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盛唐風華 作者:天使奧斯卡 (連載中)

 
V123210 2018-2-18 13:40: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6 97765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4:57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一章逼迫(六十)

    山道之戰,已然塵埃落定。韓約站在亂石之上,微微喘息。

    腳下山道之中,多少青狼騎正滾滾而退,後面追逐的,是少得不成比例的玄甲騎。韓約身邊弟兄,正興奮的沿著亂石跳躍向前,站定之後就向下發箭。

    凶悍的青狼騎就這樣垮了下來。

    本來在山道兩翼亂石之中混戰,韓約已經感受到了絕大壓力。青狼騎實在是佔據著足夠的人數優勢,雖然不斷倒下,但仍然在不斷的湧來!

    韓約兩扇鐵盾飛舞,左右遮護,前後應援,一直勉強維持著戰線不退,雙方還能在這破碎崎嶇地形中廝殺個旗鼓相當。這一段時間,倒下韓約鐵盾下的青狼騎,也足有六七名之多!

    但那時候韓約都不知道,自己和這一火玄甲騎弟兄,到底還能支撐多久。不過能支撐多久就是多久,最後無非就是默默無言的戰死在這裡也罷。小門神什麼時候給自家弟兄,給樂郎君拖過後腿?

    但青狼騎在捨死忘生的不斷撲擊之後,就這樣轟然的垮了下去。

    從青狼騎驚惶的呼喊聲中,韓約馬上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又是樂郎君,陣前生擒執必部少族長執必思力,將他從斷崖上扔了下來!

    只有樂郎君,總能在不可能中,創造出奇蹟出來!

    韓約怔怔的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突然間就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身後。哪裡壬午寨正在熊熊燃燒。

    適才廝殺之際,也聽見壬午寨那邊傳來喊殺之聲。但臨陣之際,無法分心二用,只能放著不管。

    現下樂郎君迫使當面的青狼騎崩潰下來,一定轉而回返,去救援壬午寨了!

    要趕緊跟上樂郎君!

    韓約猛然身形一拔,提著兩面鐵盾,轉身就撲向壬午寨。他也沒招呼麾下兒郎跟上。這裡人手還需要繼續壓迫青狼騎,讓他們崩潰得無法復振。自己和樂郎君在的話,就足以援應壬午寨那裡的守軍!

    壬午寨寨牆之上,在蔑亦惕帶著這些焦頭爛額的青狼騎殺上寨牆之後,這場廝殺從一開始就到了最激烈處。

    這些被燒了許久的青狼騎,已經不抱著生還的希望,只是想多拖幾個墊背的而已。已經不再遮攔架格,不講進退陣型,只是不管不顧的朝上湧。

    真要廝殺,這些青狼騎肺裡面都炕滿了煙,身上全是火傷燎泡,冒死沖上寨牆之後,也著實沒有廝殺的氣力了,現下就是用性命去堆,也要將這些點燃了這場大火的敵人全部堆死!

    玄甲騎兵刃刺砍而來,鮮血頓時飛濺而出,落在地上,嗤嗤冒出陣陣白煙。

    兵刃入肉這些青狼騎卻不退反進,扯著兵刃,生生要將玄甲騎拽下寨牆!

    寨牆底下已經大火延燒過來,熱浪.逼人,要是摔下寨牆落入火堆之中,那就是一起燒為焦炭的命運。

    不待納爾出海號令,這些玄甲騎就紛紛丟下兵刃而退。而後面的青狼騎跟進,已經不用兵刃了,就這樣赤手空拳的撲來,就是要將這些玄甲騎全都扯入火海之中!

    納爾出海和蔑亦惕拼了一記,就跟著自己弟兄一起後退,手中直刀左揮右砍,接連將兩名青狼騎劈落寨牆。而唯一還有點章法的蔑亦惕進步追上,一刀劈下,破開納爾出海身上數層布甲,納爾出海從肩到胸頓時長長一道創口綻現,鮮血噴濺而出,納爾出海痛得厲吼出聲,反刀上撩,蔑亦惕持刀右手頓時衝天飛起!

    但蔑亦惕這個時候也紅了眼睛,張著左手就直撲過來,掐住納爾出海頸項,就要扯著他一起跌落寨牆!

    一道刀光,驟然綻現。如長虹經天,耀人眼目。蔑亦惕僅剩的一隻左手也被斬斷,落在寨牆之上。蔑亦惕雙臂斷處血流如注,獨眼呆呆的看著地上的斷臂。

    徐樂在山道之側,將執必思力踢下斷崖,帶動整個青狼騎援軍崩潰之後,又疾疾趕來,擋在了納爾出海面前!

    徐樂隨手一扯將負創甚重的納爾出海拉到了後面,幾名玄甲騎搶上,趕緊將納爾出海扶住。

    徐樂飛起一腳,就將發愣的蔑亦惕踢落寨牆,正落入延燒過來的大火之中,大火及體,直到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蔑亦惕才發出撕心裂肺的垂死慘叫之聲!

    一口直刀,在徐樂手中盤旋飛舞,就對著擁擠在寨牆之上的青狼騎兜頭大砍大殺。對於朋友,徐樂向來和氣好說話,也從來沒什麼架子。對於敵人,徐樂也從來不會惜重他們的勇猛善戰,一概殺死擊敗之後再說話。青狼騎垂死掙扎,再兜頭將他們砍回火中就是了,還有什麼多說的?

    向來露出六顆白牙微笑,見事也敏銳明白的徐樂,行事原則卻是出奇的簡單,正正鋒銳如劍!

    地形寬闊的話,人數優勢對於徐樂這種無雙鬥將而言,還能派上用場。但是現在在狹窄的寨牆之上,這些已經被燒得半死的青狼騎,對於進退趨避輕捷靈敏的徐樂而言,真的只是送死而已!

    不用後面玄甲騎上來幫忙,徐樂直刀展動,青狼騎就紛紛墜落寨牆。想硬撲過來,等著的就是徐樂手中直刀刀鋒。

    步離小小身形,也竄上寨牆。剛才青狼騎和玄甲騎蝟集在一處,步離聰明的沒有當先上前,這種戰場,就需要徐樂先上前清出足夠迴旋的餘地,步離才能發揮作用。

    一旦空隙展露出來,步離立即而上,手中雙匕寒光飛舞,青狼騎墜落寨牆速度更快!

    猛然間,寨牆之下又響起了一聲大吼:「樂郎君,等等某!」

    呼喊聲中,韓約長大的身影就竄了上來,不由分說的就搶在徐樂和步離面前,神荼鬱壘鐵盾舞成兩隻鐵輪也似,將剩餘的青狼騎紛紛卷落!

    打到這個地步,已經沒什麼意思了,青狼騎冒死衝突而來,卻根本無法再拖一個敵人殉葬。這些拚命,還有什麼意義?

    零星幾名青狼騎,本來還在拚命越過火焰,朝著寨牆湧來。但見到寨牆之上青狼騎紛紛墜落,都絕望的站定不動,任大火延燒上他們的身軀。

    壬午寨中,只是響起了一聲又一聲的青狼騎絕望悲號之聲!

    斯時斯境,今夜夜襲,已然大勝。

    可寨牆之上,徐樂目光仍然鋒芒畢露,尤未滿足。

    「阿約,給全金梁傳令,這個時候該用得上他的軍馬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4:58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二章逼迫(六十一)

    但凡臨陣,韓約都是統帥親衛,站在徐樂身邊。而陣中傳令通訊,無非旗幟鼓號。既然夜間而戰,自然就是用號角傳令!

    一隻牛角號,一直懸在韓約胸前。這個時候韓約背上鐵盾,舉起牛角號,潤了潤乾裂的嘴唇,在熊熊火焰之中,就吹了一聲低沉的長音!

    號聲悠長,震動群山,雪花翻捲。

    黑暗之中,一直默默等候的整整一隊恆安甲騎,每個人都聽見了這聲號角傳令!

    全金梁已經下了山,並沒有觀看徐樂打完全程。在玄甲騎堵著胸牆血戰之際,全金陵就已經決定,守住自己的位置,記住徐樂的吩咐,等候徐樂的號令!

    徐樂親自領軍夜襲之際,對全金樑的號令很簡單:「我會擊敗這支青狼騎,到時候你的甲騎,就直撞他們的大營,打仗打一半,著實沒勁。到時候等我號令,就準備出擊,我自然會來領你這隊人馬衝擊,可聽明白了?」

    全金梁還記得徐樂當時說話的神情,嘴角還帶著幾分習慣性的笑意,露出白白的牙齒,將這軍令說得頗有幾分輕描淡寫。

    當時全金梁心裡就腹誹了一聲,上千青狼騎分駐山上山下,就算壬午寨的守禦並不得法。能襲破壬午寨就算不錯,山下青狼騎大舉反攻,這一隊玄甲騎又能有什麼能為?居然還想著以恆安甲騎直搗青狼騎山下大營?最後還不是要靠著恆安甲騎接應退出來。不過看著你居然能冒險帶隊夜襲,挫動突厥執必部青狼騎的銳氣,也算是果勇敢戰,全爺爺一路聽你號令,趕死趕活,最後不計前嫌幫你一把,倒也沒有什麼。

    結果在山頂觀看之際,全金梁才訝異的發現,這位樂郎君,不管說得如何輕描淡寫,但是自己說過的話,不折不扣全都做到!

