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32
V123210 發表於 2018-5-7 18:29
第九章 故友相逢

    裴旻、高力士互望一眼,彼此皆明白各自的意思,萬事心照。

    兩人再次向宮外走去。

    抵達宮外,裴旻向高力士告辭。

    「國公等等!」高力士看著裴旻轉身,突然叫道。

    裴旻回過身子,聽高力士還有什麼事情。

    似乎猶豫了會兒,只聽他說道:「某之前收了一個義子,國公可還記得?」

    裴旻自然不會忘記,說道:「當然記得,有些年了,現在已經活蹦亂跳了吧。」

    高力士道:「喦兒今年六歲,說來奇了,早年百日禮的時候,喦兒拈周,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帳冊、首飾、吃食等物,他都不取,卻對一把小木劍特別鍾愛,不捨得放手。當時某就戲言,此子怕是愛劍如命,不想一語成讖。」

    「喦兒自小就喜歡打鬧,對於劍術特別鍾愛。這天下之大,論及劍術,怕是無人能與國公想比。國公若有空閒,不妨傳授他一招半式。」

    對於高力士這古怪的請求,裴旻滿口應下,說道:「我家小三是否有學劍天賦未知,小八倒是不愛此道,我也不勉強。截止至今,也只有太白,繼承我部分劍術,還有部分未尋得傳人。只要資質出眾,便是傾囊相授也唯有不可。就算受天資所限,也能保證他不為他人欺負。」

    再次與高力士道別,裴旻雖對高力士最後的請求有些不解,但對於自己此次的收穫很是滿意。

    在來之前,裴旻一直擔心一點,就是李隆基徹底黑化,真的就跟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一樣,為女色迷失了心智。

    要是李隆基知道楊婕妤用這種蠻橫的手段鳩佔鵲巢而不聞不問,裴旻也不對李隆基懷抱什麼希望了。

    這種醜事都能接受,無動於衷,那還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幸運的是李隆基是唯一一個給蒙在鼓裡的人。

    滿朝文武都知道此事,只是是楊婕妤太得寵,而王鉷威勢又足。

    以至於無人敢在李隆基面前提及此事,甚至還有些人懷疑李隆基就是知情者。

    隨著宋璟的退出,廟堂的吏治早非以前。

    那種敢直言犯上的諫官,早已離開了廟堂,失去了說話的機會。

    當然裴旻也瞭解李隆基的脾性,他是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責罰楊婕妤跟王鉷的,但是也不會縱容兩人這樣毀壞自己的好名聲。

    他會想方設法的維護自己已經「臭」的名氣,楊婕妤想要鳩佔鵲巢是不可能了。

    封建社會,裴旻不敢說什麼法制,但是楊婕妤這種正大光明的強盜行徑,他是無法忍受。

    此次也算是他對楊婕妤的一個警告,莫要以為抱了一個大腿,找了一個男人,就真能為所欲為了。

    **********

    天色方剛入夜!

    陳希烈回到家中,不及休息,直接入書房,翻閱《易經》。

    這俗話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這話倒不是完全虛言。

    陳希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陳希烈並沒有任何顯赫的身世門第,但是他現今卻是門下侍郎、集賢院大學士,崇玄館大學士,在廟堂上地位不小。

    他有如此成就,靠的就是學識。

    陳希烈是一個學者,博覽群書,精通道家學說,因為對於道家典籍信手而來,以此而揚名。

    李唐道教是國教,李隆基對於道學很是重視,聽聞陳希烈的大名,親自將他召入宮中講解《老子》、《易經》,以至於累遷至秘書少監。

    陳希烈為人特別圓滑,常以神仙符瑞取悅於李隆基。

    月亮大些說,皓月當空是大吉之兆。

    星星多些,就說群星匯聚,象徵著大唐萬事昌盛。

    這些騙鬼的話,恰恰能夠唬住李隆基這樣的君王,令得他們開心。

    李隆基一開心,陳希烈自然官運亨通,成了現在的門下侍郎、兼任集賢院大學士、崇玄館大學士。

    明日又道跟李隆基講課的時候,雖然他知道李隆基志不在此,即便聽課也是敷衍了事,可他這裡卻不能不認真籌備,以免出個意外。

    陳希烈能夠將《易經》理會通透,自身在這方面也別具天賦,只是一刻功夫即看的入神,沉迷進去。

    直到給下人重重的敲門聲驚醒。

    陳希烈性情謙柔,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動怒,而是心平氣和的道:「我不是吩咐過,看書時間不要過來打擾?」

    下人說道:「是有故友來訪,說是裴國公麾下的幕僚,李林甫。」

    陳希烈神色一怔,霍然而起。

    裴國公的幕僚可不是一般人物,以裴旻現在的地位,他的幕僚固然算不上朝廷編制,地位卻是響噹噹的。

    尤其是裴旻的左右手,張九齡、李林甫,隨便拿出去都有三品官的排場,名望早已傳言開來。

    其中李林甫行事比張九齡張揚一些更為出名,他遊走於西域的諸侯間,與他們稱兄道弟。

    即便是長安,也有他的事蹟。

    陳希烈身為官場中人,自然聽過。

    而且陳希烈還聽到一個傳聞,聽說此次大戰,裴旻攻取青海湖,擊退阿拉伯戰無不勝的獅王,李隆基意圖給裴旻封王。

    以軍功封王,這是唐王朝立國以來的第一遭,即便是李靖、蘇定方、李世績都未有這種榮耀。

    但細細想來,裴旻此刻的功績與這些名將只多不少,即便封王也在情理之中。

    裴旻這真要是封王,地位權勢更重,能夠結識裴旻的左膀右臂,對於自己的仕途那是百利無一害。

    「快,將林甫兄請入會客廳,我正裝相迎。」

    他說著整理了裝束,小跑著去與李林甫見面。

    「林甫兄!」

    人未到,聲先至。

    李林甫也起身迎上,說道:「陳兄,好久不見了。」

    陳希烈、李林甫關係原本不深,但有過往來。

    李林甫早年受舅父姜皎的寵愛,姜皎昔年是李隆基的至交,官至遷太常卿,兼秘書監,而陳希烈一開始是秘書少監,在姜皎手中任職。

    兩人又這層關係,相互結識。

    只是李林甫當年地位低下,不過是看門的千牛直長,陳希烈沒有與之深入往來。

    而李林甫也覺得陳希烈對自己沒有半點用處,關係冷淡。

    然而今日再會,兩人幾乎如闊別已久的老朋友一樣,特別親暱。
V123210 發表於 2018-5-7 18:31
第十章 各懷鬼胎

    李林甫、陳希烈,兩人一個老謀深算,一個柔而多智,聚在一起,也與裴旻、高力士一眼,是萬事心照。

    兩人談天說地,就如闊別已久的知己,暢談人生局勢。

    他們相互說著彼此的經歷。

    李林甫自不用說,裴旻對他很是器重,諸多事情交給他打理。

    西域事情繁多,他說的是有滋有味。

    陳希烈的經歷反而有些感慨枯燥,固然身兼兩任大學生,地位崇高,卻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功績。

    為此陳希烈自己也很是傷神。

    尤其是看到原本自己瞧不起的李林甫現在在面前高談論闊,自己只能一旁附和旁聽的時候,那種莫名的失落,令之很不是滋味。

    李林甫說了一大通,有故作不經意的問起了長安當前的動向。

    陳希烈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身在官場,而且深得李隆基寵信,知道的事情也特別多,說的特別的詳細。

    陳希烈也理所當然的說道了近半年的大事,如張說去相,以及近來最的李隆基寵信的楊婕妤跟王鉷二人。

    陳希烈很是感慨道:「唉,這人走運,老天都要助他。王鉷先得自己好友的楊慎矜舉薦,進入廟堂。又因有一個好表妹,深得帝寵。這才不過短短兩年,居然身兼十一要職,手中的權勢比之宰相都未有不如。依照這個勢頭下去,不過三五年,王鉷或許能的爬上相位了。」

    說道這裡,陳希烈有些羨慕。

    這身為文臣,人生在世,最大的目標不就是能夠當一次宰相?

