。」

  孟馳道:「不認識正常。在下是泉州小人物,以賣餅為生,就會賭錢而已,姑娘芳名是?」女孩子嫣然一笑:「我姓李。」「哎呀,李是個好姓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番桃李花開盡,唯有青青草色齊;桃李滿天下……另外還有,李世民、李隆基、李……」孟馳沒囉嗦完,女孩子已經走了,孟升道:「阿馳,她看不上你啊!」孟馳捲起衣袖:「明天她就看得上了,李……李什麼還不知道呢……」

  連氏賭坊裡又走進一個人。

  店主笑臉相迎:「金大爺!」那人正是金士緣,他小聲道:「剛剛李姑娘輸了多少錢?」掌櫃伸出五隻手指來。

  連景岳看著五箱銀子抬進,奸險笑著:「乾得很好,金家氣數盡了……」

  孟馳回到家裡,還時刻想著那李姑娘,第二天大早偷偷地又想去賭坊,孰料孟母起了個大早,攔著他讓他推車上街賣餅,眼見太陽從東頭轉到了西頭,孟馳拉了孟升做墊背。自己跑去連氏賭坊,他說不清自己為何天天到賭坊中來,難道,真是為了再見那李姑娘一面?

  一進去那家賭坊,卻聽得有人在數落那姑娘:「還賭什麼啊?天天輸,今天已經輸了四箱銀子了吧?幸而有人背地裡替你付錢,不然你的債一輩子都沒法還!」李姑娘一怔:「有人幫我付錢?」

  環顧四周:誰會幫我付錢呢?眼光移向正在偷看她的孟馳:難道是他?

  孟馳笑著走來:「李姑娘,又見面啦!姑娘閨名到底是什麼啊?」李姑娘一笑,誤會了是他幫自己付錢:「謝謝你,我叫李小柔。」

  就這麼暢談到晚上,孟馳達成心願,送這位心地單純的李小柔姑娘回家,送到城郊,恰好撞到李小柔的母親,她看到孟馳,臉上很嚴肅:「他是誰?」

  李小柔道:「娘,他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叫孟馳。」

  「娘同你說了多少次!男人家喜歡花言巧語騙姑娘不可信,你怎地如此不聽話?走,跟娘回去!」拉住她就走,剩下孟馳一人呆立。

  孟馳回到家中,家法已經伺候在側,孟升被孟母倒吊著,孟母一見他回來,立即也用繩子來綁他,就這麼折騰了一晚上,孟升道:「老弟,我夠義氣吧,什麼都沒說……你跟那李姑娘,處的怎麼樣?」孟馳笑道:「我敢打賭,可以在今年七夕前娶到她!」

  「賭什麼?」「賭我所有的銀子!」

  「好,立字據!」他們玩笑著立了字據,藏在孟升枕頭下面。

  

  天一直陰沉沉的,泉州城的上空烏雲籠罩著,一瞬間大雨傾盆而下,城郊的一片茂密樹林,在雨中非常沉靜。

  李小柔停下腳步來看了看,有一塊巨石上,刻著「無返林」三個字,天將黑,她有些懼怕,不敢往前走,只聽得一個嚴厲的聲音:「怎麼停下了?」

  李小柔打了個寒顫:「娘,這……這是無返林……」

  她母親哼了一聲,轉過頭來:「你今天白天是不是和那個男人在泉州城一起閒逛?」她語氣嚴厲,李小柔一個勁地點頭,不敢說話,她母親冷冷拋來一句:「你不聽娘的話,硬要到城裡去玩!還和別的男人同行!你同我進去!」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李小柔顫抖著,哆嗦著,隨母親進去了。

  李小柔不敢違抗,乖乖跟在母親的身後進了無返林。她母親對無返林似乎很熟悉,很快到了一間破廟,她小聲道:「小柔啊,你爹跟娘被仇家追殺,就躲在這裡。」

  小柔一怔:「娘……你告訴我,我的殺父仇人到底是誰?」

  母親冷冷笑:「小柔,你長大了……其實你爹並沒有死!」小柔一驚,她嘆了口氣:「你爹一直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你的存在!他十六年前便拋棄了我們母女……我們的仇家,是四川唐門。」小柔全身一震:「那麼,也就是泉州的水寒門厲家!」

  她二人進了廟中去,這裡很濕暗,正欲添柴生火,忽地聽到廟門外有異聲,兩人急忙躲在神像之後。

  廟門被人打開,幾個來者摘下斗篷來,為首白衣,模樣猥瑣,後面六個,男女人數相等。白衣男子生了火,六人也跟著圍火而坐,這時一陣陰風吹起,廟門又開,再度進屋一批人,不過這回為首的是個女人,她打扮得那樣妖豔,如果鳳簫吟看見就知道了,她是南弦。

  南弦一進廟,就伴隨著一陣笑聲:「連景岳,連少俠,你可考慮好了?」其餘六人眉頭緊鎖,連景岳恭敬道:「感謝柳老前輩給在下一個機會,在下決定,從此以後效忠大金,這六人是在下莊中殺手,定會跟著我為大金效命!」南弦一笑:「我正是看中了你連家有七個人在武林前五十里面,你們一起叛變,在這次排名裡可是大事件!」

  李小柔自是莫名其妙,她母親一臉冷漠:沒想到,連景岳是這種人!