    親自帶隊縱火襲破壬午寨,燒得數百青狼騎雞飛狗跳。然後留兵繼續堵著這些青狼騎挨燒,自己又親自帶隊築起胸前防線,阻擋仰攻來援的大隊青狼騎,依託著胸牆,和黑壓壓的突厥人,打了個屍山血海,一步不退!

    這樂郎君說話行事,都鋒銳如劍,不僅殺傷力巨大,而且真的是直來直去,一絲折扣都未曾打,一句虛話都未曾說!

    當時全金梁就掉頭下山而去,讓麾下兒郎披甲持槊,在雪中等候。這位樂郎君,既然說了還要帶領他們衝擊青狼騎山下大營,那麼定然就會說到做到!

    約定的號角傳令之聲已然響動,可是樂郎君又何在?

    全金梁在馬上抬起頭來,極目四顧,入眼處就是身邊群山,頭頂雪花翻捲,山上壬午寨火光熊熊,哪裡有樂郎君的身影?

    全金梁身邊就是曹無歲,曹無歲極其愛徐樂那匹黑馬吞龍。自己雖然乘著坐騎,但還牽著吞龍的韁繩,不時還餵上一把冬日難得的精料,吞龍還高傲的愛吃不吃。

    風雪之中,吞龍突然耳朵一動,猛然長聲嘶鳴,將曹無歲的坐騎嚇了一跳,也長嘶著人立而起。曹無歲差點給甩下馬來,幸好襠勁還算老到,坐穩馬鞍,這才沒摔落下來。

    吞龍在任何馬群當中,都是馬王的地位。當初在千餘越大帳之中,它的馬廄,比人住的都好。這時一聲長嘶,群馬應和,被群山所夾,道路旁邊的谷中,一片山鳴谷應之聲!

    在吞龍的長嘶聲中,一名恆安甲騎突然一指頭頂:「看!是樂郎君!」

    就看大雪覆蓋的山坡之上,雪塵飛舞中,徐樂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門板,微微屈膝站在上面,控制住速度和平衡,就這樣滑落了下來!

    門板前面,穩穩蹲著少女步離,朔風吹蕩,栗色秀髮飛揚,藍藍的眼睛裡面,難得有興奮色彩。門板後面,則是高大沉穩的韓約壓著份量,讓下落速度不要太快,這時還警惕的環顧左右,彷彿隨時要保護徐樂的安全。

    門板經過之處,雪塵飛濺,再緩緩落下,背後壬午寨燃動的火光,將三人身影映照得分明,如此景象,直讓這些恆安甲騎看得心旌搖動,只怕一生都再難忘懷。

    戰陣之中,男兒意氣,以此為最,只怕再難有人超越!

    在徐樂身後,山頂棱線之上,又出現了其他玄甲騎的身影,他們也用各式各樣的器具,以為滑落而下的雪橇,激起一道道雪塵,跟著滑落而下,有些玄甲騎還發出興奮的吆喝聲,震得群山迴響!

    邊地男兒,到了冬日,就沒有不玩雪的。邊地冬日漫長無聊,滑雪而戲也算是難得解悶的法子。但是在戰陣之中,壬午寨熊熊燃燒的背景之下,數十健兒滑雪而下,來與恆安甲騎匯合,如此景象,卻是第一次在戰陣中見得!

    數十恆安甲騎,在雪中默默等候了許久,聽著山上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廝殺吶喊之聲。不管這些恆安甲騎被徐樂催促著拚命趕路而來,到底有多少不滿。可為恆安鷹揚府精銳,聞戰心喜,卻是凡為一軍之精銳,都必然具備的素質!

    全金梁只是讓大家等候徐樂的號令,等來的卻是廝殺吶喊聲越來越高昂。直到現在,才聽見號角響動,最後又看見徐樂如神兵天降,從山頭滑雪而下!

    恆安甲騎的軍心士氣,還未投入戰鬥,就被這一幕帶到了最高處,所有人情不自禁的都舉起兵刃大聲吶喊:「樂郎君,萬勝!」

    全金梁坐在馬背上,看看正急速而降的徐樂,看看身邊兒郎,默默嘆了口氣,也舉起手中馬槊,用幾乎能撕破肺部的聲音大聲吶喊:「樂郎君,萬勝! 」

    雪塵瀰漫之中,徐樂已經滑落山腳,步離率先輕輕巧巧跳出,打了一個滾就落在平地。徐樂和韓約隨著門板一直衝到谷底這才跳下,門板還繼續飛舞前衝,掠過恆安甲騎身邊撞在亂石之上,劈啪碎成幾截。

    吞龍猛然掙脫曹無歲的牽引,長嘶著跳躍而來,用頭來拱徐樂。徐樂拍拍吞龍頸項,踩鐙翻身而上,不等韓約找到自己坐騎,將坐騎上帶著的徐樂兵刃遞給他。全金梁已經將手中馬槊擲了過來,徐樂揚手接過,單手持槊,朝天高高舉起。

    數十恆安甲騎的目光,都望向徐樂。而在徐樂身後,數十道分開的雪塵之中,玄甲騎也在紛紛追隨滑落。

    徐樂一笑,露出白牙:「去撞突厥狗的大營!」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4:59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三章逼迫(六十二)

    執必思力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景像不斷變化,一會兒是平林漠漠的塞外景象,一會兒又是一百零八坊巷整齊的中原大城氣象。

    而身邊閃現的人影,一會兒是兜鍪後垂著狼尾的突厥狼騎,一會兒是著明光重鎧,戴著鬼面持著馬槊的漢家鐵騎。

    這些景像人物交替出現,混雜成一團,直讓執必思力頭暈目眩。

    突然之間,一騎撞破這一切紛亂的景象,破空而來,戰馬之上,乘著的將領修眉俊目,身形挺拔,正是徐樂!

    執必思力想反擊,看看雙手,無有兵刃。想呼喊人上前,回顧左右,無窮無盡的青狼騎大陣正在崩潰瓦解,棄甲伏旗而逃。執必思力也喪失了所有勇氣,轉身而走。

    馬槊破空而來,正正擊中執必思力的兜鍪,讓他只覺如被鐵鎚重重一擊,兜鍪碎裂,執必思力忍不住發出了絕望的吼叫之聲!

    執必思力就在這個時候驟然醒來,渾身疼痛頓時襲來,就連眼睛也只能睜開一條線,原來已然青腫得老高。

    從一條縫中望出去的景像不斷晃動,稍停少頃執必思力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人的背上。由高向低而奔走,身前身後,身左身右,湧動的全是青狼騎。

    大隊青狼騎就這樣敗下來了,在付出了那麼多的死傷之後!

    所有記憶都回到了執必思力腦海中,雪夜當中攀上兩翼山地,在亂石中拚命向前,徐樂突前而來,將自己身邊的親衛瞬間斬殺乾淨,將自己拽倒在雪地當中,冰寒的直刀抵著咽喉,再拖拽著自己直到斷崖邊上,毫不停頓的就一腳將自己踹了下去!

    在亂石中怎樣滾落的情形,執必思力此刻都全部回想了起來。在無數亂石中碰撞,要不是甲葉和被束帶緊緊勒住的兜鍪保護,自己早已撞破腦袋,橫死當場。

    可饒是如此,自己還是在滾落下來的過程當中,斷了好幾根骨頭,無數擦傷挫傷,最後更是摔暈了過去!

    雖然渾身疼痛到了極處,但是此刻執必思力的頭腦卻無比清醒。一下就想明白了自己摔落暈倒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自己身邊親衛搶下自己之後,為了保全自己性命就朝大營奔逃,而整支仰攻拚命的青狼騎就被這樣帶動崩潰下來。今夜戰事,一敗塗地!

    壬午寨被燒,幾百青狼騎,幾百上好戰馬,上百奴兵,當無一生還。仰攻拚命,只怕又丟下了上百條青狼騎的性命。執必部起家以來,在短短一夜之間,只怕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大敗!

    今夜戰事,自己又遭受了奇恥大辱。現在執必思力恨不得就此死去。就算苟活,還有什麼意味?還有什麼臉面將來執掌執必部?為什麼就不讓我死了也罷!

