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大國崛起之東方日不落 作者:狂人阿Q(連載中)

 
mk2258 2018-2-24 20:3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6 50327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4
第一百二十六節正人做事更可怕


    週瑯在廣州推行的稅則,很快就在擔心今年貿易會泡湯的洋商中間傳播開了。ωヤノ亅丶メ....

    洋人並不想見到廣州貿易斷絕,對這份稅率紛紛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大多數是不願意接受的。

    儘管週瑯收的稅,並沒有粵海關的各種黑白收費加起來高,可問題是,他們習慣了由粵海關收稅,現在給周瑯交了稅,還要給粵海關交嗎,不交的話,對方會同意?總之他們認為這是中國兩個不同政權自己的內戰,不希望影響到他們的利益,他們絕不接受重複徵稅。

    於是他們推舉布朗為代表,去跟廣州官府和周瑯艦隊同時交涉和溝通。

    朱珪不像其他官員那麼大架子,他願意接見布朗,他認真的聽取布朗的意見。

    布朗表示,他們並不是不願意交稅,但不能重複交稅。他們願意繼續按照粵海關的稅率納稅,但如果廣東官府不能驅逐佔領黃埔港的軍隊的話,他們不得不被迫向這些駐軍交稅,在這種情況下,布朗希望交給黃埔駐軍的稅收,可以從交給海關的各種費用當中扣除。

    朱珪認真的聽完後,告訴布朗說,收稅的事情去找粵海關。

    粵海關監督不是那麼容易見的,布朗只能通過蔡世文表達意見,結果粵海關回复,一毛錢都不能少,並告訴布朗說,這天下還是大清的天下,反賊長不了。

    布朗還跟城外的佔領軍交涉,目的是降低稅額,他不能接受一根桅杆一千兩的稅額,表示他們最多能接受一艘船總共繳納五百兩。

    當然邱通也不可能接受。

    時間已經都了夏天,廣州積壓了大量他們訂購的貨物,商船卻都滯留在澳門等待消息,在耽誤下去,越來越多的商船就要無處停靠了,夏季可是來中國的航海時間。單靠澳門港,是停靠不了那麼多船的。

    這幾年英國人已經成了廣州貿易的霸主,除了東印度公司之外,英國私商貿易增長也很快,英國已經佔了廣州外貿額的四分之三。所以布朗與其說是在代表所有洋商,不如說是為了英國的利益在奔波。

    他見交涉無果後,馬上派人去福州,找周瑯交涉。他希望週瑯的艦隊至少豁免英國東印度公司的稅收,至少應該豁免一部分。

    可布朗此時還不知道,對貿易威脅最大的,其實並不是周瑯的軍事行動,也不是臨時的收稅行為。幾天之後,布朗就發現,今年的廣州貿易恐怕真的要失敗了。

    兩廣總督竟然下令斷絕貿易,通知了廣州十三行今年不得跟洋人進行任何貿易,還派人阻斷廣州城外的河道,嚴禁任何船隻進入黃埔。

    朱珪的行動真的逼瘋了已經快要撐不住的十三行商人門,他們這幾年流年不利,又是被周瑯勒索走了上千萬銀元,又是丟失了一大半茶葉貿易,這一切都是周瑯惹的禍,他們是恨死了周瑯。

    許多商行都是靠借債撐著,其中不少還是向周瑯背後支持的連利行借的,利息雖然比行市低得多,可沒有貿易,他們別說還錢了,維持目前的生活和跟官府的人脈都做不到。

    行商們也行動了起來,他們不敢找城外的佔領軍遊說,不提會不會被抓起來,萬一官府追究他們一個私通海寇的罪名,他們也承擔不起。他們只能讓他們的總商出面,去找粵海關求情,希望能開放貿易。

    海關監督也很升起,朱珪莫名其妙突然就要斷絕貿易,這不是斷海關的財路嗎,沒有洋船來,他們的收入可是要大降的,關稅收不收的上來他們不在乎,可海關監督大人今年的收入不能少啊,和珅和大人哪裡的孝敬可從來不打折扣。

    反正朱珪的這一行動,讓人人都感受到了壓力。

    海關監督等一大批廣州官員去朱珪哪裡求情,每個人身後都站著不同的利益集團。

    但朱珪就一句話,堅決不肯貿易。理由十分充足,他掌握了不法商民私通城外的賊寇,在向賊寇出售糧草的證據。所以阻斷廣州城外通往黃埔的水道,目的是斷絕賊寇的糧草。

    至於十三行的問題,朱珪的理由也很充足,夷人跟賊寇暗中勾連,如果允許跟夷人貿易,也等於是資敵。

    資敵的大帽子扣下來,別說那些商賈了,官員們也噤若寒蟬,誰也擔不起這個罪名啊。

    結果廣州的貿易就這邊被阻斷了。

    廣州這座城市對外貿的依賴,已經形成,數以萬計的人依靠貿易為生,朱珪對這些一點都不在乎。

    他是一個很正派的人,可有時候這種正派人做事,真的太恐怖了。在他們心裡,只要面對正確,只要理念高尚,就不計後果。

    朱珪阻斷貿易,難道真的是為了防止資敵嗎?現在黃埔佔領軍的物資來源,已經不是廣州,而是下游的東莞、香山等地,就算從這裡採購不到物資,還有福建,還有台灣呢。掌握著制海權的周瑯,是不可能在陸地上封鎖住的。

    這些道理朱珪不可能不懂,但他只需要一個理由,斷敵糧草,只是一個理由而已。

    真正的原因,還得從布朗找朱珪請求降低稅收的時候說起,看到洋人對貿易的重視,朱珪恍然大悟。

    夷船是關鍵,海寇來廣州城,可不就是衝著這些肥碩的夷人商船來的嗎,不就是想從夷人身上咬一口肉嗎。

    既然如此,那乾脆不跟夷人貿易,夷人的船就不來了,到時候海寇弄不到錢,又打不下廣州,也就不可能賴著不走了。

    這些文官就是這麼可怕,他們不會考慮百姓的生計。

    也許當年喪心病狂的沿海遷界策略,也是朱珪這樣的人物向康熙提出來的吧,為了勝利犧牲小民在所不惜,至於是犧牲一個,還是犧牲一群,並不重要。最早提出要在沿海堅壁清野的就是一個叫做王啟祚的漢人官員。

    朱珪沒想到的是,他的辦法不但退不了賊寇,反倒會讓賊寇更堅決的在城外站住腳,而且會引來賊寇新的行動。

    因為由於朱珪斷絕貿易的態度,讓許多洋商感到了絕望,他們開始放棄進行今年的廣州貿易,將目光轉向了貿易氛圍更為寬鬆的福建。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4
第一百二十七節和珅扣動了扳機


    週瑯在黃埔港提出的稅則,其實也是今年開始在福建各口岸開始實行的新稅則。

    因為一刀切的進出港稅,讓許多小船都不敢進港口貿易,這導致廈門這樣的沒有陸路通道的港口,幾乎失去了福建內地的貨源供應,漳州、福州這樣的有陸地相連的港口,也只能通過陸路運輸,效率和成本都大大提高了,最重要的是,影響了輸入貨物量。

    所以周瑯跟海關的人員多次溝通之後,提出了按照桅杆數量徵稅的辦法。

    這個辦法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幾乎將高昂的進出港徵收局限到了海貿商船頭上,桅杆數量多的,基本都是遠洋船。中國船型,由於受到官府限制,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打造雙桅以上的商船。內河貿易的,很多都是單桅帆船,甚至是沒有桅杆的靠搖櫓推動的烏篷小船。

    新稅則實行之後,果然改善了廈門等港口的輸入貨物量不足問題,大量的單桅帆船甚至烏篷船駛入廈門等港口,將福建內河流域的各種貨物不斷送入港口貿易。

    至於遠洋船,別說歐洲那些大帆船了,就是跑南洋的中國商船,對一根桅杆收一千兩銀子的稅率也不敏感。就是國內貿易,那些雙桅船也承擔得起。

    不過讓周瑯失望的是,來福建貿易的西方商船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躲起來,原因很簡單,福建沒有廣州可以提供的眾多商品。只有一個茶葉是暢銷品,可春茶期已經過去,大量茶葉貿易商已經離開。儘管夏天是外國商船到港的最佳時節,可因為進出港稅,大量的商船根本不願意來福建停靠,而是選擇了廣東。

    但廣州貿易斷絕的情況,讓許多商船沒有了選擇,只能來福建碰碰運氣。儘管福建的商品沒有廣州那麼豐富,夏茶對追求高質量的歐洲商船吸引力也不太大。可他們有整整半年的停靠期,沒準能找到值得採購的福建商品呢。

    於是大量無法去廣州的洋船開始來到附近,停靠在廈門、泉州和福建三大口岸,船必須停在港口,人卻不一定要留下,他們這時候開始發現,福建對洋人的寬容讓人驚訝,竟然允許他們自由進出內地。

    大量洋人開始結伴,僱傭當地嚮導,深入內地城市考察市場。

    短短一個來月時間,週瑯發現有二十多艘洋船駛入福建口岸,每艘船都是三桅帆船,繳納三千兩進港稅,總共也不過六萬兩,這點錢週瑯並不看重,他看重的是隨著洋人貿易船到來的貿易機會。

    也是通過這些洋人,週瑯才了解到他們是被廣州禁絕貿易逼來的。

    週瑯發覺他在廣東的行動,竟然能夠將廣州的貿易機會轉移到福建,馬上就開始重視起來。

    之前只是想去給朱珪製造點麻煩,然後他的政敵將他擊敗,並不想付出太大的成本,現在看來,他可以加大投入了。

    軍艦不需要派遣更多過去,二十艘戰艦足夠封鎖虎門,可是對虎門的控制力,週瑯有些不放心。

    邱通在虎門口,只佔領了一座南山砲台,顯然不足以控扼這座出海口。於是周瑯馬上派出三十艘戰船,運載了一個軍,一萬人前往廣州增援。“軍”是擴軍之後新設的建制,一個軍就是一萬人,由一個副將統領,全福建的軍隊,現在整編為十二個軍。

    這幾月來,福建地方越來越穩定,週瑯可以抽調更多的兵力,所以就可以從容的調動一個軍出征廣州。

    這一萬人去廣州,不是去打廣州城的,而是控制珠江航道,主要目的就是本著虎門的,只要控制了虎門,廣州貿易也就被周瑯控制了。

    虎門是進出廣州的必經之地,而且易守難攻,多出航道兩岸都是山,佈置大砲就能封鎖整條航道,正是因為廣州最方便控制,所以一口通商的時候,乾隆才會選擇廣州,而不是寧波或者其他地方。

    朱珪的麻煩終於來了,不但惹來了周瑯,而且一直對他很忌憚的大清第一權臣和珅,終於扣動了射向朱珪背景的武器扳機。

    和珅正式向皇帝彈劾朱珪怯戰,縱賊,虐民三大罪狀。賊寇兵臨廣州城,朱珪坐擁大軍數万,卻不出戰勦賊,是為怯戰;賊匪橫行珠江,朱珪不調水師攔截,是為縱賊;反倒在廣州禁絕貿易,不顧小民死活,是為虐民!

