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盛唐風華 作者:天使奧斯卡 (連載中)

 
V123210 2018-2-18 13:40: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6 97743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17:55
第四百三十一章 殺王(二十)

    山道之間,行進已經十里以上。

    徐樂仍然帶領玄甲騎在前,徐樂目光炯炯,掃視四下,精力注意力仍如之前一般,維持在最高點,沒有絲毫鬆懈處。

    而掃視一眼身邊之人,韓約和自己一樣從爺爺手裡練出來,和自己一般,仍然保持狀態。步離那個小狼女——好吧,那是狼窩裡練出來的,天賦異稟,沒得比。這小狼女一兩天的緊張狀態持續下來,哪怕不吃不睡,仍然能維持警惕,任何時候都能做出最正確快捷的反應!

    但是玄甲騎戰士,已經顯出了一絲疲憊之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放在平常。軍行十幾里,對於不管是玄甲騎還是恆安鷹揚兵,都是輕鬆加愉快的事情。這個時候只怕朝食在肚裡還沒翻身呢。風雪之中奔襲數十里,再和突厥執必部血戰一場,直到將執必部打崩潰的事情,玄甲騎和恆安鷹揚兵又不是沒幹過!

    但是此次,卻是不一樣。

    進入山道以來,兩側高高低低,儘是軍寨。軍寨之中,都是虎視眈眈的馬邑鷹揚兵!

    雖然看到白虎旗之後,這些馬邑鷹揚兵始終未曾出擊,也未曾發矢截擊。但是看著寨牆上那些默不作聲觀望的馬邑鷹揚兵,每個人的精神都是繃得緊緊的。

    放在以前,早就有哨探前驅,或者驅逐對方,或者牽制住守軍,或者找出另外一條安全通行道路,保證大軍可以安全和較為輕鬆的通過,保持足夠精力,做最後決戰。

    但是今日,卻無法排出哨探前驅。劉武周的中軍主力,就是前驅!一旦馬邑鷹揚兵攻擊,就是不死不休的決戰!

    而週遭的軍寨,佔據著絕對優勢的地利,任何時候都對行進中的大隊保持著巨大的心裡壓力,行進其間,不多時候,就能讓身經百戰的戰士,也直覺得喘不過氣來!

    以玄甲騎和恆安鷹揚兵的精銳能戰,十餘里下來,已經感到疲憊。而劉武周的旗號,仍然沒有放慢速度,只是催著大軍快速前行。

    此次南下,劉武周並沒有使者往還,先期和王仁恭溝通投降之事。而是選擇了最為突然的方式,就準備這麼直通通的直抵王仁恭面前。

    徐樂也能明白劉武周的盤算。馬邑鷹揚兵不用說和王仁恭是有隔閡存在的,不然也不會有善陽兵變的事情發生,徐樂是親眼見到幾千大軍在自己面前崩潰下去的。

    這樣最為突然的舉動,反而能讓馬邑鷹揚府和王仁恭之間沒有時間達成如何應對劉武周的共識,而有更大可能直抵王仁恭面前,逼迫王仁恭親自出而受降。而最後行殺王之策!

    但是這般舉動,也實在是將自家軍馬百姓,也一下就置於了不可測的境地當中,壓得每個人都緊張到了極處,而精力體力,也在以最快速度流逝!

    當年爺爺,就曾磨煉過自己的注意力和持久的精力保持。

    身為大將,固然有指揮萬軍之威。但為將之人,從來最苦。一旦戰事發生,帶領萬軍,轉戰千里。衣不卸甲,馬不歇鞍。軍士可以輪班值守,輪班休息。但為將領統帥,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始終硬挺。還要保持足夠的清醒,還有足夠的精力體力。

    當徐家閭的孩子,在勞作之餘,可以嬉戲打鬧,過著無憂無慮的童年之際。徐樂已經和韓約兩人,背負著行囊,在徐敢無處不在的監視之下,往往能在山間穿行數日數夜!吃的惡劣,住得不堪,徐敢還會隨時突襲。這樣的磨煉,每月皆有,如熬鷹一般,生生的將自己的精力體力熬了出來,能夠應對最為惡劣的情形!

    而現在,這就是處於最為惡劣的情形當中。

    連鋒銳無雙的玄甲,身經百戰的恆安鷹揚兵,都已經出現了疲態。後面裹著的數萬百姓,又將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這個時候,一旦馬邑鷹揚兵出擊,也許就是山道之中軍民大亂,混雜成一團,自相踐踏,最終徹底崩潰的局面!

    徐樂收回掃視四下的目光,凝視前方。

    一處軍寨,正當路旁。

    這裡是山道最為狹窄的一段,一處軍寨,就在距離道旁不過三四十步的距離,居高臨下,俯視道路。守軍在寨牆之上,弓矢就足可以死死封鎖住道路。

    這處軍寨,寨牆不是立木而成,而是夯土堆壘。土色已經在風吹日曬中發白,一看就已經有年頭了。

    這是數十上百年前就設立的軍寨,控制著這段溝通雲中之地和馬邑郡腹地要緊道路的最狹窄處。承平之際,還承擔著驛站亭舍的作用。過往官吏,輸送糧食的隊伍,往來行商,都在此間歇息,將軍寨前都踏出了一片不算太小的平地。

    這樣形式,讓不管是攻寨,還是寨中軍馬出擊,都顯得方便了許多。

    現在這座軍寨寨牆之上,也是有數十名馬邑鷹揚兵警戒,手持步弓弩機,死死的盯著道中黑壓壓的人群。

    這座軍寨離道路如此之近,以徐樂的眼力,寨牆上每名守軍的面孔都看得清楚。

    徐樂輕輕一擺手,一直緊緊跟在徐樂身側的韓約早就反應過來。他是持旗之士,一直擎著徐樂的認旗,立刻就左右輕輕搖動了一下。

    步離在另一側,握緊了一直就在手中的匕首。

    而看到旗號搖動的玄甲騎戰士,每個人都將手放在了兵刃上。不管是長兵刃還是短兵刃,都保持了隨時能夠抽出的姿態,一旦有變,立刻就能戰鬥!

    玄甲騎大隊,沒有做絲毫停頓,就這樣滾滾向前,默然通過。每名玄甲騎戰士,都竭力克制自己,絕不轉頭,看也不看那幾乎就是近在咫尺的軍寨!

    但為騎軍,任何情形下都應該和堅固軍寨,還有持強弓硬弩的守軍保持足夠的距離。但是現下,玄甲騎必須在這些強弓硬弩能發揮最大威力的範圍內通過!

    每個人的神經都已經繃到了最緊的程度。

    當徐樂旗號,正正通過這處軍寨的正前方之際。步離耳朵率先一動,接著就是徐樂,捕捉到了寨子裡傳來的,一聲輕微的木梆子敲擊之聲!

    徐樂驟然大呼:「敵襲!」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2 13:47
盛唐風華 第四百三十二章 殺王(二十一)

    孫通緊張的站於寨牆之下,手裡持著一個木梆子,滿手都是汗水。但他卻絲毫顧不得擦拭,只是抬頭看著寨牆上。

    寨牆上一名隊正,轉頭俯身向下,壓低了聲音:「那些黑甲騎士先鋒,正在過寨前!」

    孫通沙啞著嗓子追問一句:「那徐字旗號呢?」

    隊正聲音裡滿滿都是緊張:「最多半刻功夫,就過寨前!」

    兜鍪之下,孫通汗如雨下。

    他正是地字六寨的寨主,也是馬邑鷹揚府中壘第五營的營將。還是王家出身之人,在馬邑鷹揚府中壘諸營中碩果僅存之人。

    孫通長輩,並不是王家世代家奴出身。而是王家當年的僚屬吏員。病故於任中之後,王家就將無依無靠的孫家眷屬養於家中。這養育,也不是錦衣玉食,而是將孫家丟在了王家諸多田莊之一。正常而言,孫通也最多就成為王家諸多莊頭之一,每年在完成了繳納給王家的沉重賦稅勞役之後,自己還能撈上一些,娶一個在鄉間還算得上出色的女子,再養一兩個好生養的小妾,子孫滿堂,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但孫通卻不甘於這樣的命運。

    他的父親拚命苦讀習武,才從平民混成了世家僚屬吏員,總算是升成了寒門。為什麼到他這一代,就要又變成世家的家奴?

    那個田莊之中,還將養了不少王家傷殘退下來的家將。孫通自小,就咬牙跟他們學藝。付出的辛苦,同齡人難以想像。總算打磨出些武藝膽色本事。先被王家挑中成為了錦衣家將,然後又是隨王仁恭東征西戰,幾次拼了性命,才算是立下了功績,入了王仁恭的眼。入馬邑後,就將孫通放入軍中為一隊正。

    而孫通也沒有其他王家人對馬邑土著軍將那種天然的傲氣,頗會做人,上下關係弄得一團和氣,馬邑土著軍將喝酒賭錢都能把他叫上。而又趕上運道好,他所在的中壘第五營,旅帥營將接連病故,孫通在王家支持下,穩穩的就坐上了營將的位置。

    而在善陽兵變之後,王家之人,全面退出了中壘諸營。但孫通卻因為人緣甚好,居然留任。成為王家在中壘諸營中碩果僅存的人物。其實這也是王仁恭和馬邑鷹揚府土著軍將達成的默契——中壘、射聲諸營,可以留給他們掌握,但是總要有我們王家一兩個人,以為牽制,畢竟某王仁恭還是馬邑郡太守!