  只聽南弦道:「據說新盟主、第四、第六、第十都在泉州,你跟他們有過接觸麼?」連景岳搖頭,南弦道:「過幾日,金陵出嫁,你小心盯著金府!」說罷又來無影去無蹤了。

  陰風拂過李小柔面龐,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連景岳頓時警覺,一把飛刀飛向神像,李小柔被母親往後一拉,她喉頭幾乎與飛刀相貼,她絲毫不懂武功,完全被母親帶著、操控著躍到連景岳面前,她母親輕聲道:「連少俠!」六殺手齊齊拔出兵器,連景岳手一揮攔著他們:「閣下是?」

  「在下李茫茫。」

  連景岳面部肌肉一抽:「李……茫茫,就是得月樓的……李茫茫麼?」

  「不愧是連公子,二十年前的事情還瞭如指掌,你當時,才出生不久吧?」連景岳道:「那,那這姑娘就是……」他話未畢,李茫茫點頭:「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搞垮水寒門厲家,這樣,唐門獨女也就完了!」連景岳興奮地點頭。

  一個晚上,無返林成就了兩筆交易。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6
第51章 不眠之夜

    四人坐在院子裡賞月,月亮,越來越圓了……

  六月初九,金陵止不住流淚,想不到,日子過這麼快,婚期近在咫尺。

  另外三個人一聲不吭,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皺眉的皺眉。

  卻在這時,葉大妹子慌慌張張跑來:「不……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金陵一驚起身:「什麼事?」

  葉大妹子道:「剛剛有五人闖進老爺的寢室,奪走了老爺金庫的鑰匙,他們武功都相當好……老爺已經追了過去……四位快去看看啊!」

  他話音剛落,四人均離席,飛簷走壁往金庫方向趕。

  他四人在遠處就看見金士緣以一敵五,時間一長,金士緣都有些手忙腳亂,難以招架,金陵到達之時已經有個黑衣人脫離戰局去開金庫門,金士緣無暇分身,金陵飛身過去,在空中便抽出軟劍來,那人並非泛泛之輩,立即拔出匕首擋下,饒是金陵,都右臂一麻。

  那人逃脫開,厲風行補上一記擒拿手,抓住那人肩胛骨,那人卻如泥鰍般滑脫,厲風行心下大奇,再一招「傲指蒼穹」,一指襲去,這次總算成功,那人痛苦一叫,鑰匙掉落在地。

  這時戰局中又多了一人出來,欲去拾起這鑰匙,金陵立即俯下身,橫腳一鏟,將鑰匙踢飛,林鳳兩個了不得,一來就解了金士緣的圍,鳳簫吟的武功對付對手綽綽有餘,這時鑰匙到她腳下,她橫起玉劍擋住對手,將鑰匙拾起,金庫前以五敵五的打鬥,明明是金家五個必勝無疑。這當兒鳳簫吟正凝神對敵,忽然之間感到一陣涼爽,原來腳不小心踩到了水塘之中,她大叫一聲,忽地一條黑影閃身晃過,從她手中把鑰匙奪了過去,逕自走向金庫,鳳簫吟趁其不備,一劍挑開他蒙面,她認得他,是那個在武林大會上有一席之地的杜比鄰!

  恰在此時,又一黑衣女子前來助陣,鳳簫吟一見敵方已增至七人,大驚,一劍刺向杜比鄰,杜比鄰閃身一讓,鳳簫吟速度更快,一腳踢在他手心,鑰匙再度飛向半空,勝南逼退了敵手,飛身來接,最後抵達的那黑衣女子立刻抽出武器來擋,她手上兵器酷似傘,勝南毫不怠慢,謹慎接了招,這會兒背後生風,勝南揮刀立即往後,那偷襲者趕緊躲閃,杜比鄰和鳳簫吟一直糾纏,厲風行後退數步,俯身來拾鑰匙,稍一分心,對手劍光已至,他護住鑰匙,橫腳踢飛了那人手中之劍,但那七人毫不罷休,這時華叔、葉大妹子來得好,一人一把掃帚:「捉盜賊啊!」「捉賊!」

  同金士緣打鬥的黑衣人一分神,袖被刺了個口子,他大聲道:「撤!」那七人一同逃離,金士緣抬起手來,示意四人不要追趕。

  勝南小聲道:「這些人絕非平庸之輩。」「奇怪了!他們貌似很熟……」厲風行道。

  金陵道:「不錯,方才與我交手的依稀是任勤,我記得她的兵器。」吟兒點頭:「和我交手那個,是任勤的丈夫,杜比鄰。他們七個都在前五十名裡,難免要遭到金人利用,只怕,他們連府的高手,一同叛變了!」

  金陵噙淚:「我想知道,為什麼連府殺手要到金庫來?為何爹如此緊張?為什麼?」金士緣一愣:「你們先都退下。」華叔、葉大妹子等僕人齊齊退下,厲風行三人正要離開,金士緣道:「你們都是江湖人士,看了也無妨。」長嘆一聲,走向金庫,將鑰匙插入鎖中。

  五人面前的龐大金庫,理應堆滿了錢財,但是,眼前,只有五六隻箱子蜷縮在一角,金士緣小聲道:「這是我們家僅剩的財產了。」金陵一驚,金士緣嘆了口氣:「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有比我們處境優的……」