    哪怕只有一年,都是值得吹噓的事情,能夠榮耀的額衣錦還鄉。

    陳希烈卻也只能在夢中才感想自己能夠有朝一日,成為國相。

    李林甫也有些羨慕,羨慕之餘對於那個走狗屎運的王鉷又有著些許嫉妒,眯眼說道:「王鉷的情況我在姑臧都聽過,某覺得要是王鉷干的久一些,根基穩固一些。此次張公遭貶,他甚至有可能直接位列國相。」說道這裡,他有一臉遺憾:「只可惜我在長安無任何根基,不然此次到可以爭一爭相位。」

    陳希烈啼笑皆非的說:「林甫兄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這國之宰輔,豈是說但就當得上的?沒有人舉薦,或是陛下不中意,資歷不足,身份地位不對等諸多關鍵……除非林甫兄能得裴國公全力支持,不然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再說國公是外臣,一個外臣,干涉輔宰大事,真不怕陛下起疑?」

    李林甫搖頭道:「裴帥的性格世人皆知,他怎麼會無辜舉薦我?我說的是王鉷……陳兄不覺得王鉷表面風光,實際地位有些尷尬嘛?」

    陳希烈問道:「從何說起?」

    李林甫笑道:「王鉷崛起的太快,以至於朝中無根基。而且他一下子爬的太高,甚至權勢比尋常輔宰大臣都要高,難免為引起反感不適。下等官,他不屑去往來,上等官都有自己的圈子,他一時半會融不進去。」

    陳希烈神色一動,這他確實聽說了一些。

    王鉷在朝堂上的風評確實不怎麼樣,人人敬畏他三分,卻沒有多少人願意與之往來。

    李林甫幽然道:「他缺少一個有一定資歷的盟友,只要有人願意與之合作,交好往來。便可借助他的力量,成為宰輔之臣。」

    陳希烈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問道:「王鉷會同意嘛?」

    李林甫笑道:「只要他不傻,有雄心魄力,一定會答應的。有一個利益相同的盟友進入了宰輔之列,加上他現在不亞於輔宰的額權力,雙方相互依仗,哪裡需要看李元紘的臉色?」

    陳希烈大感意動,但卻有帶著幾分警惕的看著李林甫道:「林甫兄,你如此助我,卻不知為何?」

    李林甫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性子溫和,但無疑是個聰明人。

    「讓陳兄看出來的。某是希望陳兄獲得相位之後,不要忘記某的功勞,拉某一把,將某召入京畿。」

    陳希烈訝然的看著李林甫道:「林甫兄在國公那裡呆的不好?」

    「非也!」李林甫搖頭道:「國公待某極好,並無半點虧待。只是人不是水,始終要往高處走。國公的未來幾乎到了頂峰,我等在他麾下已經無法提升了。當初某跟隨國公,目的即是為了求名。獲得一身名氣,在調回京師拚搏。而今我名氣以夠,缺乏調回來的契機。只要能回京,相信以我現在的名氣,不過兩三載,至少也能成為執掌朝堂眾人的侍郎、尚書。運氣老如陳兄今日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或許成為一國之相,也猶未可知。」

    陳希烈恍然大悟,對於李林甫的相求卻一口應諾,心底卻拿定了注意,日後自己當真如李林甫說的那樣,需要借助王鉷的力量獲得輔宰之位,決不能讓李林甫回來。

    就李林甫今日表現出來的才智,他要是回來,還有自己的地位?

    不得不說,陳希烈的警惕心還是極高的。

    歷史上的他就是讓李林甫架空的,歸為宰相之尊,卻無半點的權力,單純的掛名。

    李林甫卻不在乎陳希烈如何想,他心底早已看穿了李隆基的心思。

    李隆基這個皇帝終究是挑起兩次政變的牛人,即便性格有著巨大的缺陷,可他左右權衡之術卻是毋庸置疑的。

    張說的貶黜,已經造成了李元紘的溫和派反戰派一家獨大。

    表面上宇文融的機會最大,也最為看好,實際最不可能的就是宇文融。

    而陳希烈並非主戰派的成員,更無半點軍事能力,李隆基也不可能提拔他為輔宰……

    他們雙方都不是李隆基心中的合適人選,都的越厲害,越會引起李隆基的反感,從而兩邊一起收拾……

    陳希烈、李林甫各懷心事,但是他們交談的時候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真如多年未見的兄弟一樣,暢談甚歡。

    直至半夜,李林甫才告辭離去。

    而陳希烈熱心的將李林甫送到了府外,還將自己的馬車借給了李林甫,讓他乘坐自己的馬車回去。

    他的馬車是李隆基贈送的,能夠免去巡夜武侯的困惱,給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V123210 發表於 2018-5-7 18:31
第十一章 以命相逼

    李隆基還是很重視自己在民間的聲譽,即便因為成功,自詡自己統治的唐王朝已經超過了貞觀時期,心底有了懈怠之意,疏於朝政,沉迷享樂。

    但對於自己是否能夠流芳百世,還是極為重視。

    他與楊妃不知說了什麼,但是第二日,裴旻既得到了消息。

    楊家人退出了韋府,同時工人留了下來,並未繼續修葺屋舍,而是儘可能的將韋府復原,並且下旨光復韋安原職,還懲罰了楊錡,罷去了他的官職。

    很顯然李隆基是將一切罪過算到了楊錡的身上,讓他來頂罪。

    不過真正囂張跋扈的根源楊婕妤非但沒事,李隆基為了安撫她,還賞賜了一大筆的錢財。

    裴旻聞言也是長嘆,並不意外,這就是李隆基的性格。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李林甫也向裴旻匯報了自己這邊的進展。

    聽他坑騙的對象是陳希烈。

    裴旻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對於這個傢伙他是有些印象的。

    因為歷史上的陳希烈是李隆基這一朝人緣最好的宰相。

    他深得李隆基歡喜,又讓李林甫信任,還跟楊國忠坑壑一氣,與安祿山關係密切,跟哥舒翰把酒言歡。

    不管朝堂局面多少撲朔迷離,他自己怡然自得,不動如山,猶若不老青松。

    在李隆基沉迷享樂,李林甫、楊國忠爭權,哥舒翰、安祿山相鬥的時代,陳希烈能夠做到這點委實不易。

    只可惜他的能力並未用在正途,而是溜鬚拍馬,左右逢源。

    當然歷史上左右逢源的人不少,僅是如此,裴旻倒也不會計較什麼。

    讓裴旻無法接受的是安史之亂時,安祿山攻陷長安。李隆基倉皇逃奔蜀地,陳希烈被叛軍俘獲。

    陳希烈毫無節操,直接選擇投降了安祿山。

    然後陳希烈當了多年的大唐宰相,搖身一變成為了安祿山大燕國的宰相。

    坑這種人,裴旻心底沒有半點的負罪感。

    裴旻在李隆基封賞之前,去拜會了自己在長安的故友。

    老哥哥賀知章毫無疑問首當其衝的。

    不管身份在怎麼變化,裴旻的權勢如何隆重。

    對於賀知章、張旭這兩人,裴旻始終懷著崇高的敬意,不忘自己初入長安,人生地不熟的時候,是他們給了自己一個穩定的住處,一次次的在酒會上傳授自己經史文化,並將自己培養成了一個酒鬼。

    即便事情過去十多年,對於他們的情義,裴旻不敢半點遺忘。

    賀知章也不將裴旻視為那個高高在上的西方邊帥,還如當年那個初出茅廬一身熱血穿京畿的小兄弟。

    得知裴旻要來長安,賀知章早早的吩咐下去,請了長安最好的廚子,準備酒宴,用來款待裴旻。

    兄弟兩人坐在一起喝酒,沒有任何身份隔閡。

    賀知章今年正好六十,臉上以顯露老態,鬢髮灰白,神色也不如以往精神。

    裴旻看著有些心塞,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太公薛訥。

    作為將門之後,薛訥早年是何等英武,即便白髮蒼蒼,依然橫掃北疆,以摧枯拉朽之勢,穩固西方局面,但依舊躲不了歲月蹉跎。

    裴旻、賀知章高舉杯中酒,一飲而盡。

    裴旻嘆道:「只可惜張老哥不願遠行,此時此刻再加上他,那才是人生幸事。」

    這一次,裴旻來之前還特地指揮了張旭一聲,問他要不要一併通往。

    畢竟他們三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機會不多了。

    只是張旭早年行走天下,遊山玩水,磨礪自己的書法半輩子,大有走乏疲累的感覺,不願意再動了。

    而且他已經將涼州國會圖書館看成了一種事業,將重心都用在了圖書館的工作上,甚至為此放棄了從不離身的酒。

    拒絕了裴旻的邀請,只是讓他代替自己多陪賀知章喝兩盅。

    賀知章道:「伯高老弟找到了自己的路,某這個做哥哥的只為他感到高興,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在於他一同喝個痛快。」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惆悵,更多的是懷念。

    裴旻忍不住問道:「張老哥,可是有什麼心事?」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賀知章的感覺有些不正常。

    只以為他如昔年的薛訥,英雄遲暮,上了年歲,多愁善感。

    但聽他話中有話,裴旻頓覺不對勁。

    賀知章半響不知說什麼,嘆道:「原本想盡興之後再說,現在卻不得不提前了。」

    他很慎重的叫了一聲:「裴老弟!」

    「答應哥哥一件事情。我說如果,是如果,哥哥有什麼意外,你就當做不知道,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裴旻霍然而起,緊張道:「這怎麼可能答應!老哥哥,我裴旻朋友不少,但您與張老哥,與我而言如兄如父。我們相交十數載,現在說什麼生分的話?您若有事,我怎麼可能做到不聞不問?你將我裴旻當做什麼人了?」

    賀知章跟著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近處,突然撩起長褲直接跪伏下來。

    裴旻都有些嚇傻了,根本不敢去扶,第一反應本能的直接跟著跪下。

    賀知章道:「就當哥哥求你了,我賀知章這一輩子以酒為伴,荒誕無稽,但心中自有操守,以身殉道,固所願也!可老弟不同,你我知己一場,老哥哥這不是為你的前途考慮。在你我相交多年的情義面前,前程前途算得了什麼?可是老哥哥不能不為大唐,不為天下考慮。」

    「這天下能沒有十個賀知章,一百個賀知章,卻不能沒有一個裴靜遠。」

    「若因為我一個賀知章,而讓天下少一個裴靜遠,我賀知章即便萬死,也不能自贖其罪。」

    「裴老弟,老哥哥這些日子是日夜難眠,連喝酒都沒有半點滋味。迫於無奈,只能出此下策,若是不答應,老哥哥今日就不起來了。」

    他老淚縱橫,長扶在地。

    裴旻跪著說道:「老哥哥,您這是折我的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的說?」

    他一邊說,一邊跪著將賀知章攙扶起來。

    但賀知章似乎下定了決心,怎麼扶也攙扶不動。

    裴旻也不敢過於用力,萬一傷著,可如何是好?

