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58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6 23:47
第三十九章 桀驁不馴的原因

    朔方!

    朔方節度使依舊是王君毚。

    作為昔年郭知運麾下的第一大將,郭知運選擇了裴旻繼承隴右節度使,王君毚則給他舉薦為朔方節度。

    王君毚在朔方一幹就是十餘年,他驍勇善騎射,在朔方頗具威望。

    奈何時間不饒人,王君毚今年五十五出頭。

    以年歲來說,確實不算很大,但昔年與吐蕃作戰的時候,肺部受過重創,落下了病根。

    原來還未有感覺,但隨著年歲的提升,近年來呼吸越來約不順暢,平日不運動還好,稍微做些體力活,氣息就跟不上,大有氣背的感覺。

    經過大夫醫治,得知王君毚現在只能靜養,已度晚年,想要繼續上戰場是不可能了。

    到了今時今日,王君毚也體會到了自己老上司郭知運的無奈,身為邊將,未能馬革裹尸,而是因身體原因,不得不退出前線,那種不甘心的感覺,實在令人發狂。

    「王節度使!」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王君毚精神一震,笑道:「是思順吶,快些進來。給我說說,周邊情況如何了?可有異樣?」

    大步走進屋裡的是安思順,是突厥族,西域安國人,父為右羽林大將軍安波注,十六歲就為大唐效力,至今二十餘年,無怨無悔,也深得王君毚器重。

    安思順說道:「還能有什麼事?一切太平,除了回紇與李獻忠部有點摩擦,並無什麼特別之事。不論是回紇還是突厥降部,對,我們都恭恭敬敬的。」

    「是啊!」王君毚苦笑一聲,說道:「我這個朔方節度使,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清閒的一位了吧。裴國公……不,現在應該要改稱郡王了,一仗打斷了突厥的脊樑骨,打的回紇對之敬若天神。」

    現今唐朝的北方唯有回紇與突厥兩族。

    回紇在北地草原建立王庭,已經一統了北境荒漠草原,而突厥因給裴旻殲滅十萬之數,元氣大傷。

    不是為回紇吞併,就是向唐王朝請降,成為附庸。

    北方除了一些草原馬匪流寇,已無兵患。

    王君毚繼任所犯節度使以後,除了前幾年與突厥打過幾戰,後來的十年裡大多都是欺負欺負地方盜匪流寇了。

    這邊疆安穩,對於國家來說,自然是好事。

    可於王君毚這樣的邊帥而言,卻是未必。

    故而王君毚這話帶著幾分的自嘲。

    安思順也心有所感,昔年裴旻一手促成唐王朝與回紇的聯盟,他一人一劍在十萬回紇中迫使回紇可汗誅殺突厥使者以及反唐族長,這值得大書特書的英雄事蹟,早已傳遍天下。其實還有一個哥舒翰,但是在裴旻那望塵莫及的光輝下,哥舒翰的存在感無限拉低,以至於無人問津了。

    王君毚唏噓幾聲,說道:「我打算向陛下請辭,告病回朝,去長安休養。」

    「節度使……」安思順心有不捨。

    王君毚擺了擺手道:「我這身體,早就應該退了,只是一直不捨得而已。現在想明白了,這天下終究是你們這一輩的,我以上書表你為朔方節度使,若無意外,這朔方的未來,就交給你了。萬不可大意,不管我們後方如何的安逸,但身為邊帥,無論如何都要保持警惕之心。居安思危,才能防範於未然。」

    安思順頷首聽命:「末將謹記節度教誨。」

    王君毚又道:「你看李光弼此人如何?」

    安思順頓了頓道:「是個人才,不,不能用人才來形容,他所表現出來的軍事能力,堪稱可怕。假以時日,不敢說能夠與裴郡王相比較,至少也不會遜色王忠嗣,王都督。只是……」他欲言又止。

    王君毚道:「才高之人,必有心高之處,他為人不通人情世故,用兵多變,但處事格外死板。不服管制,桀驁不馴是嘛!」

    安思順點了點頭。

    安思順在朔方軍也算得上是二號人物,頗有牌面,戰績什麼的也拿得出手。

    作為後起之秀,李光弼理應對他予以敬重配合,但情況卻並非如此。

    李光弼不大將他的示好放在眼裡,屢次相邀都斷然拒絕,也不服管制。

    這讓安思順臉上有些不好看,其實他還是很看重李光弼的。

    王君毚嘆道:「別說是你,即便是我,其實也管不住他。只是我對他有提攜之恩,他才對我恭恭敬敬。如果不是有這層關係,我們好不到那裡去……」說道這裡,他搖頭道:「這其實也怪不得他,當初在隴右的時候,我的老上司一直將我視為隴右的接班人來培養。後來他選擇了裴郡王,除了裴郡王確實比我適合之外,還有另外一點,是後來他才給我說明的。他是怕我受到欺負,如果那時是我繼任了隴右節度使,下場必然會讓裴郡王排擠出去。」

    「我與裴郡王有過接觸往來,瞭解郡王不是那種人,所以很奇怪為什麼我那老上司會怎麼說。直到李光弼越發的出色,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很多事情,未必就是有心的。李光弼未必就真的桀驁不馴,只是他個人能力水平太強,我們壓不住他。」

    「要是當年我接任了隴右節度使,裴郡王就是我的部下,或許他不會真的與我為難,但是那個時候,是我聽他,還是他聽我?我才是隴右節度使,我怎麼可能讓部下反客為主?矛盾摩擦必將衍生,一次兩次或許還能忍受,次數一多,不是敵人也是敵人了。你覺得真要鬥起來,是我贏,還是裴郡王贏?」

    安思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說話了。

    王君毚說道:「所以呀,我那老上司看的還是很準的。我估計他有也那種壓不住郡王的感覺,只是他一方面身體不適,另一方面也到了年歲,看的比我們要開。李光弼多半也是這樣……」

    「我給你支個招。你不是有一個女兒還未出嫁?李光弼也是未婚,我看著能不能撮合撮合,要是他娶了你的女兒,你就是他的老丈人。他再如何的桀驁,還能對自己的老丈人不敬?」

    安思順頓覺有理,自己那個寶貝女兒要相貌有相貌,還不跟中原女子一樣柔弱,精於武藝,李光弼是契丹族人,沒有道理不喜歡。

    李光弼才幹家世都尤為出眾,自己的女兒跟了他,也是一個好的歸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00:19
第四十章 一封推薦信

    回到涼州的裴旻,第一時間就提升了李林甫的地位,讓他接管了張九齡的一部分工作。

    對於李林甫這樣的人,裴旻現在用的很是順手,同時也懂得一點,李林甫不是常人,也不能以常人的思想度之。

    就如張九齡、王之渙、王維這些人,這類人的節操極高,自身的慾望極低,只要給他精神思想上的滿足,即便不給他們工資,他們也會無怨無悔的為你賣命。

    而李林甫卻不一樣,對待李林甫,你必需要滿足他個人的權力慾望。

    讓他覺得你器重他,你重視他,唯有這樣,他才會為你賣命。

    不然以李林甫的節操,離你而去,那都算輕的。保不定就跟《三國演義》裡的呂布一樣,再後背後捅你一刀,踩在你的屍體上為自己的前程鋪路。

    真以為歷史上的口蜜腹劍只是說說的?