  「這……這怎麼一回事?」厲風行驚到舌頭打結。

  金士緣嘆道:「陵兒,爹對不住你啊!」

  金陵泣道:「怪不得爹要將我嫁出去,原來如此……爹是怕我過不慣苦日子,想將我嫁入富家,我還錯怪爹,我真是不孝……」

  金士緣搖頭:「是爹,對不住你啊!」

  金陵小聲道:「爹,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嫁!我要重振金家!」厲風行大驚:「陵兒!你……」鳳簫吟趕緊拉住金陵:「你瘋了?你嫁到文家去,文家若是知道金家沒有了錢財,會給你什麼臉色?也許對你好些,對你爹呢?」金陵淚流滿面,一言不發。

  鳳簫吟從囊中抽出寶磁玉來:「金前輩,這寶磁玉,是慕容山莊為了恭賀我當盟主,送的,現在,我便轉贈你吧,這是慕容山莊最價值連城的寶貝!」

  「這……這怎麼敢當!」

  「反正這東西也不是我的,我身上寶貝多著呢,要不,我把祁連山山主的印章送您!」

  林勝南趕緊道:「那可不行,洪瀚抒等著你去還他!」鳳簫吟微微一笑,突然又一絲感傷,厲風行扶起金陵,金陵臉色很憔悴,看了看風行,又看了看父親:「爹,你的想法對我有利,對自己卻沒有任何好處,這寶磁玉賣來的銀子,只怕很快又空了!」

  厲風行疑道:「為何金府最近開銷如此之大?」金士緣搖搖頭:「不是最近,是積少成多啊……」

  月光淡如水。

  厲風行正忙著勸慰金陵,勝南忽然見到吟兒悄無聲息地轉彎走,知道她有什麼發現,趕緊追上去。

  鳳簫吟知勝南跟來,越牆出了金府,小聲道:「你也發現不對勁了?」

  勝南飛身下牆:「怎麼可能不發現?金家這樣豐厚的財產,不可能變得如此……」吟兒道:「我猜,金士緣跟連府有聯繫,而且,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他們很可能,早就開始對金士緣勒索!金士緣一定有了什麼把柄在他們手上!」

  「不錯,從前都是暗地裡的,今晚卻如此明目張膽,怕是,已經找到了後盾,開始有底氣了……」勝南道,事實,離他的推測又更近了一步。

  「你所說的後盾……難道是金人?」吟兒一怔。

  「要確定幕後的人是何方神聖,就要靠近去仔細看看前面這個人了。」勝南如是說,「咱們立即去連府調查看看,如何?」

  來到連府門口,這連府氣勢雖不足,卻是個府衙,守衛極其森嚴,林鳳二人剛剛飛身上了屋頂,就看見對面屋頂閃過一個黑影,吟兒一驚,勝南道:「怎麼了?」

  「身形很像那個剛剛與我交手之人!」

  「追上去!」兩人迅即跟上。

  夜驟然黑了,月亮被濃雲遮住,還可以聽到幾聲淒厲鳥叫。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6
第52章 無返林(1)

    沒有光。

  勝南點了火摺子,四下照了照,一塊石碑上寫著「無返林」三字。

  鳳簫吟哼了一聲:「無返林?嚇誰呢!」

  「奇怪,厲風行和金陵沒有告訴我泉州有這種景點啊。」

  鳳簫吟和林勝南,每個人都是闖蕩江湖的老手了,兩個加在一塊,膽子可以包天,點了火把進去探尋。

  樹林越往裡走越茂密,鳳簫吟首先叛變,有點緊張,緊緊靠著他,踩到一根麻繩,就嚇得大叫一聲,勝南趕緊道:「小心些,不要打草驚蛇!」

  「蛇!蛇!」鳳簫吟大驚小怪。「哪是蛇,是麻繩啊!」勝南拉起麻繩來像征性提了提,不由得哎呦一聲,鳳簫吟正待詢問,忽地全身騰起,突然之間地上揚起一張魚網,將兩人層層包裹了送到高樹上去了。真是陰溝裡翻船。

  勝南看這樹過高,立即吹滅火把,鳳簫吟道:「幹什麼?」「萬一燃了網,咱們不死也殘廢!」鳳簫吟往下看看,有點懼怕:「這麼高……哎呀,那邊有條真蛇!」

  勝南抬頭望去,果真有一條蟒蛇在樹上吐信,就快威脅到吟兒,勝南揚起一隻飛鏢,透網襲去,果真一擊即中,鳳簫吟喜道:「不錯啊,誰教你的,進步這麼快?」

  「厲風行。」

  「氣死我了,金陵太保守了,不肯教我!」鳳簫吟氣道。

  「人家哪裡沒有教你,只是教了你你用來殺自己。」勝南想起她迷自己那件事,覺得好笑,鳳簫吟笑道:「其實,拜師是個不明智的舉動,還是不要拜師的好。」

  「為什麼?」

  「因為師父在教你的時候保留了以後對付你的一套!」鳳簫吟道。

  正虛心聽著,領悟著她話裡自己的道理,忽然林子那頭傳來這樣的聲音:「那邊有人聲!過去看看!」

  兩個人跑過來,其中一個舉著火把:「哎呀今天的獵物可真多,唉,奇怪了!」「怎麼了?」另一個人問。

  「這個機關不是作廢了麼?怎麼還起作用?」

  鳳簫吟氣死,狠狠掐林勝南,勝南忍不住大叫。「是野獸!有獸!」有個人說。

  林勝南大怒:「我不是獸,我是人!」底下兩個大驚:「人?!」

  之中一個厲聲道:「好大膽子,敢來無返林!」鳳簫吟小聲道:「看來無返林,好多年沒有人來……」林勝南點點頭:「待會兒下去,我們先任憑他們處置,說不定還能見到林子的主人。」