    裴旻只能一個勁的勸說,但是賀知章卻一言不發的跪著。

    這種一言不發,更讓裴旻絕望,明白自己這位老哥哥是在用命逼迫他答應。
V123210 發表於 2018-5-7 18:33
第十二章 緣由何在?

    裴旻實在無法,只能答應了賀知章,以退為進。

    他太瞭解自己這位老哥哥了,自己真要與之堅持下去,怕是真有將他逼死的可能。

    賀知章將事情思考的如此徹底,想要從他口中套出一點半點也不可能。

    裴旻還是第一次失落的從賀府走出來。

    與他而言,長安賀府便如自己家一樣,這裡有一個曠達不羈,風趣率真而且博學多才的兄長。

    在這裡與之喝酒,談天說地那是人生快事。

    今日卻……

    離開賀府,裴旻馬不停蹄地回到了裴府,叫來了孫周。

    「立刻馬上給我調查禮部的一切情況,尤其是關於賀知章的,我要知道賀老哥最近遇上了什麼事情,在幹什麼?」

    相比李林甫,孫周顯然是裴旻可以信任的心腹。

    對於李林甫,裴旻都會留著一手,對孫周卻沒有這個必要,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如實以告。

    孫周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低呼道:「賀尚書這是要死諫?」

    賀知章現在已經是禮部尚書了,因為裴旻的關係,無人與之為敵。

    賀知章自身雖無治國之能,卻是當世大賢,給號稱「清談風流」的絕世人物,經史文章天下一絕,他開創邊塞詩雄壯激昂的風格、確立寫景送別詩明朗向上的情調、開啟宮怨詩之先河、培育了清俊脫俗的天然美的風氣、突破詠物詩固有的範式。

    不但在廟堂,還是士林都具有極高的地位。

    賀知章要是死諫,只怕要給看天捅個窟窿。

    「不,事情還沒有嚴重道那一步!」

    裴旻搖了搖頭道:「你不瞭解我那老哥哥,他並非那種一心向著仕途的文臣,也不是悲天憫人的聖賢。與他而言,一切隨緣。是那種很真,很實在的人。哪怕他此刻被貶,他也不會生氣,一樣是喝酒作詩,享受生活。在我的認識中,活的最瀟灑快意的,第一個是我張老哥張旭,第二個就是賀老哥哥。如果他此刻的地位是國相,到有死諫的可能。畢竟,陛下最近的行為,確實不值得說道。」

    「但他只是禮部尚書,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唯有禮部發生了特別的事情,在他權值之內,他才會如此執著。」

    一個人想要瀟灑快意,唯有履行自己應盡責任之後,才能真正的快意起來。

    逃避現實,虛度年華,浪費大好時光,那不是瀟灑,而且自欺欺人。

    賀知章自號四明狂客,四明在前,狂客再後,並非沒有緣由的。

    孫周聽得如此,也鬆了口氣,立刻下去辦了。

    裴旻看著窗外的夜色,琢磨著這起突發事件。

    賀知章如此慎重,反而透露了一些情況。

    此事不出意外,與李隆基、楊妃、王鉷、李元紘這一些唐王朝地位最高的人有關,也只有事關他們,才會逼得賀知章堂堂一個禮部尚書需要以死明志……

    不對,李元紘還要去掉。

    李元紘是當朝首相,地位是高,但是李元紘並不是李隆基的心腹近臣。

    真要有錯,李隆基是不會包庇李元紘的。

    而且李元紘不是逆臣,裴旻反感他只是政見與不同而已。

    即便李元紘有過,到頂不過私德有虧,不應該需要賀知章以死明志,那麼嚴重。

    歸根究底,問題應該還是在李隆基、楊婕妤、王鉷三人身上。

    李隆基理性猶在,應該不是問題的源頭,楊婕妤、王鉷才是關鍵。

    「楊婕妤、王鉷!」

    唸著這兩個名字,裴旻心底是殺氣是越來越重。

    他用力拍了拍臉頰,想著賀知章與楊婕妤、王鉷之間會有什麼往來。

    王鉷是目前朝廷上的當紅辣子雞,一個人身兼十二要職,掌唐王朝的經濟,手中權力一點也不遜色宰相。

    但是禮部是廟堂上一個很特殊的部門。

    禮部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主要任務是管理全國學校事務及科舉考試及藩屬和外國之往來事,以及一切禮數問題,至於國家事務重要決策,概不參與。

    故而禮部的掌權者,不需要有多少治國能力,只要有足夠的名望,懂禮法,明白一切章程規矩足以。

    一直以來執掌禮部的多是那些老學究大儒,賀知章也是其中一列。

    王鉷所掌控的行政職權與賀知章掌握的禮法,完全沒有衝突的地方。

    裴旻想了很久也實在想不到王鉷與賀知章能夠起什麼衝突。

    至於楊婕妤?

    裴旻突然意識到楊婕妤的存在與禮部有著很深的聯繫。

    作為出現在李隆基身旁最多的女性,楊婕妤的一切行徑,離不開禮部的安排。

    首先李隆基這個皇帝與王皇后的關係隨著武婕妤的死,幾乎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除了重大的事情,比如祭天祭祖,需要王皇后在一旁,王皇后就如不存在一樣。

    身為國後,本因母儀天下,卻如給打入冷宮,這本就與禮法不和。

    要是換做貞觀朝,李世民敢如此,魏徵的口水都能將李世民給淹死。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禮部、賀知章都未計較,也不至於這個時候拿來說。

    但是楊婕妤跟著李隆基出入諸多場合,存在感不說四妃,兩皇后都遠遠比不上,這也是於理不合的。

    而且楊婕妤入宮才不滿一年,已經升為婕妤。

    唐朝後宮機制:皇后為上,母儀天下。次之是四妃,貴妃為尊,淑妃、德妃、賢妃三妃其後,視為四妃,正一品。再次之是九嬪,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正二品,接下來就輪到婕妤,正三品。

    楊婕妤是改嫁之身,短短的時間提升為婕妤,是天大的恩寵了。

    不過這也不足以讓賀知章以死明志吧?

    他記憶中的賀老哥,真不是這般迂腐的人物。

    除非……

    裴旻忽然想到一點可能,楊婕妤不滿自己婕妤的身份,想要向上爬。

    位列九嬪,或者四妃……

    要真是如此,禮部應該不會同意。

    可就算反對,還是不至於鬧得賀知章以命對抗那麼嚴重。

    「到底什麼原因?」

    裴旻覺得自己離答應已經有些近了,楊婕妤八成就是關鍵所在,但是他就是想不通賀知章到底知道什麼,需要以命來捍衛。

    「老哥哥,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1 23:53
第十三章 肅然起敬 關鍵所在

    裴旻百思不得其解,禮部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賀知章以死明志。

    直到翌日正午,孫周再次上門。

    「有沒有發現什麼?」

    裴旻昨晚是一宿未眠,都在想著賀知章的事情,但由於缺少決定性的情報,一直想不透關鍵。

    孫周這一來,裴旻迫不及待的追問著情況。

    孫周也不墨跡,直接道:「一日時間,屬下也查不到什麼特別的消息。只是查到兩件事情,值得注意。」

    裴旻也知道這短短時間,確實有些緊了,只是這事關賀知章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著急,說道:「快快說來。」

    孫周頷首道:「屬下探出楊婕妤不但貪財,而且權勢慾望極重。入宮時,因為楊婕妤身份不明,還是個寡婦,地位並不高,只是才人……可沒過多久,陛下就意圖冊封楊婕妤為婕妤,此事禮部還有不小的爭論。但是高內侍特地找了賀尚書說話。不知他們說了什麼,賀尚書最終默許了。」

    裴旻點了點頭,這點值得注意,但應該不是問題關鍵。

    高力士與自己的關係不錯,他特地出面顯然圓了場,雙方應該不至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難道楊婕妤小小的婕妤滿足不了他的胃口,還想向上爬?