    故而李林甫在長安立了這般大功,裴旻要是沒有任何表示的話,涼州這一畝三分地,李林甫定不會待下去。

    李林甫多次幫裴旻大忙,裴旻用著也很順手,還不捨得將他除去,只能選擇滿足他在這方面的慾望。

    反正張九齡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在青海湖處理青海道的開通,以加重青海湖在唐王朝的地位,短期內是無法估計河西、隴右之事的。

    裴旻今日佔據了青海湖,就沒有想過在還回去的道理。

    張九齡留下來的諸多事情,也只有李林甫搞的定。

    至於王之渙、王昌齡、王翰、牛仙客這些人,都要遜色許多。

    反正裴旻這裡看著,李林甫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李林甫得到了重任,果然喜笑顏開,認認真真的處理著新到手的政務,將一切都處理的妥妥噹噹的。

    這一切裴旻看到眼中,也頗感欣慰。

    這一天,裴旻意外收到了一封朔方的來信。

    看著信封的落款,居然是朔方節度使王君毚。

    對於王君毚,裴旻還是有著一定印象的,兩人多次並肩作戰了。只是後來他去了朔方,也就斷了往來。

    這關係就是越走越親,長時間不往來,關係也就淡了。

    裴旻見十年沒有聯繫的人突然聯繫自己,有些意外。

    拆開來了信,看著信中的內容,霍然而起。

    信中的內容居然是關於李光弼的。

    裴旻自然聽過李光弼的大名。

    後世人常說李家出奇葩,這一點也沒錯。

    李隆基是唯一一個盛世皇帝,除了他找不到一個出生於憂患,獨挑大樑,立下赫赫武功,又於自己作死,將自己打下來的天下敗光的君王。

    而他的兒子李亨,也是唯一一個崛起於戰亂之際,沒有匡扶宇宙之才,反而處處拖後腿,卻能克定大局的皇帝。

    李隆基自不用說,李亨繼位後,號令天下兵馬勤王,他的大決策幾乎沒有正確的。

    他用房管為平叛主帥,一個月敗光勤王軍,導致不得不想回紇求救。

    他不同意謀士李泌的建議趁亂直搗叛軍老巢的計畫,錯失良機,導致安史之亂的災難無限擴大。他用魚朝恩牽制郭子儀,導致郭子儀兵敗,用魚朝恩牽制李光弼,導致李光弼兵敗……

    都是坑天坑地坑隊友!

    遇到唐王朝這種大動亂,遇到李亨這樣巨坑的皇帝,安史之亂硬生生的給結束了。

    靠的是什麼?

    靠的就是上天賜予的郭子儀、李光弼這樣的蓋世名將。

    靠的是一腔熱血的張巡、許遠、顏杲卿、雷萬春、僕固懷恩這些深感唐王朝恩德的名臣良將。

    一個個的忠臣良將就是頂著一個拖後腿的皇帝,硬生生的平定了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最大的功臣,毫無疑問就是李光弼。

    在裴旻眼中,李光弼的軍事才能應該更要在郭子儀之上。

    李光弼用兵之靈活多變,戰略大局之精準,令得他多次擊破賊寇的軟肋。

    中興第一功,李光弼是當之無愧的。

    郭子儀之所以出名,在於他的中庸,懂得進退,換句話說就是政治覺悟高明,但比起真正的用兵,郭子儀應該會遜色李光弼一二。具體用個數據來形容,郭子儀的統帥若是九十八,那李光弼就是九十九或者一百。

    這能夠得到李光弼的消息,裴旻實在是有些開心。

    畢竟人才難得。

    認真的看下去,裴旻嘴巴都要笑歪了。

    這居然是一封介紹信,信中的內容正是要將李光弼介紹給他,希望李光弼能夠在他麾下任職。

    原來王君毚知道李光弼的脾性,他要是一離去,安思順壓根止不住李光弼,反而可能會因為少了自己的存在,令得兩人敗壞朔方兵事,故而動了撮合李光弼跟安思順女兒的用心。

    結果李光弼根本不領情,也不知什麼緣由,李光弼不但不接受娶安思順的女兒,還直接棄官不干了。

    態度之堅決,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王君毚心底有火,但也實在憐惜李光弼的才華,不忍心將李光弼的干略給埋沒,於是將之介紹給裴旻,希望裴旻能夠好好的治一治李光弼那桀驁不馴的脾性。

    「這簡直就是剛剛瞌睡,就有人送了枕頭!」

    裴旻大喜的笑道,之前他想將郭子儀收為己用,但是郭子儀的脾性,實在不討他喜歡,雙方根本不是一路人,也就不強求了,但是心底還是有著小小的遺憾的。

    對於南霽雲的拉攏也是如此,南霽雲跟著張巡,不算屈才,可終究不是跟著他。

    卻不想李光弼,居然送上了門來。

    「有得必有失,莫過如此。沒有求得郭子儀、南霽雲,卻來一個更加厲害的李光弼,上天待我不薄!」

    王維見裴旻如此誇讚一人,忍不住問道:「裴帥,這個李光弼真的如此厲害,你都要將他誇上天了。當初的哥舒翰、高仙芝都沒見你這麼誇讚。」

    裴旻道:「那是因為,高仙芝、哥舒翰不如他,這個李光弼,我跟你說,也只有忠嗣可以與之相比。在用兵的靈動方面,忠嗣還不及他?」

    王維都有些傻眼了,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是何等人物,李光弼一個無名小卒,居然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00:21
第四十一章 桀驁不馴,不存在的

    裴旻自無法與王維細說李光弼的功績,他總不能說李光弼在太原之戰中,以一萬兵卒,對抗史思明、蔡希德的十萬大軍,殺敵七萬餘數。也不能說他,擅於以少勝多,以數萬兵卒,虎步商洛,將史朝義的十數萬大軍困在洛陽,動彈不得,也就神秘兮兮的笑道:「摩詰還不信我的眼光?」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王維接不下話來了。

    裴旻識人用人的本事,可謂天下無雙,這個人盡皆知。

    但是身為裴旻的秘書,王維卻發現裴旻很多時候有神算的潛能。

    這歷史上擅於識人用人的人並不少,可從來沒有若裴旻這般,很多時候他人都未見,只聽名字就將對方的能耐瞭解的一清二楚。

    要不是王維跟隨裴旻多年,知道他是實打實的人類,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神仙了。

    李光弼是在王君毚信到以後的第三天,抵達了涼州姑臧。

    李光弼久在朔方,那裡人口稀少,多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哪裡比得上涼州這個唐王朝第三經濟文化中心地?

    在裴旻的治理下,河西、隴右較之歷史上的河隴更加富庶。要知道史書上以「天下稱富庶者,無出隴右」來稱河隴之地,今日河西、隴右之富,可想而知。

    邊塞詩人岑參曾作詩云:彎彎月出掛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涼州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

    現在的涼州,呈現的就是這種景象。

    依照經濟比重,涼州姑臧的經濟水平已經超越了洛陽,只是因為人數的原因。

    人口稀少是大西北唯一的弱點,這個於身在中原的洛陽是沒得比的。

    故而洛陽依然是唐王朝的第二經濟中心地。

    不過因為開明的風氣,涼州姑臧裡的胡人是最多的,遠勝長安、洛陽。

    但又與長安、洛陽大不相同,涼州姑臧裡的胡人大部分都穿著漢人的長衫,梳著跟漢人一樣的發鬢,有的手中還拿著厚重的書本,或者背著書簍,在李光弼看來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但往來的涼州百姓,卻見怪不怪了。

    裴旻一直很重視涼州的文教,作為東西方文化交流中心的涼州,首府姑臧受到的文化衝擊最大。

    之前因為地方長官不重視,導致西北這一畝三分地西方文化以及西域各族文化橫行,大有喧賓奪主之勢。

    裴旻設圖書館,獎勵教學,開辦公塾,鼓勵私塾,讓王昌齡、王之渙一行人主持各種詩文賦會,並且允許胡人入仕,這入仕的前提是精於華夏文化,懂得儒家經典。

    經過數年的努力,河西的風氣大變,四處都可以聽到幼兒讀書之聲。

    兼之有張旭、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王翰、王維等等這一系列的詩人坐鎮,各種精美的詩篇層出不窮。

    天下經典,七出河隴,半點不虛。

    原本的文學荒漠,硬生生的變成了天下士林嚮往的地方。

    涼州變化之大,不言而喻。

    李光弼並不擅長這些,但見這些景象,心底也很有感觸。

    他是一個契丹人,因為家世的原因也沒有受到什麼排斥,但是同樣依附唐王朝的族人,卻沒有他這個福分。

    並非唐王朝對他們不好,而是強大的文化差異。

    契丹作為遊牧民族之一,源於東胡鮮卑,昔年太宗皇帝在契丹人住地設置松漠都督府,以酋長任都督並賜李姓,故而以李為姓。

    他的那些族人因為接受唐王朝的管制,卻因為習性的原因,未能融入其中,故而有些不上不下,令人掛心。

    要是自己的族人也如涼州這邊,就不會有這問題了吧?