  「把他們帶去獻給主子!」「好!」兩人拖著網在地上走。

  勝南貼著地面,忽然聞到一種氣味,小聲說:「這裡曾經失過火。」「你怎知道?」「聞到煙火味,那場火很大!」

  「對啊,你那麼喜歡玩火……」鳳簫吟問,「為什麼你喜歡玩火,不正常。」

  「燒掉不開心的,讓它在世界上徹底地消失。」勝南說。

  那兩人一直不說話,鳳簫吟趕緊向他們套話:「兩位大哥,什麼時候見到你們家主子!」

  「你小聲點!考慮你是下油鍋炸,還是下水鍋煮!」他們惡狠狠的,不比江洋道上好多少,鳳簫吟大怒:「你們這麼凶幹什麼,別拖了,剛才有個樹枝刮到我了!哎唷,碎石啊!」無人應答。

  兩人進了個燈火通明的大殿,把林鳳兩個堆在角落裡,大殿裡有個人看了兩人一眼,哼了聲:「膽子不小!」隨後道:「你們把大當家請來!順便把三四五都叫過來!」

  過了會,殿外走來幾個,那人笑逐顏開,上前恭維:「大哥!您來了!三弟四弟五弟,好久不見,來,坐坐坐坐。」

  只聽大哥道:「二弟,怎麼這麼好,請我們來?」二弟道:「今天獵物特別多,請大哥赴宴啦!」三弟道:「二哥,剛才我和四弟五弟準備替你起個外號呢!」二弟饒有興趣:「什麼外號?說來聽聽!」「『琴劍飄零』如何?」

  林勝南一驚,鳳簫吟冷道:「這麼好的名字,真是糟蹋了。」

  「好名字,知道二弟琴劍雙絕!」大哥拍手,「這麼多年,在江湖上混的,沒有個外號怎麼行?大人物都有外號啊!」

  鳳簫吟嘀咕著:「人家都是名聲大了之後才有外號的,哪有人因為外號好聽而出名?」

  「對啊,肖逝人稱『西北屋巔』,他的武功我敢說到現在大宋還無人可敵,洪瀚抒呢,叫『鉤深致遠』,鉤法實在精絕,宇文白,『踏雪無痕』,輕功也是踏著雪不留痕啊!」三弟道。

  鳳簫吟嘖嘖:「江湖知識很不錯。」

  二弟道:「可是,林念昔的外號叫『昨日音律』,很奇怪,這名字怎麼來的?」

  一陣沉默。

  鳳簫吟轉過頭:「林勝南,這個『昨日音律』,據說還是你的未婚妻子吧?」林勝南一愣:「哪裡的事情?她,不是和我弟弟麼?」

  「你不信江山刀劍緣麼?你握起飲恨刀的時候,飲恨刀易主,她也一樣,惜音劍,始終配飲恨刀!」

  「勞煩您老人家了,我很專情,只專心藍姑娘一個。」

  鳳簫吟似乎有點失望,但沒有讓他覺察到:「男人家為何要專情呢?還是因為你們江湖人士嫌麻煩,闖蕩江湖只能帶一個女子在路上走?」

  勝南哈哈笑著:「你的見解……還真獨到……不過話說回來,藍姑娘,只要見過一面,哪怕時間很短,偶然相遇,終生難忘……」

  只聽那大哥道:「其實,可能昨日對應著『昔』字,這『音律』麼,也許她跟二弟一樣,琴劍雙絕!」鳳簫吟插嘴道:「不是啊,她是喜歡音律,不絕。」

  「你怎知道?」三弟道。

  鳳簫吟笑道:「我見過她,跟她打了一架!」那大哥「哎呦」了一聲,帶著嘲諷語氣:「好厲害啊,我好害怕!憑你也能見到她?想我韓老大,在江洋道多年,才見過她一面!」

  鳳簫吟林勝南皆是一怔,那大哥嘆了口氣:「她雖然年紀小,卻從小在江湖上揚名樹敵,但是看見她,覺得她很天真,只懂得利用身份唬人,不懂江湖還要裝懂,其實就是一冒冒失失闖蕩江湖的人。好了,不說了。」一步步走向魚網:「讓我來剁下他們的頭,開開酒!先剁女的如何?」「好!」

  勝南心道:怎地江洋道之人,個個如此凶殘,吟兒認不認得這韓老大?

  勝南看他步步過來,暗暗抽出雙刀,鳳簫吟冷冷道:「韓老大,你被從江洋道趕出來,又到泉州來稱王!真是恭喜你!」

  那人一怔,貼近臉來跟她一照面,嚇得大叫一聲,跪下來,二弟上前:「大哥怎麼了?」大哥轉過身去給了他一記耳光,二弟大驚,二話不說也隨著跪下,大哥不管身後人,隨即顫抖著幫他們把網除去,大哥和當年的爬山虎一模一樣,見到鳳簫吟嚇得失魂落魄:「三……三姑娘!不要……不要殺我!」

  「三……三姑娘!」那幾人一聽說如此,膽子也沒了:「三姑娘!饒命!」

  二哥頓時像嚇破膽,提起刀往脖子抹,鳳簫吟伸手過去,擋住刀尖:「自殺幹什麼?!你有本事可以擒住我,為何自殺?放下去!」二哥疑惑著,放下刀來。

  大哥道:「三……三姑娘,自從到泉州來,咱們再也沒有傷人……只不過今天……今天……」鳳簫吟得意地笑笑,厲聲道:「江洋道最忌諱剁人頭顱,當年你因為這個被趕出來,誰知膽子這麼大,還犯這種罪!」