    向皇帝彈劾朱珪,只是走一個程序,和珅很清楚,這件事上乾隆這個太上皇才有決定權,而他有信心乾隆會支持他,因為他已經先跟乾隆匯報過了。

    嘉慶皇帝也很清楚這件事誰有決定權,因為乾隆退位前下過旨意,府道以上官員的任免還是由太上皇指導處理,朱珪可是一個總督,嘉慶無權決定。儘管他很想當場駁回和珅的彈劾,因為朱珪是他的恩師,可他不敢,他只表示需要向太上皇請示,姿態放的很低。

    嘉慶去向乾隆請示的結果就是,乾隆希望把朱珪從兩廣調走,降級調任安徽巡撫。嘉慶心裡很痛苦,但卻不敢反駁,只能稱讚太上皇英明,然後親自擬聖旨給他的師傅,聖旨上沾了不少淚滴。

    和珅贏了。歷史上和珅也是成功將朱珪降級,不過當時彈劾的罪名是不作為,由於閩浙海域常年海寇出沒,和珅將其歸咎於朱珪不肯在廣東攔住海寇,這就真是莫須有了。

    但此時,和珅真的沒想過要鬥倒朱珪,因為和珅近來事兒實在是太多了,閩浙倡亂,乾隆震怒,和珅負責總管糧草督運、軍餉籌措一應事宜,忙的是焦頭爛額,還真沒心情給朱珪使絆子。

    另外廣州的事情和珅也知道了,並沒有像週瑯認為那樣,只要他去給朱珪製造了麻煩,和珅就會抓住機會打擊朱珪。恰恰相反,得知福建逆匪週瑯流竄到廣州,和珅巴不得朱珪留在廣州呢。

    週瑯去了廣州,廣州就成了一個燙手的地方,這時候鬥倒了朱珪,也沒人願意去做兩廣總督。當然也就沒人願意向和大人送禮,謀這個官缺了,對和珅來說,把這麼重要的位置按照正常程序交給某人,那是非常浪費的。所以他並沒有因為朱珪在廣州遇到的麻煩,想過要藉機把朱珪趕走。

    可朱珪偏偏碰了和珅的禁臠,就不由得和珅百忙之中也要出手動他。

    朱珪觸犯到和珅的地方,正是他禁絕了廣州貿易,讓乾隆決定把他降職的,也是這個原因。

    閩浙戰事僵持不下,前前後後已經花費了一千多萬兩銀子,兩江、湖廣一帶的軍隊都集結在了浙江,總兵力始終維持在三十萬上下,每天花出去海一般的銀子。

    就連和珅都有些吃不消了。

    和珅不敢跟乾隆抱怨,但他有辦法讓乾隆知道他的難處,他的難處,就是他的忠心,通過乾隆身邊的太監說他瘦了,通過一些皇帝身邊的權貴說和珅三過家門了,等等等等。

    乾隆之所以寵和珅,就是因為和珅夠聰明,而且也有能力。和珅做內務府和戶部尚書之前,花錢大手大腳的乾隆,已經把國庫掏空了,內務府私庫更是多年入不敷出,讓乾隆十分苦惱,他富有天下,卻沒銀子花。

    任用了和珅之後,乾隆再也沒有為銀子發愁過,他念和珅的好。可他也知道,打仗實在是太花錢了,而和珅卻沒有向他抱怨過半分。

    直到和珅來向乾隆哭訴,說朱珪在廣東的行為大大影響了他籌措軍餉的進度。

    粵海關是天子南庫,每年關稅收入近百萬兩,這些錢除了一部分留給廣東府庫外,大多數都進入了戶部的賬上。除了給國庫交錢,粵海關還上交內務府百萬兩銀子。給和珅家上交的銀子就不知道多少了。

    這一公一私,兩項就是兩百萬兩銀子,全都是目前可以動用到打仗上的,但朱珪禁絕了貿易,今年的稅收必然大受影響,和珅當然有理由向乾隆狀告朱珪了。

    乾隆也認為,朱珪的行為不妥,在這個要緊的時候,不識大體,豈能因為廣州的事情,而給朝廷在浙江的勦賊製造麻煩。

    在和珅的極力勸說下,乾隆決定調走朱珪。

    只是朱珪走了,誰去廣東當總督呢,哪裡現在也有海寇侵襲,還是佔了福建的大海寇週瑯,如果不派一個有力的能吏去,別讓海寇鑽了孔子,結果把廣東也丟了就得不償失了。

    朱珪的能力乾隆是認可的,如果不是和珅堅持,他真的不想把朱珪調走。

    可乾隆一時之間想不到人選,他老了,腦子反應變得遲鈍了,也更願意聽和珅的建議,因為和珅總是能提出最讓他滿意的建議。

    和珅給乾隆推薦了一個人,長麟!

    讓長麟去廣東,乾隆馬上讚歎是好辦法。

    為什麼?

    因為長麟有經驗,乾隆依稀記得這個週瑯幾年前就圍過一次廣州城,當時就是長麟在兩廣總督任上,最後有驚無險的趕走了周瑯,還打死了周瑯勾結的夷人頭目科林。

    只是乾隆想起來,長麟現在似乎是戴罪之身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5
第一百二十八節建立棉紡織工業


    長麟是戴罪之身,險些就被抄家,幸好家人賄賂了和珅,以及乾隆一直比較器重長麟,重要的如抄家的大案,都會讓長麟辦,這才保住了身家性命。..免費連載小說閱讀網

    最後定的罪名是,寬宥伍拉那黨,就是說長麟對伍拉那一黨太包庇了。

    事實上長麟身上最嚴重的問題是,兵敗於台灣。

    隨著陳周全日益坐大,不但把清軍兩次從台灣驅趕出來,現在更是流竄到了浙江腹地。

    而陳周全能夠做大,長麟肯定是要負責任的,如果他能剿滅陳周全也就不會有今天了。

    所以浙江的壞消息越多,長麟就越是擔心,仕途他已經不考慮了,他考慮的是能不能保住現在的富貴。他雖然被剝奪了爵位和官職,可還有相當的家產,如果陳周全越來越猖獗,沒準會把他再次牽連進去。

    當和珅派人來告訴他,要起復他署理兩廣總督的時候,長麟真的都不敢相信。

    可馬上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廣東現在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對和珅的感激也就消失不見,本來還打算給和珅送禮的,也不送了。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長麟的禮物又送到了和珅府裡。長麟發現,也許他真的可以在廣東做的長久一些,因為現在攻打廣州的是周瑯,不是陳周全。雖然他一直認為周瑯才是心腹大患,可他也一直認可週瑯容易溝通的優點。

    打是肯定不能考慮的,週瑯既然能夠打下整個福建,那麼打下廣東的能力肯定也有。至於為什麼週瑯沒有打下廣東,長麟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朱珪在廣東的防備是得力的也說不定。

    朱珪守住了廣州城,卻被免職,這讓長麟感到不可思議,但這年頭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少嗎。

    長麟覺得,自己去了廣州,能維持目前的狀態就不錯了,那麼想把官當的久,上頭就得有人,所以他最後還是派人去給和珅送了重禮。

    赴任刻不容緩,乾隆的敕旨讓他一個月內必須到廣州接替朱珪,不得耽誤。

    到了七月,週瑯派往印度去的貿易艦隊返航,取得了相當的收穫,那些試銷品雖然銷售情況不樂觀,賣出去的很少,大多數都委託給東印度公司代賣,但主營的十萬擔茶葉卻一掃而空,根據賬目,獲利高達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但並沒有全部變現為先進,大多數又採購了印度商品,而且主要提供商就是東印度公司,最後只帶回來五十萬兩現銀,其餘都是貨物。

    這些貨物主要有棉花、鐵錠、硝石和鉛,價值七十萬兩白銀。東印度公司總是極力向中國商人推銷他們的商品,因為總是用現銀從中國購買商品實在是不方便,他們已經通過政治控製印度,通過收印度人的稅來購買印度的商品,在印度已經不需要用現銀採購商品了,可對中國依然毫無辦法。

    隨著廣州一口通商,一步步雖然緩慢,但逐步完善的商業市場,讓東印度公司開始展現出壟斷權力。他們在廣州就用這種壟斷權,極力推銷英國商品,利用壟斷地位強行推行配額貿易,要求他們的合作行商,必須購買一定比例的毛呢。英國產毛呢確實質地精良,但問題是廣州地處亞熱帶,不穿衣服都嫌熱,穿毛呢等於自殺。

    而此時十三行相對於早期的壟斷地位已經大大下降,因為諸如盛住這種官員,總是試圖增加行商數量,讓他們得到的孝敬更多,十三行最多的時候高達三四十家行商。十三行商家有幾十家,英國東印度公司卻只有一家,他一家就壟斷了一大半茶葉採購量,因此雙方地位對比發生了逆轉。

    就連潘振承這樣的總商,也不得不大量進口英國人的毛料,然後送到北京給權貴作為禮物。

    東印度公司跟周瑯進行商業結盟之後,他也試圖向周瑯推銷他們的毛料,但被周瑯拒絕了。

    不過週瑯對於進口貿易擴大也很支持,他並不覺得一味的順超是好事,貿易還是平衡一些更能長久。如果能夠打開跟印度之間的貿易,兩國的體量會讓貿易量劇增,進出口收穫的稅收對周瑯更有意義。

    可就像中國商品在印度沒有市場一樣,印度商品在中國也很難找到市場,雙方的手工業門類都太齊全了。漫長的運輸距離帶來的成本,讓普通商品到對方的市場上根本沒有優勢。

    但有一些商品,則一定有市場,那就是必需品和戰略物資。

    所以周瑯向東印度公司下了大量硝石訂單,為自己的火藥工廠採購原料。週瑯的控制區域,現在不缺木炭、不缺硫磺,唯獨缺硝石。所以只能大量向東印度公司採購,他們不但在印度擁有硝石礦,甚至為英國提供智利硝石。

    東印度公司試圖推銷而被周瑯拒絕的另一種商品,就是萬惡的鴉片。週瑯嚴詞拒絕,並且明確下令,禁止鴉片進入福建口岸,走私鴉片罪行嚴重,以投毒罪論處。週瑯對福建海域的控制,比滿清對廣州的控制要強很多,所以走私鴉片在廣東氾濫的現象,並沒有出現在福建。

    除了硝石,週瑯對印度商品最看好的是棉花,一來印度棉的長絨比中國本地的土棉更容易紡織,更有韌性,二來週瑯認為未來中國的棉花生產前景也不會好。

    英國人可以在印度強行推動棉花種植,但周瑯絕不可能在中國推動這種政策,因為英國人可以不在乎印度是不是爆發飢荒,週瑯卻必須為糧食安全考慮。

    所以周瑯同意向東印度公司訂購二十萬兩銀子的印度棉花,而且答應會繼續擴大,前提是東印度公司幫週瑯從英國進口一整套最先進的紡紗和紡織機,並僱傭一批英國顧問,週瑯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把英國的現代紡織業引入中國,他也直白的告訴東印度公司,只有福建可以大規模生產棉布,才會對印度棉花有持久的需求,因此向週瑯提供紡織業技術,對東印度公司也是有利的。

    唯一的障礙是英國禁止機器,尤其是紡織業機器出口的禁令,相信如果東印度公司努力的話,別人沖不破這禁令,他們卻可以,他們能讓英國廢除高額茶葉稅,沒道理不能讓他們向中國出口機器開一道口子。

    不過東印度公司這裡還沒有確定的消息,週瑯卻從其他渠道弄到了需要的機器設備。

    引入現代紡織業,週瑯是當作戰略來執行的,因為絕大多數國家的工業化進程,都是從棉紡織業開始的,英國自不用說,工業革命幾乎就是紡織業革命,後來的法國、美國、日本都是如此,就連身處歐洲內陸山區的瑞士,竟然都是以紡織業開始工業革命的。

    為什麼這個行業如此重要,因為它是第一種也是最容易成為標準化大工業生產的行業,原因是紡織品是除了糧食之外,第二重要的必需品,每個人都需要,市場就很巨大,更能支撐起大工業生產。