    相當九嬪還是四妃?

    依照楊婕妤的脾性,還真有這個可能。

    但李隆基應該不會同意。

    九嬪還好說,四妃地位非同一般,作為僅次於皇后的存在。

    皇帝側立四妃需要舉行特地儀式的,就楊婕妤還想上四妃?

    裴旻繼續看向孫周。

    孫周說道:「還有就是禮部主事徐銘告事假消失了……」

    裴旻立刻道:「快,細細說來!」

    他有預感,這個徐銘絕對是關鍵人物。

    要是真的「告事假」,孫周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的。

    果然!

    孫周道:「這個徐銘是賀尚書特別提拔的,他是昔年徐有功的孫子……」

    一聽到徐有功,裴旻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敬意,當然對的不是徐銘,而是那個徐有功。

    徐有功或許在後世名不經傳,但是只要瞭解他的人,都會忍不住對之伸出大拇指。

    作為一個方正不阿的官,徐有功身上盡顯文人的錚錚傲骨。

    這說道不畏死的剛直大臣,魏徵、包拯可以說是標竿。

    但是魏徵面對的是善於納諫的李世民,而包拯面對的是宋仁宗,那個讓唾沫星子噴到臉上,都不敢還嘴,去找張貴妃發脾氣的皇帝。

    徐有功面對的卻是殺人不眨眼的武則天。

    徐有功青年時期舉明經及第,歷經蒲州司法參軍、司刑寺丞、刑部郎中、侍御史、司刑寺少卿一輩子都在司法機構當官。

    他斷案如神,便如昔年狄仁傑一樣,是名副其實的刑偵奇才,在司刑寺任職三年,只是這三年他就糾正了數百件冤假錯案,救活人命數千。

    世人有言:今有功斷獄,天下無冤枉人。

    武則天一朝,最為人詬病的就是酷吏。

    這位中國第一位女皇,所選用的酷吏不拘一格,只要能夠幫助她鞏固權力,不管市井無賴還是慘無人道的禽獸畜生都一律重用。

    而徐有功是當時唯一一個敢於酷吏爭鬥的官員,還是標竿人物。

    徐有功才是小小六品官的時候,就敢跟來俊臣唱反調,公然在朝會上強諫武則天。

    因為給酷吏冤枉的人伸冤,多次與酷吏對著干,數次激怒護著酷吏的武則天,三次給控告死罪,讓武則天送上了砍頭台。

    電視裡諸多如狄仁傑、包拯為民伸冤請命,連累自身這多是藝術加工,小說渲染。

    而徐有功為了守法護法,三次將自己置於生死存亡之地,卻是史書上白紙黑字的記載。

    徐有功干司法十五年,為了替人伸冤,二次罷官,三次被判死刑。他卻泰然不憂;死罪被赦也不阿諛奉迎,仍然矢志不渝,罷官復出,依舊一心執法守法,最後連殺人如麻的武則天也被他的忠貞和勇氣所折服。

    在裴旻眼中徐有功這種人若是生活在一個明主之下,一定是一個人人愛戴的徐青天。

    比包拯、海瑞、袁可立這些青天相比,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錚錚傲骨的文士,裴旻只聽其名,即以肅然起敬。

    孫周繼續道:「說道這個徐銘倒也有幾分他祖父的本事,起初在刑部任職,頗有名望。只是後來狀告王毛仲的心腹,惹怒了王毛仲,受到了特別對待,給趕出了刑部。」

    「徐銘的父親與賀尚書是好友,賀尚書當時出面,將徐銘拉到了禮部。十多日前,徐銘探親回家,這一去就沒了蹤影。我調查過,徐銘家住洛陽。長安到洛陽的交通極為便利,坐船順黃河而下,不過幾個時辰即達。真要探親,何須十數日之久?」

    「而且依照我朝廷律法,除非是父母病重,其餘時間是不許因私而廢公,請長假的。禮部最講究禮法,賀尚書是禮部之首,更因以身作則。徐銘此次明顯觸犯法律,賀尚書卻不聞不問,值得懷疑。」

    裴旻聽孫周說著,心底突然一動,驚呼道:「洛陽!徐銘家住洛陽?」

    孫周也知裴旻想到了什麼,忙提醒說道:「是的,是洛陽偃師人!」

    裴旻沉聲道:「楊妃在入宮以前的夫君裴冠就住在洛陽,當年在東去泰山封禪,我還跟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你說徐銘有他祖父的本事,他祖父那是斷案如神的徐有功,只要有徐有功兩三成的本事,就已經是一號人物了。」

    他急促的來回走了兩步,肯定的道:「這個時候,徐銘探親失蹤,絕對不是個意外。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還是關鍵所在……」

    「快,你立刻去調查,裴楊氏是怎麼成為楊妃的,什麼所謂的表哥表妹都是騙鬼的話。楊玄琰那邊說的,沒有這本親戚。至於我裴家,裴冠是裴家偏支中的偏支。王家雖然落魄,卻也是太原王氏,王方翼的後人。即便有親,也就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關係。這種關係,根本不可能聚在一起。也許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立刻去調查。還有千萬注意,不要打草驚蛇,此事絕對不能大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1 23:54
第十四章 迎娶 指點舞技

    梨園。

    隨著李隆基對朝政起了懈怠之心,往梨園投入的精力也就越來越大了。

    尤其是他得到了王鉷的支持,手上有了大筆的閒錢。

    梨園的構造也越來越大,不再只是單純的歌部、舞部,劃分的更為細緻,有坐部、立部、小部和男部、女部。

    坐部一般是優秀演員,樂工坐在堂上演奏,舞者大抵為三至十二人,舞姿文雅,用絲竹細樂伴奏;立部是一般演員,樂工立在堂下演奏,舞者少則六十人,多至至八十人不等,舞姿雄壯威武,伴奏的樂器有鼓和鑼等,音量宏大;小部為兒童演出隊。

    位置也從原來的曲江池附近遷居到了大明宮的東側,以方便李隆基隨時隨地的親往。

    不只是如此,李隆基還多次下令翰林學士或有名的文士編撰節目,將梨園正式打造成了一個集音樂、舞蹈、戲曲的綜合性「藝術學院」。

    不過短短的年餘,梨園造就了一大批表演藝術家。

    一批中外聞名的文學家和詩人,在舞蹈和音樂等藝術領域裡也取得了傑出的成就。

    其中最出名的是李龜年、雷海青、謝阿蠻、李謨、馬仙期、賀懷智等人。

    他們一個個身價上萬,受到了長安上下達官貴胄的追捧。

    但凡有喜慶之事,不請梨園到場祝賀都視為一種極為丟臉的事情。

    梨園一出,賀錢至少萬貫。

    達官貴胄居然樂此不疲,一擲千金,比比皆是,與早年節儉之風,判若兩然。

    王鉷如逛自家花園一樣,在梨園中走著。

    在他身後是一群穿著喜慶衣裳的下人,他們排成了長龍,抬著一個大紅花轎。

    往來的梨園一眾皆對之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

    王鉷也不予理會,直接往目的地走去。

    現在的他,權勢堪比宰相,即便是朝中輔宰,見到他都要友善問好。

    固然現在一個個梨園子弟身價百倍,但在王鉷這個級別的官員眼裡皆是戲子,根本不足以讓自己回禮。

    一直來到女部,固然這裡掛著男子免進的牌子,王鉷依然視若無睹,直徑走向謝阿蠻住的別院,臉上還帶著幾分的嘲弄以及期待。

    自見到謝阿蠻的第一眼,王鉷就為之失了魂。

    那好似長不大的童顏,外加水蛇般的腰肢以及可怕的兩座山峰,簡直就是人間尤物。

    最初王鉷以為梨園上下的美女都是李隆基的禁臠,不敢染指。但隨著與李隆基接觸久了,王鉷發現李隆基對於梨園並不是單純的為了玩樂,也不是私人玩具,而是一種事業。

    對於梨園子弟的重視,一點也不遜於國之重臣,並且並不干涉梨園子弟成家立業。

    謝阿蠻是梨園第一舞姬,亦得李隆基的重視,但並未有男女方面的感情。

    王鉷立刻動了心思,暗自與楊婕妤說好,徵求李隆基的同意。

    楊婕妤心胸狹隘,對於謝阿蠻也有些些許忌憚之意,在一旁吹風。

    李隆基沒有反對,讓王鉷欣喜若狂,隨即卻來了一句不能強求,便如一盆冷水淋在了頭上。

    王鉷私底下早已勾搭了好幾次了,均未得謝阿蠻的認同,逼急了還搬出了李隆基。

    真要讓謝阿蠻自選,自己肯定沒戲。

    色令智昏,王鉷不敢硬來,卻也懂了歪腦筋,並沒有直言李隆基的意思,只是傳達了半真半假的消息,就對謝阿蠻說「陛下同意將你賜給我為妾」,將謝阿蠻自主選擇的話,選擇性的遺忘了。

    今日就是王鉷給謝阿蠻的最後期限,也就是迎娶她過門的日子。

    本來迎娶一個小妾是不需要他親自迎接,但為了防止意外,他還是親自來了。

    為了博得美人一笑,他迎親的陣容還頗為龐大,足足有一百餘人。

    吹拉彈唱,應有盡有,一路而來,幾乎鬧得人盡皆知。

    王鉷還真不信謝阿蠻敢當眾掃他面子。

    謝阿蠻的一家人都在長安,自己弄不了為梨園庇佑的謝阿蠻,但是弄她的家人卻跟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只要上了花轎,謝阿蠻就是自己的人,到時候誰會在意李隆基說了什麼?

