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大國崛起之東方日不落 作者:狂人阿Q(連載中)

 
mk2258 2018-2-24 20:3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6 50336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4
第一百五十六節規範商業體系(3)


    歷朝歷代都很少對手工業從業者徵稅,這並不意味著手工匠人的負擔就比農民低,歷史上有一種叫做徭役的東西,明朝時候用戶籍將手工匠人單獨管理,手工匠人不需要為他們從事手工業交稅,也不需要為他們生產出來的產品交稅,但他們必須為官府定期服務。

    這是明朝從元代繼承下來的製度,朱元璋家裡就是一個淘金戶,蒙古人規定淘金工必須繳納固定的金沙,後來金礦開採完了,戶籍卻是不能變的,朱元璋家裡沒有地,只能淪落為打零工為生,而且還要用打零工的錢來換金沙交稅。

    清朝取消了戶籍制度,並且廢除徭役等等製度,是一種相對的進步。後來雍正攤丁入畝,連人頭稅性質的丁口稅都取消了,由於大量的手工業者其實是鄉村手工業者,手藝大多是閒時貼補家用的方式,大多數手工藝人依然從事農業勞動,或者自耕,或者租種,攤丁入畝之後,等於取消了那些完全脫離農業勞動的手藝人的稅收。

    對窮苦手藝人徵稅,雖說確實有些乞丐碗裡搶食的嫌疑,但周瑯還是開徵了門類繁多的手工業稅。

    目的當然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規範和保護,所以稅率並不重。

    要求手工業者,按照所從事的行業進行申報,官府發放執照,稅率極低,比如絲織工人一年納稅僅僅一錢,收稅最重的珠寶行工人也不過一年一兩銀子。可是這些工人卻可以得到官府的保護。

    清朝政府不收手藝人的稅,也不會對手藝人進行合理的保護,而是委託行會,行會上交官府,下管工人,一些行首難免就會濫用權力。因為是他們負責跟官府溝通,是他們納稅,所以官府往往會偏袒他們,普通工人連上達天聽的機會和理由都沒有。只能任由他們利用官方的黑非官方的手段盤剝。

    還有一些帶有暴力性質的行會,比如屠宰行業,官府不管他們,結果被各種幫會性質的組織鑽了空子,有的地方,肉舖全都是某一個地方的人在經營,其他地區的人想開肉舖,他們就會集中起來攻擊,大有佔地盤的味道。

    可如果一個屠戶向官府申請了執照,照章納稅,有行會或者幫會或者同鄉會找他麻煩,他大可以打官司,我張飛是官府批准的屠戶,你何進憑什麼不讓我殺豬,你鄭屠憑什麼不讓我賣肉。這官司清清楚楚,一打一個準。

    另外周瑯從長遠角度考慮,工業時代已經到來,工業必定取代農業成為社會最大的財富創造產業。如果不向工業徵稅,這猶如農業社會不向農業徵稅,商業社會不向商業徵稅,金融業社會不向銀行徵稅一樣,是完全沒有邏輯的財政制度。

    另外的意義就在於跟徵收礦稅一樣,具有管理社會的意義,通過徵稅,就可以統計出國家有多少行業,有多少從業人員,這些信息對社會管理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週瑯做的已經足夠謹慎,稅率等等都是跟各個行會進行過溝通的。但跟歷史上任何一次改革一樣,不管改革的意義多麼重大,還是會引起反對。雍正進行攤丁入畝改革,應該說是有進步意義的,可是不管是地主還是佃農都出現過反對。地主反對的是,他們掌握著土地,可是丁口少,現在將稅都攤到了田地上,讓他們覺得自己承擔的稅收更多了。有些地方的佃農也反對,湖北鍾祥縣民眾聚眾抗糧,因為本縣一項丁少糧重,結果全省攤派,造成他們每畝納稅更多,加到每人頭上的也更多了。最後百姓聚眾抗糧,官兵出城抓捕,一百多人掉落護城河淹死。