    如此重要的產業,週瑯當然不會完全把希望放在東印度公司身上,畢竟英國有禁止出口機器的禁令,儘管這種禁令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很多國家都通過走私或者偷盜的方式竊取了紡織業技術,比如美國的工業之父斯萊特就是從英國移民的紡織技術人員,通過複製英國紡紗紡織技術,不但發了大財,還成為了美國的英雄,法國大革命之前,紡織行業中就有900多台英國機器。

    這個時代,機器行業還不可能像紡織業一樣成為大工業,即便是英國,也停留在手工業時代,所以法國、美國這些國家能夠輕易複製英國的機器,只要英國機器到了中國,週瑯相信中國工匠也能複制出來。

    因為法國和美國都已經出現了大紡織業,所以這兩個國家也有生產紡織機器的能力,法國爆發了革命,本國的產業發展都中斷了,法國商船已經很難來到廣州,即便通過英國海軍的重重封鎖僥倖有商船抵達,但也未必能將整套機器送來,相比之下,美國就安全多了。

    所以周瑯選擇的備案,是向美國人訂購了一套同樣的機器,聘請美國人提供技術支持,在漳州開辦一家紡織工廠。

    結果去年冬天向美國商人提出的要求,今年夏天他們就完成了交易,這個效率比英國高了太多了,相比美國商人,東印度公司簡直太官僚了。

    當然,美國人的速度之所以能這麼快,並不是美國商人的個人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們說服了美國政府幫忙。

    美國政府之所以願意幫忙,又是因為周瑯答應美國商人,一旦工廠建好,所有棉花將由他供應。

    商人當然是為了開拓自己的生意,畢竟他也不像每次來中國購買茶葉,都要拉來一箱箱銀元,這不但很危險,而且純粹是為了單項採購茶葉。可如果能打開美國向中國的棉花出口,他就可以將美國棉花賣到中國,換取中國的茶葉,這樣一來,他的單趟貿易就變成了雙向貿易,把棉花出售給中國人可以盈利,把茶葉拉回去賣給美國人還能盈利,一來一回,也許利潤就翻番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6
第一百二十九節趙文的狗血故事


    美國政府比商人更急於打破向中國出售美國商品的渠道,被商人遊說之後,馬上採取了行動,派文員親自去美國唯一的紡紗紡織公司,布朗和斯萊特公司,希望他們可以派出技術人員和提供成套機器,幫助中國建立一座紡紗和紡織廠。

    布朗和斯萊特公司之所以是美國唯一的紡織業生產商,是因為斯萊特仿製英國機器,是跟布朗合作進行的,斯萊特提供技術,布朗提供資金,仿製出來後,倆人合夥建立工廠,並且申請了專利,取得了十年的壟斷權,可這個壟斷權即將過期。布朗的合夥人斯萊特都已經明確表示,專利到期之後,他將離開合夥公司,去開辦他自己的事業。

    在這種局面下,布朗跟政府談判,在政府答應延長他們的壟斷許可五年的條件下,布朗排除了一直技術團隊,並帶來了一整套紡紗和紡織機器。

    布朗家族派來的技術團隊實力過硬,為首的就是布朗的女婿威廉·艾爾瑪。艾爾瑪早在布朗籌建工廠的時候,就加入了公司,是工廠的籌建者之一。所以布朗公司的全稱,是艾爾瑪·布朗·斯萊特公司,艾爾瑪不但是工廠的管理者,他還是公司的合夥人。

    艾爾瑪技術是不用說的,斯萊特是美國的工業之父,那他就是美國工業先驅之一。

    艾爾瑪全程參與了美國紡織工業的創建,先後建立了多座工廠,所以他對工廠的選址,設備的安裝和維護,工廠的運作和管理,擁有一整套知識儲備。

    在美國技術工人的配合下,當地工人的辛勤勞動下,還有周瑯將人數稀缺的政府翻譯都派遣給他們的情況下,工作進度很快,只用了一個多月,中國第一座現代紡織業工廠,就在漳州城外誕生了。

    不過這只是一個種子,什麼時候能夠長成參天大樹,還不知道呢,成長的過程中,又會經歷多少風雨,也不知道。

    此時中國的局勢依然在進行著慢慢的變化,而且情勢對滿清越來越不利。

    將全國精兵不斷調往浙江,讓滿清成功將陳周全限制在了浙江南部地區,甚至通過收買海盜,成功從陳周全手里奪回了寧波。將陳周全勢力壓迫到了溫州、台州兩府。在西北兩面對陳周全集團形成了包圍。

    本來這是一個向好的跡象,可乾隆末年的社會矛盾,已經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程度,乾隆以身作則推動起來的崇尚奢華、享樂的官場氛圍,又讓貪官橫行,可以說嘉慶一登基,接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而且他對這個爛攤子還沒有什麼話語權,權力依然在乾隆手裡。就在他們開始逐步擊退浙江陳周全集團的時候,歷史上的川陝白蓮教起義了。

    相比天地會這種江湖人物組成的組織,白蓮教這種利用宗教蠱惑起來的組織,席捲起來更加迅猛。四川的宜都、枝江張正謨等白蓮教長老於正月間發動,湖北長陽、長樂的林之華、覃加耀等人接踵而起,當陽、來鳳、竹山、孝感等地紛紛響應,很快佔領當陽,攻破竹山、保康二城。襄陽張漢朝起義於黃龍,姚之富、王聰兒起義於夾河州,河南鄧州高均德起義於高家灣。此三支義軍於三月間集中於襄陽以北呂堰、**地區,迅速發展至數万人。

    短短兩月間,四川、湖北、河南等地紛紛爆發白蓮教叛亂,這聲勢比之明末李自成等農民起義絲毫不弱,大有席捲天下的隱患。

    清廷受到的震動比陳周全、週瑯寇掠閩浙要大的多,甚至朝堂上已經出現了恐慌情緒,因為他們發現情況對他們極為不利,為了鎮壓陳周全叛亂,他們抽調了湖廣的軍隊,現在湖北正是空虛的時候,此時白蓮教在湖北起義,當地軍隊根本就無力鎮壓。

    可兩江、湖廣的精兵都在浙北,附近能調動的軍隊已經不多,河南也出現了叛亂,河南的兵,是不敢動的,清廷迅速調動陝西、廣西、山東7000人,但白蓮教修築寨壘,據險防守,這麼點軍隊根本就打不下來,當然也是因為清軍太過腐朽了,如果是當年的八旗兵,打張獻忠的農民軍還不是手到擒來,要知道那時候的張獻忠已經成了氣候,手下軍隊已經是縱橫幾十年的精兵,結果張獻忠本人都被一箭射死在陣前。

    現在的白蓮教剛剛起義,由一群平時對官府不滿的最底層人民構成,一個個營養不良,骨瘦如柴,而且這種容易被白蓮教蠱惑的人,往往文化程度很低,堪稱愚昧,這些人防守的簡陋山寨,清軍都打不下來,這能怪誰!

    結果清廷又調直隸、山西兵馬前往,這次更差,一個參將竟然在孝感被白蓮教全殲。此時的白蓮教,竟然已經發展出了可以殲滅清軍成建制的部隊的能力,已成大患。

    白蓮教起事的消息,清廷雖然多方壓制,可這種蔓延數省的亂事,哪裡是封鎖的了的,反而因為清廷有意的封鎖,讓小道消息流傳很廣,到了夏天,整個福建就傳開了,說的極為誇張,有的說整個西北、中原都鬧了白蓮教,有的說黃河以北都亂套了,還有的說整個天下都亂了。

    這些消息嚴重影響了人心向背,此時那些只求自保的地主豪強心中,紛紛閃起了一個念頭。

    大清要亡!

    全天下大亂,而後還能中興的朝代,在中國歷史上還真的找不到幾個。

    安史之亂被鎮壓之後,唐朝又延續了多年。之前福建的地主士紳門對比的正式安史之亂的例子,在他們眼中,康乾盛世真的是一個盛世,因為土地兼併嚴重等等弊端,他們是得利的那方。所以對他們來說,這真的就是一個盛世。歷史上,也只有安史之亂是突然在盛世爆發了,唐明皇李隆基的天寶盛世正當時,節度使安祿山起兵叛亂,席捲了大半個唐朝,可最後還不是被鎮壓了下去。

    無論怎麼看,李隆基跟乾隆還真的頗為想像,都是執政前期較為精明,執政後期,開始昏聵,同樣喜好享樂,李隆基喜歡歌舞,乾隆喜歡聽戲,李隆基時代唐朝的霓裳羽衣舞名動一時,乾隆時代安徽戲班進京發展出了國粹京劇。

    這倆人身上有太多的相似,而且他們所處的時代,也極為相似,都是盛世晚期,都發生了叛亂,叛亂者早期氣勢洶洶,但卻是單股勢力。

    因此當清軍在浙江擋住了陳周全的時候,福建地主豪強們還以為反攻就要來了,甚至都做好了一旦官兵反攻福建,他們要如何如何配合的打算。可突然白蓮教起義爆發了,這時候所有人的心態受到了打擊,他們突然覺得他們之前的判斷似乎錯了,大錯特錯。

    這不是安史之亂,這是黃巢起義啊。

    大唐能頂住安史之亂這樣的軍事集團的叛亂,卻擋不住黃巢起義這種來自民間的衝擊。

    地主們馬上開始將眼下的局面開始跟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做對比,發現解決都不太好,沒能鎮壓住農民軍的王朝當然是被推翻了,比如秦朝被大澤鄉起義推動的全國叛亂葬送,劉邦項羽取代了秦始皇。

    就是那些成功鎮壓了農民軍的朝代也大多成不了多久了。比如漢代成功鎮壓了黃巾軍,結果很快就分裂成了三國。唐代鎮壓了黃巢起義,不久就陷入軍閥混戰,進入五代十國。最近的明朝被農民軍推翻,結果滿清入關奪了天下。

    所有的讀書人都發現,但凡是這種席捲天下的大亂,總是會讓王朝崩潰,概莫能外。

    這種情況,讓他們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所有人都覺得,滿清怕是要亡了。他們得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比較持重的,則開始在各路梟雄中物色他們看好的人物,為將來做好準備。有些心思跳脫的,甚至開始考慮他們是不是有機會逐鹿中原。

    總之在這種危機感或者野心觀的綜合作用下,凡是有能力的地主豪強,紛紛開始加強自己的力量,或者為了自保,或者另有所圖。

    不但是福建,廣東、江西,凡是沒有亂的地方,都出現了地主辦團練的熱潮。

    法不責眾,官府已經沒有威望和能力壓制土地階層的武裝化了。

    不止是地主,一些有錢的,有所圖謀的人物,也都開始了武裝自己。

    此時嘉應長樂縣一趙姓地主脫穎而出。

    一開始他是在朱珪要求潮汕等地地主辦團練的時候響應的,招募了五十多個青壯,日夜操練,很快就有了遠超其他地主武裝的戰鬥力,先後剿滅了家鄉附近的多股土匪,擁有了三百個手下。

    並且當福建週瑯大軍從雲霄地區向潮汕推進的時候,大量地主武裝在福建軍隊面前不堪一擊,不是一觸即潰,就是全軍覆沒。為由趙姓地主帶領的團練游刃有餘,用偷襲等方法殺了不少福建賊兵。

    福建賊軍從潮汕一帶退去之後,朱珪令各縣團練回鄉,其他地主武裝多少有受到了損傷,很多都不是戰鬥所致,而是沒有帶兵經驗,路上造成的非必要傷亡。

    只有趙姓地主的團練,不但沒多少傷亡,還得到了官府的獎賞。他因此贏得了周邊地主、宗族的推崇。當“天下大亂將至”成為所有人的共識後,長樂縣鄉紳一致推舉他為總團練,帶領兩千地主團練保衛鄉里。

    這個趙姓地主的名字,叫做趙文。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6
第一百三十節奪潮汕之土以獻