    李光弼心底沉吟著,順著人流,來到了武威郡王府。

    隨著裴旻晉陞王爵,原本的節度使府改名為武威郡王府。

    看著氣度恢弘的郡王府,李光弼沒由的有些忐忑。

    桀驁不馴是對人的,李光弼確實在朔方的時候有些不服管制,主要原因是看不順眼。

    王君毚、安思順都是很不錯的將領,但是李光弼的戰略遠見以及戰略思想遠遠的凌駕他們。

    王君毚、安思順的一些行為在李光弼的眼中顯得有些幼稚,而李光弼的一些思想又過於先進,雙方就有了一定的分歧。

    故而李光弼就顯得特立獨行,桀驁不馴。

    但是在這個恢宏王府的主人面前,李光弼卻沒有那種感覺。

    他在朔方的時候,時常瞭解大唐王朝的各處戰局。

    對於東北的情況,李光弼是完全的不屑一顧,但西北的戰局他如獲至寶,不論是裴旻的大局觀,還是王忠嗣的戰術運用,又或者河西、隴右軍強大的戰鬥力,以及帶著幾分先進的練兵方式都讓他受益匪淺。

    作為一個通曉兵事的將軍,李光弼除了看兵書以外,最大的興趣就是研究戰例,史上的各種各樣的經典戰例。

    但是史上的那些經典戰例多為史上名將研究透徹了,李光弼也研究不出什麼新鮮花樣。

    故而新鮮的戰例是李光弼最為渴求的,裴旻的每一個戰例他都研究過。

    越是研究,李光弼對於裴旻的敬意越深。

    也因如此,李光弼心底還是有些緊張的。

    送上了拜帖,李光弼在門口焦急的等著,自己身份在朔方一地,還有些看頭,但在涼州姑臧卻只是一個萌新。

    聽著急促的腳步聲,李光弼眺望著,心底期待中,更忍不住跳了跳。

    裴旻看到李光弼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好年輕,二十出頭的年歲,一張標準的國字臉,加上一對粗厚的眉宇,還有一對高挑的丹鳳眼,加上黝黑的肌膚,不同於華夏人的帥氣,英俊,看著很是威武,有一種關東大漢的味道。

    他這心念一動,又覺得好笑,李光弼是契丹人,發源於中國東北地區,本就是關東漢子。

    「你就是李光弼?」裴旻現在見多了名將,也沒有多少激動的感覺,只是高興,不過王君毚信中多次說李光弼桀驁不馴,得好好壓壓傲氣,也將喜悅之心藏著,帶著幾分好奇的看著面前這位力挽狂瀾的大將。

    郡王府外左右兩邊的護衛見是裴旻,紛紛作揖問好敬呼:「裴帥。」

    整個唐王朝,也只有裴旻能當裴帥二字。

    一瞬間李光弼已經知道面前此人是誰,帶著幾分激動的道:「李光弼見過裴郡王!」

    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什麼桀驁不馴,都不存在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00:22
第四十二章 有些跳了

    裴旻本想著李光弼真的如王君毚說的那樣桀驁不馴,自己還真要殺殺他的傲氣。

    甭管李光弼在歷史上的表現如何,這要當自己的部下,首先一點,就得聽自己的。

    不然別說是李光弼,就算是韓信、孫武都該幹嘛幹嘛去。

    但見李光弼這般恭敬的問好,裴旻也笑道:「我已經收到了王節度的來信,他在信中多番誇讚,說你是少見的將才。某最欣賞有才之士,不管你在朔方發生了什麼,到了這裡就是你的家。來,入內敘話。」

    裴旻已經當了多年大佬,除了超前的認識,在識人方面也有自己的一桿秤。

    見李光弼對自己並無半點桀驁,裴旻也不會亂擺架子,免得真的將這樣的大才拒之門外。

    李光弼見裴旻親自迎接自己,心底感動之餘,也很是感慨心道:「都說裴郡王,愛才惜才,禮賢下士,今日一見,果然不虛也!」

    邀請李光弼入內,坐定上酒。

    李光弼的樣貌,一看就知道是個大老粗,裴旻可不捨得糟蹋了自己上好的茶葉。

    兩杯酒下肚,裴旻問起了李光弼軍事上的東西。

    李光弼心知裴旻這是考驗他的所學,也認真的應答。

    裴旻同樣認真聽著,眉宇也忍不住露出一絲驚嘆:無怪歷史上王忠嗣對李光弼直言「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

    那個時候,王忠嗣麾下有哥舒翰、郭子儀、李光弼、僕固懷恩等大將。

    唯獨李光弼得此讚譽,裴旻今日方知並非沒有原因的。

    李光弼與王忠嗣很像……

    這天下名將多有屬於自己的一種風格,或是嚴謹或是多變,或是擅奇,或是擅正。

    如兵聖孫武的風格就是多變,伐楚之戰,吳軍神出鬼沒,數倍於吳的楚國兵士疲於奔命,一戰而定。

    而兵神吳起的風格就是正兵,吳起用兵向來堂堂正正,他不管對手是誰,都是正大光明的與之一決勝負。哪怕是強大的秦國,舉國兵力五十萬之眾,吳起一樣以五萬兵馬正面碾壓,將不可一世的秦軍打懵逼了。

    王忠嗣算是一個另類,他進攻的時候有虎賁之勇,便如呂布張飛一般,侵略如火,能夠憑藉自己的暴力,鼓動三軍之氣,令人難以抵擋。但防守的時候,卻又能穩若泰山,就如司馬懿一樣,不管對手如此挑釁辱罵,說不出戰就不出戰。

    兩個極端的性格,聚在了一個人身上。

    這一點讓裴旻很是訝異。

    今日他又遇到一個。

    王忠嗣是勇烈與穩重並存,而李光弼卻是正奇結合。

    李光弼在軍事上的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的同時,對於治軍極有方略,軍事水平,委實令人驚嘆。

    即便與郭子儀的相會,郭子儀給裴旻的感覺都不及李光弼。

    這絕頂人才有兩種,一種是天資出眾,年少英傑;另外一種是大器晚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王忠嗣、李光弼毫無疑問是前者,而郭子儀、哥舒翰,則卻屬於後者。

    不過裴旻也發現了李光弼身上的毛病,他很多地方都有些想當然。

    這也是正常之事,李光弼並不缺才智,缺的是實戰經驗。現在他的「經驗」想法,大多來源於想像,也就是紙上談兵,需要通過實戰佐證改正一些不符合事實的觀念。

    「怕不怕吃苦?」

    裴旻看著李光弼,突然說道。

    李光弼道:「末將是軍人,無懼風雨。」

    裴旻聞言莞爾一笑,軍人的尊嚴、驕傲是他一直給河西、隴右軍洗腦的關鍵所在,他無日不強調軍人責任義務,將河西、隴右軍打造成了一支有信仰意志的軍隊。

    李光弼也將軍人掛在口上,顯然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光弼的才華,我今日是深有體會了。我是很想將你留在身旁,替我處理軍中訓練事物,但為了你的前途,只能忍痛。你在這裡休息幾日,回頭我寫一封書信,你去西域找封常清節度使,他會安排你的。阿拉伯雖退,但是我們彼此的仇怨已經累計,是不可能和好的。現在邊境摩擦不斷,時常有小規模的戰事。雙方都在練兵呢,你去見見真正的戰場。只有經歷過戰場考驗的人,才有資格稱為軍人。」

    李光弼聽了一臉的激動,霍然而起道:「末將,末將絕對不辜負裴帥的信任!」

    戰場,是他做夢都嚮往的地方。

    裴旻又與李光弼聊了許久,親自送他出府。

    回到辦公廳,裴旻問向王維道:「如何?」

    王維心服口服的道:「裴帥識人之神,屬下……」

    才氣貫天的他都不知道怎麼感慨了,破天荒的用了一個「神」字。

    「哈哈!」裴旻頗為自得的大笑幾聲道:「來,摩詰,研磨!」

    王維以為是要給封常清修書,快步去案几前取水磨墨。

    裴旻臉上卻露著一絲嚴峻。

    這封信自然不是寫給封常清的,而是回紇的可汗承宗的。

    在與李光弼聊天的時候,裴旻聽李光弼說道西方草原發生的一件事情。

    主角是李忠獻。

    李光弼的話語再次於裴旻腦海中響起:

    「因裴帥之故,朔方一片太平,唯有一些馬賊為禍……」

    「要說值得一說的事情,只有回紇可汗承宗與李忠獻的矛盾了。」

    「李忠獻又叫阿布思,原為九姓鐵勒同羅部落首領,臣屬於東突厥汗國,人口眾多,力量強大,東突厥烏蘇米施可汗統治時,任命他為西部的葉護,地位僅次於可汗。早年烏蘇米施可汗被拔悉蜜、回紇和葛邏祿的聯兵攻殺後,他率部投奔我大唐,陛下冊封他為奉信王,賜姓名李獻忠,將其部落安置在朔方節度使所屬的河南之地。」

    「李忠獻昔年與回紇多次交戰,讓回紇吃了不少苦頭。現今回紇已經統一北方草原,在擊潰突厥殘部的時候,有很多突厥人逃到了李忠獻的部落。承宗要求李忠獻將人交出來,李忠獻決然不同意,雙方險些動了刀兵……」

    「是安節度從中調和,才令得回紇可汗退兵的,但自那以後,承宗與李獻忠的各種摩擦就沒斷過……」

    裴旻當時沒有跟李光弼細談這個問題,心底卻有一個想法:「這回紇一統了北方,有些跳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00:24
第四十三章 會獵於烏德山

    不管承宗跟李忠獻有多少矛盾,李忠獻已經歸順了唐王朝。

    承宗在這種情況下跟李忠獻叫囂,顯然沒有顧忌在背後的唐王朝,或者是想試探試探唐王朝的底線。

    目前來說,唐王朝還是需要承宗這個盟友的。

    畢竟回紇這個盟友的存在,與唐王朝百利而少害。

    唐王朝有今日之盛,回紇也出力不少。

    當然不是指力量上的支持,而是各種牛馬等物。

    回紇能夠一統北方草原,離不開唐王朝的扶持,回紇也算是投桃報李,常以馬、牛、羊、駝、貂皮等進貢,數量之大,動輒千、萬,甚至數萬。

    尤其是戰馬,現在唐王朝四分之一的軍馬皆由回紇提供的,還有四分之二是自己馬場生產,餘下的四分之一是葛邏祿、突厥、契丹等各族的進貢與馬市買賣。

    要知道現今唐王朝的軍馬擁有數額高達七十萬匹,而回紇的四分之一就意味著十數萬匹戰馬是這位盟友提供的。

    還不能怎麼計算,要不是回紇最初進貢給唐王朝諸多優良的種馬,唐王朝也做不到自產三十數萬軍馬。

    當然唐王朝也沒有虧待這盟友,回紇所需的糧食、葛布、藥材之類的物品,並沒少給。

    但總的來說回紇的存在,對於唐王朝利大於弊。

    也許是因為看中了這點,回紇想試一試唐朝的底線。

    故而面對承宗跟李忠獻的矛盾,王君毚的態度是調和。

    這一點也附和李隆基的想法以及當前的大勢……

    裴旻早已做好有朝一日教訓回紇的打算了,但同樣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從漢朝起,曹魏、唐王朝、明王朝對於北方草原都有著絕對的壓制性。

    為什麼如漢武帝、漢宣帝、曹操、唐太宗、唐高宗、明成祖這些堪稱偉大的君王不佔領漠北草原?

    實在是那個地方根本就不適合漢民族居住,與漢民族而言,沒有佔領的必要。

    在文化沒有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漠北是沒有開發的價值意義的。

    就算唐王朝今日將回紇蕩平,還是需要扶持另外一個聽話的部落來,勞師動眾,也討不了好。

    目前回紇對唐王朝還是有一定幫助的,只是他們這種行為決不能無動於衷的包容。

    過度的包容就是縱容,一但他們膽子大起來,將會得寸進尺,必需適當的敲一敲。

    裴旻神情肅然的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往漠北草原。

    回紇汗國。

    自從得到唐王朝的支持以後,回紇登上了歷史的舞台。

    他們趁著裴旻殲滅十萬突厥兵,實力大減之際,一舉吞併了漠北草原以及漠南部分草原,實力以倍數擴張,盡得古匈奴地,建立了一個東起望建河,西至今伊犁河流域的遼闊汗國。

    尤其是抱著唐王朝的大腿,與唐王朝相互通商,經濟實力不斷增強,在各部中的威望大大提升,以沙磧為限,諸蕃多看回紇臉色。

    承宗這個汗王自然是志得意滿,行事風格也越發的霸道。

    「去跟柯裡能說,給他十天,不,五天時間考慮,讓他選擇是否歸順,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等他做足準備。另外讓護輸領一萬回紇騎兵北上,尋獵草原,讓那混蛋知道,現在這偌大的草原……我,承宗,才是當之無愧的王。」

    承宗對著面前的官員,大大咧咧的揮著手,嘴裡還輕聲的嘀咕道:「跟我來這一套,要不是看在你有數千不錯的騎**銳,本汗直接讓你的妻女給我暖被窩!」

    他說的是漠北的一個小部落蒙兀室韋。

    蒙兀室韋位於漠北,那裡環境惡劣,大多都是沙漠、戈壁,只有少量的綠洲、草場。

    蒙兀室韋就生活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以漁獵生活。

    因受惡劣環境影響,蒙兀室韋的族人人人驍勇善戰,精於騎射,而漠北盛產一種矮小的戰馬,它們頭大頸短,體魄強健,胸寬鬃長,皮厚毛粗,能抵禦西伯利亞暴雪;能揚蹄踢碎狐狼的腦袋。在戰場上的它們不驚不詐,勇猛無比,能夠上雪山,過河流,耐得住嚴寒酷暑。

    蒙兀室韋人配上了他們的戰馬,組建了一支來去如風的遊騎兵隊,威力甚是了得。

    承宗早已眼紅,意圖將這支遊騎兵據為己有。

    只是派人遊說蒙兀室韋歸順,並未得到同意。

    承宗見遊說不成,直接用逼迫的。

    「父汗!」

    承宗處理著族中事物,骨力裴羅大步走進了王帳。

    「今日收穫不小,我足足從阿布思那裡搶來了五百匹駿馬,給父汗出出氣。」

    阿布思就是李忠獻,只是他們回紇習慣以阿布思稱呼。

    承宗大喜過望,問道:「我兒是怎麼做得到?沒有過界吧?」

    「嘿嘿!」骨力裴羅古怪的笑道:「孩兒用的是美馬計,用了八十頭母馬,將對方的馬群吸引了過來,根本沒有侵入地界。」

    承宗上前抱著自己最鍾愛的兒子,笑道:「我兒當真智勇雙全,真給為父出了口惡氣。」

    承宗原本就跟李忠獻有仇,李忠獻又常常收留吐蕃殘部,令之利益受損。

    承宗早有覆滅之心,一直暗自試探唐王朝的底線,也一直挑釁李忠獻,希望激怒他而誘使他出手。

    李忠獻脾氣暴躁,很容易上頭。一但他先動了手,承宗就有足夠的理由將之滅了。

    骨力裴羅今日之舉,並不過界,卻能起到挑釁奇效,讓承宗大感欣慰。

    「繼續,我兒要想盡一切辦法,激怒那個莽夫,我就不信他能忍多久!」

    骨力裴羅拍著胸口去了。

    就在承宗為此高興之際,裴旻的書信也抵達了回紇的王庭。

    承宗一臉肅穆的看著面前的信,就這樣坐著,一時間竟不敢拆,腦中浮現那個青年,在自己十萬族人的圍困之下,逼迫自己殺了自己的兄弟……

    雙手吃力的將信封拿到面前,小小的信居然顯得重量十足。

    緩緩的拆開,信裡的內容很簡單,敘舊都沒敘。

    白字黑字就寫了短短的一句話:聽聞可汗與我朝奉信王不睦,旻願與可汗、奉信王會獵於烏德山。

    烏德山就是回紇汗庭王帳所在之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00:26
第四十四章 跳?也是不存在的。