    孫通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人選。

    僥倖保住了營將位置,而不是在回到家將隊伍當中,聽號令行事,鎮日裡站班警戒,衛護著王仁恭平安。孫通在中壘第五營中,越發的勤勤懇懇。在被派到北面之後,也任勞任怨的督帥麾下兒郎,重新修建加固自己駐紮的地字地字六寨。

    地字六寨是個老寨,還承擔著驛站亭舍的功用,離道路太近,地勢也頗開闊。一旦敵人撲到地字六寨前面,展開兵力方便,守禦艱難。

    孫通這些時日真的是以身作則,親自參與搬運土石,好生加固了地字六寨。並著力撫慰麾下兒郎,接好中壘諸營的馬邑土著軍將。

    他所求簡單得很,穩住這個營將地位,然後再慢慢的升上去。無論如何,也要比父親故去之際所達到的地位要高,交到子孫手裡,一定要是一個更高的出身!

    對於打仗廝殺,輪到自己,自然就是默默接受。還盡力做到最好。但是孫通內心,對於打仗廝殺其實沒有半點興致。

    自己這一代,無論再如何拚命,也只是王家扶搖直上的墊腳石而已。自家子女還小,要是自己現在戰死,子女們說不定還要回到繼續為王家家奴的命運!

    對劉武周雖然擺出了開戰的架勢,孫通也知道恆安鷹揚兵的精銳。但是地字六寨前面,還有那麼多軍寨頂著,劉武周又缺糧食,孫通以為自家安全,總是有保障的。說不定就跟著混了一場功勞。

    誰知道劉武周卻是舉白虎旗而來,裹挾數萬百姓,就這麼硬生生的直闖過來。而頂在前面的那麼多馬邑鷹揚府軍寨,居然就這樣注視著劉武周直向南行!半日工夫,這恆安鷹揚府和數萬百姓,就要撞到自家軍寨之前。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支打著徐字旗號的甲騎軍馬。

    這支軍馬的恐怖之處,馬邑鷹揚府上下都清楚得很。

    縱然善陽兵變是馬邑鷹揚府土著軍將存心鬧出來的,但是這支軍馬,也是乾脆利落的就吃掉了一營馬邑越騎,再飛快的打垮了王仁恭精心打造出來的選鋒營!

    若是依著孫通本心,也就學著那些馬邑鷹揚府土著軍將,硬著頭皮放他們通過就是了。自己守在營中,只求一個平安就是。

    可是孫通畢竟是王家之人。

    王仁恭的親信帶著王仁恭手令而來,讓孫通必須截擊恆安鷹揚府大隊!

    而且不僅僅是寨中放箭,死保軍寨而已。而是必須要同時出擊,爭取打亂恆安鷹揚府大隊,讓他們混亂起來,自相踐踏,引動其他馬邑鷹揚府諸營,也跟著出擊來揀便宜,到最後徹底將恆安鷹揚府數萬軍民,覆滅在這條有著千年歷史的馳道之中!

    王仁恭有大隋名將之名,如此安排,自有其道理。

    只是用弓矢,是攔不住恆安鷹揚府這數萬軍民的。地字六寨地勢並不利於死守。一旦恆安鷹揚府揮動軍民齊上,踏也將這地字六寨踏平了。反而震懾著其他軍寨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只有果斷出擊,才有取勝機會。畢竟馳道之中,數萬軍民混雜,陣勢不利。只要能衝進去,數萬百姓亂起來,才有乘亂取勝的機會,才能引動在山道兩側虎視眈眈的馬邑鷹揚府其他各營出擊!

    孫通默然領命。

    地字六寨中守軍立刻動作起來,寨牆之上,佈置數十人只是迷惑恆安軍。而寨牆之下,又站著一百餘射士,幾個呼吸之間,就能上了寨牆,向著恆安軍拋灑出密集箭雨。

    而還有近三百兒郎,已經披甲列陣,幾輪箭雨之後,就要打開寨門衝擊而出!

    上面隊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徐字旗號,正過寨前!」

    孫通終於咬牙,敲響了手中木梆子。

    寨牆之上,頓時就響起了箭矢呼嘯破空之聲。而寨牆下的射士,也吶喊著沖上寨牆,加入了射擊行列。

    而此刻寨門處,十餘名甲士,正緩緩將寨門向外推開!

    孫通驟然放下面簾,翻身上馬,大聲呼喊:「出陣!」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2 13:47
第四百三十三章 殺王(二十二)

    箭雨呼嘯,橫掃陣前。

    幾十步距離,這陣箭雨真的是有摧破一切之勢!

    但徐樂的呼喊聲卻在箭雨襲來前一刻響起,而玄甲騎戰士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摘下馬鞍側懸著的騎盾,遮護一側,將自己身形儘量縮成一團,躲在騎盾之後!

    箭雨射入木盾的朵朵聲驟然響動,如此近的距離,哪怕羽箭被木盾擋下,也濺起一片木屑橫飛!

    有的戰馬中間,長聲嘶鳴倒下。有的玄甲騎遮護不及中箭,從馬上滾落而下。但是玄甲騎真的是磨煉出來了,這般突然襲擊之勢,隊伍當中竟然連一聲驚呼慘叫都無!

    外側玄甲騎戰士摘盾遮護,內側的玄甲騎戰士就紛紛取出騎弓,馬上彎弓搭箭,也是一陣箭雨向著寨牆上潑灑而去!

    後續跟上來的射士,才站定在寨牆之上,迎面就是一陣箭雨撲來。他們再沒想到玄甲騎驟然遇襲之下,反應竟然如此之快。雖然騎弓力弱,但就二三十步的距離,射來箭矢,也足以破甲入肉,要是射著面門,當即就丟了性命!

    慘叫聲在寨牆上驟然響起,射士當中頓時倒下了一片。玄甲騎戰士當中,還響起了韓小六尖利的聲音:「著!」

    一名射士的隊正,面門中箭,哼也不哼一聲就從寨牆上跌落下來。另一名隊正想頂上他的位置,又是一箭呼嘯而至,那隊正猛的蹲下,羽箭就擦著他的兜鍪而過,將盔纓帶走。

    而在隊伍當中,韓小六左手指縫間本來夾著三支箭矢,電閃一般已經連發兩箭而出。見那隊正躲過一箭,左手一翻,最後一支羽箭已經搭上弓弦,驟然拉弓便射。尖利呼嘯聲中,羽箭經天而過,又是一名火長頸項中箭,手中步弓拋起半天高,仰天便倒。

    這火長胳膊甚長,兼還粗壯。剛才一箭就射倒了一名玄甲騎,正大聲招呼著麾下繼續發箭,現下被一箭就射倒。身邊那些射士,嚇得紛紛彎腰下去。

    本來以為上百射士驟然而襲,可以打玄甲騎一個措手不及,卻沒想到玄甲騎反應如此之快,竟然就變成了大家互換性命!

    箭雨呼嘯對射之狀,附近山頭上的軍寨,看得清清楚楚。

    從玄甲騎迫近地字六寨開始,何歡的目光就一直死死的落在地字六寨這裡。

    身為如此地位的軍將,何歡如何能不知道地字六寨是王仁恭心腹所統帥,王仁恭必然有所舉動,這舉動一定會發生在地字六寨之前?

    要是地字六寨真能驚亂劉武周麾下數萬軍民,何歡也不在意號令全軍,徹底截殺恆安鷹揚府大隊,直到最後將劉武周斬落馬下。到時候說不定還比王仁恭先上一步,多吞一點恆安鷹揚府精銳到自家麾下。

    在何歡想來,地字六寨一旦發作,不管恆安鷹揚府精銳如何能戰,一開始總要損折甚重。

    但卻沒有想到,這些黑甲騎士反應如此之快,在一開始就和寨牆之上形成了對射。而且其餘甲士立刻就調動起來,一副就要對地字六寨發起攻撲之勢!

    他耳邊蘇平安的聲音響起:「徐……徐字旗號!」

    何歡冷笑一聲:「我當然知道是徐字旗號!不就是神武起兵的那小子麼?怕什麼?那次還不是我們讓著他!今日倒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斤兩!」

    蘇平安又指著地字六寨,結巴得更厲害:「孫……孫將開……開寨門了!」

    何歡冷笑之聲更厲:「當得開寨門!射一輪就等死不成?這個時候就是要將恆安兵衝亂!惹得那幾萬百姓鼓噪慌亂起來,就能勝了!」

    何歡大聲下令:「旗號準備!一旦有變,咱們各寨各營,也都準備出去走一遭!」

    早就待命的旗手號手,全都屏息待命,只等何歡一聲令下,就對各處軍寨傳遞軍令。數千馬邑鷹揚兵就從各處軍寨湧出,參與對數萬恆安軍民的剿殺!