    趙文也覺得天下即將大亂,如果是以前的他,絕不會有什麼想法,安心做一個地主,就是他人生的最大目標,至於造反之類的事情,對他們沒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他才好不可惜的拋棄週瑯手下心腹大將的身份,帶著幾年來攢下的軍餉和各種補貼共三千兩回到了家鄉。他買房子,置地,跟愛妻過起了幸福的小日子。

    可現在的他,心態卻變化了。

    因為那小幸福去的太快,很快就被恥辱給取代了。

    趙文的愛情故事充滿了童話。

    趙文的父親是一個窮書生,家裡早年還有幾畝薄田,躬耕為生,偶爾開館收徒,日子也過得去,僥倖考中了一個秀才,在當地也成了有頭臉的人。

    當地一家大戶地主,家資殷實,也是耕讀傳家,可就是出不來一個考中科舉的。地主看好趙父的才華,有意結交,很快倆人關係莫逆。並且聘請趙父到家中做西席(教書),還把自己的大女兒婚配給了趙家獨子。

    年復一年,趙父苦心讀書,但之後再也沒有考中,剛過中年就鬱鬱而終。

    地主倒是大氣,趙文守喪期滿,他馬上信守承諾,在老妻反對的情況下,將女兒嫁給了家徒四壁的趙文。

    趙文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如果是其他的婚姻,他可能會因為自家的處境拒絕,但他不能拒絕地主家。因為他父親從小把他帶入地主家教書,他跟結了娃娃親的地主千金早已暗生情愫。

    所以儘管為自家的處境而自卑,可趙文無法拒絕愛情,他娶了地主千金,並且對愛人發誓,他要讓對方過上好日子。趙文很努力的讀書、種地、做工,但日復一日的一貧如洗。

    家裡的房子漏雨,都沒錢修理。

    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愛人娘家人的白臉,逢年過節,每每去岳母家拜賀,他都要受一肚子氣,他受氣能忍,他不能忍的妻子的哭泣。

    每每從娘家回來,妻子的心情都很不好,因為地主也過世了,主持家業的母親對她的婚姻不滿,恨屋及烏幾個家中兄弟、姐妹對她也頗多嫌棄。家中兄弟對自己丈夫的輕蔑無禮,最讓她難受,反倒是是她那些嫁了好人家的姐妹言語中對她本人的嫌棄她並不在乎,所以每每哭泣,也是為了丈夫而哭。

    趙文卻不知道這些,總以為自己家窮,沒有厚禮相贈,導致妻子在娘家抬不起頭,他是個自尊的男人,這讓他最難以忍受。

    最終有一天,天下大雨,夜半夫妻二人在屋中被雨淋醒,忙碌著高接抵擋,家裡的盆盆罐罐都用上了,依然接不了那麼多水,倆人在淋濕的床上無法入眠,相擁而泣。

    趙文此後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負擔,夫妻感情也變得不睦,貧賤夫妻百事哀。不久鄰村好友邀他下南洋,趙文不顧妻子的哭求,毅然決然的走了。

    在南洋並沒有發財,受到蘭芳公司的各種稅金,金礦採買的物價勒索,過了兩年都沒攢下多少錢,讓趙文不由得心灰意冷,明白下南洋可不是什麼坦途。此時謝清高前來招工,給的工錢很高,趙文想,反正都比在金礦上給別人挖金子強,於是就應招了。

    之後就是幫週瑯打仗,可一直以來,他都沒忘了初衷,攢夠了錢,又恰好在廈門獨鎮一方,他所幸就留書一封告白心意,然後回鄉了。

    當他回到家鄉,第一眼看到自己家的時候,內心的酸楚讓他愧疚的都站不穩,扶著破舊的院門,聲音哽咽了多次都發不出聲音,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正背對著門,揉搓著堆滿了木盆的衣服,他看到妻子的背影已經傴僂,盤起來的髮髻中屢屢華髮,他看到院子盡頭的老屋,竟然已經半邊塌陷,他看到正屋的屋頂上鋪著茅草……

    他妻子回頭看到了他,抖著*的雙手,顫巍巍站了起來,倆人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這麼多年,妻子就是給人洗衣縫補為生,一個人,一個家,她沒有改嫁,沒有投奔娘家,她一直在守著,守的不是屋子,守的是那一個不在身邊的人。

    小夫妻久別重逢,顧不得卿卿我我,趙文意氣風發,又是買地,又是蓋房,足足置辦了一百畝水田,蓋了三間大屋,每日高朋滿座,舊友臨席。

    但趙文沒忘了妻子的娘家,買了厚重的禮物,穿著綾羅綢緞,雇了兩抬轎子,底氣十足去走娘家,可這一次再次讓趙文受傷了。

    妻子娘家還是看不起他,因為人家也水漲船高,家中小兒子中了進士,到京城做官,人家是官宦人家了。

    妻兄是一家之主,跟那些舊友對趙文發財的故事十分艷羨不同,妻兄根本就不關心趙文去哪裡發財了,只是一個勁的教育趙文,說他們不該坐轎子來,有錢了也該老實本分,把日子過踏實比什麼都好,平頭百姓的,僱輛牛車,也不失了體面。

    妻兄居高臨下的姿態,讓趙文的心裡受到了很大的創傷。之後他有開始消沉了,他發現富庶的生活,溫柔的妻子,並不能讓他感到滿足。

    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他下南洋,原來他攢銀子,一直以為是為了愛妻拼搏的,其實是為了滿足他自己啊,封妻蔭子永遠只是男人的抱負,妻兒何曾想要。

    趙文認清了自己,他的機會也來了,福建淪陷,兩廣總督令恆產有力者辦團練,趙飛不惜將自己最後的身家都拿了出來,在四里八鄉招來了一群閒散青壯。

    然後他用自己在周瑯身邊的時候學到的軍事技術和經驗,把這些青壯訓練的很好,之後就是聽從官府調遣,跟隨官兵一起去了大浦等地跟福建軍隊打了一仗,正面抗衡,他的兵不可能打得過福建兵,所以他神出鬼沒的不斷騷擾對方,反而立下了一點小功勞。

    結果很快廣州那邊也被福建兵給封鎖了,白蓮教縱橫中原的消息也傳到了廣東,不斷有消息傳來,一次比一次嚴重,終於大家開始覺得,這大清朝要完,大多數地主選擇的只是明哲保身,把家族裡的男丁武裝起來,把自家的長工武裝起來,辦團練,護衛鄉里。

    也有極少數傢伙產生了不合時宜的心思,趙文也有別的心思,建功立業的心思,但他跟那些不可理喻的人不一樣,他沒有天真到以為在山溝裡真的就能當皇帝,他打算重新投靠老主子,但他知道他曾經叛離過,很難得到對方的新任。

    就算是老主子不計前嫌,他也沒臉就這麼回去,就算回去了,他又如何能在那群一直跟隨老主子身邊的親信中立足呢。

    最後他決定納一份投名狀,一份讓自己能夠得到地位的投名狀,一份讓老主人無法拒絕的投名狀。

    他要奪取潮汕地區送給老主子。

    週瑯收到趙文消息的時候,是很意外的,他都快把這個人忘記了。

    但此人剛剛叛逃的時候,確實讓他很震動,心中疑神疑鬼,覺得身邊的人沒一個可靠的。

    隨著在福建徹底立足,週瑯的心態也更加自信,更加包容,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不快,但也忘記了趙文這個老部下。

    見到趙文通過魏連理轉交到自己手裡的信,週瑯一時感慨萬千,時間過的真快,事物變得真快啊。

    當他看完趙文的信後,還是頗為驚訝的,對方的姿態放的很低,對他當年的叛離表示悔悟,希望能夠再次投效週瑯麾下,願唯馬首是瞻,牽馬墜蹬,以報週瑯當年的知遇之恩;姿態放的很低,但口氣倒是把周瑯嚇了一條,他竟然說要奪取整個潮汕獻給周瑯。

    潮汕地區,週瑯當然想要,這裡跟福建南方地理上連為一體,跟廣東反而隔著重山,因此潮州話更近似於閩南話,而不是粵語。控制了潮汕之後,週瑯目前控制的版圖才真正成為鐵板一塊。

    可潮汕地區幾乎實現了保甲制度,地主武裝化的程度比福建更加嚴重,而且潮汕四周都是山,客家人、潮汕人這些族群民風比較悍勇,非常團結,真的一村一寨的打過去,不但自己損傷大,而且整個地區經濟也幾乎會被摧毀。

    所以周瑯才放棄了搶奪潮汕的計劃,到現在內部穩定,有了余力,也沒有去強奪。

    趙文能不能奪取整個潮汕獻給自己,週瑯真的不清楚,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趙文有什麼本錢,他過去就不太了解這個人,現在就更不了解了。

    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只告訴魏連理說他知道了。

    趙文能拿下潮汕也好,只是在吹牛也罷,週瑯並不關心。

    一個福建省足夠他折騰了,相比盲目的擴大版圖,他更看重勢力的積累。週瑯心裡很清楚,陳周全那樣擁兵數十萬,良莠不齊,財政不穩,看似強大,實則虛弱。

    福建有人口一千三百多萬,雖說比廣東少兩三百萬人,可兩省的耕地相差更加懸殊,福建人口早就過剩,不然也不可能為什麼那麼多人被逼的下海,也不可能成為全國溺嬰現象最嚴重的省份,導致清政府在福建五十六個縣中的四十五個縣都設了育嬰堂。

    人口過剩的這麼嚴重,這讓周瑯擁有足夠的人力資源,想招兵是十分容易的,他現在缺乏的是物質資源,否則他根本無法將人力資源轉變為軍事實力。

    所以潮汕對周瑯來說,其實也不是必取不可的,有了更好,沒有也不傷筋動骨,只要潮汕人不來找他麻煩,他在儲備足夠的實力奪取天下之前,也不願意去找潮汕人的麻煩。

    所以周瑯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關注著因為白蓮教氾濫引起的福建士紳心態變化。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7
第一百三十一節提前得到的認同


    從鳳山縣到福建省,地主讀書階層對周瑯的不認同,就一直讓周瑯十分鬱悶,要建立一個國家,所有人都沒有知識那肯定是不行的,而中國的知識精英,往往都屬於鄉村地主這個階層,商人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掙了錢趕快買地,把自己的家族轉化為地主,十三行總商潘振承死後修的族譜中,都不記錄他經商的事情,而家族子弟但凡考中一個秀才,都會大書特書。 ̄︶︺sんцつ

    商人階層完全沒有主人翁精神,而且也沒有跟壟斷文化和權力的地主階層爭奪話語權和權力的意識,更多是像將自己的身份轉化為那個階層。

    所以靠商人群體建國,在中國完全不現實。

    沒有知識階層的加入,導致周瑯的軍隊文化程度極低,而周瑯卻試圖將現代管理方法引入軍隊和政權中來,導致很長一段時間週瑯自己都要親自處理那些枯燥的公文。

    直到天地會在台灣中北部對地主階層的清洗,才讓大量讀書人淪落為難民,不得不加入周瑯的麾下,但這更多是被動的,而不是從心裡開始接受週瑯。

    沒想到一個白蓮教起義,反倒是加速知識階層對周瑯的認可,因為白蓮教起義的勢頭實在是太猛烈了。

    其實這些年白蓮教的發展已經很廣泛,尤其是在楚、川、陝三地社會底層中發展迅速,教民數量眾多,早就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對他們進行了打擊和清剿,下令對白蓮教“全教拿獲,毋使一名漏網”,就在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十月,清朝對白蓮教實施了抓捕行動,各地教首除劉之協等少數人逃脫外,大多被捕。這些逃走的教首,兩年後就發動了起義。事前還約定數省同時起義。