    數百青狼騎在身邊湧動,每個人都不管不顧的只是拚命而走,頭頂響起的是箭矢呼嘯之聲,不時隊伍中響起一聲短促而尖銳的慘叫之聲,轉眼就被淹沒。執必思力伏在拔卡背後,咬牙切齒的道:「放下我,放下我!」

    拔卡渾身也是鮮血淋漓,爭奪胸牆之戰,縱然這老親衛重創了魏長有,自己也渾身是傷。現在背著執必思力跑了這麼久,喘息已經粗重得如同在拉風箱一般。聽到執必思力的命令,拔卡頭也不回的道:「到了大營就好了,我要對得起老族長的交代!」

    執必思力想掙扎跳下,但是斷了好幾根骨頭,稍一發力就劇痛得眼前一黑,只能絕望的放棄。

    就這樣苟活下來也罷,但在將來,一定要將這個帶給自己無盡恥辱的徐樂,剁成肉泥,才能消解心中無盡恨意!

    不死不休!

    在山道之中,在奔湧崩潰的青狼騎身後,十餘名玄甲渾身浴血,持著斷矛,終於追不動了,一個個停下腳步,不住喘息。

    腳下全是血色泥濘,到處都倒伏著青狼騎的屍首。連夜奔襲,摸上壬午寨放火,然後再據守胸牆持矛對刺血戰,最後再追殺出來,這些玄甲騎就是鐵打的,這個時候也近乎於脫力。

    在他們頭頂,兩邊斷崖之上,一直追著放箭的玄甲騎,也都是氣喘吁吁,停弓不射。箭囊撒袋全都空了,不少人手指流血,胳膊都腫脹得快抬不起來了。

    今夜廝殺實在是太久太漫長太血腥,也取得了奇蹟一般的勝利,戰果之大,雖然置身其中,都有點不敢相信。

    戰事才開始之際,大家都寒氣凍得半死,現在衣袍都已經濕透,全是汗水血水,兜鍪之下,蒸騰出來的卻是熱氣白霧。

    打到這個程度,青狼騎已經再難復振反攻,差不多就這樣了罷?大家可以從容收拾整理,在恆安甲騎的接應下退回壬子寨,誇功炫耀。

    雖然歸於恆安鷹揚府,但是這些時日,恆安鷹揚府對於玄甲騎的白眼和不屑,玄甲騎上下如何感覺不到?

    劉武周給的待遇實在甚厚,其實是將玄甲騎上下架在火上炙烤。此次出戰,劉武周特點徐樂為先鋒統帥,玄甲騎上下都憋著一口氣,想立下點戰陣功勞給恆安鷹揚府老人看看。

    不過沒想到的是,樂郎君帶領大家,立下了這般奇蹟也似的戰功!

    打到現在,應該是差不多了罷?這份功勞,應該是豐厚得超乎想像了罷?

    這個時候,遠望山下,谷中青狼騎大營留守的軍馬已經迎了出來,準備接應這些敗退下來的軍馬,營地之中燈火繚亂,發令呼喊聲亂作一團。

    玄甲騎都不住回望,等著樂郎君那邊傳來收兵的號令。

    結果等來的,卻是一聲悠長的集兵號角之聲,玄甲騎全都一凜。

    樂郎君絲毫沒有罷手收兵的意思,還在調兵準備繼續出擊掃蕩!

    這些玄甲騎將士頓時互相招呼:「收攏,收攏!看樂郎君從哪方出擊,準備應援!」

    斷崖之上的玄甲騎頓時尋路而下,和山道中的玄甲騎匯合。而山道之中的玄甲騎丟下手中只利追擊短兵而戰的斷矛,尋找到處丟下的利於陣戰的長兵刃,然後就地坐在泥濘中休息恢復體力。

    既然樂郎君還要廝殺,那麼大家就追隨到底也罷!

    在山道之中,這些玄甲騎才集合在一起沒喘息多久,就聽見背後山中大道上,傳來了隱隱馬蹄震動之聲。

    樂郎君調動了那些恆安甲騎,繞過來直擊青狼騎大營!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0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四章逼迫(六十三)

    數十恆安甲騎,繞出等候的山谷,轉上群山之中夾著的道路,默默前行。

    雪中等候半夜,每個人身體都凍得僵硬,甲葉上掛滿了冰碴,隨著戰馬前行身形起伏,這些冰碴自相碰撞,發出清脆破碎之聲,伴隨著馬蹄聲在暗夜當中傳出老遠。

    山頭火光投射下來,將每個人身影照亮,這些甲騎,都在活動著身形,爭取讓筋骨熱起來,廝殺的時候能得力一些。

    每個人的目光,都緊緊追隨著隊伍前面的徐樂。

    徐樂仍然是一身布甲,上面滿是火燎過的焦痕和濺上的血跡。戴著兜鍪,夾著馬槊,槊鋒斜斜指著地面,單手控韁,就這樣輕鬆的走在最前。

    身左身右,策馬而行的是同樣滿身戰痕的韓約和步離,寸步不離徐樂左右。

    徐樂始終踐行自己的諾言,但凡臨陣,都在前面。

    軍中的規則很簡單,只要是一支還能打仗的軍隊。佩服的永遠是帶領大家能打勝仗,能有繳獲,能立下功績,能陞遷發財的軍將。至於臨陣死傷,說真的不大放在邊地男兒心中。大隋雖然號稱有近二十年的承平盛世,但在馬邑郡,仍然年年面臨各色胡族入寇威脅,廝殺戰鬥每年不斷,邊地男兒但凡從軍,就沒想過老死榻上。

    徐樂橫空出世以來,戰績纍纍。但大鬧神武善陽,擊破王仁恭大軍,只是傳言而已。今日徐樂所作所為,大家都是看在眼裡!

    半夜大戰,從山上打到山腰,青狼騎死傷之重,足以讓執必部上下大哭一場。接著徐樂又滑雪而落山下,帶領恆安甲騎去直搗青狼騎前鋒的大營,但凡對敵,做就做到絕處,這種狠勁,哪怕久經戰陣的恆安甲騎老卒都覺得咋舌。但同時也覺得痛快無比,這樣的軍將在自己這一方,追隨而戰,真的是平生幸事!

    數十鐵騎,結成一個彷彿不可分離的整體,緩緩而前,隊伍當中雅雀無聲,只有戰馬噴吐出的長長白氣。這些坐騎此前也凍得夠嗆,隨著前進也緩緩活動開了筋骨,漸漸開始興奮起來,步頻變得順暢有力,低沉的嘶鳴聲也漸漸響起,這些戰馬,也知道即將臨陣,發起重甲之騎那種讓人膽寒的衝擊!

    隊伍沿著道路前行一陣,再轉入一個山谷。

    這個山谷出口甚大,裡面地形稍稍平坦一些,本來有些樹木,全被奴兵砍伐用來搭建馬廄和臨時營地,現下光禿禿的一片,足以容納近千軍馬。在營地後面還有一條上凍的小溪,這些時日還有青狼騎鑿冰去捉凍在水底的魚。

    若是天候好的時候,這裡是一個頗為不錯的屯兵所在,進出方便,還有水源,控制住四面山上高點,就足以提供預警,保證營地安全。

    但是冬日屯紮,不用說是件苦差事,天氣之寒,夜中幾乎就是無法入睡。所以壬午寨才成了青狼騎心目中的天堂,在寨子當中塞了那麼多人進去。

    而執必思力又帶了主力仰攻壬午寨,發起反擊。一時間留守在寨中的,基本都是些奴兵。這些奴兵雖然有數百人之多,但是紮營谷中,待遇比青狼騎差了太多。青狼騎都是雙層帳幕,再加上木材鋪設地板隔絕地上寒氣,這些奴兵都只是單層破舊帳幕而已,火盆也寥寥無幾。每天還有繁重的差役,絕大多數都凍病了,已經喪失了戰力。

    當執必思力帶領的青狼騎主力稀里嘩啦的敗退下來之際,這些病得半死的奴兵又趕緊上前接應,傷號要安置起來,熱水火盆也要備好,還要防備山上敵軍反衝過來,一個個在營地當中奔走往來,紛亂不堪。

    而退下來的青狼騎,披著重甲攀山仰攻,有人還爬上斷崖,在亂石當中奔走去包抄側翼。廝殺半夜,死傷纍纍卻無功而返,疲累加上挫敗,這些強悍兇猛的青狼騎也再承受不住了,被接回大營一個個就栽倒在地,大口喘息,再懶得動彈一下。各級十夫長百夫長強打精神,吆喝讓他們起來戒備,一時間都使喚不動。加上奴兵到處沒頭蒼蠅也似的奔走,營地裡繚亂不堪。

    這些青狼騎吃了這麼大一個敗仗退下來,山頂壬午寨還火光熊熊,所有在寨中弟兄都變成了烤肉,這個時候也再沒什麼顧忌,傷者的慘叫聲,死了親友的哭喊聲,滿腹怨氣之人的罵聲,在營中交織成一片,再也不顧執必思力這個少族長的身份。

    而執必思力此刻也無能為力,他渾身骨斷之處傷勢劇痛,動彈不得,被拔卡背著一路直撞回了自家營帳,在營帳外守著的七八名奴兵忙不迭的上前迎接。拔卡卻不讓他們接手,將執必思力直背進帳放下,不顧自己傷處也是血肉模糊,一疊連聲的下令:「傳巫醫來,給少族長裹傷!」

    執必思力卻在榻上吃力的開口:「防住山口!」

    拔卡一怔望向執必思力,執必思力才說幾個字眉頭就皺成一團,斷骨碰撞,痛得額頭汗水不住滑落,但仍堅持開口:「當心徐樂!」

    而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徐樂面前的,已經是繚亂成一團的青狼騎大營!