    何歡按著垛口,身子前傾,雙目如鷹,死死盯著戰場之上。

    一眾軍將也都湧了過來,反而將蘇平安擠到了後面。一人就讚歎一聲:「反射好快!」

    何歡眼睛也不眨,只哼了一聲:「還是看兩軍相接!中壘第五營也是精銳!」

    而在山下地字六寨之前,箭雨在空中來回飛舞。寨門慢慢打開,三百甲士列陣而出,孫通與親衛在後壓陣。人人披掛完全,大步而出,每一步踏下,大地似乎都隨之震動一下,雪塵飛揚。

    當先一排,俱都是持斬/馬/刀,後面豎排,也都是長槍大戟,雙手大劍。就是擺出一副衝擊姿態,就是要撞入玄甲騎陣中,將他們擾亂,將後面的恆安兵和數萬百姓帶動!

    地字六寨這裡驟然爆發出來的戰事,捲動的雪塵,後面跟進的恆安兵和百姓都看見聽見。數萬人黑壓壓的隊伍當中,也爆發出一陣驚呼吶喊之聲!

    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太緊,每個人的精力體力都消耗得太快,這個時候正在節點之上。要是讓地字六寨的中壘第五營衝撞進來,開始混戰廝殺,誰知道這幾萬軍民,會不會一下就垮了下來,將這群山包夾的馳道,變成自相踐踏的修羅場!

    而在山上馬邑諸將的注視之下,就見玄甲騎在還射之中,還自行讓開一條通路。數騎在先,十餘騎在後,就是這麼小一支隊伍,迎著箭雨,迎著三百甲士,就這般如電而上!

    馳道畢竟寬度有限,數百玄甲騎列陣緊密,而頭頂又是箭雨飛舞。大隊調動迎上,這個時候怎麼也來不及了,一時間能動彈的,就是這十餘騎而已。

    騎兵對於披甲步兵,從來是陣列不戰。但是現在,這十幾騎的衝擊,卻是如此迅猛,如此義無反顧!

    當先一騎,黑甲黑馬,長槊前探。正是徐樂。

    韓約在側,左手仍擎著認旗,右手已然拔出長刀,只是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面。步離則一如既往連人帶馬藏在徐樂身後。

    三人在前,十餘騎在後,只是向著才踏出營門,看似堅實無比的中壘第五營甲士陣列撞去!

    山上何歡只是低低哼了一聲:「就是神武那個小子!數騎撞陣,真以為自己無敵不成?」

    蘇平安這個時候終於擠到了前面,只是感嘆了一句:「但他上去得太快!」

    何歡臉色頓時就難看了下來。

    徐樂的確上去得太快,三百甲士,從營門而出,還需要點時間展開陣列。

    孫通已經動作極快,但徐樂反應得更快,轉瞬之間,就已經撲到還有些鬆散的數百甲士陣前!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17:38
第四百三十四章 殺王(二十三)

    吞龍疾馳,在一瞬間就已經加速到了極點,徐樂耳邊,朔風呼嘯之聲,尖利刺耳!

    眼前湧出地字六寨的披甲步戰之士,正在展開隊列。還不是堅實而無縫隙的鐵甲大陣,而徐樂要抓住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以騎撞陣,從來都是險惡萬分。

    但是還能有什麼選擇?這一路走來,什麼時候不是步步是血?

    別人都看到自己陣前無敵的風光,所謂一騎當千之名,震動整個恆安鷹揚府。但是哪次撞陣廝殺下來,卸甲之餘,自己身上不是傷痕纍纍?

    可自己沒有退步的餘地,一旦退下,爺爺的血仇怎麼辦?自己父親當年死去的謎團怎麼辦?徐家閭這些帶出來的人怎麼辦?羅敦阿爺交託到自己手上的梁亥特族人怎麼辦?

    今日自己要是不拚死衝撞向前,以最快速度擊破這出寨的馬邑鷹揚兵。震懾其他各寨隨時準備衝殺出來的馬邑鷹揚兵。這幾萬雲中軍民又怎麼辦?

    徐樂面容,冷峻而平靜,都近於冷酷。吞龍速度已經提高到了極限,就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終於撞入了披甲佈陣之中!

    第一排甲士的面孔在自己眼中放大扭曲,每個人似乎都在張開嘴巴竭力吶喊,一支支兵刃伸出來,想將自己拒於陣外,想將自己刺落馬下。

    而原來有些散亂的陣列,也在拚命聚攏。哪怕來不及完全在寨外展開,也要第一時間集成緊密陣列,阻擋自己和身後玄甲騎的衝擊!

    徐樂短促的吸了一口氣,全身氣力貫注,以腰帶動手臂,用力播動手中馬槊!

    馬槊劇烈抖動,從左掠而向右,帶出勁厲風聲。全身氣勁貫注其中,馬槊彎曲到了極限。在某一刻,就連徐樂都覺得,這桿陪著自己廝殺了那麼多場的上好馬槊,似乎就要折斷!

    啪啪啪啪的一陣暴響,向著徐樂伸出來的長槍大戟,全都被掀了開去。有的兵刃乾脆就脫手飛出,只留下甲士空著雙手,虎口血流不止!

    騎將藉著馬力,用上腰力,揮舞長槊之威,一至於此!

    面前兵刃才被掀開,吞龍就已經硬生生的直撞了進去!

    沉悶的撞擊聲轟然響動,甲士向後飛跌而出,更有甲士被吞龍踐踏在腳下,慘叫半聲就沒了動靜。而徐樂馬槊也就勢從右向左再回掠過來,第二排甲士的兵刃,又被盪開!

    整個甲士大陣,由被徐樂衝擊而入的那一點開始震盪,一直波及全部陣列!

    然後就是韓約,在徐樂之側,默不作聲的也就撞了上來。丈二旗槍,左右飛舞捲動,掀開了更多伸出來的兵刃。而韓約連人帶馬直入,撞飛了不知道多少甲士,將這陣列震盪,變得更加劇烈起來!

    韓約之後,玄甲騎戰士源源不斷而進,沒有絲毫猶豫,義無反顧的撲入了已經混亂起來的陣列當中,更大的聲響不斷爆發出來。戰馬長嘶之聲,骨骼斷裂之聲,,兵刃碰撞之聲,甲士慘叫之聲,混雜成一團,響徹整個地字六寨!

    第一排甲士被踐踏而過,第二排甲士又被撞開,第三第四排也混亂了起來。直面這些騎士衝擊的甲士,再難有足夠強健的神經以面對,在隊伍當中推推搡搡轉身便走,而後面的甲士也拚命將兵刃朝前遞出,整個陣列已經混亂到了隨時都會崩潰的地步!

    只是一次衝擊,就打得三百本來準備出而衝撞的馬邑鷹揚兵披甲步戰之士驚惶混亂,哪裡還有開出來之際的那種氣勢?

    而衝進來的玄甲騎戰士,也是人仰馬翻。迎著如叢一般伸出的長槍大戟,玄甲騎也未能完全盪開,不少人馬頓時負創。戰馬負創就長嘶著人立而起,接著轟然倒下。人若被刺中戳中,哼也不哼一聲的就滾落下馬。但數名落地甲士,只要摘鐙站穩,就棄了手中長兵刃,拔出直刀,仍然步戰而進!

    而徐樂仍然頂在最前面,馬槊從左右急掠已經變成盤旋抖動,槊鋒亂顫,或者直搗面前甲士的面門,或者就是左右亂砸。槊鋒中臉,頓時臉上就是一個巨大的創口,鮮血腦漿噴湧而出。就是被這槊桿槊鋒砸中,就見兜鍪之下,甲士血流滿臉,就算不死也再無激戰之力。

    馬槊如龍翻飛開路,徐樂又硬生生的闖過了第三排第四排甲士陣列,一次衝擊,就深入這三百甲士步陣近半!

    猛然間徐樂馬槊一滯,槊鋒正切開了一名甲士面孔,數名甲士棄了兵刃,捨死忘生,抓住槊桿。徐樂頓時就鬆開右手,腰間一抹,流光閃爍之間,鑌鐵直刀已然出鞘!刀光斜掠,從側面搶上來的幾名甲士雙手重劍被盪開,再回轉過來,兩名甲士咽喉頓時就開了巨大的口子,鮮血狂噴而出。最後就是順著槊桿直削而下,幾名發力爭奪槊桿的甲士,還沒反應過來,手指頭就已經被削掉,漫天飛舞而起!

    慘叫聲中,徐樂已經奪回馬槊,左槊右刀,盤旋飛舞,硬生生又殺過了第五排的甲士!