    承宗的華夏文化功底一般,一時間不能領會裴旻這段話的含義,反覆看了幾遍,讓人將自己的三兒子伏帝難叫到了王帳。

    承宗這輩子最驕傲的兩件事,一件是成為了回紇可汗,建立了回紇汗國,其次就是生了三個出色的兒子。

    大兒子護輸,非常的驍勇,雖然沒有什麼腦子,但是為人惇厚聽話,很護著自己的兩個弟弟,是衝鋒陷陣的好手。

    二兒子骨力裴羅英武非常,極有英雄氣概,又不缺成熟穩重,是智勇雙全的好人物,也是承宗心底下一任可汗的不二人選。

    三兒子伏帝難性子溫和,只有酷愛華夏文化,對於經史書籍,各種典故如數家珍,在行政上別有一手。現今回紇的大部分制度,皆是由伏帝難擬定的。

    關鍵的是三個兒子特別和睦,親如一家,承宗作為一個父親,倍感欣慰。

    「父汗!」

    伏帝難挑開幕簾,走進王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承宗擺手道:「都說了千百遍了,你我父子,無需這邊多禮。這是裴旻送來的信,父汗估計不是什麼好話,你給父汗解釋一下。」

    他將信給了伏帝難。

    伏帝難看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臉色驟變,萬分嚴峻的將信還給了自己的父親,說道:「華夏文人大多有一個通病,他們喜歡將文章話語寫的玄奧無比,晦澀難懂不說,也能引申多個不同的意思。裴旻這一句話,有個出處。在華夏漢末時期,曹操一統中原北地,氣吞河山,率兵南下。《三國志》裴松之注引中有一段『近者奉辭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

    「這名為會獵,這其中氣吞天下之氣,一覽無遺!」

    承宗聞言,雙手一抖,信都握不住了,飄落於地,臉色表情比伏帝難更加慘白:「這,這,就,就是說,裴旻會出兵?」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得顫抖。

    原先草原雄主的霸氣,消散無蹤了。

    伏帝難搖頭道:「還未到那個地步,裴旻這話有兩種解釋。其一就是字面意思,由他來撮合父汗與阿布思的矛盾,其二、即是父汗擔憂之事。」

    承宗艱難的吞了吞,說道:「那你以為,裴旻是什麼意思?」

    伏帝難說道:「兩者都有,裴旻寫此信原因是父汗與阿布思的糾葛,只是未有明說而已。也即是說,要是父汗依舊如此,他將會率大軍來烏德山了。至於為什麼寫的這般深奧,估計是將孩兒也算計在內了吧。也許,他就一直盯著我們,就如當年的薛延陀……」

    承宗打了一個激靈。

    薛延陀是唐王朝第一個扶持的草原霸主。

    昔年太宗皇帝李世民滅突厥,扶持了最聽話的薛延陀。薛延陀干的事情,就如今日的他一樣,替唐王朝管理草原,每年給大唐進貢牛羊馬等牲口。

    後來薛延陀越來越強,開始不安於現狀,漸漸脫離唐王朝的管制。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李世民派出了大將軍李世績,直接讓薛延陀成為了歷史。

    承宗發現自己的情況與薛延陀確實有些相似……

    「快!快將你兄長叫回來!不,還有,讓他將搶來的馬匹懂送還回去,另外再以一百隻羊賠償……」

    承宗看著急衝沖走出去的三兒子,心有餘悸的自語道:「還好還好,還好沒有釀成大禍。」

    伏帝難追回了自己的二哥骨力裴羅。

    父子三人齊聚王帳,圍繞著那一封不足二十個字的信。

    承宗萬分慎重的說道:「從今日起,約束所有族部,我們回紇不許在與阿布思有任何的摩擦,誰敢違背,決不輕饒。」

    骨力裴羅心性高傲,有些不服道:「有的需要如此?」

    承宗肅然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裴羅,你是我回紇的未來。但你現在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只要唐王朝有裴旻在,哪怕遇到再大的為難,也不能與唐王朝為敵。不然這回紇汗王的位子,我情緣傳給外人,也不會傳給你。我不希望我們回紇如突厥、薛延陀一樣,只能輝煌短短數十載。我要的是長久的統制下去,完成當年頡利可汗都做不到的事情。」

    當年的頡利最終的下場是讓李世民給了長安跳舞,但是他的存在已經給草原民族開了一個先河。

    頡利崛起於隋末,趁著楊廣敗壞隋朝家當之際,起了入主中原建立王朝之心。

    多次插手內部諸侯爭霸,便是為何消耗漢民族內在的實力。

    實是因為唐王朝崛起的太快,頡利措手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唐王朝已經一戰而破三足鼎立之局。至於扶持劉黑闥反唐,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頡利入主中原失利,開始打算在草原實行華夏的承傳制度,打算走出遊牧民族的約束,任用趙德言為心腹,加強可汗的權力,法令嚴苛,效仿中原建立國家。但也是因此,使突厥各部首領紛紛不滿。突厥各部開始背叛頡利可汗,埋下了後來突厥敗亡的種子。

    雖然頡利失敗了,但是時代的進步是無可避免的。

    回紇承宗也想如秦始皇一樣,成為草原上的真正帝王,而不是一個可汗。

    他想建立的是一個國家,而不是一個單純的汗庭。

    這也是遊牧民族思想的進步……

    骨力裴羅見承宗如此嚴肅,憤然道:「孩兒聽父汗的。」

    承宗點了點頭道:「為父論才智,確實要遜色你們。你們是為父的驕傲,但是為父這輩子經歷過的東西,是你們學不來的。唐王朝比你們想像中的要可怕的多,哪怕他們瀕死,但只要有一人崛起,就不容小覷。太多太多力挽狂瀾的例子了。裴旻就是這一類人,只要裴旻在一日,我們就不可能有機會打贏取勝。哪怕唐王朝的力量再弱,也不是我們能夠抵抗的。而且你們也跟他打過招呼,知道那小子的厲害。突厥、吐蕃、突騎施、還有大食國,那個不比我們厲害?結果呢?下場不用我說……忍,將他忍死再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突然想到,裴旻比他,比他的幾個兒子,都還年輕……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 00:13
第四十五章 陣容豪華

    針對裴旻不到二十字的來信,承宗讓自己的兒子,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封五千餘字的長篇,述說著自己對唐王朝的忠心,並且表明與李忠獻的矛盾,只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小問道,他們已經自行解決,不用裴旻多多掛心。

    同時也在信中表達了對裴旻的尊敬之意,敬仰之語,可謂層出不窮。

    不只是如此,還讓人給裴旻送來了十匹寶馬良駒。

    裴旻看信也為之一笑,既為伏帝難的文采感慨,也對承宗的知進曉退覺得滿意。

    回紇就是回紇,吸取了突厥、薛延陀的教訓,在進退上很是得當。

    尊敬,裴旻這裡看出了懼怕的意思。

    回紇身為草原民族,尊敬他一個唐王朝的大將?

    裴旻可不信。

    只是用尊敬這個美好的詞語來替代懼怕形容出來而已,他們有多驚懼,就會表現的多尊敬。

    看著架勢,自己給他們留下的陰影不小呢?

    只怕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他們是都不敢再跳了吧?

    裴旻將信收了起來。

    至於身後之事,他也不去多想。

    百年之後,唐王朝真要給回紇欺負,那也是後人無能,愧對他們這些先人的付出。

    這世上就不存在永恆不落的王朝,裴旻確實想華夏王朝世世代代昌盛下去,不會再有滿金、蒙元那種屠戮之禍,但很多時候現實就是殘酷的。

    再偉大的人,也顧不上死後的一切……

    裴旻在自己這一輩子,做到問心無愧,亦足夠了。

    回紇的識趣,讓裴旻再次將心思用在了軍備的整理上。

    針對之前與阿拉伯的大戰,裴旻體會到唐軍面臨的一些不足。

    阿拉伯的兵種戰術另呈體系,也有他們的獨到之處,唐軍之前以對付吐蕃、突厥、突騎施等異族或者內戰磨練出來的戰法應對,個別時候會有一種牛頭不搭馬嘴的感覺,有必要做全新的戰術配合。

    上一次是搶灘登陸戰,阿拉伯的殺手鐧駱駝騎兵未派上用場。

    下一次阿拉伯定會改變方略,不會給唐王朝可趁之機。

    必需要事先做好應對準備。

    人無遠謀,必有近憂。

    李靖的兵法中也有這個道理,真正的統帥想得不應該是想打贏當前的勝利,而是下一場戰役。

    下一場戰役什麼時候來,裴旻不清楚。

    但毫無疑問,裴旻已經為之入手準備了。

    現今裴旻身為隴右、河西節度使,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手中握有隴右、河西、北庭、安西四鎮兵馬。