    徐樂回頭看看,數十恆安甲騎的回應,是將兜鍪的鐵面,整齊的合上,鐵面口鼻開口處,長長白氣噴吐。

    韓約從旁遞過鐵面,徐樂也合在兜鍪之上,鐵面之上的憤怒金剛像,被山頭投射的火光照亮,張牙舞爪宛若活物。

    徐樂轉向步離,步離點點頭,勒馬稍停,躲在徐樂坐騎身後。步離小巧迅捷狠辣,卻不適合長槍大戟的鐵騎衝擊。

    這個時候,徐樂才單手將長槊舉起,在空中稍一停滯,然後猛然前指!

    數十戰馬,從緩步轉而襲步,開始加速,馬蹄翻飛,冰雪四濺!

    在谷口之處,其實還設有卡哨,青狼騎設營,雖然不如漢軍設營水平之高,但出入處也有戒備。

    這個時候,守在卡哨中的就是一些奴兵,驟然看見數十甲騎出現,已經轉為衝擊態勢!

    這些凍得半死的奴兵手忙腳亂的拿出弓矢,準備攔射,還有奴兵舉起號角,拚命吹動,向著谷內青狼騎大營示警!

    淒厲的號角聲響起,震動已經一片紛亂的大營!

    執必思力也聽見了,眼神之中全是絕望,喃喃自語:「徐樂又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1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五章逼迫(六十四)

    羽箭破空之聲響起,在空中帶出淒厲的呼嘯。直向正在慢慢提速的恆安甲騎隊列射來。

    這是守在谷口處幾個卡柵中奴兵倉皇放箭。

    徐樂在隊伍前面,根本連點閃避的意思都沒有,這羽箭聲響,一聽就是胡亂發出,不知道會落在哪裡去。

    而且甲騎衝擊,哪怕對面射來的箭雨如林,也不會稍動閃避,直到將對面敵人沖垮,才算罷休!

    徐樂身後的恆安甲騎隊列,果然沒有一名甲騎稍有動作,仍然沉默的結成緊密隊列,只有數十頂鮮紅盔纓,隨著戰馬奔馳起伏如潮。

    恆安甲騎的速度由慢至快,直直衝過了谷口,沒有人稍顧旁邊卡柵一眼,兩邊據守的零星幾名奴兵放了幾箭之後,絕望的停弓不射,只是將示警的號角吹了一遍又一遍。

    嗚嗚的號角之聲響動,短促而刺耳,恆安甲騎面前的青狼騎大營,一片紛亂!

    才退下來的大隊青狼騎,本來散處在營中各個地方,才在喘息舔傷口。這個時候也全被驚動,從各個地方湧出,準備應對這又突然殺至的大隊重騎!

    對於這些被選為前鋒,可以稱為精銳的青狼騎而言,今夜實在是太過悲慘的一夜。廝殺那麼久,最終還是敗退下來,傷痕纍纍。

    這些青狼騎也看清了,雖然在壬午寨,在胸牆前,在兩翼山地中和他們血戰的漢軍,精銳能戰,但人數並不甚多,一場廝殺之後,也再無什麼能力追襲到谷中大營而來,憑藉奴兵就足以穩住陣腳,大家可以稍作喘息,等到天明再做計較。不管是進是退,還是乾脆想法子脫離執必思力節制,歸於哪個貴人麾下,都可以慢慢打算。

    退下來之後,不少人連回營帳呆著的氣力都提不起來了,只是四仰八叉的在雪地裡喘息。奴兵送來了熱水熱食,還有點氣力的青狼騎就爭搶過來,吃點喝點恢復元氣。

    這點熱水熱食還未曾入口,就聽見示警.號角響動,震動全營,然後馬蹄聲轟然響起,又是有敵人來襲!

    這下這些青狼騎,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懼!

    這些身經百戰的執必家戰士,不是沒打過敗仗,不是沒遇見過強敵。但是今夜遭逢的敵人,這股狠勁,卻是從來未曾見過的。從山上打到山下,寸步不讓,不放過每一個可以殺傷青狼騎的機會,死死堵住山道,說什麼也要將壬午寨的青狼騎燒個精光。

    山道之戰打得如此慘烈,卻始終還藏著一支重騎不來援應。直到最後才放出來,來抄這些青狼騎的老窩,非要趕盡殺絕。

    漢人人多錢多糧多,突厥與之相抗,就是靠著草原民族的凶狠剽悍。但是今夜遭逢的這支漢軍對手,在凶狠剽悍程度上,遠遠壓過了突厥人,這樣情形,怎麼還與之相抗?

    如此變故之下,在如雷蹄聲在谷口處開始轟響,在示警的號角聲不斷震動全營,在執必思力這位統帥不見蹤影的情形下,這大群本就敗退下來,散亂不堪的青狼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各個殘存下來的青狼騎百夫長,自行其是。有的撲向執必思力大帳,要執必思力出來主持大局。有的開始呼喊週遭奔走的奴兵,讓他們先上去頂一氣,為青狼騎贏得整理的時間。有的就開始召集自家人馬,準備親身上前迎敵。有的就乾脆尋找哪裡是退路,今夜看來已經沒有回天之力了,先退走暫避鋒芒就是。

    營地之中,各種呼喊聲響成一團。青狼騎和奴兵隊伍錯雜,各人心思不一,亂成一團。哪裡像是一支整然大軍的模樣。

    徐樂一直深藏這全金樑的恆安甲騎,在幾處同時展開決死廝殺之際,都未曾調動使用。道這個時候,才放出來,完全超出了青狼騎的預料,當這數十甲騎出現在谷口,發起衝擊,還未曾真正交手廝殺之際,就已經摧垮了仍然佔據優勢數量的青狼騎的全部抵抗意志!

    此戰最終勝負已定!

    曹無歲也夾雜在恆安甲騎隊列當中,不過是放在最後一列。

    對於這位在邊地營寨中戍守了數十年的老卒而言,今夜戰事,一切都是那麼新奇刺激,不可思議。

    往常對於突厥的戰事而言,就是死守在壬子寨當中,看著突厥青狼騎耀武揚威的從寨子旁邊的大道經過。一群渾身散發著臭氣的邊地漢子,在寨子當中死守個一兩個月不敢出寨。

    等到突厥人帶著擄掠而來的百姓牲畜財貨回返之際,這個時候大隊漢軍才齊集,追擊上來。而壬午寨中這些憋了許久的邊地漢子,才會才曹無歲的帶領下依靠熟悉地形,偷襲突厥人分散的小隊,撈點斬獲報功。

    隨著大隋亂象漸顯,突厥人越來越強盛,這邊地戰事越來越難打,突厥人的為禍越來越深。曹無歲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在壬子寨中堅持多久。反正祖一代父一代都死在這裡葬在這裡,了不起自己與壬子寨同殉也罷。

    直到去歲,雲中城來了個了不得的豪傑人物劉武周,重整雲中精兵恆安鷹揚府,而什麼唐國公又帶領大軍來援,才打了一場勝仗,據說斬獲突厥執必部青狼騎數千。

    在曹無歲看來,齊集三四萬漢軍,打出這麼一場勝仗,已經是難能可貴。

    但是今夜,曹無歲是真真切切看在眼裡,那位樂郎君就帶領數十人,斬獲青狼騎已經有數百之多!

    而且現在恆安甲騎已經發起衝擊,曹無歲雖然在後列,仍然清清楚楚的能聽見那些青狼騎慌亂的呼喊之聲。

    大軍肅然列陣,那種傳令之聲,軍馬整齊的應和呼喊之聲,劃一的腳步聲,強弓拉弦之聲,一概不見。

    恆安甲騎馬速已經放開,雪塵狂濺,紅纓跳動,鐵面之下長長白氣噴吐,馬鬃上下起伏如浪。

    一桿桿馬槊長矛,已然伸出。再下一刻,撞入青狼騎大營之中,就是一場大屠殺,這些青狼騎,還不知道要死多少!

    所有一切,都是這位樂郎君帶領!

    曹無歲這在邊地已經呆得老了,心腸早就硬了的漢子,這個時候終於按捺不住沸騰的熱血,舉起兵刃,率先聲嘶力竭的大喊。

    「樂郎君,萬勝!」

    數十恆安甲騎,同聲應和,震盪整個夜空。

    萬勝聲中,徐樂衝在最前。出現在眼前的,已經是青狼騎和奴兵清晰的面孔。這些原來凶悍的異族戰士,已經是滿臉慌亂,集結不起陣列,不僅沒有人上前迎戰,不少人還掉頭便跑!