    徐樂身邊,傳來戰馬慘聲嘶鳴之聲。卻是韓約坐騎中矛,韓約已經滾鞍下馬,如一尊移動的鐵塔一般,揮舞旗槍,步戰而進。

    一旦到了步下,週遭就全是甲士,而韓約絲毫不以為意,旗槍亂砸,死死跟定徐樂,一步步的殺向這滿是甲士的陣列深處!

    徐樂馬上之威實在太過驚人,這些甲士被殺得有點不敢迎上,但卻敢於從兩面合攏而上,一定要將韓約等跟隨之士截斷在外,讓徐樂孤身一人,身陷在這數百甲士之間,就算徐樂再是厲害,也能讓他折戟沉沙在這裡!

    鐵甲之士呼嘯而上,韓約根本不顧自己身側,只是揮舞旗槍,拚命向前!

    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竄出,正是一直策馬跟在徐樂身後的步離。她沒有馬上衝陣的本事,這個時候果斷下馬步戰。就見步離身影遮護在韓約之側,只是矮著身子在人叢之中輾轉。

    這些步戰甲士披著的都是大隋軍中制式步戰鐵甲,前後兩幅,側面用皮索繫上,步離匕首,只是朝著這個薄弱處猛刺,轉眼之間,就是幾名甲士慘叫倒地!

    湧上來的甲士太多,就有人揮舞著長槍大戟直撲步離。但這個時候,又有渾身浴血的玄甲騎戰士湧上,用兵刃,用身軀,用血肉幫助步離遮擋!

    徐樂身後,雙方死戰。而徐樂根本不回首一顧,只是繼續向前,指向站在陣後的那馬邑將領!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4 17:52
第四百三十五章 殺王(二十四)

    轉瞬之間,在血肉橫飛,在各色人馬慘叫長嘶聲中,徐樂已然突破這數百人陣列大半!

    中壘第五營既然是王仁恭留在馬邑步軍中最後一個可以自己掌握的釘子,作為一郡太守,更有王家資源,王仁恭也沒少花氣力加強中壘第五營的力量。

    這第五營編制滿滿的五百餘人,甲冑兵刃齊全,撥給第五營的糧餉,也足以支撐第五營三日一操,磨煉技藝,演練陣型。而老弱甲士,也盡都沙汰,陣列之中,俱都精壯。

    這三百出擊甲士,又是孫通優中選優。出陣之際,也的確都是滿懷鬥志,準備拚死一擊,擾亂恆安鷹揚府陣列,讓這數萬軍民,陷入自相擾亂之中,讓其餘軍寨中的馬邑鷹揚兵,覷到便宜,也次第加入戰團,將這馳道,變成恆安鷹揚府數萬軍民最後折戟沉沙之所在!

    誰能想到,這些黑甲騎兵反應是如此之快,在他們三百人列陣而出寨門,還沒整理起衝擊陣列向前推進之際,十幾騎人馬,就義無反顧的殺了上來!

    當先之人,就是那個已經在馬邑鷹揚府成為傳說的徐樂,真的是縱馬而前,直踏堅陣!

    這衝擊是如此之堅決凶狠,這徐樂的馬上本事更是前所未見,一桿馬槊,一把直刀,一匹神駒,如雷如電,就這樣一口氣就殺透了五六層的陣列,眼看面前只剩三四排甲士陣列,就要突到孫通面前!

    寨門口處,數百甲士已然紛亂,但仍然在拚死抵抗,他們已經顧不得什麼陣列了。只是拚命再朝中央合攏,想擋下徐樂,想殺乾淨這十幾名撞進來的玄甲騎。寨門口處,已經成了一個鐵甲無數,拚命碰撞的狂亂之所!

    馬邑鷹揚府,也自有其驕傲所在。他們也是邊地軍府,他們也是天下有數精銳。但這幾年來,自從劉武周重建恆安鷹揚府之後,在馬邑郡中,他們的名聲就一直被壓在了下面。北地之人口中,彷彿恆安鷹揚府才是真正能打仗的好漢子,而馬邑鷹揚府不過就是藉著恆安兵的血戰安然躲在後面,盤剝馬邑一郡百姓脂膏,混吃等死的軍漢。

    拖了這麼久之後,恆安府絕糧,窮蹙而來。他們又是突然出擊,兵力還佔優勢。已經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如果連這十幾騎都收拾不下,他們還有什麼臉面,自居為邊地男兒,天下精銳?

    這些甲士也都紅了眼睛,忘了他們的任務是沖散馳道中數萬雲中軍民大隊,忘了王仁恭和劉武周之間那些扯不清的恩怨,眼睛裡面只有徐樂的身影,不管接下來是什麼樣的局面,現在先殺了徐樂再說!

    無數甲士,呼喊著向自己湧來。面前薄薄幾層隊列,也站定了腳步,再不慌亂後退,只是架起如林長矛迎上。更多的長槍大戟,從兩翼,從後面叢叢而來。

    而吞龍又喪失了衝力,哪怕以徐樂的本事,這個時候,都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再也衝撞不動!

    旁邊韓約步離,血戰之餘,一直關顧著衝在最前面的徐樂。當看到如叢一般的長矛從四面向著徐樂攢刺而來,看到那麼多甲士組成四面鐵牆,呼喊著擠壓向中心。步離一聲尖叫,已經反身而進,矮著身子直進,匕首亂揮亂刺,幾名甲士慘叫著就負了重創,但週遭甲士是如此之密集,負創甲士,甚至都無法倒下,仍然被夾在隊列當中!

    幾名甲士轉而拔刀下劈,這個時候韓約又撞了過來,披著重甲的他,踏步而來,山搖地動一般。他是足足能披三層甲冑上陣的那種壯漢。週遭刺來的兵刃,在甲冑上碰撞出點點火星。韓約理也不理,旗槍揮舞,左劈右砸,幾名轉向步離的甲士給砸得頭破血流。步離危機稍緩,步離回頭看著韓約,這個時候,小狼女的眼睛裡面竟然有淚水。

    韓約第一次聽見了小狼女的話語:「衝不進去!」

    韓約咬牙,只是拚命舞動旗槍,但不管在這一瞬間,砸扁了多少名甲士的頭顱,但眼前這密集的鐵甲壁壘,也沒有絲毫鬆動!

    這些甲士,就是想殺了徐樂!

    週遭幾名玄甲騎,也在拚死湧來,但都不得寸進。有的玄甲騎戰士身影,搖晃一下,就消失在人潮之中。

    韓約眼前,無數長矛攢刺之下,徐樂身形,驟然消失不見。

    一聲怒吼,從韓約胸腔深處爆發出來:「不!」

    這一聲吼,有若雷鳴,似乎震得大地山峰都在這一瞬間搖晃了一下,震得山頭殘雪,似乎都在這一刻簌簌而落,幾萬軍民,數十軍寨,全都聽見了這一聲呼喊!

    更多怒吼之聲響起:「樂郎君!」

    韓約側頭,就見玄甲騎大隊已然湧來,他們終於跟了上來。如狂暴海浪一般,拍擊著中壘第五營已經混亂擁擠的陣列,更大的慘叫聲,碰撞聲噴薄而出,在這寨門處轟響成一團!

    韓約大步而前,乾脆丟了旗槍,任零星而來的兵刃撞在自己胸甲之上。而韓約伸手抓起一名名甲士,隨手就將他們拋了出去!有的甲士想從側面偷襲韓約,卻慘叫出聲,卻是步離仍在刀槍叢林中矮身輾轉,咬著一縷栗色秀髮,拚命砍刺著這些甲士!

    可面前陣列實在太過密集,一時間怎樣也殺不到深處。

    連扔幾名甲士之後,以韓約之悍勇,也有些脫力。而終於有長矛刺穿甲冑,在韓約身上留下創口。

    韓約只是咬牙看著徐樂消失的所在,樂郎君,你這一身本事,一定不會折在這裡!

    遠處山頂,何歡和馬邑諸將,都看著在地字六寨寨門口的這場廝殺。看到徐樂最終被這些拼了性命的甲士淹沒。

    何歡臉色有點發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徐樂的本事震驚到了。捫心自問,他這幾十年為將生涯,還未曾見過這等無敵鬥將。就是在夢中,都不曾出現過!

    但是一人之力,怎能真正當千?

    何歡擺擺手轉身:「沒什麼好看的了,傳令諸寨,做好出擊準備。沒想到孫通這傢伙,王家出身的人,還有這等本事!」

    蘇平安訥訥的道:「將主不再看看了?」

    何歡冷笑一聲:「連地六寨都衝不過去,我們也是高看了恆安鷹揚兵,這個時候,就是要趕緊和王郡公爭戰利品了,這些雲中軍民,我們怎生也要吃下一大半來!」

    烽燧頂上那些旗手,拔出傳令認旗,就準備揮舞,向各處早就做好準備的軍寨,傳下出擊號令!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5 17:45
第四百三十六章 殺王(二十五)

    無數長矛攢刺而來,以徐樂的本事,這個時候也再難掃開一個圈子,保住自身平安,更不必說衝殺向前,直抵孫通面前了。

    可這樣就想留下我?