    一路如螃蟹一樣,橫行霸道的在女部走著。

    凌波樓也漸漸出現在視野裡……

    這個凌波樓有一個說話,相傳李隆基在洛陽的時候,一夜夢到一個仙女在凌波池起舞,並且向李隆基請求賜曲。

    夢中的李隆基才氣出眾,直接傳了凌波曲給了仙女,並且稱之為凌波仙子。

    不管這個傳說是真是假。

    李隆基在李龜年、李延年等人的幫助下,成功創出了精彩絕倫的凌波曲,並且謝阿蠻完美的跳出了凌波舞的韻味。

    謝阿蠻也因此身價成倍提升。

    李隆基大喜之下,還特地將一棟華麗的樓院賞賜給了謝阿蠻,賜名凌波樓,謝阿蠻也有了一個凌波龍女的美譽。

    遠遠眺望著富麗堂皇的凌波樓,想著名動長安的凌波龍女即將成為自己的小妾之一,想想就心癢難耐,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快了一些,來到了凌波樓門前。

    看著門口的兩個護衛,王鉷先是一怔,心念道:「這女部裡居然還有男性?」

    他也顧不得那麼多,意圖強行進入。

    兩個護衛突然橫移一步,擋在了王鉷的面前,一臉凶煞。

    王鉷還真不敢相信在這小小的梨園有人膽敢阻攔自己,險些撞上去,穩住了身形,立刻沉著臉,喝道:「你們是誰,為何會出現這這女部?知道某是誰嘛?去叫阿蠻姑娘出來,讓她知趣一些,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將他許給我是陛下的意思,他還想抗旨不成?讓她莫要忘記,那日,我跟她說的話。」

    一直以來,他來這裡騷擾謝阿蠻都沒有見過有護衛把守,而且還是兩個精壯的漢子。

    今日來取,莫名多了兩人,只以為是謝阿蠻特地安排的,直接放下了臉。

    兩個護衛目不斜視,視若無睹。

    王鉷想著後邊百雙火辣辣的眼睛,臉色有些燥熱,自己來娶一個賤籍小妾,卻讓對方拒之門外,這傳出去,讓他這個當紅辣子雞如何面對世人?

    他伸出手臂意圖強闖,突然一股巨力用來。

    護衛只是伸手一推,王鉷已經站立不住,後退的五六步栽倒在了地上。

    王小白繃著臉喝道:「裴帥正在指點阿蠻姑娘舞技,誰敢硬闖?」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1 23:55
第十五章 憋屈 自傷

    王鉷給推倒在地,登時怒發如狂,但聽王小白的高喝,頓如一盆冷水淋頭,原本氣得通紅的臉,變得有些扭曲,甚至帶著一股異樣的白皙。

    裴旻,怎麼會在這裡?

    突然他想到一個自己一直忽視的問題,或者刻意不去想的關鍵。

    裴旻就是樂營將,整個梨園的二號人物。

    雖然他長時間不在這個崗位上,但很顯然李隆基壓根沒有撤他的意思。

    至始至終梨園只有過三個樂營將,一個是鐵打不動的裴旻,一個是李龜年,還有一個是早已涼透的黃幡綽。

    裴旻出現在梨園那是理所當然的,相反的他沒資格站在這裡。

    想著王小白的話「指點阿蠻姑娘舞技」,王鉷滿嘴不是味道。

    謝阿蠻是什麼人?

    梨園第一舞姬,放眼天下也沒有幾人在舞蹈這方面勝她,還需要裴旻指點?

    不指點舞技,還能指點什麼?

    他已經將謝阿蠻視為自己的小妾了,想著謝阿蠻可能在這個凌波樓裡與裴旻胡天胡地,大有一種腦袋上綠油油的感覺,嫉恨交加。

    但是即便胸中有萬千怒火,王鉷也宣洩不出來。

    現在這個廟堂上他王鉷不敢得罪的人只有兩個,裴旻恰恰是其中之一……

    看著門神一樣的兩名護衛,看著面前錦繡的凌波樓。

    王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腦袋上都要冒煙了。

    最終……

    王鉷一甩袖子,從牙齒裡蹦出了一個字「走!」

    他來的風風火火,生怕別人不知今天就是他的大好日子,但走得卻是灰溜溜的,就跟夾著尾巴的狗一樣。

    而凌波樓裡,裴旻斜側著身子,一手靠著案几撐著腦袋,一手抓著洗乾淨的葡萄,看著面前的謝阿蠻跳舞。

    之所以來到梨園是因為收到了謝阿蠻的求救信。

    新的線索還未得回報。

    裴旻突然受到了一封來至於梨園的信,信中將王鉷糾纏她,威脅她,甚至定下了期限迎娶。

    裴旻本不想那麼早的就跟王鉷起衝突,但是賀知章的事情,改變了裴旻的態度。

    萬一等下去,沒能及時瞭解賀知章為何如此的緣由,導致自己的老哥哥真的已死殉節,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與其落入那般境地,不如先更王鉷交交手,試探試探雙方的反應。

    沒有猶豫應約而來。

    這幾年不見,裴旻發現原來那個貪吃的小丫頭越發的水靈了。

    童顏**楊柳腰,細眉大眼長發飄,這要是到了後世妥妥的宅男女神。

    尤其是此刻見她跳凌波舞,那妖嬈風姿,即便裴旻也大感驚豔,看的興致高昂。

    這欣賞美女,算得上是男人的權力。

    謝阿蠻也跳得極為認真。

    凌波舞最大的特點就是輕柔飄逸,柔軟的舞姿,輕盈的舞態,似空中浮雲,又似晴蜒點水,正所謂「凌波微步襪生塵,誰見當時窈窕身」。

    謝阿蠻完美的展現了凌波仙子在波濤上起舞的意境。

    只是起舞的凌波仙子時不時的媚眼飄飄,好似放電一樣。

    相比面貌平庸的王鉷,英俊帥氣的裴旻顯然更人討人歡喜。

    不僅僅是現代,古代也是一個看臉的社會。

    何況裴旻並不只有一張臉……

    裴旻也是此道好手,雖然長時間未練,可家中常與嬌陳、公孫幽有過這方面的交談,看著謝阿蠻的表演,發現謝阿蠻此刻的舞技已經有了極高的功底,幾乎可以與公孫姐妹相比了。

    作為與公孫大娘、楊玉環齊名的三大舞姬,謝阿蠻果真名不虛傳。

    一曲舞畢,謝阿蠻抹去了額角上的汗珠,快步來到近處熱情的拿著酒壺給裴旻斟酒。

    裴旻接過酒盅一飲而盡,笑道:「好酒,醇香中帶著一股藥香,是竹葉青。但與一般的竹葉青不同,尋常的竹葉青,要不藥香改過了酒香,要不酒香遮掩了藥香。而這酒既將汾酒的醇香體現了出來,也不失藥酒的風味,價值不菲吧……」

    謝阿蠻笑道:「是阿蠻特地託人去山西重金求購來的,專門為樂營將準備的,陛下來了都不給他喝呢。」

    裴旻示意謝阿蠻給他再次滿上,說道:「就看在這酒的份上,王鉷的事情,我給你擋下了。」

    謝阿蠻惆悵道:「只是看酒啊?」

    「那你以為呢?」裴旻笑著起身說道:「我去找張野狐聊兩句,身為樂營將,重要瞭解一下,現在梨園的情況。」

    剛剛在看謝阿蠻跳舞的時候,裴旻已經聽到了屋外的動向了。

    說實話他還是很期待與王鉷硬碰硬的鬥一場。

    看看是他這個當紅辣子雞厲害,還是自己更勝一籌。

    卻不想等了許久,外邊反而沒聲音了,心底明白,定是王鉷認慫撤了,心底失望之餘,也多了幾分忌憚。

    他不動聲響的出現在凌波樓就是要掃王鉷的顏面,卻不想他居然強行忍住了,展現了極好的城府,顯然能夠看清楚局勢,知道此刻動手於己不利,也不是易於之輩,得小心對付。

    「跟我說說,那個王鉷是什麼表情,將他出現的時,與離去後的情況都細細說來。」

    聽王小白居然將王鉷推倒在地,不免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王小白尷尬一笑,「屬下實在想不到那傢伙看著挺壯碩的,那麼不堪一擊,一推就倒了。」

    裴旻若有所思的將這王小白……

    **********

    王鉷氣沖沖灰溜溜的離開了梨園,看著身後百餘人的迎親隊伍,只恨不得找一個地窖鑽進去。

    太憋屈了!