    週瑯的徵稅辦法退出之後,頓時許多工人不滿,跑到衙門口鬧事,稱是不給小民活命。由於實現跟行會溝通過,這些工人大都是自發的。這些工人看不到他們交稅後得到的保護,只看到要多交稅,於是就鬧事,這也讓周瑯頭痛。

    大的行會沒有參與,但不代表行會下面的小行會或者幫會沒有參與,甚至有地主勢力想試探週瑯的脾性而從幕後慫恿也說不定。

    一大批官員也反對徵收這種稅,王輔茞親自找周瑯反對,說滿清都不收手藝人的錢,一群手藝人,無田無地,就靠手藝吃飯,還要上稅,只在荒唐。稅官們也不贊成,主要是工作量太大。廣東手工業者數十萬人,零落四散,城鄉皆有,徵稅起來太麻煩。

    反對的聲浪實在太大,週瑯都不由得開始懷疑是否不應該向他們徵稅,畢竟週瑯一貫認為,如果一項政策讓大多數人都感到不便利的情況下,肯定是政策出了問題。

    現在納稅者反對,徵稅者也反對,週瑯從善如流,馬上宣布試行,只申報,不納稅。也不強制,願意申報者申報,不願申報者不申報。

    如果真的有利,相信老百姓會用腳選擇。

    數万手工藝人反對的情況讓周瑯明白了一個道理,對幾千幾萬人進行直接管理的複雜程度太大,而且各行各業的情況不一樣,按照同一種方法徵稅,會出問題。

    直接向手藝人徵稅,也是周瑯想當然了,香港可以向職工徵收薪俸稅,那是建立在現代社會嚴密管理體系之下的,那個時代的公民具備主動申報的素質。可清末的老百姓嗎,飯都吃不飽,指望他們主動申報,那不現實。

    可不向工人徵稅可以,不向工場主徵稅,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當然,徵的也不能太高,廣州手工業發達,但更多是建立在個人家庭手工業的基礎上的,手工作坊雖然有,但還不占主流,如果向作坊主徵稅太多,造成沉重的負擔,無異於是逼迫手工工場向家庭手工業的方向倒退。工場主大可解散了工場,然後把織機分發下去,提供原材料讓家庭生產,退後成包買商,這種形勢在廣州是存在的。

    所以周瑯改變辦法,從向各行各戶手藝人直接發執照,收授權稅類型,轉向給手工工場主發執照,徵收工場稅,暫行稅率,一家絲織工場年稅率十兩,最高的珠寶行徵收三十兩。

    不對工場規模做限制,採取固定稅額,是擔心工場主隱匿工人數量,就好比攤丁入畝前,大家族隱匿男丁數量一樣。而且這有倒逼工場主擴大規模,僱傭的工人越多,則分攤的稅金就越少。有利於向大工業轉變。週瑯相信,一旦工場規模足夠大,工場主是會摸索到管理大規模生產的訣竅的。

    總之,即便只是向工場主徵稅,新增的稅收項目也比過去多了幾十倍,因為廣州的行業實在太多,稅官是不具備管理這種程度的稅種的能力的,反而造成行政效率下降,或者徵稅成本過高的嫌疑。

    於是周瑯調整為,簡化分類,與已經形成大行業行會對接,廣州有七十二行之說,但周瑯簡化成十二個大行業,絲織行業算一行、棉麻並作一行,銅鐵並為一行,瓷器行算一行,釀酒行算一行,木器行算一行,醬醋榨油並為一行稱佐料行,胭脂水粉等化妝用品並為一行稱女榮行,碾米磨面製作米粉等食品加工算作一行稱食行,紙筆墨硯印刷等文房用具並為一行稱文器行,金銀器玉雕牙刻等並為一行稱珠寶行,另外廣州外銷全世界的優勢手工產品各種扇子,因規模大單獨成一行稱制扇行。