    少年傲氣,一直深藏,只有在生死關頭,或在面對最強大敵人的時候,才會展露無遺!

    徐樂猛然襠勁下沉!

    吞龍嘶鳴一聲,這嘶鳴不再高昂,而彷彿在它喉間滾動,有若虎豹之鳴!

    在這一瞬間,吞龍已經四蹄蜷曲,整匹戰馬,都臥了下來!

    而徐樂已經腳踩上實地,一下摘鐙,翻滾而出。矮著身子,只用直刀,橫著揮斬!

    無數刺向徐樂的長矛,就在頭頂掠過,碰撞在一起,矛鋒相交,火星只是在徐樂頭頂飛舞。

    而徐樂橫斬出去的長刀,卻帶起了無窮血光!

    步戰甲士畢竟不是具裝甲騎衝陣之士,也沒有哪一家能把數量最多的步軍全身都裹上重甲。這些步戰甲士下半身俱都是戰裙遮護而已,最多再穿一雙鐵網鞋。徐樂長刀掠過,只是一擊,就是四五名甲士雙腿俱斷,整個上半身滑到下來,下一刻這些甲士的撕心裂肺慘叫之聲,才與鮮血一起,噴薄而出!

    徐樂就在這狹小圈子之內,身形電轉,轉眼之間就已經轉了半圈,至少斬下十五六條腿來。而那些甲士在紅著眼睛廝殺之際,就看見自己身邊袍澤身形陡然滑落下去,然後從斷腿處噴濺的鮮血,直衝而上,糊了他們滿臉!

    剩下半圈,徐樂已然轉不動了,因為無數長矛向下,攢刺而來。徐樂只能丟了手中直刀馬槊,雙手左右一分,各攬住四五根長矛,發力一奪,接著又是一鬆。

    十餘名甲士在長矛被徐樂攬住之際,下意識就發力回奪,而徐樂鬆手又是如此之快,這十幾名甲士頓時向後便倒,反倒阻住了後面湧來的甲士步伐,十幾桿長矛高高揚起,一時間哪裡還再度刺得下去?

    就這一輾轉間,徐樂已經爭得一個空擋,呼哨一聲,吞龍已經長嘶而起,而徐樂拾起馬槊,在地上一撐,借力又已經再度回到馬背之上!

    爭得這一點小小空檔,馬槊就再度在徐樂手中,舞動盤旋如電!

    一桿桿長矛被隔開,槊鋒尋覓任何露出的破綻而進,在步戰甲士的面門咽喉處開出一個個巨大的血口!

    吞龍腳下,滿地斷肢還有丟棄的長矛,鮮血已經將地面染成一片深紅色的泥濘,甲士不斷撲倒在這泥濘當中。徐樂雖然被困在大陣深處,但仍然酣戰不休,未曾倒下!

    馬邑樂郎君,再度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韓約紅了眼睛,一把抓起一名甲士,以身為兵刃,怒吼聲中,直撞而入。那甲士在他手中手舞腳蹈,一時間不知道擋下了多少兵刃,和多少自家袍澤重重碰撞,韓約就這般步步而進!

    步離一直矮著身子跟在韓約身側,雙匕如電閃動,一時間已經不知道刺入了多少甲士的兩肋甲葉縫隙之間。

    而更多玄甲騎,正洶湧而來,只是大聲呼喊著徐樂之名。一排排黑甲之士,前仆後繼,直撞而前。

    這鐵甲陣列已經收得太過緊密,第一波玄甲騎撞上去,就在密集陣列之中人仰馬翻。但也硬生生將陣型撞散開來,接著就是更多的玄甲騎湧上。繼續義無反顧的投入這血腥廝殺場中!

    陣列終於從後潰散,轟然崩塌!

    這些馬邑鷹揚府中壘第五營精挑細選出來的甲士,奔走逃散,丟下兵刃,扯下兜鍪,只想離這一排排湧上的玄甲騎士遠一些!

    這潰散之態,從後波及向前,讓一直繃緊全部精神,死戰支撐的徐樂,終於覺得壓力一鬆!

    回頭望去,玄甲騎戰士正呼嘯而來,而自己側面,韓約的吼聲如雷,正步步而前。不用說了,步離一定也在,竭盡她的所能,也在拚命死戰吧?

    徐樂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接著轉頭,輕輕一踢吞龍馬腹。

    吞龍神駿,在戰場上從來不用徐樂太多指令,這輕輕一踢,吞龍已經長嘶人立而起,後腿發力,再度向前衝出!

    徐樂馬槊捲過,鮮血飛濺。而一直死死擋在徐樂面前的那些步戰甲士也終於丟下了手中長矛,昏頭轉向的到處逃竄!

    這麼多甲士竭盡全力,也沒有殺死徐樂。而更多的玄甲騎士正在湧來,其他人都潰散崩塌而逃,他們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死撐?留下來也只是死路一條,也根本無法再挽回這場敗局了!

    吞龍如電,在崩塌逃散的甲士當中穿過,徐樂眼前,就是孫通。

    孫通呆呆的看著眼前一切,自己這三百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甲士,正準備出寨狠狠廝殺一場,怎生轉眼之間,就被打得崩塌了?

    徐樂面容,孫通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一個雙眉斜飛,英氣勃勃的少年而已。披著甲冑的身形,甚而略微顯得有點單薄。

    但是這個少年,才是真正傳說中,一騎可以當千的人物!

    他的一番努力,亂世中拚命掙扎而前。這一刻突然就失卻了全部的動力。

    面對這樣的對手,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徐樂已經疾衝而來,幾名孫通身邊親衛猶自不肯放棄,迎上前去,徐樂馬槊擺動,一槊就捅下一名親衛。然後從他們之間掠過,與呆呆立在那裡的孫通錯身而過,槊交左手,右手伸出,一把抓住孫通的絆甲絲絛,抬腿一踢孫通坐騎,順勢就將孫通扯了過來!

    寨門口處,步戰甲士到處亂竄。寨牆之上,那些射士亂紛紛的從上跳下,掉頭就跑。整個地字六寨,變成一個遇水蟻巢一般,紛亂得已經失卻了任何抵抗能力。

    這個時候,玄甲騎大可一舉而進,整個掃平地字六寨!

    但玄甲騎紛紛在寨門口勒住坐騎,一名名渾身浴血的甲士,高舉長矛,只是迎接他們的統帥!

    徐樂單人獨騎,將孫通橫擔在馬鞍之前,緩緩回返。

    斜刺裡韓約和步離搶了過來,徐樂目光落在韓約臉上,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又落在步離的小臉之上。

    滿地血腥屍首之中,徐樂露出六顆白牙,朝著步離一笑。

    望著徐樂,步離俏臉之上,驀然就飛過一層紅暈。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6 18:01
第四百三十七章 殺王(二十六)

    地字六寨,一派分紛亂景象,多少馬邑鷹揚兵,正倉皇而潰。原來披重甲死戰不休的那些精銳戰士,這個時候也紛紛向兩邊逃散。

    而孫通的旗號,也轟然倒下。在寨中望樓之中瞭望傳令的旗手,甚而來不及拾級而下,就這麼從兩三人高的望樓上跳了下來!

    誰也沒想到,一營馬邑鷹揚兵蓄銳而擊,居然就在短短一兩刻工夫。被玄甲騎先鋒一股而破,然後主將被擒!

    徐樂馳馬而還,將孫通擲於地上。孫通打了個滾灰頭土臉的站了起來,朝著徐樂怒聲道:「殺了某便是!」

    短短一次衝陣,縱然徐樂馬槊如龍,盤旋飛舞,所過之處無不擊破。可身上也帶傷三四處,就牢牢的將一張俊臉護住了。這個時候,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甲葉縫滑落。徐樂渾然不以為意,大氅一裹就將這些血跡全都遮擋住了。

    徐樂朝著孫通擺擺手:「走罷。」

    身在多少玄甲騎當中,孫通惶然的掃視著這些身上滿是血污的黑甲騎士,不知所措的搖搖頭。

    徐樂很是耐心:「還不走?」

    孫通怒吼出聲:「殺某容易,何必辱某?」

    徐樂嘆口氣:「我們是來投降的啊…………未曾見到王郡公,未曾將這數萬軍民安頓好,有人想要截殺,我們自然與之死戰。但殺得太過,我們還怎麼投降?這便走罷,收攏你的弟兄,你們也算是打得不錯。」

    孫通看著徐樂,想說什麼,又是住口。

    宋寶從後而至,瞠目大喝:「還等樂郎君請你吃飯不成?」

    孫通一震,拔腿便走,玄甲騎也策馬讓開,讓孫通離去。孫通踉踉蹌蹌的穿過人群,不住回頭望向徐樂,而徐樂就是擺擺手,讓他快點離開。

    轉瞬之間,孫通就已經穿過玄甲騎,加入了到處逃遁的自家麾下行列當中,幾名殘存親衛將他接住,牽過一匹馬扶他上馬。孫通也不辨東西,策馬而行。到現在他也糊裡糊塗,這一仗怎生就是這樣一個結果?