    這種聲勢和組織,在歷朝歷代的起義中,是很少見的。也只有這種宗教性質的團體,才有跨越省際的組織能力。

    幾個省同時起義,聲勢一時無兩,天下皆知。

    這時候福建讀書階層看到,東南有陳周全、週瑯的天地會,縱橫閩浙兩省,中間有白蓮教武裝,川楚豫三省暴動,尤其是那些官宦人家,他們的人脈廣博,並不像中小地主只能道聽途說,他們是真的有能力通過各種渠道確認真相的,他們發現天下數省確實都亂了。

    這種程度的大亂,歷史上少有能夠平息後安然無恙的,這不是宋江嘯聚梁山泊的小打小鬧,這是要顛覆天下的大劫,就算滿清鎮壓了大亂,估計也要亡了。到時候可能進入一個天下群雄割據的亂似乎,也有可能有英雄出來一統江山。

    陳周全雖然是最早開始起事的,可大多數地主階層並不看好陳周全,主要是陳周全打擊過地主,他們認為這是流寇習氣,是成不了大事的。而且古來率先起事者,都沒有好下場。陳勝吳廣率先起義反秦,項羽劉邦先後奪了天下;黃巢率兵攻入長安城,也不過是便宜了李克用那些梟雄;大明王韓山童首先起兵反元,最後是朱元璋做了天下;李自成造反幾十年,最終打進了北京城,轉頭八旗鐵騎就入了中原。

    所以他們覺得,陳周全恐怕也會跟陳勝吳廣、黃巢韓山童等人一樣,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的。

    反倒是名義上是陳周全手下的周瑯,撇開他的反叛身份不論,所作所為,倒是能得到地主們的認可的,不管是減免稅賦,還是對地主較為寬宥,都跟陳周全完全不同,如果必須在這倆人之間選擇一個的話,選擇週瑯是毫無疑問的。

    至於週瑯能不能走到最後,就看白蓮教起義的結果了,又是白蓮教,明末起兵反元的韓山童也是以白蓮教組織起義,那次白蓮教反元,這次反清,莫非這就是胡虜的劫數?

    各種跡像都讓大家覺得滿清的路要走到頭了,所有人都覺得是時候給自己某條出路了。

    於是其中那些對自己判斷最堅定的,對建功立業充滿野心的,第一批走了出來,開始向周瑯投誠。

    於是王輔茞發現,地方上的豪強地主對他變得客氣了,許多人派人來給他送禮,希望給自家的子侄在官府中謀一個一官半職,之前就是王輔茞親自上門去請,也幾乎沒人願意出來做官,現在福建官府各種缺員很多,而且大多數在職官吏,都是從台灣調來,趕鴨子上架的年輕讀書子弟。

    現在局勢突然一轉,讓王輔茞都有點不適應了。

    但他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馬上開始接收大批地主子弟進入官府。

    同時那些過去在官府中做過事的,一大批舊吏員,也開始冒頭,主動投靠,王輔茞安排他們再次進入官府,而這次他們不再是胥吏,而是正官。

    這不但是因為周瑯看不上舊制度,覺得胥吏地位雖然低,名聲雖然臭,但他們是具體做事的,是有真才實學的,那些只會讀書的當官的,弄不好會被這些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周瑯一直希望能夠直接讓那些經年的老吏直接出來做官。

    王輔茞作為一個正經讀書人,雖然沒有能考中科舉做官,可他跟所有讀書人一樣,對胥吏是比較鄙夷的的,但他架不住週瑯的態度,在當地地主子弟和奸猾老吏之間,週瑯堅持選擇胥吏。

    王輔茞覺得,大概週瑯作為一個天地會分子和海寇身份,讓他不放心讀書人,所以更願意用那些奸猾的老吏。不過任用這些老吏員,確實在極端的時間內,加強了官府對各地的掌控力。

    但吏員只能在衙門裡做事,王輔茞就大量將讀書子弟送入軍隊,希望給他們個一官半職,這也是地主們希望的,改天換地,有兵才是王道,此時跟著一個明主,可就是改變家族的命運,雖然有賭運氣的成分,但在福建,至少週瑯的贏面最大,賭週瑯,比賭其他人更靠譜。

    但周瑯還是不同意直接給這些沒有任何經驗的地主子弟官職,他要求這些人必須先完成半年的訓練,然後會任命他們為基層軍官,至於能不能脫穎而出,就看他們的個人能力了。

    這讓王輔茞很難給那些投靠他的地主交代,思前想後,他覺得唯有開科舉,才能一改目前的處境。開了科舉,就更像一個官府了,開了科舉,當官的就只能是讀書人了。

    王輔茞覺得這個辦法很好,可他又被周瑯打擊了,週瑯對科舉十分贊同,但對於直接任命中舉的士子為官,卻不同意,表示只能給通過科舉的士子最基層的書吏職務,然後慢慢考察升遷。

    週瑯不可能接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種撞大運一般的用人方式,這就好比一個老闆從大學畢業生中招募了一個員工,馬上就任命為副總裁,部門經理,只是因為這些學生的學習成績好,一樣荒唐。

    因此讓讀書人從最基層做起,慢慢積累執政經驗,等他們爬到高位的時候,就不至於缺乏經驗,從而犯下各種幼稚的錯誤。

    週瑯的這些手段,一度讓王輔茞懷疑週瑯有招賢納士的誠意,覺得周瑯根本就不看重讀書士子,可週瑯卻一直堅決支持他招攬讀書階層的主張,這讓他有些迷糊了,至於週瑯的解釋,說希望官員能夠通達政務,可王輔茞覺得,上千年來,科舉不都這麼過來了,沒聽說那個進士還要去做刀筆小吏的事情,那些事情有胥吏去做不就可以了嗎。

    觀念的詫異,讓周瑯跟王輔茞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最終也讓王輔茞沒能藉助絕佳的良機,拉攏到福建最有勢力的名門望族支持,只有一些中小地主家族,選擇加入周瑯麾下。

    王輔茞覺得,週瑯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錯失了利用眼前的大好局面,迅速擴張勢力的機會。

    如果此時周瑯能夠拉攏到那些大姓豪強,不但不用在擔心這些豪強在鄉村辦團練自保,還能直接獲得這些地主的團練武裝,到時候不但不用擔心清軍攻打福建,可以直接出兵江西和廣東了,到時候三省連成一片,就有了王霸之資,再去跟其他豪強逐鹿中原的把握,也就更大了。

    他哪裡知道,週瑯對盲目擴張版圖並不感興趣,反而對增強物質聚集能力更看重,而且會因為後者,而暫時放棄去前者。

    終於做出了一件讓王輔茞直接請辭的大事件。

    週瑯讓艦隊撤離了廣州城!

    事情是這樣的,滿清兩廣總督職務發生了變動。長麟再次署理兩廣總督,雖然以戴罪之身只是署理,可只要做出成績,大家都知道署理兩個字隨時都可以拿掉。朱珪則被調離了兩廣,降級任用為安徽巡撫。

    這種人事變動,讓王輔茞覺得是天賜良機,此時奪佔廣州,然後席捲全粵,閩粵兩省可就收入囊中了。有福建在手,週瑯已經是天下最強的反叛力量,收了廣東,可就真的打開了局面。

    但周瑯卻沒有進攻廣州,反而將艦隊從廣州撤走,只是保留了幾座砲台,這讓王輔茞氣的直接病倒,一時想不通直接就遞了辭呈。

    週瑯也十分氣惱,明明已經跟他講的很明白了,廣州發生的事情王輔茞就是不理解。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8
第一百三十二節把廣東當作資源


    週瑯自所以撤出廣州,原因很簡單,他跟長麟達成了協議。..

    這協議只能是秘密協議,長麟沒有膽子直接跟周瑯簽訂書面的東西。

    但口頭協議週瑯也認,因為他相信,長麟沒有反悔的勇氣。

    協議是通過魏連理達成的。

    這一次魏連理一改往日做事不積極的態度,在得知長麟做了兩廣總督之後,竟然主動請纓,前往廣州跟長麟談判。

    朱珪在的時候,他連廣州城都不敢進,無法待在福州的情況下,他就躲在澳門混日子。

    可長麟一到任,他馬上就來求見周瑯,一副忠肝義膽的樣子,信誓旦旦的表示願意為了周瑯冒死去廣州一趟。

    魏連理很清楚週瑯盤踞廣州城外的目的,其實王輔茞也清楚,他只是不理解,不接受。

    魏連理清楚,他未必理解,但他能接受,對他來說,上司想要幹的事情,管他有沒有道理,去做就行了。

    於是魏連理去了廣州,這一次他要親自跟長麟談判,其實也算不上他主動,而是長麟的師爺主動去澳門找的魏連理。

    希望跟周瑯談判,他們也看到週瑯似乎沒有打廣州的心思,那麼為什麼不撤軍呢,要什麼條件呢,只要不過分,長麟都能答應,比如在給一筆贖城費。

    就這樣魏連理進入了總督府,見了總督他也不怯場,依然挺胸抬頭昂揚的好似他一抬手就能摸到天一樣。

    就這樣,當著長麟的面,雙方達成了口頭協議。

    週瑯這一次要的並不是錢,十三行整體的財務狀況都不好,真勒索一筆銀子,恐怕十三行這個組織就該煙消雲散了。

    留著這些人還有用。

    這次週瑯提出的要求是,兩廣不得對福建採取敵對行動,允許週瑯派人到廣東各地採購任何貨物,官府不得禁止。

    其實這個不需要長麟保證,通過魏連理的連利行他們可以採購到想要的任何東西,長麟也不可能去干涉。如果有地方官府找麻煩,還能通過長麟來解決。只要長麟裝糊塗,真正要請他出面的可能並不大。

    第一個要求,其實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最讓長麟不能像朱珪那樣往福建滲透,世事變遷,現在福建的地主們已經不可能向白蓮教起義之前那麼認同清廷,人心相背,就在方寸之間,逆轉了。

    因此就是長麟試圖通過地主團練,慢慢滲透進入福建,讓周瑯只能控制城池,鄉野卻是舉目皆敵的情況,也不可能發生。

    因此這個明面上提出來的要求根本沒有意義,反倒是長麟更希望福建不要來找麻煩。

    第二個要求,才是真正有意義和實際的目的:週瑯希望跟廣東貿易。

    廣東有遠比福建更為發達的手工業,佛山的冶鐵業暢銷海內外,陶瓷業、絲織業都是出口的主力,能夠從廣東獲取貨源,顯然可以改變週瑯外貿的局限。但外貿並不是全部,展開閩粵兩地的民間貿易,前景也不太光明,福建的手工業雖然不如廣東,可也能夠自給自足,畢竟明代的老底子在,因為失去了外貿的有利條件,手工業萎縮了,可並不是消失了。

    福建對外依賴最大的是糧食,而廣東同樣依賴糧食進口。相反,廣州還需要福建的茶葉來維持貿易呢。

    那麼週瑯為什麼還想打通跟廣東的貿易,畢竟現在已經不是在鳳山縣的時候,現在世界茶葉的源頭,就捏在周瑯手裡,他有中國外貿的王牌,還要廣東做什麼?