    未入十二大行的那些細小行業,比如扎花、剪紙等等,則統一歸為雜器行。

    這只是暫行劃分,根據實際情況,先把稅收體系搭建起來,進行有效監督和管理,如果哪一個行業突然興起,將來也是可以單獨列為一行的。

    商稅主要影響廣州,而這些工場稅則對佛山影響較大,在佛山遭到的反對聲浪也最大,主要是手工業的組織比商業更嚴密一些,但並沒有發展到抗稅的程度,因為吸取了手藝人反對的教訓,週瑯宣布今明兩年免徵,後年開始起徵,環節了情緒,二來週瑯採取了決不妥協的態度,派兵進入佛山,一下子那些手藝人就老實了,說白了還是吃硬不吃軟。

    等這些事情做完,嘉慶二年也結束了。

    在有效管理之下,包括廣州、佛山在內的廣州府一帶商業快速恢復,尤其是周瑯提供的信貸支持,讓這幾年變得銀根緊缺的廣州市面通貨問題大大緩解。

    這幾年之所以銀根緊,根源還在周瑯這裡,先是在廣州勒索了2000萬元贖城費,後來又跑去北京故技重施,造成幾千萬兩現銀從廣東抽走,當然會造成銀根緊張了。

    銀根緊張,市面流通不暢,商人更依賴借貸度日,物價大幅度下跌,手工業等生產性行業受到牽連。

    這種把社會經濟活動完全跟一種本國並不盛產的貴金屬掛鉤的做法,是十分危險的,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發行新的可替代的貨幣,比如歷代官府鑄造的銅錢,缺銅的時代,甚至鑄造鐵錢。

    週瑯當然沒有那麼落後了,他還打算發行紙幣!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5
第一百五十七節規范金融業體系(1)


    提到紙幣,中國人可以驕傲,但也要反思。

    眾所周知,紙幣出現在宋代,當時歐洲國家還處於中世紀。世界上當時最強盛的是宋帝國和阿拉柏帝國。當時阿拉柏帝國的著名旅行家遊覽宋朝,對泉州的市舶管理讚歎有加,認為是他見過的最有效率的港口,到了杭州稱讚杭州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

    宋朝最為人熟知的貢獻,是活字印刷術。紙幣本有可能達到跟活字印刷術一樣的地位,成為世界史上最重要的發明,可惜紙幣管理沒有延續下來。

    這不怪宋朝人。紙幣在宋朝的出現,是商業發展帶來的,最早出現在四川。是商人發明的,因為當時的四川缺銅,大量使用鐵錢,鐵錢笨重,大宗交易中用到的鐵錢有時候比貨還多。

    宋朝一些商人漸漸開始為貿易做擔保,印刷對應數字的紙票,稱為交子。大宗貿易漸漸開始使用這種有富商擔保的紙幣,然後返回兌換。

    紙幣是一個有利的金融工具,漸漸在四川形成了主流。宋朝官府發現其中奧妙之後,非常讚賞。可對於這種工具掌握在私人手裡的弊端比較擔心,於是開始介入,在四川設立了交子務,派京官去監督印製,這種官方發行的交子,叫做官交子,中國國家發行紙幣的歷史,就從這裡開始。

    可是印錢的權力一旦掌握在不受監督的政府手裡,往往會造成濫發,因為政府有足夠的多印動力。所以宋朝的交子也經常出現貶值現象,持續了八十多年的官交子被迫停發,接著引入另一種紙幣,稱之為錢引。但錢引的貶值速度更快,因為錢引不允許兌換。

    宋朝對紙幣的管理雖然稱不上良好,可畢竟是探索,而且一直保持使用到宋朝滅亡,應該說探索出來的經驗如果能加以繼承和規範的話,紙幣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

    到了元朝,蒙古人確實看重宋朝紙幣的作用,忽必烈也曾經讓人用真金白銀兌換,試圖保持紙幣的價值,但蒙古人印錢比宋朝人更沒有節制,結果紙幣沒有成為一種便利商業的工具,反而成為一種掠奪百姓的工具。