    其中河西軍七萬三千人,隴右軍八萬人,安西軍兩萬五千人,北庭軍兩萬五千人。

    也即是說而今,裴旻已經握著大西北二十萬兵權了。

    這還不包括西域諸國的兵馬,身為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裴旻是有權力調用西域諸國的兵卒的。

    身為武威郡王,裴旻這第一邊帥的寶座無人能夠撼動。

    在東北與裴旻齊名的張守珪,現在也不過是幽州大都督,平盧節度使而已,握著三萬七千的平盧軍以及三萬幽州軍,與裴旻相去甚遠。

    裴旻看著四方送上來的情況。

    王忠嗣在青海湖,幹得有模有樣,在各處要害都佈置了兵馬,建立城寨堡壘,他麾下的兵卒都是裴旻最早訓練出來的隴右軍,軍事素質過硬。

    「將肯德里克調出來,再將渾釋之調往青海湖。肯德里克熟悉西方戰術,留在我身旁我有大用,渾釋之自幼生活在青海湖,他與他麾下的兵士皆是吐谷渾人,無懼青海湖上的高原反應,更適合在青海湖駐軍。」

    河西是裴旻親自控制的地域,無需做任何更改,隴右裴旻也放心,隴右軍都是身經百戰的驍勇之士,個別老兵跟隨裴旻都十數年了,戰鬥力冠絕天下。

    至於安西、北庭……

    安西軍由封常清接手,亦無大礙,他跟了自己多年,也從自己這裡學了不少的東西,可以掌控局面。

    這時裴旻又想到了李光弼,念道:「有李光弼這個強力的潛力股加入,安西軍的未來,局面也不用我操心了。唯有北庭,仙芝那裡需要多多在意。」

    北庭確也實值得關注注意。

    原先的北庭節度使是蓋嘉運,此人也算是個人物,一步步憑著戰功崛起的西方大將,功勞不菲。只是他為人定性不足,功成名就之後,就開始沉迷享樂,鬆懈軍務。

    高仙芝原先就是蓋嘉運的部下,正是嫌棄蓋嘉運這點,才轉投裴旻麾下的。

    蓋嘉運已經為李隆基邀請入朝,打算提拔重用,將之調往河東任職。

    結果蓋嘉運沉迷享樂,卻自恃屢立邊功,沉溺酒色,不思防務,一再拖延赴任時間,流連於長安的繁華,受到了宇文融的彈劾。

    李隆基對於邊帥的寵溺再一次體現,沒有懲罰蓋嘉運,而是親自修書催促蓋嘉運去河東赴任。

    蓋嘉運這才不得不動身前往河東。

    蓋嘉運留下來的北庭節度使位子由抵定戰局的高仙芝接任。

    高仙芝跟隨裴旻時日不長,固然本人幹略非凡,可面對蓋嘉運留下來的兵卒,他的壓力是最大的。

    北庭軍也是當前裴旻麾下戰鬥力最薄弱的一支軍隊。

    當然這個「薄弱」是相對河西、隴右、以及阿拉伯這樣的強兵而言。

    裴旻取過紙筆,在調軍狀上一劃,將自己麾下的安忠敬、安重璋父子調往北庭,相助高仙芝重整北庭軍。

    看著地圖上自己掌控區域重新安排的佈局規劃,裴旻滿意的點了點頭:

    偌大的西方給他分成了一個中心,四個分區。

    青海湖由王忠嗣負責,隴右區由僕固懷恩負責,北庭區是高仙芝,安西區是封常清。

    四分區圍繞著河西這個中心地,裴旻親自坐鎮唐王朝的第三經濟中心地,掌控四方調度。

    哪邊有難,哪邊發生戰事,他都能在第一時間做好準備。

    王忠嗣、封常清、高仙芝、僕固懷恩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現在由他們坐鎮四方,自己居中策應,這佈局,簡直完美。

    裴旻都有些沾沾自喜了,這豪華的陣容,要是再打不贏阿拉伯,那自己就可以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 00:15
第四十六章 師爹

    裴旻根據自己手上的豪華陣容,完成了人員的調配。

    這日忙裡偷閒,裴旻早早的回到後院,還未走進院落,卻聽後院琴琵琶和鳴,大為驚異。

    嬌陳琴藝天下無對,這點裴旻深有體會。

    昔年曲水流觴初見之時,嬌陳還需刻意的壓著自己的琴技。不然她能將群奏,彈成個人獨奏,將其他青樓姑娘壓下,成為她的伴奏。

    當今世上能夠跟上她音律節奏的不多,依照裴旻的眼力來看,也只有梨園的幾位大佬有這本事。

    卻不想自己的府邸後院,居然有人用琵琶與嬌陳和鳴?

    裴旻想不出何人有著本事。

    快步走進院子,卻見公孫幽正在飄逸的舞著劍。

    此時正是春季,桃花盛開的時節。

    公孫幽伴隨著飄逸的桃花起舞,人走劍舞之際,伴隨著粉紅花瓣的飛舞。

    此情此景令人大有賞心悅目之感。

    在離公孫幽不遠的桃花樹下,一大一小的兩美女正在忘情的奏樂。

    大的那位正是嬌陳,她斜腿坐在樹下,七弦古琴穩穩當當的平放於大腿,纖細的雙手如跳動的精靈,優美的曲調經由她那巧奪天工的小手彈奏出來。

    幾片花瓣掉落在嬌陳的鬢髮與肩上,更添了幾分如畫卷一般的滋味。

    在她身旁的小美女居然是楊玉娘。

    十二歲的楊玉娘,因為發育良好的原因,出落的越發水靈,一頭秀髮黑亮亮的,梳理得一絲不亂,挽著可愛的雙丫髻,頭上沒有首飾,只用兩根不知什麼漂亮的花絲繩兒繫著,元寶般小巧可愛的耳朵,沒有扎耳孔綴耳環,那肌膚白皙潤澤,彷彿光滑的象牙透出粉潤的血色,吹彈得破,還帶著點點的嬰兒肥。鼻如膩脂,挺直小巧,彎睫大眼,瞳如點漆。

    大有楊家有女初長成的即視感。

    此刻這位小美女兒懷抱著琵琶,手指輕巧的撥動著。

    琵琶音色尖銳乾脆,由楊玉娘的小手撥弄起來,充滿金石之音。

    在配合公孫幽的劍舞,音色交錯,劍舞光寒,便如畫卷一般。

    裴旻認真的觀賞著三人的表演,直至結束,方才有感而嘆:「只恨我不會作畫,若是精於繪畫,必將此情此景繪於紙上。」

    公孫幽收劍回鞘,嬌陳也將古琴放在一旁。

    兩人上前問好。

    而楊玉娘跟在她們身後,懷中抱著一把精緻的琵琶,怯生生的行了一禮:「見過郡王……」

    也不知楊家女是不是都是狐狸精轉世,楊玉娘年紀小小居然媚態十足。如她這模樣,怕是長大以後,裴楊氏都比她不上。

    難怪李隆基那個老色批會不顧了廉恥的搶自己兒媳了。

    裴旻對著楊玉娘,點了點頭,然後才對自己的兩個夫人說道:「二位夫人今天為何有這般雅興?」

    嬌陳現在以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為第一要務,公孫幽也日夜照顧裴家小三,很少將她們一起樂舞合奏了。

    嬌陳笑道:「妾身收了一個徒弟呢,玉娘在音律上的天賦比昔年妾身由高一籌,她的琵琶彈奏的絕佳,妾身可沒有放水,玉娘完全跟上了節奏,還配合的極好,委實令人刮目相看。」

    公孫幽也道:「還不只如此,玉娘並不瘦弱,但是她體態柔軟輕盈,毫不亞於十三娘,也是練舞的奇才。妾身看了也是心動,只是她不適合習劍舞,要不然真的得跟妹妹搶了。」

    劍舞是武舞的一種,在漢以前是男子舞蹈,經長期流傳,逐漸演變成為一種緩慢、典雅的女性舞蹈。

    但劍舞女子長相必需帥氣,英姿颯爽。

    這一點公孫幽、公孫曦皆有,但楊玉娘自小就是狐媚胚子,可沒有半點英姿可言。

    「妾身也是見獵心喜,就玉娘這天資,假以時日必定在歌舞一道有非凡的成就!」嬌陳酷愛音樂,小七、小八不擅此道,也令她有些憂傷。楊玉娘那得天獨厚的天賦,令她大動愛才的念頭。

    裴旻毫不懷疑,身為中國古代的四大美人之一,楊玉環的歌舞天份何用多言?