    答案是資源。

    週瑯需要廣東的資源,具體來說就是佛山的鐵和冶鐵能力。

    佛山有冶鐵業,有鍛鐵業,凡是跟鐵有關的技術,這個時代的佛山已經達到了中國的最巔峰。但佛山本地並沒有鐵礦,而是從廣州腹地的羅定、沿海的陽江等各地採購,然後集中在佛山加工。

    整個佛山冶鐵工匠有兩三萬人,年產量據廣州官府統計,高達四千五百九十多萬斤,這比整個福建的產量都大,而且大很多。

    這主要是福建沒落了,明朝時候,福建有二十七個縣產鐵,有五十八處鐵礦開採,年產鐵量高達五千萬斤,比當時歐洲任何一國都高。不管是質量還是產量,當時閩鐵都數第一。有哲學家、科學家之稱的明末文人方以智說:“南方以閩鐵為上,廣鐵次之,楚鐵止可作鋤。”寫有《武備志》一書的明末將領茅元儀說,“制威遠炮用閩鐵,晉鐵次之。”趙士禎說,“制銃須用福建鐵,他鐵性燥不可用。煉鐵,炭火為上,北方炭貴,不得已以煤火代之,故迸炸常多。”

    明朝時候,公認製作精良武器,不管是鑄炮還是製作火銃,最好的都是閩鐵,其他鐵性燥容易炸裂。

    但到了現在,閩鐵不但產量,質量也不如廣鐵了。現在產鐵的縣只剩下八家,冶鐵的高爐也只有十來個。因為周瑯的關係,引入了英國水力冶鐵高爐,質量得到了提高,可受限於鐵礦,產量卻遠遠不足,週瑯甚至高價向東印度公司採購印度鐵礦石。

    而廣東的鐵,卻在產量還質量上都超過了福建,廣東產鐵中心,就在佛山。有“蓋天下產鐵之區,莫良於粵,而冶鐵之工,莫良於佛山”這樣的美譽。

    週瑯也可以佔領佛山,可那沒有意義,等於切斷了其他地區向佛山供應鐵礦原料,空有生產能力,週瑯也無法從占領下得到鐵,如果占領整個廣東,且不說需要多少時間,就算馬上佔領廣東,又需要多少時間來穩定秩序,恢復生產?

    週瑯的時間太緊缺了,緊缺到他沒有時間去浪費在攻占廣東後穩定地方秩序上,他需要馬上,就從廣州得到戰略資源,滿足他兵工廠的需求。

    為什麼如此急迫,週瑯本來是不想告訴王輔茞,要不是王輔茞辭職,週瑯又確實需要他穩定民政,他會一直保密下去,因為這是一次關乎中國命運的大行動。

    所以周瑯親自去看望病中的王輔茞,向他道明了原委:

    “輔茞啊,我本不想告訴你,因為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同意。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明年我都要進行一次遠征,勢在必行,所以我現在繼續儲備出征物資。佛山的鐵,事關成敗,最為緊急,奪取廣東,雖然重要,卻不甚急!”

    王輔茞有了興趣,週瑯總算要行動了,他已經催促週瑯很多次了,不去北伐的話,也應該南征或者西征啊,江西在貪瀆的巡撫治理下民怨沸騰,從福建被趕出去的土匪,在江西都鬧的很大,如果福建出兵江西,應該不難拿下。江西跟福建、廣東不一樣,江西是一個產糧大省,佔了江西,福建的糧食供應就有了保證;南征廣東也好,廣東富庶,人比福建稍多,佔了廣東,根基更加厚重。

    可週瑯既不南征,也不西征,明明福建已經穩定,就只要求不斷的練兵,那些兵已經練成了機器,還要加強訓練。

    只派出了少許兵力去打廣州,王輔茞還以為這是南征的前奏,誰想又要撤回來,他怎麼能不氣惱。

    這次週瑯終於明確表示要遠征了,只是打哪裡需要加一個遠字呢?

    王輔茞不由問道:“大帥要攻取哪裡?”

    週瑯只說了兩個字:“北京!”

    縱使王輔茞真的身在病中,也一下子驚坐而起。

    現在打北京,有什麼意義,哪裡是滿清中樞,駐紮著重兵不說,距離閩省太遠,就算佔了那孤城一座,又如何能夠守住。最大的可能是勞師遠征,損兵折將,最後無功而返。當年鄭成功不過是從廈門出兵遠征南京而已,最後還功敗垂成大傷元氣,現在從福建去打北京,這勝算很低啊。就算最後付出巨大犧牲佔領了北京,只要不能擒下乾隆、嘉慶二帝,之後就要面對滿清集全國之力的重點剿殺,白白替陳周全、白蓮教等勢力做了擋箭牌。

    在王輔茞看來,陳周全和白蓮教,這都是周瑯未來的對手,可能比滿清更危險,猶如陳友諒、張士誠之於朱元璋,乃是心腹大患。所以怎麼看,遠征北京此舉,都不是什麼好棋!

    王輔茞正要反對。

    週瑯又解釋道:“不是攻取北京,只是去打一下,去威懾一下。”

    週瑯對北京沒有特別的念想,那座城真打的話,以這個時代的武器,依然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只要對方能夠抵抗,打下來付出的代價過於沉重,而天下所有滿人的根基本上都在北京,因為各地旗人死後按規定都要把屍骨送回北京埋葬的,哪裡是旗人的根。雖然八旗已經廢弛,萬一他們在保衛自家的感情下死守,真的就沒有打下來的可能了。英法聯軍當年也不是直接打下的北京,事實上他們只佔了城外的圓明園,把皇帝給嚇跑了。

    週瑯也打算去嚇嚇乾隆跟嘉慶,狠狠打擊一下滿清的威望,只要自己的兵鋒抵達北京城下,在政治上就是一個巨大的勝利,滿清威望必然跌入谷底,到時滿清覆亡,恐怕就會很快實現。

    但這種純粹政治意義上的打擊,白白勞師遠征,週瑯以為王輔茞絕不可能答應,因為沒有任何實際好處,遠不如攻略江西和廣東來的實惠,付出的代價可能更高,又會把自己推到清廷打擊的第一線,完全不符合王輔茞一直迷信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韜光養晦策略。

    可週瑯沒想到的是,王輔茞竟狠狠一點頭:“好!”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8
第一百三十三節奉天伐清檄


    王輔茞一聽周瑯只是去立威,不但不因為這不實用的行動而反對,反而興奮的面色潮紅,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到房間中快速的走來走去。

    “大帥,跨海遠征五千里,震動沿海州縣,最後兵臨北京城,如此聲勢,足以威懾天下,傲視群雄!”

    王輔茞說著,手還在擺著,聽著像是在對周瑯說,但更像是喃喃自語。

    “此事過後,則清廷威嚴盡失,天下豪雄必起反意。我等登高一呼,必群集響應,則大事可成。”

    王輔茞說著,又皺起眉頭,繼而舒展,似乎想到了什麼。

    “大帥,清廷威嚴盡掃,我等也需大義名分,莫過於高擎逐胡興漢之大旗,驅逐韃虜,光復中華,以收天下漢人士子之心,我們需要一封檄文,奉天討清!”

    王輔茞說著,一個踉蹌,週瑯眼疾手快,將他扶住,發現他渾身滾燙。

    一摸額頭,發燒了。

    把王輔茞扶上床,發現他說話已經聽不清楚了,全是胡話?

    忙喊來醫生和他的家人照顧。

    週瑯一邊擔心這個重要手下的健康,一邊又疑惑他剛才說的到底是不是胡話。

    王輔茞的態度改觀,是周瑯一直在等待的事情。

    當初在台灣的時候,他感受到百姓缺乏民族認同的現狀,於是想樹立百姓的民族觀念,他想到的辦法是擺脫朱濆從日本尋找一些明清換代時候的文人書籍,那些書在滿清是*,很難找到,但在日本大量保存下來,甚至當年很多文人都逃去了日本,定居下來。他們的著述,明顯是不會認同滿清王朝的。

    而留在中國的文人,那些不認同滿清的,敢說話的都在文字獄中被殺掉了,不敢說話的,也就不會有文字留下來;那些認同滿清的文人立刻就掌握了話語權,一百多年包裝下來,滿清早已是名正言順的正統。

    提起那些漢奸文人,當真讓人咬牙切齒,無恥簡直就是沒有底線。滿清這樣一個朝代,寬容一些來說,不提他們身上的異族背景,再好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國王朝,可在無恥文人的包裝下,他們竟然比歷代王朝都要偉大。

    中國王朝是有一些舊傳統的,比如開創者地位最尊,稱之為祖,漢高祖劉邦,唐高祖李淵,宋太祖趙匡胤,明太祖朱元璋等等。到了他們的第二代,不管多麼優秀,也只能稱宗,或者稱帝,漢文帝劉恆,唐太宗李世民,宋太宗趙光義,明太宗朱棣等等。

    但在滿清文人的包裝下,用中原王朝的方式,給死去的滿清皇帝上廟號的時候,努爾哈赤廟號清太祖,順治號世祖,康熙號聖祖,他們說努爾哈赤有開創之功,稱祖沒問題,又說順治時期八旗入關,形同開創,這馬屁就拍到頭了,到了康熙因為康熙平三番,平台灣,竟然因為功績大,他們也說類同再造,這就沒有底線了。按照這樣的說法,唐太宗李世民是不是也應該稱祖,天下大半都是李世民打下來的。唐肅宗鎮壓了安史之亂,等於重建唐王朝,也沒敢稱祖。

    一朝三祖這樣的荒唐事,到了21世紀依然堂而皇之的被許多專家拿出來稱頌,更何況在清朝時代了。

    搞的老百姓都真的以為滿清都是聖主仁君,讓周瑯取得百姓認可的難度增加了無數倍。

    就只能從明末,滿清已經入關,但尚未建立認同,天下士子正在反抗他們的那個時代,獲取反抗精神。

    通過朱濆,週瑯從日本帶回了大量書籍,比如夏允彝、夏完淳父子著述的《倖存錄》和《續倖存錄》,《揚州十日》《清磷屑》《四王傳》等等。

    這些書都先交給王輔茞來看,週瑯看這些書當然是對其中記載的滿清入關的種種暴行,感到一場痛恨,可他不知道當世讀書人的思想,他受過民族主義教育,會強烈的民族認同,可這些人沒有,他們受的教育反而是取民族意識的。

    王輔茞讀完之後告訴週瑯,說讀之讓人胸悶,痛感韃虜殘暴。

    但也僅此而已,那已經是一百多年錢的事了,同時代的人無法感同身受。週瑯也就放棄了通過基本宣揚民族主義的書籍,就能促使天下人反抗滿清的幻想。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認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來的。歷史上,每一個朝代滅亡的時候,都有不少人願意為國殉葬,其中包括了元朝,元朝對待漢人的打壓,應該說比滿人尤甚,可元朝滅亡之時,依然有漢人官員為其殉國,有漢人將軍為其戰鬥到底。

    宋朝殉國的士大夫總說國朝養士三百年云云,然後為國赴死。

    週瑯想取得天下人的認同,那得是建國之後,下一代成長起來的時候,如果加以現代的愛國主義之類的教育,應該能加速這個進程。

    民國時代,許多反清團體從日本帶回這些書籍,也不是沒有作用,在流傳過程中,確實激發了一些人的反清思想,但那也是流傳了幾十年的結果。而且反清主要是因為不滿,這些書籍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個反抗的理由,然後讓他們產生勇氣走向反清的立場,接著他們的立場,又反過來強化了他們對滿清的恨意。

    王輔茞看完這些書之後,感情強烈,其實是因為他已經站在了反清的立場,他需要各種觀點來為他的立場做背書,這些明末文人的觀念,給他提供了心理支持。所以他看完後,立馬就在福建刊印發行,可引起了效果並不明顯。

    反倒是白蓮教起義之後,文人們開始站出來,加入了王輔茞和周瑯的幕府,然後開始發表各種滿清無道的聲討文章,正義感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其實也是因為立場轉變後需要為立場尋找心理支持。

    隨著大勢的變化,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轉變,可他們到底是看到滿清不行了,明哲保身還是真的激發了內心的民族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反正週瑯發現這些情況之後,就已經放棄了跟效忠滿清的文人打嘴仗,還不如直接帶兵去北京刷一下存在,這對他們的打擊才是致命的。