    到了明朝,老朱家做的比蒙古人還不如。忽必烈至少知道紙幣需要儲備金,朱元璋印紙鈔的最初目的,只是為了賞賜功臣。用皇權強行規定所有人都必須收。但官府沒有任何兌換的想法,結果朱元璋時代就把寶鈔發濫了,到了兒子朱棣時期,為了維持寶鈔的價值,做了一番努力,但朱棣捨不得拿出真金白銀去換紙鈔,他又不傻,為什麼要拿錢換紙。他採取的措施是,讓所有過關的稅卡,都收寶鈔。所以明朝的關口,也叫做鈔關。

    但寶鈔一邊收,一邊還繼續發,爛的鈔關都不願意收了。後來朱棣的繼位者,認為寶鈔實在是一種禍國殃民的東西,永久廢除了。

    到了清朝,也普遍接受明朝人“領悟”的紙鈔只是劫奪民財的工具這種說法,所以清朝不再印製鈔票,知道太平天國時期,實在沒錢才印過一段時間。

    本來是一種創造性的工具,硬生生被宋元明三朝官府給玩爛了,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西方歷史上的紙幣,據說最早是瑞典銀行印刷的,但瑞典人很快自己就不印了。因此真正一脈相承下來的,其實還是荷蘭人弄出那一套。

    也不是荷蘭人有意識設計出來的,就跟宋朝富商一樣,是對市場的一種反饋。發明者是荷蘭阿姆斯特丹銀行,這個銀行的股東,跟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股東高度重疊,可以說是當時商業知識和經驗最豐富的一群人。

    他們發明紙幣,主要是為了便利銀行業務,因此他們的紙幣是一種銀行券。甚至可以說是客戶的存根。當時歐洲有好幾百種貨幣,阿姆斯特丹銀行推行標準化作業,最大的業務幾乎就是貨幣兌換。客戶將各國的貨幣存入阿姆斯特丹銀行,銀行給客戶一張換算稱荷蘭盾的存單。客戶拿著存單,隨時可以去銀行兌換稱金銀幣。後來發展稱任票不認人,有種銀票那種感覺。不管是誰拿著存單就能去取錢,這種標準化的存單,就有了流通作用,可以在不同人之間進行流轉。也就有了貨幣的功能。由於阿姆斯特丹銀行的信用和操守,以及權力,即便是正在跟荷蘭國家進行戰爭的敵對國家,只要拿著存單也能從阿姆斯特丹的金庫中把錢取出來,導致這種銀行券受到了一致的認可。

    之後英國商業和金融業發展起來,基本上沿用的也是荷蘭那一套商業體系和製度,英國各大銀行也印刷自己的銀行券,倫敦金融家通過自己的實力,以藉款給政府的條件,從政府手裡取得了特許權,建立了英格蘭銀行,並開始印刷英鎊,但英鎊依然是一種銀行券,是跟金銀幣掛鉤的,等到1833年,英格蘭銀行獲得無限法定償還能力之後,英格蘭銀行的銀行券才正式成為現代意義上的紙幣。

    週瑯從荷蘭人那裡詳細了解到歐洲銀行券的發行模式。

    經過對比他發現,西方的紙幣從誕生之初開始,就一直是跟銀行這個金融機構緊密相連的。而中國紙幣過於早熟,早早被政府控制在手裡。政府掌管紙幣的發行,本來應該帶給紙幣更堅挺的信用,可政府高於一切的權力,讓他不再受制於商業法則的限制,導致紙幣失去了商業意義,成為政府的工具。

    週瑯相信自己,即便掌握了發鈔券,也不會濫發,因為他知道其中的危害。可他提出印刷紙幣的時候,十個部下九個反對,唯一那個不反對的魏連理,週瑯又不相信他的操守。

    紙幣的內涵是什麼,這個時代的英國人肯定認為是金銀幣,是含金量,可週瑯明白,紙幣的內涵在於信用,金銀幣只不過是賦予紙幣信用的工具罷了。週瑯要發行紙幣,連他手下的官員都無法取信,如何取信老百姓。