    吞龍長聲嘶鳴,聲若虎吼。後腿用力,已經騰雲駕霧一般飛躍而起。在下一刻,徐樂已經率先撞入混亂的青狼騎中,馬槊舞動,血雨飛濺,青狼騎慘叫之聲,震天響起!

    在徐樂身後,恆安甲騎衝擊濺起的雪塵如牆一般,瀰漫舞動。然後數十鬼面重甲之士,就在雪塵牆壁之後突然閃現,一聲不吭的撞入青狼騎大隊之中,各色兵刃揮舞,開始大砍大殺!

    青狼騎一排排的倒下,營帳被踏倒,火堆被挑開四下燃動,從一開始,這場屠殺就變得血腥而慘烈!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3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六章逼迫(六十五)

    重甲之騎,隊形不散,節奏不亂,就是戰場上最為恐怖的存在。

    但重甲之騎一直難以成為中原戰事的主流,因為華夏之地實在太大,地形也實在太過於多變,限制重裝甲騎的方面太多。

    而且重裝甲騎天然使命就是衝陣踹營,雖然殺傷力巨大,但是因為從來幹的都是最硬的活兒,傷損也從來不輕。而重裝甲騎的巨大殺傷力,又讓將帥在戰陣之間,有輕率動用重裝甲騎的傾向,往往就帶來相當大的損失。

    重裝甲騎建立不易,馬,人,甲,缺一不可,且還有巨大的養兵消耗,再輕易損失又難得補充。所以讓重裝甲騎一直都難以成為主流。而會使用重裝甲騎的統帥也越來越少。

    王仁恭所著重建立的馬邑越騎,雖然也從事衝陣的活計,但真正而言,還是一支輕騎。上陣幾乎不配備馬鎧,對方陣型嚴整強韌的時候,也從來不會去當鑿子硬鑿開對面的大陣。只有在停軍山下,看到徐樂那支莊客組成的隊伍,以為是軟柿子,才結陣對沖了一次,結果還大敗虧輸。

    而劉武周來到恆安鷹揚府之後,幾乎是勒緊褲帶,當盡賣絕,恢復起來了恆安甲騎。這卻是一支不折不扣的重裝甲騎!

    劉武周曾經隨徵高麗,見識過大隋中央十二衛精銳還未曾消散之前的最後榮光。那曾經是大隋帝國的驕傲,是終結幾百年亂世的強兵。也真正見識過重裝甲騎在戰陣之上的威力!

    心嚮往之,在雲中之地,劉武周不顧一切,也要將甲騎隊伍拉扯起來。幸得在邊地馬匹易得,這最為難過的一關不成問題,而邊地男兒又是成長於馬上,人員也容易挑選。至於甲冑兵刃,只有慢慢積攢,建立這支軍馬所花的心血,簡直一言難盡。

    但恆安甲騎一旦建立,又挑選到尉遲恭這樣的無敵鬥將以為統帥。恆安鷹揚府頓時就成為了難啃的硬骨頭!

    去歲大戰,重建之後的恆安甲騎一戰成名,尉遲恭先以輕騎咬住執必落落的主力,始終保持接觸,瞭解動向,並持續對執必落落的主力進行騷擾。

    當唐國公李淵匯合王仁恭,北進迎擊之際。執必落落準備先謀求會戰,打垮恆安鷹揚府,再與李淵他們大軍決戰。

    這個時候,尉遲恭才果斷動用了恆安甲騎,如摧枯拉朽一般,一直衝到了執必落落大旗之下,迫得執必落落退避,最終帶來一場大勝!而李淵他們趁勢追擊,一仗帶給突厥人這些年來未曾有過的損失。

    恆安甲騎,威名四布,才讓王仁恭如此忌憚,才讓劉武周真正在雲中之地立足,才讓根基淺薄的劉武周勉強還能和世家大族的王仁恭抗手,一直撐持到現在。

    但戰事終了之後,劉武周也在恆安甲騎中開始插手,將苑君瑋派了進來,在尉遲恭手中分了一營走。原來一應調遣恆安甲騎事,劉武周都是絕不過問,現在也通過苑君瑋開始不斷調動恆安甲騎。

    劉武周雖然咬牙建立了恆安甲騎,但是並不真正會使用這種精銳的重甲騎兵。在插手之後,很有濫用恆安甲騎的傾向。這次以一隊人馬為前鋒奔襲,就是明證。恆安甲騎怎麼能幹輕騎的活計?

    尉遲恭雖然外表一副粗魯的模樣,但內裡其實人頗靈醒,也知道進退。劉武周既然插手,尉遲恭就守著他那一營老底子,從來一聲不吭。

    而徐樂雖然驅使著一隊配屬自己指揮的恆安甲騎趕路毫不留情,但是在臨陣使用之際,卻是小心無比。山間偷襲壬午寨,在狹窄崎嶇破碎地形堵住青狼騎援軍,都是自己麾下人馬步下血戰,無論戰況如何緊張都絕不動用恆安甲騎,一直讓他們養精蓄銳。在青狼騎整個敗退,大營也亂做一團的時候,這才將恆安甲騎撒出,親自帶領用來踹營,這個時候,恆安重甲之騎,才能發揮最大殺傷力和最大的破壞力,而且所帶來的自身傷損,也會降到最低的限度!

    恆安甲騎,此時此刻,在徐樂的帶領下,沒有遇到任何值得一提的抵抗,就撞入了青狼騎的大營之中!

    遇到這樣懂得統帥重甲鐵騎的統帥,再無什麼說的,就是賣力廝殺也罷!

    數十鐵騎,如一座巨大的鐵犁鏵也似,狠狠碾入了青狼騎中。所經之處,衣甲平過,血流成河!

    營地之中,從一開始就爆發出慘嚎之聲,經久不息,沒有任何青狼騎和奴兵能稍作抵擋,只是不斷被踹倒砍翻踏成肉泥!

    恆安甲騎先用長矛,接連捅翻面前敵人之後,長矛紛紛斷裂,又拔出加長的直刀,左揮右砍。藉著馬速衝力,長刀只要在人體上一帶,就是一道又深又長的創口,鮮血狂湧而出,再也無救!

    而衝在前面的那些恆安甲騎,包括徐樂在內,都是用的馬槊。馬槊材質特異,不如硬木做的長矛容易折斷破裂,這些長而靈活的大殺器,在徐樂和十餘名恆安甲騎手中盤旋飛舞,一路衝過,一路血腥,滿地倒下的都是屍首,然後被馬蹄毫不留情的踐踏而過!

    只要在途中遇見火堆,就被恆安甲騎紛紛挑起,火焰四處飛舞延燒,將一處處帳幕點燃。轉瞬之間,這座青狼騎大營也就變得如山頭壬午寨一般,成了燃燒的火炬,火光直衝天際!

    恆安甲騎發威,徐樂這次都未曾如何廝殺,連向來動手比用腦快步離都有點提不起興致來。韓約持盾,只是護持著徐樂和步離兩人。

    徐樂目標,就指向營地中最大的帳幕所在。

    徐樂的性子,向來就是這樣,戰陣之上,幹的就是絕戶的活計,任何時候,都先將對方主帥挑了再說!

    雖然這青狼騎的主帥,是被自己丟下斷崖的執必思力,現在活著與否還不知道。而且看青狼騎這個混亂的樣子,也不像有統帥坐鎮的樣子。但徐樂仍然習慣性的直奔主帥最有可能所在的地方而去!

    如果那執必部少族長還活著,自己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週遭的垂死慘叫和火光之中,被數十殺神一般的恆安甲騎緊緊跟隨的徐樂,在馬背之上,認真的想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3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七章逼迫(六十六)

    在執必思力的帳幕之中,恆安甲騎的鐵蹄踏雪之聲,青狼騎的驚呼喊叫之聲初響之際,執必思力就想挺腰起身,指揮麾下兒郎反擊。

    但是一旦動作,渾身骨頭斷處就是一陣劇痛,讓執必思力眼前一黑,幾欲暈去。竭力咬牙忍住,這才沒慘叫出聲!

    幾名殘存親衛還有奴兵忙不迭的上前護持,執必思力躺在榻上粗重喘息著,從牙縫中一字字擠出話來:「去看看!」

    拔卡也一直在旁邊喘息,他如此歲數,雖然經驗豐富已極,但精力和體力實在不如年輕人了,大半夜激戰,又背著執必思力奔下山道,和魏長有一番對戰還負了創,現在滿頭花白頭髮如水洗一般,創口也是血肉模糊,親衛和奴兵都在圍著執必思力打轉,暫時也沒人顧得上他。拔卡也不在意,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執必思力,看眾人將執必思力照應得如何。

    當恆安甲騎撞營聲音開始轟響,不等執必思力發話,拔卡就已經一個健步竄了出去!