    徐樂緊緊裹著大氅,身邊韓約步離,都跟了上來。徐樂左右掃視一眼,韓約依舊是沉默如山之狀,而步離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儘是躲著徐樂的眼神。

    徐樂大聲道:「吹角,整隊,繼續向南!」

    號角聲嗚咽響起,廝殺了一場的玄甲騎飛速整隊完畢,韓約捧起了已然沾滿鮮血的旗槍,護衛著徐樂繼續向南而行!

    玄甲如潮,滾滾而南。只丟下到處逃奔的地字六寨守軍,還有那一地的屍首。

    徐樂只是望向南面。

    敢半途截殺這幾萬軍民的,也該好生想想了罷?是在這個山道當中,和我們拼得七死八活,還不見得落得了好。還是等著我們在王仁恭面前,卸甲解兵,那時候想搓圓搓扁,都由著你們?

    捨不得幾千上萬條人命,那就老老實實的受降也罷!

    當地字六寨的廝殺聲突然響動之際,擁擠在山道中的數萬軍民,也開始騷動了起來。

    而在兩翼,在前面,在後面的恆安鷹揚兵,也立刻拔出兵刃,張開弓矢,行戒備之態。

    不僅恆安鷹揚兵的軍將在大聲怒吼:「不要亂,不要亂!」

    就是百姓當中,那些素來領頭的鄉閭間長輩,也在嘶聲呼喊:「不要亂!要是王仁恭殺過來,就拼了也罷!一命換一命,總要拖夠墊背的!」

    不管是白須飄拂的老者,還是精壯的漢子,這些雲中百姓,飽經風霜,但也見慣磨難。被逼到絕糧而降,若是真的一條活路也不給他們,那這些雲中百姓,也不惜跟隨恆安兵,撲向這些大大小小的軍寨,用性命填開,然後與王仁恭麾下死拼,能拼掉幾個,就算幾個!

    數萬雲中百姓,多持長矛,這些製作粗陋的長矛,行路的時候可以作為枴杖在雪地中借力,遇到什麼敵人野獸,也可以防身。這個時候,數萬長矛樹立起來,寒光就閃耀成一片,充斥在群山所夾的馳道之間!

    雖然數萬百姓不成陣列,擁擠成一團,飢餓疲乏,憔悴不堪,但是當數萬長矛豎起,不管什麼樣的敵人,望而都會生寒!

    劉武周在中軍之中,週遭親衛,全都拔刀。護持左右的尉遲恭和苑君瑋,也都準備動手。

    尉遲恭拔出了鐵鞭,而苑君瑋將馬槊抽出,夾在腋下。都是一副隨時準備廝殺的模樣。

    不等尉遲恭開口,苑君瑋就大聲向劉武周請令:「某去援徐樂!」

    劉武周呵斥了一聲:「這條道路,還展得開你的人馬麼?就看樂郎君的,他要是不能壓倒對手,那咱們就準備拚命罷!」

    苑君瑋望望前路。馳道也就是可供五六人並行,這已經算是群山之間難得的可以通行大軍的道路了。他就算率領恆安甲騎湧上去,也只能跟在玄甲騎屁股後面,根本無法上前接戰。

    身後百姓呼喊之聲響成一團,而前面地字六寨廝殺聲也不斷傳來。抬頭四顧,到處都是馬邑鷹揚兵的軍寨。當廝殺爆發,馳道中數萬百姓轟然之際,這些原來看似安靜的軍寨,一下子也動了起來,寨牆上不知道冒出了多少人影,近的軍寨之上,弓矢全都張開,箭簇一片寒森森的閃動,而高處軍寨,則旗號亂晃,不用說也是在傳令各處軍馬,準備有所動作!

    一時間苑君瑋急得渾身是汗,咬牙道:「那就拼了也罷!」

    開路不過二三百玄甲騎,而馬邑鷹揚兵定然是準備停當,蓄銳而擊,徐樂一時半會兒,哪裡能壓服對手?

    劉武周目光四顧,週遭親衛向著劉武周圍得更緊密了一些。

    親衛首領,是追隨劉武周在朝鮮出生入死過的。當初數十萬大軍軍潰,都護衛著劉武周逃了出來。

    劉武周看著那親衛首領,親衛首領暗自點頭。劉武周緊緊握著佩劍劍柄,面沉如水。

    此次裹挾數萬軍民投降不成的話,憑著著數萬軍民,撐到日落不成問題。而劉武周還有很大可能,能夠棄軍逃出去!

    而在後面,還有苑君璋這一伏手。只要能和苑君璋匯合,也還有一條生路。

    只是這馬邑郡,就再不復為自己所有!

    尉遲恭一聲不吭,只是向南而望,望向廝殺聲越來越高昂的地字六寨所在。

    而兩翼護衛的恆安鷹揚兵,這個時候已經紛紛將背負的大盾砸入地裡,盾牌縫隙之間,支架起長矛,在後列則是射士張開弓弩,準備一搏!

    百姓們的呼喊聲沉寂了下來,而地字六寨的廝殺聲越來越烈。馳道之中,似乎隨時也會爆發出廝殺,將這一片山地,變成屍山血海!

    就在這個時候,尉遲恭突然咧嘴笑了,指向南面:「聽,玄甲騎呼樂郎君!」

    地字六寨所在,驟然爆發出歡呼之聲,那是玄甲騎的聲音。因為樂郎君三個字,直衝入雲霄之間!

    短短一刻工夫,徐樂就已經壓服了地字六寨的守軍!

    苑君瑋目瞪口呆,而馳道之中,數萬雲中軍民也反反應了過來,歡呼聲也跟著響徹群山!

    劉武周鬆開了手中的劍柄,抬頭四顧。

    怎麼,你們這些馬邑軍將,還想為王仁恭火中取栗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7 17:51
第四百三十八章 殺王(二十七)

    烽燧頂部,何歡徹底僵住,本來手伸在半空,似要下達什麼號令。但是這個時候,宛然間就如一尊雕塑。

    而烽燧頂部,如他一般的雕塑還有數十之多。各級軍將,傳令旗手,吹角之士,全都呆若木雞,不敢置信的注視著就在地字六寨前發生的一切!

    不過短短一刻工夫,風雲突變。本來地字六寨之軍突然而出,截殺迎面而來的劉武週數萬軍民前鋒。

    這是正確的用兵之道,對付數萬之人,又在狹窄山道之中,展不開大隊。擊破這幾萬人前隊,前隊倒捲回去,這才會讓這數萬軍民自相踐踏,而其餘軍寨,只等著下去撿便宜就好了。更不用說這前隊全是騎軍,擊破他們之後,這些騎軍回頭逃命,踐踏起來更狠,引發出的騷亂一旦開始就只會越演越烈!

    反倒是從兩翼衝出,打在這數萬軍民行軍隊列的腰肋之間,反而容易和他們糾纏在一起,付出更多的死傷。

    孫通雖然是王仁恭的心腹親信,但打起仗來中規中矩,絕不偷奸耍滑。一旦決定出戰,打的就是應為劉武周所部最為精銳的前軍。一旦功成,就是幾萬雲中軍民大潰。但孫通所部付出死傷,也是輕不了。

    雖然從來和孫通不假辭色,但是對這名家奴出身的軍將,何歡還是有一份欣賞。

    孫通先以弓弩攢射,接著就毫不停頓的以三百步戰甲士列陣而擊。就是要以最大的突然性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讓劉武周前軍徹底混亂崩潰。哪怕何歡在場,也不能做得更好。地字六寨的中壘第五營甲士,在中壘諸營當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戰力頗堪稱道。

    所以何歡一見到孫通出擊之勢,就覺得劉武周的前軍怕是支撐不住了。縱然馬邑土著軍將對著王仁恭有抱團保持實力之舉,但畢竟是王仁恭麾下。要是孫通將劉武周這數萬軍民攪亂了他們卻不出擊,最終讓劉武周安撫好部眾,集結精銳,將孫通所部斬盡殺絕,他們如何對王仁恭交代?那就是真的撕破臉和王仁恭成為仇敵了!

    馬邑土著軍將的全部盤算,就是在王仁恭這顆大樹下,保存好他們的實力,始終為馬邑一郡的主人,將來說不定再借勢更進一步。在王仁恭仍然屹立不倒之際,他們對王仁恭號令,大體上還會打些折扣的遵從,這折扣打得是多是少,就看當時情勢了。可不是要現在就和王仁恭破臉!

    當王仁恭勢力搖動之際,馬邑鷹揚府的土著軍將,也會毫不猶豫的棄他而去。隋末之世,世家相爭,而這些大隋建立起來的軍府,同樣也變成有各自心思的實力團體,擇主而事,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何歡在馬邑鷹揚府軍中,也以決斷明快著稱。當下就已經下令搖旗吹角,傳令各處軍寨出擊。這幾萬雲中軍民崩潰,要是能收降其中最為精銳的那些恆安兵,難道王仁恭還想讓他們吐出來不成?