    這就是紙幣被老朱家玩爛的結果,給周瑯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空口讓別人相信你發行的紙幣有用本身是沒有用的,必須賦予紙幣信用,這還得走跟金銀貨幣掛鉤的老路,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所以印刷紙幣的前期工作,其實是鑄幣,週瑯鑄幣,不是為了收鑄幣稅,也不是為了繁榮貿易,現在廣州流通的貨幣,主要是製錢,滿清鑄造的製錢,1文重1錢,銅鉛合金,康熙時候為1比1,雍正之後改為銅4鉛6的比例。

    週瑯本來打算用純銅鑄造銅錢,他從日本進口了大量的銅,由於現在已經改用鐵鑄炮,這些銅就一直存著作為鑄錢的原料,但是鉛作為軍事物資,隨著周瑯部隊數量的擴大,甚至還要從印度進口,儘管鉛的價值不高,可是軍事意義重大,所以周瑯打算減少鉛的浪費。

    可是當他跟福建鑄錢局的幾個老監督討論之後,對方苦苦勸諫週瑯,不要減少含鉛量。滿清在全國各地都設置了鑄錢局,有銅的地方就有鑄錢局,福建雖然不產銅,但通過貿易可以得到大量的銅,所以福建也有鑄錢局。週瑯佔領福建之後,就有一批鑄錢局的本地戶投靠了周瑯。他們告訴週瑯,這個比例可不能亂改。

    週瑯其實也不堅定,劣幣驅除良幣的道理他還是懂得,但他現在掌握著政權,他可以斷絕滿清劣幣的輸入。他沒想到的是,鑄錢局的老工匠告訴週瑯,滿清的銅錢之所以加入大量的鉛目的並不是為了謀利,收取鑄幣稅,目的是為了防止民間熔鑄。即便現在銅4鉛6的比例,還是有銅匠熔鑄銅錢,打造其他銅器。老工匠們建議,應該改為銅3鉛7,或者銅2鉛8的比例,那樣就沒人熔鑄了。

    聽的周瑯很納悶,但這就是現實。

    自明朝張居正改革,實行一條鞭法之後,中國的貨幣體係就進入了白銀和製錢複本位時代,官府通過控制白銀和製錢的匯率,對金融進行調控。官府認為,只要銀和錢的比例保持穩定,則市面就是穩定的。

    因此保持銀錢比例,一直是努力的方向。但是由於銀和銅中國都比較稀缺,尤其是銅,需求量太大,光是用來鑄錢就無法滿足市場流通,這導致康熙年間長期的錢貴銀賤現象,一兩銀子只能兌換到800文制錢,甚至只有700多文。

    官府收稅是用銀子計價,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白銀的價值就太高了,因此民間普遍使用銅錢,錢貴銀賤現象,影響老百姓生活,官府一直在努力對此進行調控。

    直到乾隆初期,這種問題依然沒有解決,各地督撫紛紛報告說錢貴銀賤現象,希望官府鑄造新錢。乾隆九年十月,由於“京師近年以來。錢價昂貴”,大學士鄂爾泰甚至錢法八條,希望遏制這種現象:

    一、鎔銅打造,即收集各類銅,熔化鑄錢;二、京城各當舖。宜酌量借給貲本銀。派給銀三千兩。聽其營運。將所領銀兩。存留作本。每一日交制錢二十四串;三、官米局賣米錢文。每局各給銀二千五百兩作本。收買米石。將賣米錢。三日一次。赴市易銀交部;四、京城各當舖。現在積錢。宜酌錢數送局,每大當一、徹出製錢三百串。小當一、徹出製錢一百串。俱自行運送官局。交局員發賣。陸續易銀給還;五、錢市經紀。宜歸併一處。官為稽查。以杜擡價;六、京城客糧店。收買雜糧。宜禁止行使錢文;七、京城錢文。宜嚴禁出京興販;八、近京地方囤錢。宜嚴行查禁,不許囤錢至一百串以上。