    此刻就站在執必思力的中軍帳幕之外,就可以清楚看見恆安甲騎如數十惡鬼一般撞進來大砍大殺的情形!

    甲騎撞營衝陣,所向無前,從來都有一種最為殘酷的美麗。加上大雪正在紛紛而落,雪花盤旋圍繞著這數十鐵甲之士,戰馬昂首嘶鳴,而投射而來的火光又將每一片雪花照得分明,這樣的景象,哪怕身在被殺戮的一方,拔卡都看得呆了一下!

    青狼騎奔走喊叫,亂成一團,已經完全喪失了有組織的抵抗能力。而就算是有人有心還想廝殺一番,但在如牆一般踏破雪霧衝殺而來的恆安甲騎面前,也只有被砍翻踏過的份兒,這個時候,已然無力回天!

    呼哨聲又在恆安甲騎背後響起,十餘名騎士,又從結成鋒矢陣型的恆安甲騎兩翼閃了出來。

    這十餘名騎士,渾身煙燻火燎痕跡,身上佈甲都已殘破,正是追隨徐樂滑雪而下的玄甲騎。這些玄甲騎來不及更換重甲,所以不能當在第一線衝陣,但是當恆安甲騎將青狼騎攪得一團混亂之際,這時玄甲騎就可以以輕騎姿態,派上用場。這個時候,都迫不及待的從玄甲騎後面閃出,每人都持弓矢,在馬背上奔馳而射!

    這十餘名玄甲騎,主力是納爾出海那一夥人。這些梁亥特部出身的戰士,馬上步下打硬仗的本事差些,還被拚死一搏的青狼騎沖上了壬午寨寨牆,要不是徐樂韓約步離他們及時趕到,差點就抵擋不住。但是馬上馳射,卻是這些梁亥特部出身的玄甲騎所擅長的事情!徐家閭出身的玄甲騎,馬上步下都能打硬碰硬的交手仗,這騎射上頭就差些了,徐敢雖然手把手教導過他們,要是什麼本事都能練到家,徐家閭也就不必種地了。

    羽箭呼嘯而過,到處奔走的青狼騎應弦而倒,這下青狼騎崩潰得更加明顯。本來還可以避開恆安甲騎的鋒矢陣型,看看還能不能收攏反擊,現在輕騎突出,羽箭亂射,哪裡都沒個安全的地方,這個時候只有看誰逃得更快也罷!

    而此刻在山道方向,又爆發出巨大的呼喊聲,又有軍馬,沿著山道直撲下來!

    山道之上,自然是那些曾經依託胸牆血戰到底的玄甲騎了。二十餘名玄甲騎戰士,渾身浴血,在山道上收攏列陣,還將傷號救治了過來,只等著徐樂衝撞青狼騎大營。

    一干人等,全都在山道上焦急等待。本來已然疲累萬分,但是徐樂不依不饒的調動恆安甲騎趕盡殺絕到底,又將這些玄甲騎的心氣提了起來。

    徐樂這樣的統帥,跟隨而戰,真的是很提氣,誰要是徐樂的敵人,真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不管多麼強悍,徐樂總能死死咬住不放,直到將對手徹底摧垮,直至粉碎。每一場廝殺,都能打得如此的酣暢淋漓!

    連地上的傷號,都想掙扎爬起。玄甲騎將死去的青狼騎身上皮裘都扒了下來,在山道上鋪開,讓傷號躺在上面,再厚厚的蓋上,以保持體溫。但這些傷號,一個個都躺得極不安分,只想起身,看看樂郎君最後突營的景像如何。

    魏長有傷勢甚重,但仍然不住的在問:「樂郎君何在,樂郎君何在?」

    喊殺聲終於爆發了出來,鐵騎動地,那地面震顫的感覺,似乎一直能傳到山道來!

    魏長有終於不追問了,躺在地上大聲下令:「結陣!」

    在山道上墊著腳觀看山下青狼騎營地慘狀的玄甲騎,忙前忙後照顧傷號的玄甲騎,頓時動作起來,形成一個小小的方陣,橫寬縱長,正是步軍突擊的陣型。

    魏長有又大聲下令:「出擊!助樂郎君殺敵!」

    這些廝殺半夜的戰士,整齊低吼應諾,舉步而前,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來,最後更是發出怒吼之聲,撲向青狼騎營地,這一仗,就要打得執必部永遠無法忘記!

    所有一切景象,拔卡都看在眼底,這一仗,執必部注定是要敗得奇慘無比,最後不知道要丟下多少條精銳的青狼騎性命來!

    拔卡掉頭便走,回轉帳幕之中。

    帳幕之內,那些親衛和奴兵都拔出兵刃來,守在執必思力身邊,神色慌亂。而執必思力在榻上,也竭力想支撐著起身。

    拔卡二話不說,也不管那些親衛和奴兵,上前就一把將執必思力扯起,負在自己背上,竄出帳幕,掉頭就向著另外一邊山上跑去。那些親衛奴兵在帳幕中面面相覷,頓時反應過來,主帥都這樣走了,他們還在這裡撐個什麼勁兒,跟著跑也罷!

    親衛奴兵也從帳幕之中鑽出,再也不管滿營亂竄的那些青狼騎和奴兵,追著拔卡身影就跑。

    拔卡背著執必思力,本來還以為這位少族長要掙扎,不願意就這樣臨陣逃脫,卻沒想到,執必思力伏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

    紛亂之中,拔卡一直竄到營地邊緣,手腳並用,開始攀爬,逃離這片死地。這個時候,拔卡就聽見執必思力咬牙切齒的低低聲音。

    「我要活著,我要看那徐樂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4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八章逼迫(六十七)

    一夜廝殺,一夜繚亂,一夜大火。

    這場廝殺終於結束。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青狼騎大營已經被徹底摧破,帳幕傾倒,不少還被燒燬,猶自散發著裊裊的青煙。

    被鐵蹄踐踏得一片凌亂的雪地上,到處都倒伏著青狼騎和奴兵的屍首,橫七豎八,各種各樣死狀都有。

    鐵騎撞營,殺傷力之巨大,局外人往往難以想像。青狼騎已經算是靈醒,見事不妙逃散得飛快。饒是這樣,營地中倒伏的青狼騎屍首粗粗一數都足有二百上下,還有百餘名奴兵。最後投降被收攏的青狼騎還有二三十名,外加二百餘奴兵。

    執必思力帶來為先鋒的,有青狼騎十一個百人隊,奴兵七百。接近兩千人的大隊伍。壬午寨中,山道之上,營地之內,這些先鋒青狼騎折損六百餘,真真正正損折大半!剩下的就算逃回去,一時間也難有戰力,加上丟下來的奴兵,徐樂這一夜打出的戰績,都接近去歲幾萬隋軍戰果的四分之一!

    徐樂所領,不足百騎。

    這些俘虜,被集中在一起,灰溜溜的或坐或蹲。有些傷者,還忍不住發出呻吟。有些人又凍又怕,在瑟瑟發抖,臉色又青又白。有的卻還甚是桀驁,只是左顧右盼,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反抗的機會。這一大群突厥俘虜坐在一起,真是近十年來與突厥戰所難見景象。

    不要說這些年來光一個執必部帶給馬邑郡的壓力了,七八年前,這些突厥人,是將整個雁門郡都徹底蹂躪了一遍,並且將大隋天子包圍城中逾四十日之久!

    在這些突厥俘虜外圍,就是激戰一夜的玄甲騎和恆安甲騎了。一夜苦戰,當最後贏來的是一場大勝之後,疲倦傷痛也就算不得什麼了,人人都未曾卸甲,或者在警戒俘虜,或者在收攏馬匹,或者在將自己傷號揀一個完整些還暖和的帳幕安頓下來,一些出身漢地的奴兵被揀選出來,燒熱水換草藥照應這些傷者。

    這些戰士,似乎感覺不到疲累也似,還在收拾著戰場,收攏未曾受傷的戰馬,揀選可用的甲冑兵刃,集中在一起。執必思力攜帶來的一些糧秣也被收攏起來,又殺了死馬去熬肉湯,不時有人去盛上一碗,熱熱的灌下肚,然後大聲談論著昨夜的戰事,吹噓著自己殺敵多少,嘲笑著青狼騎倒在自己馬前的那種驚惶失措的模樣。

    玄甲騎中人,這個時候都得到恆安甲騎的各種吹捧。昨夜玄甲騎從頭打到尾,這表現也足以得到任何誇讚。原來兩支軍馬之間頗有點生分,甚或恆安甲騎對玄甲騎還有點敵視。憑什麼一個才拉起來的新軍,在雲中城內就獨佔一坊,各種待遇和恆安甲騎平起平坐?這一仗下來,卻被玄甲騎打得服氣了,這真是不折不扣一支新生的強軍!