    不過必要的輿論工具還是需要的,這需要王輔茞來操作,他就是這個時代的文人,他最了解這個時代的文人,他的心理轉變很能代表其他的文人。週瑯並不了解這時代的文人,他也不擅長這種互相潑髒水的宣傳方式,他過去帶團隊,凝聚人心的手法也不是通過給對手抹黑,而是描畫自己事業的前景,給予豐厚的薪水,用正能量來激發團隊的鬥志。

    王輔茞的病情並不嚴重,當地名醫給他開了清心去火的方子,照方抓藥,幾服藥下去,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的工作中心馬上轉向北伐計劃,軍隊問題不用他負責,他主要負責的是民政。

    對於北伐的糧草供應問題,王輔茞建議應該開徵賦稅了,靠關稅、商稅不足以長期支持週瑯的軍事行動,福建已經免了一年錢糧,如今政局穩定,百姓擁護,是到了該徵收賦稅的時候了。

    週瑯同意,不向地主們徵稅,只收關稅、商稅,通過做生意賺錢,雖然以後也可以慢慢彌補上來,可政權跟地方的紐帶就斷了。讓地主們納糧交錢,也是他們給新政權的投名狀,代表他們開始接受和擁護新政權。由於他們交了錢,多多少少也會更希望這個政權能贏。就好比小股民明明沒有多少股票,也很希望股價上漲一樣。

    由於胥吏都是本地人,在福建胥吏階層投靠週瑯之後,王輔茞已經將福建的地方官府,恢復到了滿清時代的程度,只是滿清時候的積弊自然也不少,但新朝新氣象,目前從周瑯到王輔茞等上層還比較認真,積弊沒有滿清時候那麼嚴重。

    積弊稍微輕一些,但滿清時候的官府只能卻全都恢復了,此時徵收傳統的賦稅,不存在任何操作上的難度。

    立刻發下政令,今年秋糧昭常徵收,同時嚴查各種陋規,希望這種王朝初年的新氣象,能夠持續個幾年,到時候週瑯就有充足的能力來進行徹底改革了。

    地主們也沒有抗稅,抗糧的現象,大家都平平靜靜按照老傳統繳納了賦稅,畢竟清朝過去的稅率確實不高,一塊土地上的收成,連十分之一都拿不走,地主卻可以拿一半,佃農拿剩下的。

    秋糧漸漸入庫,糧草充足,支持週瑯手下十萬人長期戰鬥,不是什麼問題。

    通過佛山源源不斷的將廣東的各種資源帶到福建,主要是鐵這樣的戰略物資,佛山猶如一個漏斗,他的存在,讓整個廣東的鐵礦資源在這裡集中,採購起來極為方便,大量鐵料從佛山進入福州兵工廠。

    儘管佛山採購來的是成品鐵料,但因為各種問題,還要經過回爐,用更高的高爐,更高的爐溫,更乾淨的焦煤,重新熔煉後鐵質大大改善,可以用來鑄造英式大砲了,目前鑄造大口徑重砲技術能力還不足,可鑄造12磅、8磅和6磅的步兵炮是足夠了。

    打造步槍比鑄炮更容易一些,倒是都不用重新回爐,而是用在福州周邊的溪流旁建造的那些水力鍛造工廠中錘鍛,用反复鍛打的方式不但能去除雜質,而且能讓鐵質更加密實,韌性更足。

    子彈的鑄造,火藥的生產,都有條不紊的進行。

    嘉慶二年農曆新年到來前,就已經完全了所有的準備,過年後就準備進行行動過。

    萬事俱備,王輔茞最後提出,還需要一份檄文,奉天討清的檄文。

    朱元璋當年消滅了南方陳友諒等等割據勢力,穩定南方之後,才開始北伐,為了取得道義上的輿論優勢,就發過奉天北伐討元檄文,當時操刀的是名臣宋濂,對文臣來說,這也是一種榮譽。

    內容甚至都大同小異,就是強調滿清的胡虜身份,歷數滿清的種種暴行,諸如乾隆重用奸臣,天下貪官橫行,告訴天下人滿清國運大限已到。中原兩百年必有英雄出,奉天應命,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檄文在福建甚為發達的印刷作坊中不斷印刷,印了三十萬份。

    不過這一切都在秘密狀態下進行,王輔茞本想光明正大的做輿論宣傳的,但周瑯反對,這些檄文必須是在登陸之後才能發放,否則影響軍事行動的突然性。

    事實上,週瑯之所以要去打一下北京,也是因為判斷出北京空虛的現狀。他去打北京,目的是威懾,是打擊滿清的威望。兵到了北京就是勝利,但如果能真的打下北京,對滿清的打擊更大,當然更是勝利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9
第一百三十四節北伐


    過了除夕,又過了十五,週瑯的軍事行動才開始展開。.『.

    十分低調,別人只能看到艦隊集結,看到軍事調動,卻不知道情況。

    但也有小道消息流傳,說是大元帥要北伐了,因為大量傳單是委託當地的印刷作坊用活字印刷的,儘管嚴令作坊保密,可要做到完全保密,那俗不可能的。

    不過討清檄文中,雖然提到北伐,卻沒說過北伐哪裡,所以極少數消息靈通人士,其實也無法判斷週瑯會去打哪裡,甚至都無法判斷傳言的真假,畢竟這個亂世,真真假假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前段時間還有傳言說白蓮教攻占了武昌,結果後來也被證實是假的,反倒是在清軍的打擊下,白蓮教被趕出了湖北。

    清廷為了打擊白蓮教,出動了大量京營兵力,這給了周瑯突襲北京的契機。

    週瑯的軍事力量已經相當強大了,十二個軍的步兵,全部配備歐式步槍,戰鬥力最強的四個軍,裝備的還是質量最優的法式步槍,其餘八萬人則使用最容易生產的印度款褐貝斯。

    千里遠征,動用太多兵力不現實,週瑯將調動其中最精銳的四萬老兵行動。

    而且出於對行動的重視,自己的帥營將為先頭部隊,搶灘登陸等行動,都將由帥營配合水師行動。

    其實第一步作戰的主力還得靠水師,週瑯的艦隊規模現在已經十分龐大了,總數達到了一百艘老閘船,以及兩艘三級戰列艦,讓他有能力向印度、緬甸、日本派出貿易艦隊的同時,還能牢牢控制制海權。

    但有一個麻煩,軍艦名義上不屬於週瑯,而是他組建的中國(東印度)公司,最高指揮權名義上在管理委員會手裡,現在管理委員會已經從台灣搬到了廈門,哪裡也是艦隊總部。

    亨利皮特親自坐鎮,雖然週瑯調動艦隊不是問題,但還是按照當時的規定,每次都會向管理委員會報告,其中當然有意見不合的地方,比如發兵廣州的那次。

    由於艦隊都是用公司的資金打造的,在程序上歸屬於公司,因此亨利皮特已經多次跟周瑯產生分歧。但現在的實力對比,亨利皮特已經無法影響到週瑯的行動了。

    但周瑯也明白,公司架構給他帶來的利益,已經開始不足以彌補這個架構帶來的負面影響了。在年底前,週瑯跟亨利皮特進行了談判,將公司艦隊收歸福建政府。

    作為彌補,週瑯授予中國(東印度)公司以福建和印度的貿易專營權,期限為十年。

    以目前的規模,通過向印度運送茶葉,就可以每年盈利上百萬兩,十年就是一千萬。而且貿易規模是會隨著開拓慢慢擴大的,因此這個交易很合算。

    週瑯收回艦隊之後,艦隊對外稱外洋水師,以跟傳統只能近海活動的水師區分,以後如果有必要的話,還會組建內河水師。

    這個變化只是在上層變動,說白了就是周瑯跟亨利皮特之間的一份文件的事情,什麼都影響不了。

    一百艘老閘船,每艘平均20門艦炮,裝備24磅、18磅、12磅和6磅炮,總共安裝大砲兩千門,這樣的火力,足以碾壓中國海域的所有海洋勢力。

    這次軍事行動,週瑯將所有艦隊都集中起來,除了重視之外,其實有彰顯威勢的目的,本就是是一次威懾性軍事行動,是以打擊敵人威望和增加自己威望為作戰目的,當然要張揚一些。

    另外還有兩百艘其他船隻作為輔助艦參與,這些船隻來源複雜,有向當地造船廠購買的大型福船,有投誠海盜留下的海盜霆船,這些船將作為後勤船、醫療船參與行動。

    前鋒三十艘戰艦在正月18日出發,他們將衝破沿海阻攔,直航到天津去,有同樣多的後勤船跟隨,充分保證他們遠航的補給。航線上的準備也很充足,週瑯去年甚至通過東印度公司要來了北上的海圖,正是馬嘎爾尼使團繪製的海圖,不但有沿途水文情況,甚至連天津內河水文,他們都測量了。後來鴉片戰爭時期,英國人還在用這些海圖做參考。

    東印度公司當然不會平白給周瑯,要求週瑯一旦開闢了北方基地,允許東印度公司有優先貿易權力的權力。

    這些海圖從中國廣東直到天津的情況都有,所以東印度公司也沒有把周瑯討要海圖跟北伐聯繫起來,只認為周瑯恐怕是為北上做準備,至於北上哪裡,他們也不清楚,這時候誰都想不到,週瑯會千里遠征北京,連乾隆都想不到,否則他們絕不敢出動京營。

    這種出其不意,正是最有利的條件。

    週瑯已經擴大到一個軍的帥營精銳,由林發之指揮的先遣艦隊護衛下,低調的從廈門出航,洋洋灑灑北上。

    浙北海域已經是清軍的天下,可是清廷水師平常只龜縮在近海和港口,根本就不敢跟外洋的龐大艦隊對抗,甚至有沒有發現都兩說。

    艦隊直逼北方,用了半個月時間,終於航行到了天津外海,此時清廷才發現了他們。

    可是已經晚了,天津防務十分鬆懈,跟大環境下的軍事廢弛有關,也跟陳舊的軍事理念有關,就算他們派一個乾吏來整頓海防,也做不好,因為清廷上下,根本就找不出一個懂得如何防禦外海攻擊的人才來。倭寇之亂已經過去了四百年,這種防備從海上進攻的經驗,只能從書中得到,而書中那些四百年前的知識已經各陳舊了。天津現在的海防情況,還是沿用的明朝嘉靖年間,防備倭寇的方式,也就是構築堡壘,駐軍設防。

    歷史上直到1841年,為了防止西方越來越強大的海軍力量,經過數年經營,才在大沽口砲台建成大砲台5座、土砲台12座、土壘13座,組成大沽砲台群,而現在這些都沒有,只有一些土炮,安裝在明代模式的城堡上,充其量算是碉樓,甚至無法直接對海上的艦隊進行砲擊,主要是防止倭寇登陸後立足用的。

    在這樣的防禦力量下,前鋒艦隊都不需要繞路,直抵白河口,在砲艦掩護下,帥營精銳稱作小艇登陸,推進到艦炮夠不到的碉堡,用步兵炮一座座攻克。

    他們感覺比攻擊虎門還要容易。防禦大沽口的天津守備清軍的戰鬥意志,甚至還不如廣東軍隊。一天時間佔領大沽口,第二天進軍一天,第三天就攻擊到了天津城外。

    半天時間,用來作戰,還剩下半天時間可以用來撫民。

    等主力艦隊在三天后抵達的時候,整個港口都已經在控制之下,前鋒軍甚至已經為他們招募到了足夠的碼頭搬運工裝卸物資了。

    天津之戰的情況傳到福建,宣傳工作立刻展開,王輔茞馬不停蹄的奔走在福建各地,跟大姓豪族會面,讓各個府衙張榜宣告大元帥北伐北京的舉動。

    北伐檄文被貼滿了福建,而且繼續大力印刷,還要向廣東、向江西散發。努力將這次軍事行動的威勢,轉化為地主集團對周瑯的信心,讓他們擁護週瑯,投靠週瑯,在利用他們的力量,擴大自己的實力和根基。