    這八條方法,在於增銅錢數量,打壓昂貴的錢價,甚至希望收集各種銅器,融化鑄錢,把官府的銀子借給當舖經營,讓當舖把銅錢交上來給官府,還讓官府的米局,賣米的錢三日一次上市場上換銀子,將製錢盡快流入市場,還要嚴查囤積銅錢的現象。古代這些文官對經濟學原理的認知還是有一些的,雖然比不上後世的專家,但比普通人還是強很多的。

    可惜事與願違,這些方法治標不治本,政策手段能打壓的了一時,等市場適應了政策,反而會出現報復性反彈。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5
第一百五十八節規范金融業體系(2)


    真正解決錢貴銀賤問題,已經到了乾隆中期,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銀錢比例終於降到了1比1000,到了乾隆五十七年降到了1比1300,到乾隆五十九年更是到了1比1400~1450的比例,反而出現了錢賤銀貴現象。官府馬上收緊鑄錢,很快就又上升到乾隆六十年的1比?900,嘉慶二年之後維持在1比?1020~1030的理想狀態下,到嘉慶四年時候,也在1比1080,可以說已經控制住了。

    乾隆年間為什麼能夠控制住錢價,最根本的原因是,官府終於控制住了銅的供應。

    後世有專家認為,清代礦業在中國礦業發展史上是一個巔峰,清代前期“一百年的增長率,大大超過了此前的兩千年”,清朝礦產的開發,確實比前代大大增加了。

    但這並不是礦產政策的創新,或者技術的突破導致的,主要是因為人口增加,以及對邊疆富礦的開發。其中對雲南銅礦的開發,大大緩解了因為日本對貿易限制,導致的銅礦輸入不足問題。由於清政府依然對礦產開發的管理非常嚴格,經常性的禁止民間採礦,大部分銅礦的開發都掌握在官府手裡。民間用銅依然不足,所以民間熔鑄現象屢禁不止,可由於清政府手裡的銅產量十分充足,到了乾隆中期,已經可以做到抵消民間熔鑄帶來的影響了。

    週瑯為鑄幣做的準備十分充足,至少是詳細收集了福建歷年來的各種經濟數據,對比加以分析。

    他發現,銀錢比例這些年受到了控制,可是物價比康熙年間增長了許多。

    最重要的米價和布價,有老人回憶說道:“聞四五十年前,吾祖若父之時,米之以升計者錢不過六七,布之以丈計者錢不過三四十。今則不然,昔之以升計者,錢又須三四十矣;昔之以丈計者,錢又須一二百矣。”

    米價漲了四五倍,布價也漲了四五倍,這整齊的比例,顯然不是物資短缺引起的,物價普遍增長往往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通貨膨脹。

    週瑯馬上反應過來一個問題,滿清朝廷是通過控制銀錢比例來控制貨幣發行的,可是銀錢中的銅產量清政府可以控制,但是白銀的輸入卻是因為貿易,是清政府無法控制的。

    造成的結果就是,為了保持銀錢比例,輸入的銀子越多,清政府鑄造的銅錢就越多,結果造成貨幣超發,引起了通貨膨脹。乾隆五十年,江浙遭受旱災,糧食歉收,導致米價上漲,但是乾隆五十一年春夏,江浙一帶風調雨順,夏收後米價非但不降,反而見漲,對此乾隆皇帝詫異“當此民食充裕之時。一切米麥等項。市價自當漸就減落。即或未能頓減。應亦不過照前。斷無轉比上月加增之理”。並質疑“似此有增無減。伊於何底?”

    乾隆不了解為什麼糧食豐收了,米價還會增加的原因。朝臣提出可能是官府收糧收的太多,導致市面上米糧稀缺,然後乾隆停止收了一年大米,但結果米價還在漲。乾隆只能感慨說,“米價之貴,原非一歲驟長,自不能一歲驟平”。乾隆不了解貨幣原理,只以為米價增長是長期積累的結果,所以平抑米價得長期努力。

    這個發現,讓周瑯很糾結,他聯想到了後世許多國家跟美元掛鉤的貨幣政策,導緻美元儲備越多,國內發行的貨幣越多,通貨膨脹越嚴重。跟現在清朝輸入的白銀越多,鑄造的銅錢越多,導致物價增長竟然是一樣的道理。