    一幫浴血廝殺之後的戰士聚在一起大聲說笑,不是更是一起轟然爆笑一場,聲音在群山之間迴蕩,嗡嗡作響。

    大雪,戰地,血紅,披甲男兒雪中席地而坐,放聲而笑。如此豪情,簡直可以入畫。

    在這笑聲之中,哪怕是最為桀驁的青狼騎俘虜,最終也不得不垂下頭來。落在這些甲士手中,就得認命!

    而玄甲騎和恆安甲騎的目光,不時還望向徐樂。尤其是恆安甲騎,這目光簡直到了仰慕崇拜的地步。

    玄甲騎素質再好,也是新軍。戰陣經驗,臨陣膽氣,都是需要磨練的。但一路行來,都是一場勝利接著一場勝利,這將帥之功,大到了一定程度。

    都是因為徐樂,在戰陣之中敏銳的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身先士卒鼓舞士氣,摧鋒折銳親身打垮敵人的最強點,並且不依不饒的揪住敵人弱點打到底,才將玄甲騎這麼快就帶了出來。

    如此將帥之才,真不知道怎麼歷練而來,也許真因為這亂世到來而降臨,注定要在這個世道中,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

    幸好這個看起來溫溫和和,修眉俊目的年輕人,是自己這一方的!

    被眾人目光所追隨的徐樂,現在正站在執必思力原來的帳幕之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韓約侍立在側,步離又不知道溜躂到了哪裡去。只要徐樂不上陣廝殺或者安全看起來沒問題的時候,步離不像韓約那樣,有的時候就自行其是,而且這小狼女還有個隱秘的愛好,就是蒐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寶貝一樣藏著不給人看,現在正不知道在戰場上的什麼地方翻翻揀揀來著。

    執必思力的帳幕已經是一片狼藉,整個倒了下來坍塌在雪地上,正是徐樂縱馬衝入一番踐踏的結果,不過那時候執必思力早就逃掉,徐樂撲了一個空。

    正在徐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時候,全金樑和曹無歲說說笑笑的而來,遠遠就招呼見禮:「樂郎君!」

    原來全金梁被調到徐樂麾下節制,一路而來,對徐樂就算行禮,也是冷淡敷衍,也絕不招呼。現下這個平胸軍禮行得端正有力,這一聲樂郎君招呼得更是響亮。至於曹無歲,現在將徐樂就當做天人一般看待,他行的是抱拳躬身之禮,這腰都快呵下去一半了。

    徐樂這才轉頭,點頭示意:「一夜廝殺辛苦。」

    全金梁笑道:「我們有什麼辛苦的,就是最後衝殺了一氣,汗都沒怎麼出。倒是樂郎君,才是真正轉戰廝殺一夜,應該早點休息一陣,我們恆安甲騎放出哨探,就算是青狼騎來,也偷襲不到咱們!」

    他看看徐樂,又勸了一句:「那執必家小王逃了也就逃了,下次樂郎君再擒獲他就是,這小王沒什麼本事,只要再對上樂郎君,還不是大敗虧輸的命?」

    見徐樂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全金梁以為徐樂在想繳獲如何分配的事情。玄甲騎才建立,家底太薄,這次撈著了幾百匹戰馬,還有甲冑兵刃糧秣,恆安甲騎出力了,徐樂在尋思到底分出去多少合適。當下又大包大攬的拍著胸脯。

    「這些繳獲,樂郎君看著分配就是,咱們恆安甲騎絕不爭多論少!」

    徐樂終於一笑,搖搖頭道:「我不是在想著這個…………給劉鷹擊報捷的傳騎派出了麼?」

    全金梁回道:「早就派出了。」

    徐樂微微一嘆:「我已盡力而為,為劉鷹擊破局,下面就看劉鷹擊到底是什麼盤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5
盛唐風華 第二百六十九章逼迫(六十八)

    大隊人馬,仍在山道中行進,正是劉武周所率領的主力。

    雖然在得知徐樂直撲壬午寨的消息,但這支大軍,仍然不敢拚命趕路。徐樂作為前哨,居然輕兵而擊佔據絕對優勢的執必部青狼騎,雖然被劉武周壯之,但是成敗難料,在多數人看來,徐樂還是敗的可能性居多。

    誰知道執必部在擊敗了徐樂之後,會不會趁銳直進,接著打擊後續而來的大軍?要是這個時候拚命趕路,直迎上去,那就是兵書上所說的急行百里必蹶上將軍了。

    大軍持重而進,每經行一座軍寨還要和軍寨取得聯絡,前面又在左右兩翼再次分出輕騎哨探以為引導,直向壬午寨而去。

    行軍途中,都有部分人馬披甲,輪班替換,以保證萬一青狼騎突然出現在面前,有軍馬披甲持矛而戰。

    這樣一番準備,這連同輜重輔兵在內的上千人馬,行進頓時就慢了下來,距離壬午寨一百餘裡的路程,怎生也要兩天的時間才能趕到。

    大雪始終不停,紛紛揚揚落下。道路雖然凍得結實,但是雪積得深了。騎軍戰兵還好,但是緇兵有馱子有大車,在積雪之中就行得慢了,這些馱騾挽馬不比戰馬,因為雲中城糧秣實在緊張,冬天上的精料不足,掉膘嚴重,使不出氣力來,拉著車子只是嘶鳴,或者帶著馱子的累極了乾脆就臥在雪中,不論輜兵怎麼驅趕就是不起身,行進得越發慢了。而騎軍戰兵又不可能丟下輜重輕兵深入直進,走一程就要等候一陣,如此天候行軍,人人心頭都是冒火。

    陳鳳坡就在隊尾,看著麾下人馬在雪中掙扎前行,馱騾挽馬趕起來這個那個又臥下了,牲口的嘶鳴聲,麾下人馬的驅趕呼喝聲錯雜在一起,衝擊著這位玄甲騎負責後勤的別部司馬的耳鼓,急得這老軍油子滿頭都是汗。實在逼不過自己也跳下馬來,幫著一起料理這些牲口,滾得一身雪泥,狼狽不堪,哪裡還有當年在神武縣為一個小軍頭的悠閒富貴樣子?

    風雪之中,又是兩騎衝鋒冒雪回返而來,正是暫攝出擊玄甲騎後續大隊的韓小六和宋寶兩人,兩人都是一臉焦躁神色,直直的就衝著陳鳳坡來了。

    兩騎直衝到陳鳳坡面前,宋寶居高臨下,劈面就問:「老陳,你是怎麼弄的?恆安甲騎的輜兵,都沒你們這生慢!到底能不能拉著隊伍跟上?不行的話,有的是人能為這別部司馬!」

    陳鳳坡渾身雪泥,仰頭看著宋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當年他在神武縣為鷹揚兵隊正,勾管著神武一縣的關防,治安,庫房。這些鄉間輕俠少年,見著他陳隊正都只能當佛拜著。宋寶的名聲他也聽說過,是外郡遊俠而來,很乾了一些不清不楚的勾當,但是亂世將起,陳鳳坡一時間也懶得料理,只想著這個外郡遊俠要是過分了,再找機會收拾了他就是。陳鳳坡那時手裡不僅有幾十號鷹揚兵,城中輕俠傳一聲令也能調出幾十號來,宋寶哪裡經得起他收拾?

    現下這原來草芥也似的人物,卻爬到了他的頭上,大喇喇的發號施令,還威脅要奪掉他這別部司馬的位置,好像他陳鳳坡多樂意為這別部司馬也似!

    陰差陽錯被裹挾到這玄甲騎當中,陳鳳坡對徐樂是服氣的,不僅僅是徐樂救了他一家性命,更保全了神武縣。而且徐樂這人,本事實在超凡拔俗,迫得王仁恭主力大潰於善陽城,更是驚掉了陳鳳坡的下巴。

    陳鳳坡是明白人,知道亂世將起,不過身為邊鄙小縣一個土著小軍將,又能有什麼法子?過一天算一天也罷。不過徐樂這等人物,天生就是該在亂世中成就一番功業的!追隨著他,說不定還能在亂世中,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名!

    所以陳鳳坡也算是任勞任怨,死心塌地的出力效命。但這可不代表能聽宋寶這樣呵斥!

    陳鳳坡冷著一張臉正想反駁,宋寶就被韓小六拉了一下。這位恐怕是恆安鷹揚府最年少的軍將,臉上稚氣還未曾完全消退,就已經經歷了好幾場廝殺了。

    韓小六不耐煩的道:「老陳他們夠賣力了,這個鬼天氣,能走多快?咱們的牲口也不是很得力,掉膘得太厲害,得想別的法子!」

    陳鳳坡也哼了一聲:「我們的牲口,都是得自神武縣和善陽城前繳獲王仁恭的,一路行過來,本來就疲累掉膘,雲中城裡的糧秣緊巴巴,也沒餵回來,這大風雪天,怎麼快趕路?瞧著吧,這一仗打完,還得死一批,看從哪裡補回來!」

    宋寶眉毛一揚,就想發火。現在他自詡為徐樂手下第三人的位置,哪裡經得住陳鳳坡這樣的反駁?