    王鉷自從得到李隆基親睞之後,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奇恥大辱,那種感覺實在難以忍受。

    想著裴旻有可能在凌波樓跟自己的「女人」胡天胡地,自己卻當了縮頭烏龜!

    這天下還有比這更加羞辱的事情?

    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他想著自己給一個無名小卒推倒在地,心底突然一動,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加快了回府的腳步。

    回到自己的府邸,正好自己的弟弟王焊在府上尋他有事,不等王焊開口說事,他直接拉著自己的弟弟走到一個高處,說道:「來,推我一把,我要摔破腦袋,摔得嚴重一些……」

    王焊一臉傻逼的看著自己的兄長,只覺得自己兄長的腦子秀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1 23:55
第十六章 以退為進

    長安皇宮!

    李隆基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朝政事物,愜意的伸了一個大懶腰。

    現今西方的戰局已定!

    東北一如既往的傳來捷報。固然張守珪沒能乾淨利落的解決渤海國,但壓著渤海國是無問題的。

    隨著戰事的停歇,很多不必要的開銷都已經終止,唐王朝的財政也跟著漂亮起來。

    不止如此,裴旻西方一仗打的實在漂亮。

    唐王朝有史以來第一次佔據整個青海湖,將宿敵吐蕃逼到了高山之上。

    西方能夠與唐王朝一教高下的阿拉伯,也為他們擊潰。

    唐王朝僅以河西、隴右外加西域三地之兵就創下了如此輝煌的戰績,若是集結王朝九州十五個道的兵馬,合聚百萬之眾,那將會何等可怖?

    故而裴旻這一勝利,四方鎮服。

    所有原本臣服唐王朝的屬國,一個個的派使者帶上各種貴重的賀禮道賀,表達臣服之意。

    受到裴旻庇佑的西域諸國更是如此,他們甚至商議著再次聚集入朝覲見。

    李隆基好大喜功,這接二連三的喜訊讓他飄飄然,直將自己視為更勝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的額皇帝。

    這超越了先輩,李隆基自身的動力大減,很多事情都當起了甩手掌櫃。

    就如此次大戰之後,所有的封賞撫卹問題,李隆基都交給了王晙處理。

    王晙文武並重,是一個簡化版的張說,處理這方面的政務很是在行。

    李隆基在用人上還是很有水平的,將工作交給他,換得自己的清閒,何樂而不為?

    走出了大殿,李隆基腦中想著自己接下來的去處。

    是去找武婕妤,還是去練曲?

    現在武婕妤與音樂是李隆基最大的愛好。

    武婕妤的風情萬種,還有李隆基自身對音樂的那種酷愛,讓他難以抉擇。

    有武婕妤在,他根本無法用心研究音樂;一用心研究音樂,又顧不得武婕妤。

    李隆基不止一次在想,要是能夠兩者合一,那可就完美了。

    略一沉吟,李隆基決定去創作新得曲譜,凌波曲並非他的極限,能夠與《秦王破陣樂》相提媲美的曲子,才是他夢寐以求的。

    凌波曲固然出色,但與《秦王破陣樂》還是有著極大差距。

    《霓裳曲》這是李隆基最初給自己新曲定的名字,半年前,他登三鄉驛,望女幾山突然來了靈感,以「霓裳」為名,創出了一段讓他非常滿意的曲調。

    只是《霓裳曲》只是創了一半,還有一部分不盡如人意。

    李隆基也醉心於此,認真研究。

    音樂這東西,靈感最是重要,沒來那種感覺,想破腦袋都無濟於事。

    正思索間,得到楊婕妤求見,李隆基正愁無人傾訴,將自己的煩惱都說給了楊婕妤。

    楊婕妤聽的是一頭霧水。

    李隆基這舉動,全然是對牛彈琴。

    見狀,李隆基也只能長嘆,心唸著楊婕妤固然是好女人,卻不是個好的傾訴對象。

    李隆基也不強求,與楊婕妤一同遊園去了。

    現今已然入冬,正是寒梅傲雪寒霜的時候。

    李隆基、楊婕妤一同賞梅,一同依偎在一起喝著熱乎乎的美酒怡然自得。

    直到外頭傳來裴旻求見的消息。

    李隆基正在興頭上,毫不猶豫的就叫道:「快,快將靜遠請來!」說著他立刻安排下人在邊上加了一個座位。

    楊婕妤這時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玩味。

    「見過陛下!」

    裴旻口中說著,瞄了一旁的楊婕妤,也說了聲:「楊婕妤!」

    作揖一禮!

    李隆基揮揮手道:「免禮,入座。靜遠來的正是時候,這寒梅這個時候長的最好,在這梅園中喝酒賞梅,是一大快事。」

    一邊的楊婕妤卻舒適的彎齊了小翹唇,很是享受裴旻這一禮。

    念及當初,裴旻是何等的高高在上,自己曾幾何時,午夜夢迴成為他的女人,享受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才幾年時間,自己居然成了婕妤,甚至還有可能成為嬪妃。

    原來高不可攀的對象,居然向自己行禮,那感覺無比舒坦……

    裴旻入席就坐,掃了一眼梅園的景色,也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寒梅傲雪,相較天下奇花異草,這寒梅確實別有傲骨。」說著,他苦著臉道:「只是臣下現在可沒有心情賞梅,臣在不經意間得罪了一人,這心中忐忑,還望陛下從中調和,臣向其致歉。」

    李隆基皺著眉頭道:「靜遠有大功於國朝,即是無心之失,下次注意便是。你是何等身份,誰有資格受你道歉?」

    裴旻依舊苦著張臉道:「是王太府卿……」

    一聽到王鉷的名字,李隆基、楊婕妤先後一怔。

    但聽裴旻說道:「唉,這說來就是一個誤會……臣蒙陛下器重,授予樂營將的職位。想著這些年都未履行樂營將的職位,今日有空就去了梨園。」

    李隆基聽裴旻居然主動前往梨園巡視,心底格外高興,說道:「而今梨園如何?」

    「梨園的變化,讓臣感慨萬千!」裴旻應答著,繼續道:「臣去了女部,到了凌波樓,想親自看看陛下創出的神曲。只是屬下隨行的護衛皆是男人,女部中諸多不便,也下了一個命令。讓他們在凌波樓候著,未得我命令不得入內亂走。哪裡知道王太府卿隨後就來了,我的護衛都是軍人,只聽陛下與屬下的命令。不知來人是王太府卿,沒讓其入內,王太府卿意圖強闖,給屬下的護衛推了一把,還摔倒在了地上。」

    「事後臣才知道此事,唉,王太府卿是陛下最器重的大臣,臣卻不經意間將他給得罪了。」

    李隆基聽完緣由,笑道:「朕還以為什麼事呢,就這小事,哪裡值得一說。推了他,固然不對,可他也沒有正常稟報。真要稟告了,哪有這種事情?此事靜遠不必放在心上,太府卿那裡朕自然會說的。」

    裴旻「大鬆了口氣」。

    李隆基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而是問起了凌波曲的感覺。

    裴旻在這方面受嬌陳影響,還是有一定功底的,很貼切的評價了凌波舞。

    李隆基聽得是眉飛色舞,沒有什麼比自己的作品讓人欣賞更加高興的事情了。

    裴旻漫不經心的道:「只是阿蠻跳得不怎麼樣,過程中還摔倒了。問她緣由,她說陛下將她許給了王太府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1 23:56
第十七章 賣慘 劇本不對

    李隆基聽到這話,神色一凝,他可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王鉷對謝阿蠻有意,他是知道,也不介意他們成為一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

    但李隆基對於女人,不喜歡用強,是一個能夠動真情,並且會感情用事的皇帝。

    歷史上的嬌陳,因為名聲遐邇,李隆基派人求娶,嬌陳拒絕,李隆基也沒有用強。

    他專寵武婕妤二十多年,後來又將楊玉環視為心頭寶,集三千寵愛與一身。

    對於王鉷、謝阿蠻,他是秉著往來自由的態度,支持卻不加以干涉。

    成與不成,看王鉷自己的能力。

    看李隆基這幅表情,裴旻心底明悟,他一直覺得王鉷對謝阿蠻的威脅有問題。

    真要是李隆基的意思,李隆基不會這麼小偷小摸的,直接下旨賜婚了事。

    與他而言,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一到旨意,根本不足掛齒。

    而王鉷各種借助李隆基的名義脅迫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根本不是一個皇帝,一個唐王朝最高掌權者干的事情。