  勝南知吟兒是江洋道的老大,所以大家怕她理所當然,可是,不應該像這樣尊敬她啊……

  鳳簫吟看他們懼怕,微微一笑:「好在本姑娘今天來此,不是為了你們,你們起來吧!」

  幾人畏畏縮縮地站起,恭敬地請兩個上座,鳳簫吟道:「這無返林,你們怎麼會來?」韓老大道:「回三姑娘的話……自從出了大理,我謹遵三姑娘教誨,尋找無人之地,不敢再亂,碰見這四兄弟,我用恩威並施收服了他們……也同他們提起過三姑娘……這無返林,多年來一直沒有人煙……也算是姑娘有緣啊……」

  鳳簫吟笑道:「不是有緣,是我鳳簫吟的手下,滿天下。」

  「三姑娘,叫鳳簫吟?」韓老大一怔,被鳳簫吟瞪了一眼,趕緊又跪好了,手下們一眾再跪,場面轟亂。鳳簫吟問了一堆關於無返林的舊事,終於才被他們簇擁著送出來。

  韓老大看著他們兩人背影,長吁一口氣:「哎呀,我的媽呀,這小姐,真難伺候……咦對了,不知剛剛那個少年,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6
第52章 無返林(2)

    走了好一段路,就沒有剛剛熱鬧了。

  鳳簫吟突然把手裡木琴遞給勝南,勝南一愣:「幹什麼?」

  「人有三急,拿著!」她急匆匆跑到樹後,拋過來那把木琴。勝南把木琴接來,和長刀輕輕一碰,忽地手一顫抖,全身麻木,魂悸魄動,眼前竟又是那飛沙走石之景,一閃而過,像夢境一般模糊,似乎在短刀谷,一塊玉、一個女子、一滴淚水……

  忽聽「啊」的一聲,正是鳳簫吟尖叫,勝南一驚,趕緊循聲而去,他一心急,沒有注意腳下,忽地地崩山摧一般,腳下路已不在,踩空了掉落下去,隔了不到一個時辰,又掉入了一個魚網,只不過這回不在樹上吊著,而是吊在地下——如此說吧,地上挖了個陷阱,這張網牢牢系在地面上,而透網向上看,是無返林的上空,透網左右看,是石壁空空蕩蕩,透網向下看,能見底,似乎是個地下室。勝南剛剛失足跌下去,就聽見鳳簫吟痛苦叫喊,一愣:「幹什麼?」「你踩到我肚子了,哎唷,我還沒來得及小解……」

  吟兒真是太可愛了,雖犯險境,勝南依舊止不住大笑,看這網離底部不遠,正欲用刀去割網,忽地一只黑手伸進來,點了他穴道,鳳簫吟還沒來得及反應,也被封住了。

  地下室驟然亮了,清楚地看見一男一女,男的身高馬壯,藍衣裝束,女的嬌弱些,也是藍衣裝束,只聽女子道:「第一名,第六名,好久不見!」鳳簫吟盯著他們好一陣子:「你們,你們是?」男子道:「盟主對我們印象顯然不深!在下叫牟其薪!」

  「武林第二十七?」鳳簫吟立即報出來,牟其薪有些吃驚:「她是我師妹,列纖纖,武林第三十二。」鳳簫吟哼了聲:「幹什麼?自家人和自家人動手麼?」

  列纖纖小聲道:「林少俠,在下只是想借你飲恨刀而已。」勝南大驚,他沒有足夠內力衝破這穴道,鳳簫吟使勁用內力,沒有成功。

  列纖纖要來動他雙刀,突然一粒石子從遠處飛來,列纖纖趕緊停手,讓到一邊去:「師……師姐……」對面走來一個紅衣女子,哼了聲:「纖纖,你也太不分輕重了!大事成功了,雙刀自然歸你所有。」纖纖似乎有些不服氣,牟其薪道:「師姐,這話就不對了,既然雙刀早晚歸纖纖,那早跟晚不是一樣麼?」「打草驚蛇怎麼辦?牟其薪,你好關心纖纖啊!你別忘了,你姓牟,她姓列,你也別忘了咱們幾個從何而來!」

  「練邀豔,你!」牟其薪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門外走進一對夫婦,自是任勤和杜比鄰無疑,鳳簫吟看他們幾乎到齊,冷冷諷刺:「烏龜,王八,一丘之貉!」練邀豔怒氣衝衝,上前便給了她重重一記耳光,鳳簫吟怒道:「你……你敢打我!你你好大膽子!」

  練邀豔道:「你算什麼東西?武林第一?殺了你我不就是了!」忽然之間,她臉色陰轉晴,笑臉迎向門口,門外兩個劍客,其中一個笑著迎上來,練邀豔卻繞過他走向另一個:「連大哥,你來了!」鳳簫吟這時哪裡還耐得住,怒道:「連景岳,你這個卑鄙小人!」

  練邀豔沖上前來,再一巴掌要打她,這時林勝南右手伸出網來,緊緊握住她手,狠狠一扭,左手抽出長刀割破了網,這兩個動作幾乎同時成功,他長刀回鞘,再將鳳簫吟一拉,解了她穴道,右手絲毫未松,練邀豔無法動彈,那個同連景岳一同進來的男子忙道:「放開她!」鳳簫吟笑道:「練姐姐,為何擔心你的人不是他連景岳?」