    同時還派出秘密代表,到江西、到廣東,遊說當地名門望族和大姓地主,如果他們能從背後起義,然後投降週瑯,這當然更美妙了。

    跟長麟有協議,江西則是太混亂,因此他派出的秘密代表,除了極少數被那些頑固地主給綁了交給官府之外,大多數都成功向當地的地方精英傳達了福建的誠意,當然群集響應的橋段沒有出現,大多數地主甚至沒有給出任何回复,少部分錶達了善意,極少數表達了自己的忠誠,真正採取行動的只有三家,他們派來了自己幾個子侄,來投靠週瑯,這算是在周瑯身上押寶了。

    北伐的消息傳遍東南甚至比傳到北京都快,因為滿清朝廷嚴厲的封鎖了消息,可北京的謠傳很多,一時間人心惶惶,無知的老百姓傳言天地會打來了,是給崇禎爺報仇的,可有的說崇禎爺是創賊害死的,於是就又有謠傳說天地會是來給李闖王報仇的,謠言一日三邊,北京一日三驚。

    民間驚慌,朝堂也被周瑯偷襲天津給嚇得不輕。

    滿朝上下,其實早就注意到週瑯了,並且給出了比較公道的判斷,隨著戰局的變化,大量的朝臣都開始認為盤踞福建收攏人心的周瑯,比陳周全更加危險,可他們沒有辦法,週瑯躲在陳周全背後,守著武夷山根本就打不到。水師實力不濟,連盤踞在浙南的陳周全水師都打壓不下去,只能阻擋對方北上浙北,因此也就沒可能從海上攻略福建。

    至於廣東,週瑯不去打廣東,清廷就很僥倖了,根本就不能指望以柔弱出名的粵兵,能夠跟以野蠻出兵的閩兵對抗。

    可現在朝廷沒有出兵勦賊,賊寇卻打到了天津,這如何是好。

    福康安已經死了,滿朝文武竟然拿不出一個可行的方案出來,軍事凋零至此,讓人徒呼奈何,最高軍事機構,軍機處三大臣中,竟然是以和珅這樣的人物為首的,這仗怎麼打?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40
第一百三十五節龍抬頭


    二月初二,週瑯登上了大沽口,帥營副將馬大雷,第一軍副將洪九指、第二軍副將陳小手和第三軍副將苟全,砲兵副將陳逆直統統到塘沽港口迎接。『→お℃..

    週瑯衝著他們點頭,這些高級將領逆著陽光,看到週瑯感受跟以前突然不一樣了,以前雖然也有上下意識,可突然此時生出了一種主臣之感。

    二月二龍抬頭,週瑯此時登陸,極富寓意,但這只是一個意外,這個時代的海上航行,錯個十天半月都不鮮見。

    但部下們昨天就討論了這個日子,昨天夜裡週瑯到了外海,傳命令說今早會登岸,他們就覺得這個日子很神奇。

    真龍登岸了!

    明明是陽光明媚,後來幾個將領告訴別人的時候,偏偏說是攜風帶雨。而且以他們的地位,並不需要說謊,也不需要拍馬屁,他們是連自己都記錯了。

    週瑯與部下騎馬偕行,一邊詢問了一下情況,情況很好,天津清軍死走逃亡,周邊三十里不見敵軍跡象,老百姓秩序井然,沒有自發襲擊行為,反倒是提著菜籃子兜售雞蛋的一大把,讓人忍俊不已。

    總計帥營和第一二三軍,步兵就四萬人,砲兵大部出動,也只有八千,這點兵力要打北京,之前這些將領都認為是天方夜譚,天津之戰讓他們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覺得他們未嘗不可以打一打北京。

    客觀來說,週瑯帶領的這只軍隊兵力並不弱,當年英法聯軍進攻北京的兵力,還不到兩萬人,當然週瑯認為自己的軍隊,戰鬥力跟半個多世紀後的英法聯軍是有差距的,而乾隆時代的清軍,也沒有鹹豐時候的清軍那麼廢,至少乾隆年間他們打了十全武功,就算沒有取得真正值得傳送的戰績,但他們至少培養出了一批有戰鬥經驗的中低層軍官,軍隊的組織能力和戰鬥經驗還是有的。

    兩相對比,週瑯覺得打北京不現實。歷史上,北京、南京這種級別的都城,從正面被攻下的案例極少,大多都是因為守軍逃跑,投降之類的原因失陷。

    北京城的面積,人口,也不是四萬人能夠控制的。

    所以周瑯對打下北京也很渴望,但他始終認為不現實,除非乾隆、嘉慶像咸豐一樣,帶著他們的嬪妃逃跑,否則他不會強攻。

    不過逃跑的想法,在乾隆和嘉慶的腦海中並不存在,朝臣們也比咸豐時候的朝臣有骨氣的多,他們不是想著如何議和,而是想著怎麼殺敵,結果有一些愣頭青提出來,要天子御駕親征!

    此人叫初彭齡,是一個御史,御史的職責叫做風聞奏事,就是聽到什麼都可以彈劾,不需要進行核實。這個官職在明朝時候權力很大,因為只要是被他們彈劾,哪怕是首輔,都要馬上停下手頭工作,等待調查,這叫做待參。可御史不需要核實,只需要聽到一點風聲,他們就可以向皇帝彈劾,設置這個職位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監察官員。可是由於御史不需要為事情的真假負責,就好像後世的某些媒體,會極盡譁眾取寵之能事,誇大事實,甚至捏造事實。反正就算他們最後彈劾的事情子虛烏有,也不能因為他們履行了指責而打擊他們,打擊他們就是打擊言路,就是昏君,暴君,所以明朝的皇帝都不太願意惹這些人,因為這些人連皇帝都可以參劾。

    這樣無節制的權力,很容易就讓御史言官淪為權貴權力鬥爭的工具,很多大員都有自己控制的御史,用他們攻擊自己的政敵,由於他們以彈劾,對方就要停止工作,往往引起很大的麻煩。然後對方會加以報復,如此往復造成嚴重後果。

    滿清總結明朝執政經驗,將言官稱作明朝三大禍之一,跟黨爭、閹禍並列,也就是將言官的危害程度,放在魏忠賢、東林黨一個級別。

    所以,清朝雖然也設置了這個部門,可由於認識到其中的危害,清朝御史的權力,沒有明朝那麼大,被他們彈劾也不用馬上停止工作,而且彈劾的不對,還要受到追究。所以清朝的言官相對是不叫克制的,沒有明朝那麼肆無忌憚,也沒有明朝那樣淪為黨爭的工具。

    初彭齡就是一個御史,可他是一個眼裡不揉沙子的御史,最恨貪官,什麼樣的級別,他都敢彈劾。

    這種人不怕死,也不貪財,名聲很好,膽子也很大,什麼話都敢說,別人收拾他們還會惹麻煩,所以很不好對付。

    初彭齡提出天子現在應該御駕親征,效仿聖祖康熙,一定能鼓舞士氣,平定禍亂。

    他的奏章得到一些比較正直的官員的支持,可是和珅一系官員則堅決反對,認為皇帝千金之軀,豈能犯險,什麼千金之軀不坐垂堂的大道理被他們喊得震天響。

    可初彭齡真的就是不顧惜天子安危,和珅就真的是愛皇帝嗎?

    初彭齡或許真的因為政治潔癖,而敢於直言,但和珅的目的絕對沒有那麼純粹。

    乾隆還沒死呢,他是乾隆的人,乾隆在一日,和珅就是二皇帝,嘉慶親政後,也許還會重用和珅,但絕沒有現在這麼舒坦。

    所以和珅得為乾隆考慮,天子御駕親征,乾隆老頭子都快九十歲了,當然不可能去,那就只能是嘉慶皇帝去,嘉慶御駕親征了,不管輸贏,都是一個大麻煩,贏了,威望提升,乾隆還能壓得住他嗎?輸了,嘉慶親征時候掌握的軍隊,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誰敢保證他不會藉機發動政變。

    反正限制嘉慶,打壓嘉慶,這是乾隆的利益所在,任何讓嘉慶跟軍隊的接觸,都是危險的。

    這危險當然不是嘉慶本人的危險,而是對乾隆的危險,至於皇帝親征,歷史上也沒死幾個皇帝,一個皇帝,至少比手下的士兵,比手下的將領要安全的多。

    為此初彭齡跟和珅黨羽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天津淪陷十餘日,竟然拿不出任何主意。

    週瑯此時還不知道,由於他的軍事壓力,讓滿清最高層這個不符合常規的皇帝和太上皇的二元權力中心結構,產生了裂痕。

    其實這也是必然的,這種權力結構,沒有壓力自然好,一旦有了強大的壓力,是必然要出事的。北宋就是一個例子,金兵南下,李綱等人勸說宋徽宗禪讓,宋徽宗讓欽宗登基,自己帶著蔡京等佞臣跑去了南方,金兵退走,又趕回了開封。然後兩個新老皇帝之間,就產生了各種隔閡,最後雙雙被進兵擄走。

    乾隆和嘉慶之家的關係,雖然因為乾隆威望太重,嘉慶無法挑戰,可嘉慶已經登基,擁有了大義名分,乾隆卻已經年邁,人心向背,方寸之間,就微妙了起來。

    週瑯其實很了解這種二元權力結構的危害,他見過太多總裁跟董事長,副總裁跟部門經理之間的權力鬥爭了,週瑯跟亨利皮特在中國公司內部的關係,也是如此,所以周瑯當初會非常在乎王輔茞的權力,就是擔心出現第二權力中心。

    但上升到國家的高度,週瑯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但他知道,乾隆跟嘉慶之間肯定會出現問題,這也是他來打北京的目的之一,讓這種違背常理的脆弱權力構成發生分裂,儘管不足以讓滿清這艘巨大的破船沉沒,可一定會產生各種問題。

    不過週瑯不知道這麼快對方的朝堂上就出現了問題,他只是有條不紊的派軍隊進攻,在天津休整一月之後,在三月初,開始向北京進發。

    從天津到北京的路線有兩條,一條是沿著永定河走廊坊最後進入北京城南的丰台一帶,一條是沿著大運河北上走通州,最後進攻北京東城一帶。

    週瑯的兵力做不到分兵,就選擇了通州路線,廊坊那個地方似乎對侵略者不太友好。

    走大運河還有一個好處,這是從南方向北京輸送各種物資的通道,週瑯可以利用沿途的儲備資源和運輸力量,上岸之後,週瑯的那些海船就沒用了,運河上大大小小的漕糧船就成了戰略資源,週瑯已經徵用了幾百艘漕船,當然他是給錢的,給船主的錢足夠連船帶貨一起買下,但貨週瑯留下了,並且答應只要船主願意跟著,最後船還是會給他的,如果船主可以組織工人幫忙運輸,還會付工錢,結果還真的讓一半船主願意帶縴夫們跟著。

    前鋒是第一軍洪九指部,第二軍緊隨其後,週瑯隨帥營,與砲兵和輜重押後,第三軍則留守天津。

    部將們是反對周瑯跟隨的,但反對並不強烈,週瑯跟隨就可以打著親征的旗號了。

    儘管他的作戰經驗其實已經遠遠不如這些軍官了,但他在軍營中,士氣就是不一樣,也沒人一個士兵會覺得大帥會比他們的長官差。

    這就是威望使然了。

    前鋒進軍十分順利,返回的戰報顯示,他們基本沒有遇到什麼有組織的抵抗,小股汛兵逃散,大股清軍尚未出現。

    竟然一直到了通州南郊的張家灣,才遇到清軍重兵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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