    這一試探,果然是王鉷自個兒在拉大旗作虎皮嚇唬小姑娘呢。

    裴旻看破這點,無奈道:「小姑娘好像已經有心上人了,不太想嫁給王太府卿。哭的稀里嘩啦的,整個人根本不在狀態。看著怪可憐的,陛下,這小姑娘不懂事,您也別放在心上,回頭我勸勸她,這聖命不可違。何況以王太府卿的身份地位,在長安也找不出幾人,真不虧了她。」

    李隆基皺眉道:「這是什麼話,朕身為大唐皇帝,豈會欺負一個小姑娘?阿蠻有了心上人,不願意嫁給太府卿那就不嫁,靜遠回去給阿蠻說,朕不會強迫她嫁人。不管是之前,還是以後,都是如此。還有,她日後要是嫁人,朕還會特別贈她一份嫁妝。」

    裴旻忙道:「那臣就替阿蠻謝陛下榮恩!」

    李隆基的反應在裴旻意料之中。

    此次王鉷大有曲解聖意的意識,細究起來即便給個假傳聖意的罪名都不為過。

    但是李隆基顯然沒有細究的想法。

    對於他認可的自己人,李隆基還是極為大肚的。

    不過目的已經達到,想要如此輕易的扳倒王鉷也不符合現實。

    裴旻也是見好就收。

    反倒是一旁的楊婕妤心底很不是滋味。

    天底下最出色的兩個人就在面前,他們的話題居然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小丫頭片子。

    楊婕妤自詡美豔,哪裡忍受的了?

    尤其是裴旻!

    想當年自己的表現是何等入骨,只要當年裴旻多看她一眼,兩人早已滾上了床……

    只是他對自己的關注居然比不上自己的小妹……

    想到謝阿蠻那少見的童顏,越發肯定了裴旻的興趣嗜好,心底很不是滋味,帶著幾分不快的說道:「國公對謝阿蠻如此上心,不會是別有所圖吧。」

    裴旻雲淡風輕的化解說著:「婕妤說笑了,臣只是略盡樂營將的職責,阿蠻的梨園最出色的舞姬,她若有心病,發揮不好,將是梨園最大的損失。」

    李隆基也一併附和,對於謝阿蠻的舞技還是很認可的。

    賞了梅,喝了酒,裴旻也沒有多呆,告辭離去了。

    就在裴旻走後的一個時辰,李隆基得到了王鉷求見的消息。

    李隆基猶豫了會兒,頓了頓才道:「讓他進來吧!」

    儘管他沒有計較王鉷曲解聖意的想法,心底依舊有著點點的不舒服。

    畢竟他是皇帝,若是人人如此。他這皇帝,還怎麼當下去?

    看到王鉷的第一眼,李隆基心底火氣突然上升,不動聲色的看著手上的樂譜,頭也不抬。

    王鉷此刻有些狼狽,走路有些瘸拐,額頭上纏著一層厚厚的白色繃帶,很厚很厚,看上去一點了官員樣都沒有,反而是一個傷殘病員。

    「臣王鉷拜見陛下!」

    王鉷很努力的作揖,但似乎身體問題,這一拜有些吃力,齜牙咧嘴的。

    李隆基卻連頭也未台,說道:「平身吧,有什麼事情?」

    王鉷呆了呆,突然覺得劇本有些不一樣,半響才道:「臣,臣是為東市的稅率而來。這我朝日漸富庶繁華,東市商賈過於擁擠,反而阻礙了發展。臣以為應當適當的提升一些地稅,反而有助於東市的發展。」

    李隆基道:「此事,由你決定就好,你是京和市和糴使,這方面本就在你的權值之內,沒有必要這點小事都來與朕商議。沒有別的事情,就退下吧,朕今日有些繁忙……」

    他直接下了驅逐令。

    王鉷更是傻眼了,完全不知什麼情況,但身在高位,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戰戰兢兢的告辭離去了。

    走出了大殿,王鉷這才發現只是短短的幾句話,自己的內裳都濕透了。

    直到現在,王鉷都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為了演著一出,他可是大費苦心周章。

    讓自己的弟弟親自推他下樓梯,一次不夠,還試了好幾次,直到手、腳、身上多處擦傷,腦袋也磕碰出了一個大包,隱隱有一些血跡,才心滿意足。

    依照他的預算,自己是如此淒慘,給欺負的瘸了腿,身上捆縛著多處繃帶。

    李隆基見了一定會很關心的問他傷從何處來。

    而自己支支吾吾不敢說,直到李隆基反覆的逼問,才不得不透露裴旻的名字,闡述自己淒慘的遭遇:自己去梨園,受到了裴旻麾下護衛殘暴的對待……

    雖然王鉷不指望李隆基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說法,但是卻能給李隆基一個裴旻恣意妄為的不好印象。

    裴旻的威望太高了,而且還兼任文武,即有蓋世武勳,又是士林文宗,整個唐王朝也只有李隆基這個皇帝能夠與之一比。

    其他的什麼宰相大員,其餘的封疆大吏,都得遠遠的靠邊站。

    持寵而嬌,居功自傲。

    只要裴旻在李隆基的眼中有著這麼一絲絲的嫌疑,他這一身傷就不算白摔。

    可結果讓他始料不及,李隆基似乎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將他趕了出來。

    劇本偏差的太離譜了,難道自己這一身傷白摔了?

    王鉷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腳,又摸了摸猶自疼痛的腦袋……

    有點難受!!!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2 00:00
第十八章 欲使其亡,先令其狂

    李隆基在王鉷離開之後,鐵青著臉,將手中的樂譜重重放在了案几上,對著高力士道:「是不是所有人一樣,對他好一些,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高力士躬身道:「陛下息怒,王太府卿也是無心的!」

    「這還是無心?無怪連靜遠都要忌憚他三分,簡直是得寸進尺,無法無天。」

    李隆基他心性不定,喜歡玩樂更勝於治國,對心腹又過於的信任,才導致了諸多禍端。

    但是他自身的才智,卻是天下一時之選,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裴旻來找他,李隆基心底還覺得裴旻多疑了。

    此事裴旻自己並沒有任何不對,固然手下兵卒推倒了王鉷確實不該。

    但是王鉷曲解聖意不說,還強闖梨園女部。

    他可不記得自己給了王鉷這個權力。

    或許天下人小覷梨園,將梨園子弟視為戲子,可在李隆基眼中卻不一樣。

    李隆基完全將梨園子弟如臣子一般對待,梨園的諸多管事都給李隆基授予官職,如李龜年的都知,張野狐的都都知(沒寫錯),還有雷海青的威衛將軍等文武官職。

    王鉷強闖梨園,本就有過在先。受了教訓,理當知錯反省,真有膽子找裴旻的麻煩?

    裴旻是什麼人物?

    不說自己如何器重裴旻,僅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真要說起來即便是自己這個皇帝也要忌憚三分。

    功高蓋世,手握西方十數萬精兵強將,至關重要的還是對朝廷忠心耿耿,對他矢志不渝。

    如此人物,放在任何時代都是瑰寶。

    便如唐初李靖、李世績,高宗朝的蘇定方、薛仁貴一樣,這麼寶貝的一個存在,捧在手心裡還來不急呢,哪裡會有虧待裴旻的想法?

    李隆基心如明鏡,王鉷固然在自己的任用下,地位崇高。

    卻也不至於讓裴旻這個唐王朝功勞至高的邊帥,向之低頭道歉,而且還是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

    故而心底是有些覺得裴旻這是權勢越高,膽子越小。

    哪裡知道王鉷果真帶著一身異樣來了。

    李隆基一眼就看穿了王鉷的用心:自己是一國之君,臣子帶著一身傷來找自己,自己豈能不過問。

    這一過問,不就等於無形告狀?

    明明是自己錯在前,還意圖告狀。

    李隆基瞬間明白了裴旻會來找自己從中調和了,定是知道王鉷的惡行,願意退讓一步,免得自己為難。

    裴旻的退讓與王鉷的得寸進尺也有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這種對比,讓李隆基心頭越發不是滋味,說道:「御史中丞這個職位看來不能給王鉷了,就他這有仇必報的性子,要是掌握了御史台的彈劾之權,朝廷豈不亂了套?你去吏部,看一看有什麼政績卓越的官吏可以提拔為御史中丞的。御史中丞關係重大,不能空缺太久。」

    王鉷一直力爭御史中丞的職位,這點李隆基是知道的,也意屬於他。

    現在這個廟堂大多都是逼死武婕妤的存在,李隆基都看不過眼。

    王鉷助他良多,也有大才,讓他當任御史中丞的職位並無不可。

    至於其身兼十數要職,這並不礙事,能者多勞嘛!

    就如裴旻一樣,對於西方的事情,他通常不過問。

    西方有裴旻在,還能亂的起來?