  練邀豔一怒,左手抽出匕首來,林勝南眼疾手快,將她往後一推,那其餘五個正欲上前,連景岳手一擋,五人停下腳步,連景岳作揖道:「兩位受驚了,在下招呼不周,還請恕罪!」鳳簫吟笑道:「無礙,連……」

  話未說完,連景岳突地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刺來,鳳簫吟先無防備,但見劍來,趕緊避讓,上前一步,握住了他劍柄,再一按,劍已經脫了連景岳之手,連景岳一慌,退後數步,鳳簫吟冷道:「好一個偽君子!」連景岳道:「你們六個,把這小丫頭殺了!我來挑戰第六名!」

  林鳳二人皆是大驚,鳳簫吟倒吸一口涼氣:好陰毒!

  連景岳說罷一劍揮向林勝南,他虛為揮劍,實在劍下首先發出一枚飛鏢,饒是勝南也沒有發現他暗器功夫如此了得,長刀去擋劍,劍未至,忽見飛鏢飛出,趕緊先擋了飛鏢,連景岳劍一閃,從上路轉下,過了長刀,直刺向勝南小腹,勝南好歹武林第六,沒有亂陣腳,迅即抽出短刀砍在他劍上,連景岳讚道:「好功夫!」說罷又是一劍而上。

  鳳簫吟就慘的多了,畢竟以一敵六,她來不及抽出玉劍,只得靠木琴強撐著,她察言觀色,發現杜比鄰任勤有些遲疑,似乎並不想與自己為敵,所以自己還有得勝之機,只不過,真的很艱難——

  任勤一把油傘襲來,一張一開,一攏一合,鳳簫吟被她逼退一步,背後練邀豔長鞭已至,她怒從心起,閃身一記耳光打在練邀豔臉上報仇,練邀豔大怒,谷深秦手上的龍鳳雙環直接揮向她要為練邀豔報仇,吟兒趕緊仰身避過,旁邊列纖纖、牟其薪雙劍合璧,已經襲來,吟兒趕緊鑽任勤夫婦的空處逃過危機:「你們幾個為何不好好為抗金效勞?是不是金人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她本以為這句出口,會緩一緩杜比鄰、任勤,孰料不止他倆,連列纖纖、牟其薪和谷深秦也全停下,鳳簫吟抓住破綻,也看清楚他們本心,手指一挪,木琴被甩開,玉劍終於抽出,練邀豔閃過木琴,沒辦法閃劍,忽地谷深秦從旁過來,擋在練邀豔之前,吟兒一驚收劍,這時六人又重新圍了陣。

  連景岳此時早已落下風,勝南雙刀進步極快,暗器奈何他不得,吟兒瞥了他一眼,心中大喜,勝南此時已經轉守為攻,一刀連著一刀進上,連景岳有些心虛,額上儘是汗珠,連步後退。

  列纖纖笑道:「盟主,你這把劍也很好,我也要了!」鳳簫吟逼退她:「觀千劍而識器,你很厲害!」

  勝南長刀架到連景岳脖子上,念在雲霧山比武卻沒有殺他:「承讓!」連景岳不領情,臉色一變,袖中飛出一枚銀針,勝南趕緊收刀一避,連景岳再一次放出一枚,勝南後退一步:「連景岳,你究竟居心何在!」

  鳳簫吟大怒:「你們為何與我們為敵?你們從何而來!莫非,你們是金人!?」

  「胡說!」列纖纖再次與牟其薪雙劍合璧,六人圍成緊密圓圈,一時間吟兒早處在劣勢之中,硬拚著招架:「那你與我們根本井水不犯河水……哦我明白了,你們貪圖金家的錢財!」練邀豔哼了聲:「金家算什麼?連家才應該是泉州第一富!」

  吟兒一笑:「果真如此!七大殺手連夜闖金府,有何發現?」「原來你跟著我們!」任勤大驚。她一分神,鳳簫吟從她和谷深秦之間穿過去,出了這個圓圈。

  吟兒正擺好姿勢欲去決鬥,忽地臉上一涼,竟有一滴水珠滴到臉上,她一驚,又是幾粒塵土落在玉劍上,頓時警覺起來,抬頭一看,全身一震——頭頂上泥沙正開始鬆動、下滑,一晃的功夫,完全,裂開、崩摧!

  眾人全部大驚,鳳簫吟又懼又怕,這時正上方一塊巨石發出響聲,吟兒憑著多年經驗,知道巨石快要墜落,趕緊往旁邊躲閃。

  恰好此時連景岳大聲喝道:「暴雨梨花針!」一時間空中銀針多如牛毛,細得數不清楚,吟兒剛剛站到勝南身邊,還沒站定,轉過身來顯然來不及躲閃,說時遲那時快,勝南立即將吟兒推倒,將她護著俯臥在地,但他自己慢了一步,要害沒有傷及,但還是中了幾枚,他以為無事,同吟兒一起站起,正欲提刀上前,突覺頭昏目眩,無法站穩,鳳簫吟發現異常,緊張道:「林……林勝南,你怎麼了?」連景岳哈哈大笑:「他中了我的毒!」