    旗號已動,角聲響徹。近處軍寨射士被號令而上寨牆,遠處軍寨甲士調動,只待出陣發起衝擊。

    但卻沒有想到,短短一刻工夫。孫通麾下三百甲士就被迎面摧破,那徐樂突陣破軍,一舉就將孫通擒下!

    劉武周麾下數萬軍民沒有混亂崩潰,倒是地字六寨中數百馬邑鷹揚兵崩潰逃散,自相踐踏,驚呼喊叫之聲響成一片!

    而數千恆安鷹揚兵,數萬雲中百姓,在馳道之中,早已嚴陣以待。數萬長矛如林樹立。要是這個時候何歡指揮各營衝下去,只怕最後傷亡慘重的,反倒是他們馬邑鷹揚兵!

    何歡目光一直死死的盯著遠處徐樂的身影。

    這等人物,何歡老於軍中,見過多少英雄人物。如此樂郎君,卻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等人物,生逢盛世,那是要為君王領十萬鐵騎,橫行塞外,封狼居胥,為君王贏得胡族口中撐犁大單于之名。生於亂世,則可橫行天下,為主上爭問鼎之輕重。怎麼就屈居在劉武周麾下了呢?

    而王仁恭怎麼又得罪了這等人物,讓徐樂在神武將他暴打一通,然後現下又為前鋒,引數萬雲中軍民直抵王仁恭面前?

    這個問題何歡轉眼間就不去想了,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看著數萬雲中軍民動作,看著劉武周的旗號。

    看這幾萬人馬,到底是來投降,還是想將這馳道重重軍寨關卡打通,殺入馬邑郡腹地,與他們一決生死!

    視線當中,一個人影從玄甲騎中逃出,被親衛接住,翻身上馬,加入了四下奔潰的潮流當中。

    何歡認得分明,這正是孫通。徐樂一舉將他擒下,隨手就將他放了!

    而徐樂麾下那些黑甲騎士,也不入已然放棄抵抗的地字六寨,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收拾死者,扶起傷者,在號角聲中,轉而繼續向南。只留下一地的血腥狼藉。

    而在玄甲之後,在雲中百姓的歡呼聲中,劉武周的旗號也向南而動,可以清楚的看見恆安甲騎護衛著劉武周也跟隨向南而行。

    原來用以戒備兩翼的恆安鷹揚兵,拔起了架在地上的大盾,背負在背,隨之南進。接著數萬雲中百姓,仍然長矛指天,向南湧動。這哪裡像是乞降之軍,這簡直就是前來攻城拔寨決戰疆場的數萬虎賁!

    可何歡知道,劉武周帶著幾萬軍民而來,真的不是來決戰的。

    原因再簡單不過,這幾萬軍民之後,沒有輜重跟隨。最多有一點隨身乾糧,能支撐他們幾日?而且就這樣將自己幾萬人都陷入一條馳道之中的險地,面對週遭群山上重重軍寨。這實在不是打仗的樣子。

    有這幾千恆安鷹揚兵精銳,去哪裡不行?為什麼非要帶著幾萬累贅的百姓,一定要到王仁恭面前請降?

    何歡搖搖頭,不想再去琢磨這個只會讓人頭痛的問題了。

    十幾名旗手號手還在呆呆的看著他,何歡擺手下令:「鳴金,各處守軍謹守營寨!另各將揀選精銳,分途去往南面山口商關!匯合王郡公的人馬,擋住出山道路!」

    蘇平安訥訥的問道:「這是…………」

    要打的話,在這裡打就是。何苦還要趕到南面擋在劉武周面前?

    何歡沒好氣的瞪了蘇平安一眼:「要是真讓這幾萬人衝到王郡公面前,真請降就變成了殺王郡公,到時候劉武周就活過來了!咱們寧肯為王郡公效力,也不能屈居劉武周之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9 12:56
盛唐風華 第四百三十九章 殺王(二十八)

    飛騎如電,疾馳而至,雪塵只是在這些騎手身後捲動,拉出一道道雪霧。

    這些騎手,正是王仁恭麾下往來傳令之士,這個時候王仁恭連馬邑越騎都有些信不過了,全都從錦衣家將中抽調。

    這些錦衣家將,平日裡紋繡著身,趾高氣昂。現下卻是滿身雪泥,神色惶恐,哪裡還能看出王家心腹親衛的樣子?

    數名騎手,一直奔向南面山口處。直到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道關牆,當先騎手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關牆兩翼,都有軍寨遮護,寨牆上守軍已經張開了弩矢,箭簇森寒,精光耀目。那當先騎手嘶聲大喊:「某乃中軍旗牌!有要緊軍情回報,讓開道路!」

    軍寨之間,關牆之前,馳道之中已經密密層層的佈滿了鹿砦。早有值守之士挑開了鹿砦,而關牆前關壕也放下吊橋,這幾名騎手直直穿過鹿砦吊橋,一頭紮入了關門之中!

    此間就是南面商關,這條穿行在群山之間的馳道南面出口,過了此關,就是馬邑腹心之地,沿著寬闊桑乾河谷,可以直抵善陽城下!

    所謂商關,自然就是針對行商徵稅的關口了。雖然和草原部族征戰不休,但是馬邑郡和草原部族的通商卻從來未曾停止過。草原部族需要漢地的糧食,食鹽,鐵鍋,布帛,甚而精利的兵刃器械。而漢地同樣需要草原部族的馬匹,皮毛,牲畜。

    這條馳道,不僅是戰時大軍轉運之途,雙方爭奪的要點。也是平日裡商隊往來的重要孔徑。設立商關徵稅,一年下來,至少有數萬貫的財貨收入!

    原來這座在南面山口的商關,不過就是一個聚落模樣,屯有兩百餘名鷹揚兵,再加上常駐此間的稅吏。還有供應往來商隊食宿所用的簡陋建築。因為突厥入寇陰影始終存在,所以此間最後沒有發展成一個繁盛的人口聚居之處。

    在決定將劉武周死死堵在南面之後,此間終於建立起關牆,將馳道徹底封鎖。並挑挖了壕溝,布設了鹿砦,並設立子寨遮護關牆。

    這可以說是最後一道防線了,要是越過此間。號稱投降的劉武周說不定就會搖身一變,席捲整個馬邑腹地,而他王仁恭卻要倉惶敗逃!

    而王仁恭,此刻就站在關牆之上,按著垛口,呆呆的看向北面群山之間。

    在王仁恭身後身側,儘是各級軍將,幕僚佐吏。人人都是神色不安。而在關牆上關牆下,則是密佈守軍,人人全副武裝,隨時準備應戰。馬邑越騎也從南面一隊又一隊的開來,一旦開到,坐騎就立刻被引去休息飲水,而馬邑越騎就席地而坐,只等號令隨時出擊。

    北面群山之間,已經能聽見如悶雷一般的轟鳴聲捲動,隱隱傳來。雪塵瀰漫而起,在群山之上,有如形成一道白色的霧障。

    不必說這是數萬雲中軍民,穿行群山之間引發的景象!

    地字六寨正當狹窄之處,而孫通又是忠心耿耿。應該會奉命出擊罷?五百甲士,怎麼也能擾亂數萬蝟集在山道之中的雲中軍民,那時候那些馬邑軍將,難道還敢不出不成?

    但是計算時間,這數萬雲中軍民,應該已經過了地字六寨,怎生孫通還不擊之?

    而孫通若是出擊的話,廝殺之聲,數萬軍民混亂崩潰的喧囂之聲,當是響徹群山,而不是現在這般如隱隱悶雷!

    難道連孫通也不聽某之號令,和那些馬邑軍將沆瀣一氣了麼?

    王仁恭心中憂悶,面上卻半點也不顯露出來。按著垛口的手卻加大了力道。

    關牆是新夯築而成,土尚未堅。手指用力,就有浮土簌簌而落。在王仁恭身側身後的將領佐吏看見這般景象,互相交換著眼色,卻不敢多說什麼。

    傳騎驟然而至,穿過鹿砦吊橋,王仁恭身邊之人驟然騷動起來,低聲議論之聲如蠅如蜂,只是在關牆上嗡嗡響動,王仁恭卻仍然站得筆直,神色不改。

    傳騎腳步之聲,上關牆而來,所有人目光都轉了過去,但王仁恭仍然面向北面,只任山風將他披著的大氅吹動。

    王則知道此刻王仁恭是刻意鎮定以穩定軍心,他搶前一步,迎著滿臉惶急之色的傳騎,冷冷詢問:「往來傳信而已,如此倉皇唐突,見到郡公,都不行禮了麼?」

    傳騎反應過來,他們是錦衣家將以充傳騎,行的是王家家中禮節,當即單膝跪地:「家主,劉武周所部前鋒抵地字六寨,孫將主出營相擊,結果只一刻工夫,孫將主所部就為所破!」

    低低的驚呼聲不可遏制的響起,只是一刻工夫,孫通的數百精銳甲士就被擊破?