    不得不說,李隆基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有自主權,卻對於邊帥盲目信任的人物。

    而他的兒子,未來的肅宗皇帝,卻是另一個極端,對於邊帥極度的不信任。

    人家都是卸磨殺驢,唐肅宗卻是磨還沒卸好,就開始殺驢了。

    **********

    王鉷很憋屈鬱悶的回到了府邸,一瘸一拐的,越想越是憂傷。

    直到此刻,王鉷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這一回到家,王鉷立刻得到了李隆基找吏部諮詢御史中丞的人選。

    這一下,王鉷徹底傻眼了。

    身兼諸多要職,確實很是得寵,但是這些要職都是行政職務,權力看似不小,沒有什麼威懾力。

    御史中丞卻不一樣,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二號人物,又稱稱御史中執法,有糾察百僚的權力。

    只要身兼御史中丞,王鉷的權勢真的就不亞於宰相了。

    對於這個位子他是勢在必得的,為此特地送了一大批的財寶給楊婕妤,讓她為自己說好話,吹枕邊風。

    依照李隆基的態度,王鉷幾乎認定御史中丞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關鍵的時候出了變故?

    為什麼?

    幾乎在同一時間。

    裴府!

    李林甫給了一個正確的答案:「這個王鉷已經為他的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付出了代價。陛下有今日成就,其實浪得虛名的?他的小心思,真的以為陛下看不出來?其實很多時候,陛下心如明鏡,只是他不樂意去管而已。比起跟廟堂文武鬥智鬥勇,不如花時間醉心於樂曲創作,將心思用在梨園上。」

    裴旻不得不承認,李林甫對於李隆基看的透徹。

    一個連續主導兩次宮廷政變而且都成功的人,他的心思權謀能差得到哪裡去?

    實是性子使然,這位皇帝起了懈怠之心,很多事情不願意去管,不願意插手,故而才不斷的放權,好讓自己有很多的時間用在自己喜歡的音樂、女人身上,沉迷享樂,但並非是昏庸之主。

    這一些裴旻這種跟著李隆基一路走過來的廟堂老臣都心如明鏡。

    而王鉷卻不一樣。

    王鉷入朝廷的時候,天下已經大定了,沒見識過李隆基的魄力,也沒見識過李隆基對抗太平公主時候展現出來的領導能力。

    他遇到的是一個已經有些自足,開始懈怠朝政的李隆基。

    王鉷本能的覺得李隆基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是一個聽信枕邊風,盲目信任自己的中庸之主。

    故而王鉷在李隆基面前耍弄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卻不知自己的所有意圖早就給看的一清二楚。

    比起對李隆基的瞭解,王鉷跟裴旻完全不是一個等次的。

    「只是陛下很明顯還是要保王鉷,不然不會這樣草率了事的。對付王鉷,始終要過陛下這一關。」

    裴旻揉了揉腦袋,在政治鬥爭這方面,他確實不那麼擅長,只是憑藉對李隆基的瞭解,讓王鉷吃了虧,接下來如何行動,他卻未想好。

    李林甫這時卻道:「裴帥,請恕屬下直言,你的想法完全錯了。您不能將矛頭對象陛下,說句裴帥不開心的話。陛下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裴帥的身份地位,您一但得罪了陛下,可就無法翻身了。」

    裴旻認真的聽著。

    李林甫淡定自若的道:「陛下與王鉷,哪個更好對付?」

    裴旻道:「自然是王鉷。」

    「這就是了!」李林甫眼中閃著一抹笑意,說道:「如此通過算計陛下扳倒王鉷,與算計王鉷,扳倒王鉷哪個更容易?」

    裴旻瞬間明悟,雙手一合,笑道:「我明白了,我們不能逼著陛下讓他除去自己的心腹,這樣就算能夠成功,也留下來極不好的影響。讓陛下自己看王鉷不順眼,這樣不需要我們動手,王鉷自己就涼了。」

    「裴帥英明,一點就透!」李林甫從來不吝嗇自己的奉承之言,說道:「王鉷此人不能說他無能,他卻有才智本領。只是一步登天,缺乏歷練,心態不夠沉穩。嘗到了權勢滋味的他,有些志得意滿,自以為是。天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只要利用他的自以為是,就能讓他自己走上絕路。」

    「御史中丞,此事就是一個契機!裴帥,御史中丞權勢過重,對於這糾察百官的實權,王鉷志在必得。誰擋在他的面前,誰就是他的敵人。因為爭奪相位,李元紘、宇文融他們與王鉷鬧得很僵。只因牽扯的並非自己正面的利益,王鉷有所收斂。如果李元紘、宇文融他們再次阻擋在王鉷的面前,王鉷必然會與之白刃相見。」

    「陛下需要一個清靜的廟堂環境,以供自己能夠清閒的入梨園玩樂。王鉷一但打破這種清靜,陛下會更近一步的對王鉷生出牴觸的情緒。一步一步,只要類似的事情繼續發生,王鉷即會敗亡於自己手中。」

    裴旻不得不承認,李林甫在權謀爭鬥上的可怕實力。

    他將人性看的無比的透徹。

    他不只是瞭解了李隆基,還在短短的時間裡,徹底的瞭解了王鉷這個人,看出了他致命的弱點。

    「看來是時候去拜會拜會我的老上司了!」

    裴旻口中的這個老上司,正是程行湛。

    裴旻當初進入御史台,程行湛就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第一把手。

    對於裴旻的到來,程行湛一大把年紀,依舊親自出府迎接。

    看著自己的老上司八十餘歲,依舊精神抖擻,也很是欣慰,親自攙扶他進府。

    當初對於裴旻進入御史台,程行湛熱情歡迎之餘,也給他上了一堂課,一堂御史台存在意義的課程。

    在那位老上司眼中,御史台的權力並非是將百官看管抓起來,而是通過這個結果來警示百官,是以監察制度來預防官員貪瀆。

    程行湛在位多年一直把握著這個底線,令得御史台成為卓然而外的存在,而非黨派之間爭權奪勢的工具。

    直到六年前,程行湛離任之後,御史台為崔隱甫掌控大權,情況漸漸起了變化。

    崔隱甫與李元紘、宇文融走的很近,漸漸成為了保守派抵制張說一黨派的工具。

    對此程行湛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悔恨不已。

    裴旻離開之後,培養了蕭嵩代替自己。

    而程行湛也看中了崔隱甫,將他培養提拔。

    結果崔隱甫接替了程行湛之後,開始排擠聲望與之不相上下的蕭嵩,又舉薦宇文融代替。

    幾番一操作,崔隱甫將御史台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

    程行湛與裴旻留下來的痕跡,幾乎都給抹平了。

    裴旻與程行湛聊天的時候,聊到這方面的事情。

    程行湛一大把年紀了,說起此事依舊就忍不住心頭火起,大罵崔隱甫是白眼狼,將好不容易洗白的旗幟再度抹黑了。

    裴旻漫不經意的道:「崔御史大夫秉性還算公正,固然少不了偏幫,卻也算是盡職盡責。真要這樣下去倒也無傷大雅,就怕萬一落在王鉷的手裡,那個就麻煩了。」

    「王鉷?可是亂提物價的王鉷?」

    程行湛早已不問時事,居然也聽過王鉷之名,說道:「我聽孫媳婦叨嘮過,說他官聲不好,自他上任之後,諸多生活必需品都提升了不少,他也有心往刑事方面發展?」

    裴旻搖頭苦笑:「不是發展,是兼職!王鉷現在兼任十一要職,若在加上御史中丞,那就是十二個了。」

    程行湛聽得都有些傻眼了,他們那個時代,即便有兼職,最多也就是兩三個到頂。

    身兼十餘職位,怎麼忙的過來?

    裴旻道:「他真要成功繼任御史中丞,御史台的情況更糟,比現在怕是要更加不堪。雖說不至於進入武後的局面,卻也像差不了多少了。」

    程行湛也看出了裴旻的來意,直言道:「國公這是想阻止王鉷接任御史中丞?」

    裴旻也不隱瞞,說道:「王鉷一但接任御史中丞,長安的局面將會更亂。王鉷無人壓制,將為所欲為。程公在御史台的威信無人可比,也只有您的人脈,才能定下合適人選。唯有如此,才能防止更壞的局面出現。」

    程行湛人老彌堅,看了裴旻一眼,不懷疑裴旻存有私心,但之前裴旻在御史台以及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共睹的。

    比起王鉷,裴旻的官聲那是相去不可以道理來計。

    「即是如此,老身就幫國公這個忙了!」

    程行湛的這句話,定下了御史中丞的人選……韓休。

    韓休,是裴旻特別選出來的能臣。

    景雲元年,韓休被舉為賢良,並到東宮回答有關國政的策問,與校書郎趙冬曦被定為乙等,擢升為左補闕,此後歷任吏部主爵員外郎、中書舍人、禮部侍郎,才幹非常出色,而且格外方正,是一個良臣。

    他跟李元紘走的很近,給視為一黨,但事實上他有著自己的職業道德,並沒有加入任何黨派。

    他是最適合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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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