  勝南全身無力,長刀已經脫了手,鳳簫吟趕緊托住,將長刀送回他手裡:「林勝南,你不要放下雙刀啊……不能放……」勝南想使出力氣,卻全身麻痺,力不從心。

  泥沙開始紛紛抖落,眾人無不驚慌失措,鳳簫吟扶起勝南,想離開,練邀豔擋住石門,連景岳道:「把他們幹掉!」鳳簫吟大怒,七人全部手扣盒子,勝南小聲道:「你一個人走吧,這是……暴雨梨花針!」鳳簫吟一驚,七人一同扣動機關,嗖嗖數聲,梨花針一併發出,勝南只覺眼前紅光衝天,什麼事也不知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3 20:36
第53章 誰愛誰,誰傷害誰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鳳簫吟玉劍之中突地閃出紅光,將四方之針盡數擊落,趁七人目瞪口呆之際,踢開練邀豔,帶勝南飛身出去了。練邀豔大驚:「連大哥!」

  「先不要急!」連景岳等人急忙隨之出了地下室,練邀豔看林鳳二人已經無影無蹤,氣急敗壞:「那小丫頭好快!」

  連景岳卻笑著轉頭問列纖纖:「纖纖,事成之後,你要雙刀還是要那把劍?」纖纖笑道:「我都要了……」這時轟得一聲,地下室全被倒塌泥土掩埋。

  勝南睜開眼,第一感覺只有痛楚,艱難地往旁邊看,鳳簫吟正撐著他踉蹌走著,一片模糊中,他看見前方便是兩個大字「金府」,驟然安下心來。吟兒見他醒了,心下大喜,看到華叔在門口守衛,大叫道:「華叔!幫忙!」

  眾人手忙腳亂,幾乎把勝南抬到府中去,金士緣不在家中,大廳裡空空蕩蕩,鳳簫吟似乎很焦急:「你們家老爺怎會不在?算了算了,老爺不在,叫小姐來!」

  金陵聞訊而至,像是非常緊張,一步步踩得很重,她大步流星地趕過來,十萬火急地替他把脈,忽然掩面痛哭起來,勝南心一冷,吟兒差點癱倒在地:「怎……怎麼回事?是什麼毒?」金陵泣道:「林大哥,我只是看到你的傷,覺得很心疼,天啊,是誰把你傷成這樣!你們將他抬到我爹房裡去,我幫他把針吸出來。」

  金陵替林勝南拔針的功夫,厲風行、吟兒在門外等得不耐煩。好容易盼到他們倆出來,吟兒風行差點嚇得倒下去,只見金陵紅著臉,嬌羞地挽著勝南,替他按了按傷口:「不痛了吧?」勝南搖搖頭,金陵低下頭去,隨即掉淚:「剛剛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你會死……假如你死了,我的逃婚還有什麼意義……」

  厲風行瞪著眼睛,啊了一聲:「你……你們倆什麼時候……」金陵只是哭:「林大哥,以後不要跟她隨便亂走,這裡人生地不熟,下次再幹什麼,一定要叫我一起……」

  鳳簫吟看著看著,也覺得不可思議,愣在那裡:「可是,林勝南,你可是說過,這輩子只喜歡藍玉澤一個人啊……」勝南變了臉色:「誰說的?今天我再也不隱瞞了,我要向金前輩表露自己心跡,讓他選擇選擇!文庭及,哪裡比得上我?」

  金陵喜道:「勝南?是真的嗎?其……其實我在雲霧山上,第一眼看見你,就……」

  厲風行想起金陵當時的讚美,想起她後來央求自己挽留鳳簫吟、林勝南,原來是這層含義,腦袋「轟」一聲炸了,即刻轉身,邊走邊道:「鳳簫吟,幹嘛擋著人家談情說愛!走吧!」

  鳳簫吟一邊走一邊回頭,勝南金陵全朝她使眼色,她一笑,原來金陵是逢場作戲,不禁佩服她鬼點子又多又快又出人意料,趕緊去追厲風行。

  金陵看厲風行走遠,冷道:「他這是干什麼?向我示威?他要是說他喜歡我,我就沒有必要嫁文庭及了。」

  「金姑娘真是聰穎,演戲也演得這般惟妙惟肖。」

  金陵笑道:「勝南,你該叫我陵兒啊……」

  勝南笑著:「不錯不錯,我保證,他這次一定會向你表白。等這麼幾天,他若不說,計策才算失敗!」

  「對了,你與鳳姐姐昨日去了哪裡,怎麼受的傷?」

  勝南詳細敘述了一番,金陵邊聽邊鎖眉:「連府,為何會和金家作對?」

  勝南壓低聲音:「陵兒,有第三方勢力,在連家背後操縱。」

  「第三方勢力?」金陵一怔。

  勝南點頭:「照昨夜一戰來看,這第三方勢力,就是金人無疑。他們想招降的是我們前十,卻利用了連家的七個武士,最終目的,恐怕還是為了分裂新生的抗金聯盟……雖然金人都沒有出現過,不過連景岳的表現在這裡,他,已經不屬於我們抗金聯盟了。」

  陵兒靜靜聽著,許久,失神地看著他。

  「怎麼了?」勝南一愣。

  「沒什麼,只是嘆你的洞察。旁人都只能見到比武招親,你卻能見這麼遠這麼深。」陵兒嘆了口氣,「被你這麼一說,我可算是懂了,連家為何敢咄咄逼人。」

  「現在也不必恐慌,靜觀其變就是,你的婚事,才依舊是當前最要緊。」勝南說。

  