    相傳楊玉環雖體態豐腴,但是她的《霓裳羽衣舞》天下無對,還擅長《胡旋舞》,跳起來的時候身段飄搖,翻躍如風,令人眼花繚亂。

    李隆基的藝術細胞是中國古代君王裡最好的,如他這樣的君王都給楊玉環迷得失了魂,可見一般。

    「夫人喜歡就好!」

    裴旻巴不得跟楊家拉近一些關係,以免陰差陽錯的楊家李家又莫名其妙的牽扯到了一起去。

    天曉得不按常理出牌的李隆基,又會耍什麼昏招。

    見裴旻頷首點頭,楊玉娘這一次大大方方的叫了一聲:「師爹!」

    裴旻笑讚道:「你的琵琶聲如若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悅耳動人,想來下了一番苦功吧。不過你的小弦還有待加強,因是劍舞,鏘鏘音重,察覺不出來,換做其他曲子,可就高下立判了。」

    琵琶的特點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大弦慷鏘有力,有若金石急雨,小弦柔和細膩,宛如耳旁細語。

    相比大弦,琵琶的小弦才是最難掌控的。

    之前是劍舞,充滿了金石之音,故而楊玉娘表現的極好,大有與嬌陳相提媲美的感覺。

    但是要知道古琴的音色非常安靜,分散音、泛音、按音。

    散音松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泛音則如天籟,有一種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則非常豐富,手指下的吟猱餘韻、細微悠長,時如人語,可以對話,時如人心之緒,縹緲多變。

    泛音像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稱為天地人三籟。

    嬌陳以七弦古琴卻彈出了金石之聲,與楊玉娘借用樂器的特色,真正的修為,是高下立判的。

    而且楊玉娘終究年少,大弦到小弦的轉換有著點點問題,只是曲子重大弦而很容易令人忽視。

    裴旻本就有著不俗的音律功底,之前又常跟李隆基、李憲、雷海清、李龜年這些天底下最出色的音樂家相處,這方面的直覺特別敏銳。

    秉著著師爹的身份,出言點了一點。

    嬌陳道:「郎君也太苛刻了,妾身在玉娘這個年歲遠不如她呢。」

    裴旻趕忙告饒。

    楊玉娘盈盈作揖,道:「謝師爹指點!」

    她說的誠懇,心底卻大事不服。

    這不服,並非是對裴旻,而是她的師傅嬌陳!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 00:09
第四十七章 別有用心的楊玉娘

    嬌陳的琴技,已經到了一定境界。

    楊玉娘固然天賦奇佳,但嬌陳作為長安第一名伶,技藝冠絕長安,天賦又何須多言?

    不用心苦練十餘載,楊玉娘很難到達嬌陳這個水平。

    但是楊玉娘就是不服,沒有任何原因道理。

    尤其是聽裴旻誇讚嬌陳琴藝點撥她琵琶功底不夠的時候,心底特不是滋味。

    楊玉娘口中認著師傅,但她心底卻沒有將嬌陳當做師傅的意識,而是一個競爭對手。

    楊玉娘性子本就早熟,加上為裴楊氏灌輸了諸多很不健康的念頭,讓小傢伙還是小屁孩的年歲就有了爭寵找靠山的念頭。

    楊玉娘這個年歲,本就喜歡成熟穩重的長輩。

    而裴旻現在與楊玉娘而言,正是恰到好處的「大叔」,英俊、有才、有權、有錢。

    比起那些肥膩的大叔,裴旻這個開寶馬金主,顯然是最佳的選擇。

    楊玉娘憑藉與裴家千絲萬縷的關係,經常來裴府作客。

    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裴旻公務繁忙,兩者的時間根本湊不上。

    裴旻日常回到後院的時候,楊玉娘大多都已經離開了,早不到逗留的藉口。

    拜師,這是因為一次意外,嬌陳發現了楊玉娘的天賦,動了收徒之念。

    而楊玉娘也動了心思,特地在涼州找了樂曲名家學習樂器。

    琵琶是一種從遊牧民族傳到中原的樂器,其音域廣,演奏技巧自繁雜,鮮有樂器可比。

    這個時代流行的琵琶是曲項琵琶,由波斯經今西域傳入中國,固又稱作「胡琵琶」。

    從北齊到唐代,是琵琶發展史的第一個高峰,原籍曹國的曹氏琵琶家族是其中的傑出代表,如北齊至隋代的曹妙達,因善琵琶在北齊時即被封王,入隋後又被任為宮中樂官,於太樂教習琵琶技藝。