    王仁恭身形仍然穩重如山,甚至都沒回頭。王則發問:「劉武周所部呢?」

    傳騎回話:「未受阻擋,仍然向南!」

    王則追問得更急:「馬邑諸將呢?」

    傳騎搖頭,滿面憤憤之色:「只在寨中觀望,未曾援手!」

    哪怕心志堅定如王則,這王家最為出色的後起之秀,都變了臉色,接著發問的聲音都有一絲顫抖:「孫通呢?死了麼?現在劉武周他們到了哪兒?」

    傳騎神情苦澀:「孫通當即陣前被釋,現在應該朝著南商關來了。劉武周所部仍然向南而進,此刻離南商關最多還有十餘里路了,天黑之前,一定能抵南商關前!」

    驚呼之聲更響,此刻圍在王仁恭左右的,俱都是心腹。每個人都覺得大事不妙,馬邑鷹揚府不知道怎麼,就袖手旁觀了。王仁恭身邊最信得過的就是二千馬邑越騎,還有數百家將,如何依託著新築的南商關牆阻擋劉武周這數萬軍民?

    劉武周他們雖然釋放了孫通,看起來真是來投降的。但是當這數萬雲中軍民抵達南商關前,看著王仁恭身邊單薄的實力,說不定就會決死一拼,打破關牆,奪取王仁恭的糧秣,從此死而復生!

    馬邑諸將,竟然在戰場上玩了這麼一出!

    王則望向王仁恭,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王仁恭已經淡淡開口:「擊破孫通的,是不是那個徐樂?」

    傳騎垂首:「正是徐字旗號。」

    王仁恭一笑:「等劉武周請降,某倒要看看,這徐樂到底是何等樣了不得的人物。這等凶悍暴戾之人,某也懶得用了,殺掉了事也罷。」

    王則搶前一步:「郡公!」

    王仁恭哈哈大笑:「慌什麼?馬邑諸將,不想看著某太過威風,也同樣不想劉武周活過來!看著吧,他們馬上就要入衛南商關而來了!這南商關前,仍然是劉武周的絕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9 12:56
第四百四十章 殺王(二十九)

    身上創口,鮮血仍然在滴滴向外滲出。只讓徐樂覺得又濕又冷,裹緊大氅仍然覺得微微有些寒意。

    徐樂早已被老爺子打造得近於寒暑不侵的筋骨,這個時候有這種感覺,只能說最近仗打得太多,負創也實在太多了。雖然都是些小創,但是累積在一塊兒,不好生修整調養一段時日的話,元氣多少會受到侵削。

    但凡有傳承的將門世家,對於怎生補足元氣,調養身體,也都有各自的家傳秘方。徐敢老爺子自然也教傳了徐樂。

    可自己現在哪有餘暇稍作休養啊…………

    自從出而行商以來,幾乎無日不在馬上行,也無日不在一場場的拚死苦鬥之中!

    而最艱險的一戰,就在眼前不遠處了。

    徐樂也不記得今日的傷勢是怎麼造成的了,無非就是長矛矛鋒刺破了甲冑,在自己左腰處劃出一道血口。後背處也被飛出來的銅芟砸了一下,青紫了一大團。腿上也被直刀帶了一下,幸得有脛甲遮護,只是小腿骨隱隱作痛。

    都是小事而已。

    現在唯一的大事,就是斬殺了王仁恭!

    徐樂向南而望,一向堅定的眼神,也微微有些茫然。

    斬殺了王仁恭之後,這馬邑郡就能平定了下來麼?

    今日戰事,已經看得出來了。馬邑鷹揚府那些軍將團體,也是自成一體,對王仁恭的號令,都有些似聽非聽。而他們又是坐擁近萬虎士的實力派。就算自己成功斬殺了王仁恭,這些馬邑鷹揚府軍將,就會甘心於劉武周之下,從此大家一團和氣,合力安定馬邑郡,抵禦突厥還會不斷到來的入侵,還生靈一個太平麼?

    更不用說,整個天下都已經亂了。

    接著徐樂又是自嘲的一笑。

    若不是這些馬邑鷹揚府軍將和王仁恭之間的這些齷齪,這數萬雲中軍民豈能沿著馳道直直南進,眼看就要順利抵達出山的南商關口,眼見就要直面王仁恭?

    但這些馬邑鷹揚府軍將,在緊要關頭,總會出手!

    天色已經過午,太陽偏斜向西,西面群山之影灑在馳道之中,光線已經有些昏暗了下來。

    玄甲騎戰士沉默而行,餓了在馬上啃兩口乾糧,渴了就打開水葫蘆,灌上兩口冰冷的水。

    在群敵環伺之中,在不利地形之中為前鋒穿行,一直繃緊著神經。哪怕強悍如玄甲騎,也精力體力消耗巨大。可每個人還都是在強自支撐,警惕四顧,只是等待著隨時可能冒出來的敵人!

    徐樂突然耳朵一動,自己身後的步離,也突然抬起頭來,掃視兩邊山間。然後隊伍中就響起了韓小六的呼喊之聲:「馬邑兵!」

    玄甲騎紛紛抬頭,望向兩邊山間。

    數百年來,圍繞著這條群山之間馳道,實在是爆發了太多次的戰爭。到處都是各種軍寨烽燧的殘垣斷壁,而王仁恭新修建的軍寨,只是恢復了這些殘垣斷壁的幾成而已。漢家強盛,向北推進,要在此間修建軍寨遮護糧道。漢家弱勢,胡族南下,也要在此間修更多軍寨以行防禦,堵住胡族南下之途。

    這些軍寨之間,到處都踏出了通路。這是幾百年來無數戰士,各個軍寨中往復援應而戰所走出來的,也是多少胡族戰士攻寨所踏出來的!

    這些山上道路,遠沒有馳道寬闊平整,但也足可容軍隊單列而過。這個時候,兩邊山上這些小道之中,就見人馬如長龍一般,向南超越而過!

    這些人馬都是馬邑鷹揚兵,多是步下行進。人人甲冑都背負在身上,持著兵刃,快步而行。偶爾有軍將乘馬,夾雜在隊列當中。

    一支支人馬從各處軍寨而出,匯聚在這兩條長龍之中,不住向南湧動而去。

    山上山下,馬邑鷹揚兵和恆安鷹揚兵偶爾對望,雙方都不發一言,只是各自行進。

    馬邑鷹揚兵雖然是步下行進,山道也沒有馳道方便行進。但仍然在不斷超越玄甲騎趕到了前面去。原因無他,玄甲騎行進只能就著數萬雲中百姓的速度。若是太過朝前,行軍陣列中就會出現一個大缺口,敵人隨時會衝入這個缺口截斷前鋒中軍。而數萬雲中百姓扶老攜幼,又飢寒依舊,這行進速度怎生也快不起來,而這些從各處軍寨中選出的馬邑鷹揚兵,俱都是精銳,又吃飽穿暖,養精蓄銳已久,哪怕是山間單列步下而進,仍然是飛快的超到了玄甲騎前面!

    山上行進的這些馬邑鷹揚兵,不住的將目光投向山下,看著那面為韓約所牢牢捧定的徐字認旗。

    徐樂是領一翼的差遣,隋朝武職官品貴重,要是在大隋鼎盛之際,徐樂最多授一個從九品下的偏裨將軍。但是現下各處軍府之中,誰還顧得了這麼多。王仁恭都敢對一名營將許四品朝上的十二衛將軍號了。所以劉武周授給徐樂的認旗,是比七品武職的規制,上至鎮遠將軍號,下至輕車校尉,都可使用。

    這認旗展開了足有四尺見方,但平時都裹在旗槍之上,經歷一場廝殺之後,染滿血跡,展開不得,垂在旗杆上並不起眼。可這面旗幟,就代表著一名在馬邑邊地崛起的少年名將!

    神武數戰,徐樂之威,這些馬邑鷹揚兵絕大多數未曾親見。但是剛才只是短短一刻工夫,徐樂就摧破地字六寨數百甲士,擒獲孫通隨手放了。如此強悍勇銳之將,哪怕馬邑邊地,數十年間都未曾見過!

    無數道目光集中過來,都落在認旗之上,也都落在徐樂並不多麼高大健壯的身形之上。

    而玄甲騎也傲然抬頭,和這些馬邑鷹揚兵對視。

    何歡也就在隊伍之中,經過之際,目光有如鷹隼一般,只是看著徐樂。

    徐樂也發現了一身軍將山文札甲,胸前明光鏡擦得碩亮的何歡。

    山上山下,兩人目光對撞。徐樂微微一笑,抬手平胸,算是朝著何歡行禮示意。

    何歡沉默不語,只是朝著徐樂微微點頭。這一點頭,似乎就表示了馬邑所有軍中之人,對徐樂的認可和佩服。接著何歡就不顧向南而去。

    徐樂一笑:「馬邑兵還是要護著王仁恭的,也罷,我們也趕緊朝南,早點投降,早點了事!有這麼多馬邑兵入衛,王仁恭想必有膽子受降了罷!」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