  厲風行氣沖沖地在街上走著,鳳簫吟道:「你很著急陵兒妹妹啊!那麼為什麼不表示?」厲風行怒道:「你少攙和,誰說我我著急她!你看看她,為了林勝南,眼淚都掉了,她為我,掉過這麼多眼淚麼!?」

  鳳簫吟笑道:「那你還是著急她,沒錯啊。」

  「好,就算我著急她!我要表示什麼啊?雲霧山上她一口咬定林勝南是好人,說勝南會保護周全雙刀,他得了第六,她比我得第四還高興,她要逃婚,我依著她,有我不就行了!為什麼硬要將你們倆拖下水!」

  「停停停!這,這好像是我們自己狗拿耗子,而且,她還拖了我師兄,還有華叔,葉大妹子……」「那些能一樣麼?陵兒真的……一定愛上了他!」「喂,林勝南當真這麼迷人,藍玉澤愛上,金陵也愛上?」

  風行不理睬:「幸而我沒有向她表示過什麼……不然還尷尬死了!你別跟著我!」

  「你!你沒有道理啊!你拐了我幾條街,就把我丟在人群裡啊!」鳳簫吟也生氣了。

  厲風行轉過身,擋住她:「止步!」

  鳳簫吟道:「我偏跟!」

  「茅廁!」厲風行扔來兩個字。

  ……

  次日白天,鳳簫吟繼續勸厲風行去金府,風行偏偏就不去,氣得鳳簫吟午飯也沒吃好,下午在他家果林裡摘了一大籃水果,荔枝、林檎、柑橘,凡是熟的都被她摘下來,厲風行見她一棵樹一棵樹地爬,笑道:「我家像這樣的樹多如天上繁星,你儘量摘吧!」

  吟兒看見經過僕人手中的幼樹,咦了一聲:「那我不摘了,我栽!」立刻找來工具,挖土、栽樹、填土、澆水,忙得不亦樂乎。厲風行急道:「我的祖奶奶,求求你啊,你會不會種荔枝樹啊?首先,這樹不好,是要去扔的。第二,時間不對,哪裡有人夏天種荔枝的?第三,地點不對,你把它們種到大樹下面,它們怎麼能吸取充足營養?第四,種植方法不對,荔枝應該高接,每株要隔上一大段距離,荔枝還喜歡日照,土壤要深厚,你……你到底聽不聽?」

  這時僕人道:「少爺,少爺,這……這是橘樹……」

  鳳簫吟哈哈大笑,厲風行窘迫地站在那裡,這時傳來一陣笑聲,吟兒風行均一愣,風行轉過去,忙叫了一聲「娘」迎上去,對面過來一個中年婦女,她笑道:「天兒啊,帶一個姑娘回來也不告訴娘一聲!」

  風行冷笑苦笑傻笑:「她?她像個姑娘樣子麼?!」吟兒趕緊下樹:「唐女俠嗎?久仰啦!」

  唐永陵笑著:「這位姑娘是……」

  風行道:「哦,她是武林現在的第一,鳳簫吟。」

  永陵一怔:「和我當年簡直一模一樣啊。」

  吟兒「啊」了一聲:「你也當過武林第一?」唐永陵搖搖頭:「不,我是說,性格脾氣。」

  「娘你像她一樣啊……那奇怪了,爹怎麼會看上的?」厲風行呵呵笑著。

  吟兒不理他:「唐女俠小時候一定有個什麼風流之事吧?對不對?」

  「什麼話!」厲風行有些慍怒。

  唐永陵先是一怔,隨即搖搖頭:「命中注定……兄妹之情,注定不是愛情……」

  風行不由得一震。

  

  無返林中,天陰雨濕,地一直未乾。

  李茫茫帶著小柔一直走到林深處,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很舊的墓冢,但看得出,有人曾經來此掃墓過,李小柔張大眼睛,看這墓碑上的字像血凝固一般:愛妻李茫茫之墓。

  李小柔一驚:「娘!這墓……是爹所立嗎?」

  李茫茫點點頭:「你爹一直以為我死了,正好為他找了個理由拋棄我們,他自己繼續尋花問柳,照樣娶妻生子,家族也發揚光大了……」她喉頭一塞:「小柔,娘一直沒有和你說過,其實,二十年前,娘在泉州,是個很出名的歌女,得月樓的台柱子,因為貪戀娘的美貌,多少紈褲子弟可以徹夜不歸,可是……娘就是看上了你爹一個人啊。他本來是川蜀之人,因為他的乾妹妹遠嫁福建,才來到了泉州,我看得出,他對他幹妹妹還是很思慕,我只有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遇不見這樣一個人……後來,他也想通了,並且試著來愛我……那段日子……真的是娘生命中最美的日子……可是,真正到了論及婚嫁之時,因為娘的身份特殊,他的家人,包括他的乾妹妹極力反對,你爹不得已,和娘一同私奔出來,他們卻趁你爹不在,放火燒了這片林子……幸而娘機智,才沒有死成,我躲了好幾夜,但後來,再也沒有你爹的消息,娘便一直等……一直等,等你兩歲大了,卻等到泉州城最大的婚禮,他,他……成親了……他這麼快就忘了娘啊。」

  李小柔淚光閃動:「泉州城最大的婚禮……天啊,他根本不配做我爹!他是誰?」李茫茫緊咬嘴唇:「過幾天,娘就將他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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