    到了唐朝,琵琶更加普及,為世人接受。

    當時上至宮廷樂隊,下至民間演唱都少不了琵琶,成為這個時代最為盛行的樂器之一,而且在樂隊處於領奏地位,甚至取代了古琴。

    唐代詩人白居易在他的著名詩篇《琵琶行》中非常形象地對琵琶演奏進行了深切的描繪。

    涼州姑臧充斥著西方文化,琵琶在這裡非常盛行。

    楊玉娘人小鬼大,心底明白要是學古琴,很難達到嬌陳的那個高度,反而會讓她一直壓著,果斷的選擇了自己最中意的琵琶。

    今日果然,楊玉娘憑藉著一手出色的琵琶技巧,得到了嬌陳與公孫幽的另眼相看。

    楊玉娘是居心叵測,對於嬌陳沒有多少敬意,聽裴旻的誇讚與指點,只覺得是表示自己比不上嬌陳,心底暗暗不舒服。

    不過她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顏如花的接受了下來。

    誰也想不到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別有用心。

    不論是老道的裴旻,還是在出生青樓擅於察言觀色的嬌陳,又或者是遊歷天下,見識廣博的公孫幽,都讓這個小丫頭都矇混過去了。

    看著楊玉娘手中有些老舊的琵琶,裴旻突然想到自己府上有一把紫檀木、象牙製成的琵琶。

    李隆基最擅長羯鼓,次之是琵琶。

    這兩件樂器都是從西域傳入大唐的。

    裴旻之前收集了一些這方面的器械,用作李隆基生日賀禮。

    羯鼓已經送出去了,李隆基特別喜歡。之前在花萼相輝樓的時候,李隆基所用的羯鼓,便是裴旻送的。

    琵琶原本打算今年再送,看著面前的楊玉娘,突然意識到相比送給李隆基,楊玉娘才是琵琶最適合的主人。

    「聽你叫了幾聲師爹,師爹也送你一個見面禮!」他說著讓人將紫檀木做的琵琶取來,送給了楊玉娘。

    楊玉娘小眼睛泛著光,將自己老舊的琵琶放在一旁,愛不釋手的將紫檀琵琶抱在懷中,輕撫著那細膩的紋路,喜悅之心,一覽無餘。

    雖是別有用心,但是經過兩年多的學習,楊玉娘對琵琶也別有感情。

    琵琶種類眾多,分有最高檔、高檔、中檔、次檔四種。背板分別對應著紫檀木、紅木、花梨木、白木,而山口、六相、鳳枕分有像牙、玉石、白牛角、黑牛角、骨料、紅木等幾種。

    裴旻送的琵琶正是以紫檀木為背板,山口、六相、鳳枕、頭花分、珍子皆以象牙用料製成的上等琵琶。

    對於一個樂曲家,她們的樂器就如劍客手中的劍。

    得到一把如此高檔的琵琶,楊玉娘眼睛、嘴巴都笑成了月牙形狀,都快要笑傻了。

    半晌小丫頭才道:「師爹太好了,玉娘不知如何報導,就給師爹,師傅,還有幽姨跳個舞吧!」

    她很機智的加上了嬌陳與公孫幽。

    她小心翼翼的將琵琶放到一側,獨自一人輕快的跳了起來。

    裴旻一眼就看出了楊玉娘跳的是胡旋舞。

    胡旋舞是時下最為流行、最為時髦的胡舞,也是從西域傳入中原的。

    李隆基就特別喜歡胡旋舞,歷史上楊玉環和寵臣安祿山,為了取悅於他,也常常在宮廷上眉飛色舞地跳胡旋舞。

    楊玉環會跳胡旋舞自不用說,天賦基因擺在那裡。安祿山一個三百斤的大胖子,能跳胡旋舞,這可真要點本事。

    只見面前的小丫頭,輕快的跳著幾個前奏,突然整個人就開始轉了起來。

    這也是胡旋舞最賞心悅目的地方,最簡單最直接,卻也最困難。

    小丫頭原地打著圈,越轉越快,就如陀螺一樣,以裴旻的眼力都看不清楚楊玉娘的面貌。

    比後世芭蕾舞的轉圈圈,還要快。

    小丫頭姣小的身姿旋轉起來像柳絮那樣輕盈,玉臂輕舒,裙衣斜曳,飄飛的舞袖,仿若雲彩飄蕩。

    ……

    嬌陳、公孫幽忍不住為之喝彩。

    裴旻也撫掌叫好,心底百分百的確定她就是未來的楊玉環。

    這小丫頭所表現出來的音樂舞蹈天賦實在太嚇人了。

    足足轉了兩分多鐘,約莫兩百多圈,楊玉娘方才停下,輕輕的吐了口氣,靦腆的一笑。

    才不過十二歲的她,居然有一種千嬌百媚的感覺。

    裴旻忍不住心道:「這小丫頭長大了,當真是個禍水……」

    見天色不早了,裴旻讓人送楊玉娘回去。

    小丫頭抱著琵琶,與嬌陳約好學習的日子,一步三回頭的,眼中大是不捨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 00:10
第四十八章 花鳥使 民怨起

    一連數個月,李隆基夜不安寢,食不知味。

    固然有梨園的存在,李隆基煩悶的心情,得到了舒緩,但夜晚孤枕難眠卻不是梨園能夠緩解的。

    這後宮也並非沒有美人,相反各類嬪妃眾多。

    只是李隆基之前受到楊婕妤不顧廉恥的侍奉,讓李隆基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歡愉。

    這一下失去了枕邊人,李隆基的寂寞可想而知。

    作為一個風流天子,身旁卻沒有貼心的妃子,李隆基當真渾身難受,心底深處,甚至多次動了去找楊婕妤的念頭。

    只是楊婕妤的作風太過放蕩,行為又過於歹毒。

    即便心底沒有什麼貞操觀念的李隆基,理性上也覺得膈應的慌。

    面對李隆基這種情況,高力士也大感心痛。

    他日夜侍奉於李隆基左右,發現近日李隆基的臉色有些異樣,心底實在擔憂,忍不住建言道:「陛下,我大唐人口萬萬,還尋不到一個賢良淑德,能夠合陛下心意的娘娘?不如將此事交給老奴,老奴讓手下專門負責採選之事,四處尋找秀女,為陛下解憂。」

    李隆基眼睛一亮,手指了指道:「還是高將軍懂我,這樣,朕就設立一官職為花鳥使,四散天下,替朝廷選擇秀女……」他頓了一頓,覺得這樣太過直接了,有損自己的威名,眼珠子一轉,說道:「就說朕是為太子和諸王選妃,讓天下人配合。此事也無須過於聲張,對朝廷影響不好。」

    高力士自然明白,躬身下去了。

    高力士親自安排麾下宦官為花鳥使,四散天下,為李隆基尋找美女,充實後宮。

    李隆基自身並未有禍害天下的意思,只是站在自己這個天下之主的身份考慮,覺得為自己找一個貼心的妃子是聖寵恩德,天下人理應盡臣民的責任予以配合。

    但是他完全忽略了自己這個天下之君一句話的份量是何等之重。

    身為皇帝,他的一舉一動都會為世人揣摩猜測。

    王鉷憑什麼成為當紅辣子雞的?

    真才實學?

    王鉷卻有真才實學,但遠不足以令得李隆基對之推心置腹。

    就在王鉷向李隆基獻上楊婕妤的那一刻起,才是王鉷真正的崛起的時候。

    誰要是向李隆基獻上對他口味的佳人,將會成為第二個王鉷。

    雖然王鉷是一個前車之鑑,但是在利益,在豐厚的前程面前,敢於冒險的人比比皆是。

    李隆基的本意,很快就給曲解了。

    花鳥使懷揣著皇帝親筆書寫的詔書,肆意橫行,無所顧忌,隨便出入人家,家裡的女眷不得迴避,鬧得生離死別、呼天喊地。

    不只是那些雲英未嫁的良家子,就算是有丈夫兒女的美豔夫人,也在選擇之列。

    花鳥使強行押著相貌出眾的婦人,令她們與自己的丈夫兒女分離。

    通過這樣的途徑選入宮中的女子,十個也不過就有一個能輪到李隆基的侍寢,其餘就是宮中的使女而已。

    這種採選對於天下百姓人家來說無異於一場災難,而且這災難隨時可能降臨,因為花鳥使的採選並沒有規定時間,他們隨時可能出現,看上誰家的女子就不會放過。

    也不知有百姓受難,官宦名門一樣遭受此劫。

    但官宦名門相比無助的百姓,有著一定的反抗能力,郭全就因為選中了太常少卿盧崇道的兒媳,意圖將之選入宮中,受到了驅趕。

    郭全的本意是要錢消災,但是盧崇道氣憤不過,就是不給郭全這個閹豎錢財。

    郭全氣急敗壞之下直接告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郭全自然不會說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囂張跋扈。

    只是委屈的說著盧家父子是多麼的不配合。

    「陛下,盧家父子實在是欺人太甚。小的跟他們說情道理,說姑娘是入宮侍奉陛下,這是天大的恩寵,是盧家的福分。哪裡想到盧家父子全不在意,說『這種可笑的福分,我們盧家受之不起。我盧崇道絕不厚顏攀這門親』,他說著就將小的趕出了府邸。」

    李隆基用人唯親,自然相信身旁的親信太監,怒極之下,又下了一道聖旨。

    「官民之家如果隱匿其女,不應徵選,即處死刑。」

    這聖旨一下,一個個的花鳥使更是手握尚方寶劍,掌控生殺大權。

    郭全為了洩憤,硬生生的將盧崇道父子打死,強行將盧家媳婦搶入宮中。

    洛陽汝水!

    祖詠雙目通紅,將手中杯酒灑落水中,憤然的棄之於地。

    反身走入船塢,取過紙筆,奮筆疾書:

    夫差日淫放,舉國求妃嬪。

    自謂得王寵,代間無美人。

    碧羅象天閣,坐輦乘芳春。

    宮女數千騎,常游江水濱。

    年深玉顏老,時薄花妝新。

    拭淚下金殿,嬌多不顧身。

    生前妒歌舞,死後同灰塵。

    一首詩,道盡了心底的不快。

    這首詩表面是說昔年吳王夫差,荒淫無道,而宮中數千宮女,生活淒慘。

    此時此刻而作,用意顯然。

    明顯是以吳王夫差而隱喻李隆基這種強搶女子入宮的行徑,以詩文發出心底的憤慨。

    祖詠是開元十二年的狀元,進士及第,因得張說器重,而在朝堂任職。

    張說倒台之後,祖詠也受到了清算,心灰意冷之下,遷居到汝水河畔以垂釣為生。

    在長安的時候,祖詠與盧崇道相交莫逆。

    最近一段時日,祖詠聽得花鳥使的所作所為,以是義憤填膺,又得知自己的好友為此喪命,怒急之下,直接寫了一首嘲諷李隆基的詩句。

    百姓的抱怨,士林的暗諷。

    李隆基並無意攪得天下動盪,但是皇帝就是這樣,往往一個決定,就能攪的天下動盪。

    而且因為廟堂之上,大多人都是報喜不報憂,李隆基就算是錯的如此離譜,也沒有多少人敢站出來說實話了。

    因為花鳥使都是宦官,宦官的頭頭是高力士。

    在唐王朝連太子見到高力士都要恭恭敬敬的叫「高翁」,誰敢跟高力士叫板?

    高力士並非奸佞,但為了李隆基,幹了佞臣之事。

    李隆基也無心攪得天下動盪,毫無疑問因為他自己的私利私慾,弄得天下民怨沸騰,百姓叫苦不迭。

    個別頗有姿色的女子,為了不進宮,甚至自毀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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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