    韓小六在這個時候又扯了宋寶一把:「宋大郎,咱們就別跟著劉鷹擊慢慢挨了。咱們自己帶著玄甲騎,也不管輜重了,輕兵直入,去接應樂郎君!樂郎君只要出擊,肯定大勝,拿下壬午寨是穩穩的。但樂郎君性子,從來都是要乘勝追擊,那青狼騎的前鋒,樂郎君人馬只怕還不夠,咱們趕上,正好將青狼騎前鋒全吃掉,打個大捷出來!」

    宋寶想喝罵的話這一下就給韓小六堵了回去,嗆得咳嗽了兩聲,忙不迭的搖頭:「這叫什麼話?劉鷹擊的軍令,可是持重而進,軍馬不要分散。反正最多兩天也就接應上樂郎君了,爭這一天的工夫做什麼?而且前鋒青狼騎據說可是千騎上下,咱們六百騎出擊,全軍壓上能不能打贏還兩說,樂郎君就算拿下壬午寨也是穩守,突厥人不善攻堅,樂郎君守得住的,真不必著急!」

    沒跟過徐樂參與神武的那幾場戰事,宋寶對徐 領軍打仗的本事,體會還沒那麼深,對於徐樂輕兵直進,馬上就去襲擊壬午寨,肚子裡也很是腹誹了幾句,現在韓小六要輕兵直進去接應,宋寶第一時間就竭力反對。

    韓小六猛揮胳膊,大聲反駁:「咱們是樂郎君麾下,顧著樂郎君就好。你那麼聽劉鷹擊號令,那去恆安甲騎就是,反正我是不聽這個什麼持重而進的號令!」

    不待宋寶說話,一個聲音冷冷的響起,滿是威脅:「誰說不聽劉鷹擊的號令?在軍中,知道這是什麼罪過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5:06
盛唐風華 第二百七十章逼迫(六十九)

    說話之人,正是苑君瑋,在他身邊的,就是尉遲恭。

    宋寶和韓小六看著自家輜兵行進得太慢,趕過來催促動員。尉遲恭和苑君瑋如何又會覺得自家輜兵行軍得夠快?這般天氣,輜重在大雪中掙扎的苦楚都是一樣的。按照雲中城現在糧秣庫存,恆安甲騎這些馱騾挽馬就是多吃一點也有限,掉膘也甚是嚴重。玄甲騎輜兵行進得慢,恆安甲騎輜兵又何嘗不是?

    兩支隊伍都在和這些牲口較量,互相還不伸手幫忙。尉遲恭和苑君瑋同樣有些焦躁,就轉回頭來看一下,結果就聽見韓小六在那裡放言不聽軍令,尉遲恭的臉頓時就更加黑了三分,苑君瑋的火更是騰的就冒了上來!

    當下苑君瑋就出聲叱責,手更按在了佩戴直刀之上,一副隨時準備動手以正軍法的模樣。

    宋寶和韓小六回頭,見到是尉遲恭和苑君瑋兩人,宋寶臉色就變了,頓時就帶了三分惶恐,眼珠轉動,就想著該怎樣將韓小六這句話遮掩過去。但韓小六卻和徐樂學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甚至更張揚外露一些,看見尉遲恭和苑君瑋兩人也半點沒有什麼怕的,一掀胳膊抗聲開口。

    「當年老太公教導,但為將帥,當對部下有信有義,樂郎君領軍為先鋒在前,拚死突襲,去收服失陷的壬午寨,這個時候,將帥還在持重行軍,不想著早點接應上前面奮戰的樂郎君。這將帥算是有信有義嗎?無信無義之軍令,不遵又如何了?」

    韓小六梗著脖子,一番話毫不停頓的就這麼衝出口,宋寶蒼白著一張臉拚命拉扯都攔不住。直到韓小六說完,宋寶才來得及補了一句:「你滿嘴胡說些什麼?」

    一時間連輜兵那些正在雪泥中掙扎的牲口嘶鳴聲都停頓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韓小六。

    韓小六還是身量未曾完全長成的少年,臉頰瘦瘦的,唇上有些絨毛也似的鬍鬚,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稚氣。裹著一身弊舊的大氅,臉也凍得又青又白,還掛著長長的鼻涕。

    但就是這個少年,已經追隨著徐樂經歷了數場大戰,也從來都是衝在前面無所畏懼。若說徐樂骨子裡面桀驁,但面上還是溫和文雅。韓小六卻連面上都懶得遮掩,只要樂郎君一聲號令,天老爺在面前,都敢上前捅幾個透明窟窿,初生牛犢之氣,簡直張揚得鋪天蓋地也似。

    這時不僅宋寶拉著韓小六,連陳鳳坡都來阻攔,一邊朝著苑君瑋尉遲恭賠笑:「他歲數小,嘴上沒一個把門的,劉鷹擊的軍令,咱們哪裡敢違背?」

    尉遲恭臉色更沉了三分,重重哼了一聲,也想就此罷休,懶得跟這還拖著鼻涕的孩子計較下去。不過新下更多了三分好奇,連這小屁孩都能說出將帥統帥道德是守信守義,這教導出包括徐樂在內一支強軍骨幹的徐老太公,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

    苑君瑋也強自按捺住火起,手也放開刀柄,點點韓小六:「你嘴上小心些!」

    韓小六脖子又是一梗:「小心就是在後面慢慢磨蹭?就是讓樂郎君一人孤軍奮戰?恆安鷹揚府好大的強軍名聲,現下算是見識了!」

    宋寶眼淚在這一刻都快出來了:「小祖宗,你閉嘴吧!」

    大雪飄舞之中,直刀出鞘之聲嗆然響起,苑君瑋已經拔刀在手,一磕馬鐙就向韓小六而來,臉色鐵青!

    苑君瑋和徐樂之間,已經算是結下了深仇不假。但苑君瑋有個好處,就是打仗從來不慫,對突厥人也是仇視。這雲中之地,就是劉鷹擊和苑家保護的地方,執必部老來燒殺搶掠是個什麼道理?

    徐樂為前鋒開路,以百人隊伍就敢去突襲陷落的壬午寨,在突厥人面前半點畏懼避戰之意也無。這番作為,苑君瑋心裡是佩服的。所以韓小六滿嘴胡說八道,居然還揚言不遵軍令,呵斥了幾句,苑君瑋也就打算放過。但是現下韓小六話語,又牽扯到整個恆安鷹揚府!

    對恆安鷹揚府的歸屬感,苑君瑋也算是全軍中派得上號了。畢竟這是他兄長輔佐劉武周,辛辛苦苦恢復重建起來的。而也是恆安鷹揚府,重用他一個年輕人,在徐樂出現之前,他也是恆安鷹揚府中冉冉升起的一顆新生將星。恆安鷹揚府給了他全部光榮和榮耀,雖然最近這些榮耀有些黯淡,但是對於一個心思頗為簡單的年輕人而言,這樣的團體,難道還不足夠用盡全部氣力甚至性命來維護麼?

    直刀指著韓小六,才走幾步,苑君瑋胯下戰馬就已經加速,這是真的想沖上去砍韓小六一刀!

    韓小六這種性子,哪裡會怕被樂郎君三番五次收拾的苑君瑋?看苑君瑋真想動手,韓小六一伸胳膊就摘下弓來,閃電一般搭箭上弦,胳膊雖然看起來細,但是一石半弓力的步弓,頓時開如滿月,弓弦發出絞緊之聲,箭簇生寒,直指苑君瑋咽喉!

    跟隨苑君瑋而來的親衛也紛紛拔刀,玄甲騎上下自然也不會慫,也是一片兵刃出鞘的聲音。兩個性子都桀驁的年輕人說僵了動手,一副帶得兩軍就要在這大雪中火並的模樣!

    尉遲恭縱馬而前,胯下健馬兩步就追上了苑君瑋,尉遲恭一長腰就扯住了韁繩,苑君瑋胯下坐騎再也衝不出去,偏著頭長聲嘶鳴,四蹄刨得雪塵飛舞。尉遲恭同時對著那些也準備護著苑君瑋沖上前的親衛大聲道:「都停手!」

    在韓小六那邊,宋寶不敢去壓韓小六胳膊,生怕一碰韓小六這一箭就放出去了,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抱住韓小六的腰:「小六,你想害死大夥兒不成?」

    陳鳳坡也跳起來雙手亂揮:「大家停手,大家停手!」

    但兩邊都是血氣方剛的軍中漢子,在雪中趕路都是一肚子窩火,現下給撩起火頭來了,哪裡是一下子就能停下的?雙方喝罵聲也響了起來,驚動了那些牲口,也開始長聲嘶鳴。道路之上,亂成一團!

    這時劉武周的聲音終於響起:「入娘的你們在鬧什麼?眼裡還有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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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