    果然,貿易還是平衡一些的好。

    最近廣東的物價漲的極為厲害,錢價大跌,一方面是戰爭影響了生產,導致商品稀缺,一方面廣州抽走了太多的白銀,而製錢卻沒有少,一直保持在過去的超發狀態,這種情況,幾乎讓廣東經濟體系瀕臨崩潰。

    這種情況下,加上做了長期的準備,週瑯準備鑄錢。

    吸取傳統經驗,週瑯打算採用現代方式,將貨幣的發行,跟銀行整合在一起,而不是讓類似戶部的民政機構來管理鑄錢。

    至於銀行機構嗎,週瑯已經建立起來,取名貨殖銀錢公行,貨殖的意思基本可以代表商業,司馬遷史記中有貨殖列傳一篇,其中貨殖的含義已經包括各種手工業,以及農、牧、漁、礦山、冶煉等行業的經營。週瑯的貨殖就指的是工商業,只是中國還沒有引入工商業這個名詞,乾脆就借用古詞。銀錢二字代表的經營對象,主要就是銀子和製錢。公行的意思,是說這個機構不是私人的,但也不是官方的,而是一家類似十三行這樣的行會,關係到商業、手工業、礦產業等所有行業的一個以金錢為業務的總行會。

    目的就是將官府影響排除在貨幣管理之外,以免形成濫發的危機,採取公行這種傳統商業組織形態,更容易取信於商人,更容易讓人接受。

    為了進一步取信於商人,同時更快的融入廣州商業中,週瑯還請了十三行伍家的子弟來擔任公行的行首,這個人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伍秉鑑,此時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年輕商人。

    正是在伍秉鑑手裡,將怡和行打造成了第一商行,後來縱橫香港的怡和洋行就是藉了怡和行的名字。

    此時的伍秉鑑還是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而他跟他哥哥伍秉鈞一起經營怡和行已經五六年了,神奇的躲過了幾次十三行商人的浩劫,現在隨著潘家的退出,怡和行已經是事實上的廣州第一商行。

    兩兄弟取得這樣的成就,完全歸於運氣是不可能的。而是倆人有魄力,敢開創,又能抓住機會。他們有那種開創性商人的脾性,這一點跟周瑯極其相似。

    其實他們開辦怡和行,他們的父親伍國瑩是不支持的。伍國瑩曾經做過行商,但忍受不了官府無休無止的勒索,甚至捲款潛逃了一段時間。後來就退出了十三行,以一個普通茶商的身份經營,家業做的也很大,高達數百萬兩銀子。是潘家的大供應商之一。

    伍國瑩、潘振承這樣的豪商,已經不看好十三行貿易前景,可兩兄弟竟然十分渴望加入這個行業,他們認為對外商業大有可為。倆人不到二十歲就開始幫父親經營生意,做生意的本事是有的,但他們的父親不看好他們的眼光,堅決不支持他們去做行商。

    拗不過兄弟二人,只給了倆人一萬兩銀子,然後就生氣不管他們了。兩兄弟於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聯合應募洋商,手裡只有1萬兩銀子,只能用來上下打點,連領牌照的錢都不夠,行商的領牌費在3萬兩至10萬兩之間,倆人的營運資金全部是自行解決的。

    倆人最大的機遇,是他們跟美國商人建立了緊密的聯繫,十三行中都有自己固定的客戶,潘家跟最大的那些洋商做生意,進口茶葉最多的瑞典人,英國人都是潘家的座上賓,而資本不足的伍家兄弟看上的是同樣初入貿易的美國商人。

    結果美國貿易發展很快,短短幾年就超越了其他國家,成為廣州貿易中,僅次於英國人的第二大勢力,伍家兄弟也藉此成為僅次於潘家的第二大行商。

    所以上次週瑯邀請十三行商人出山,也就只有伍家和蔡家出面,蔡世文是迫於無奈,已經資不抵債,不做生意還能做什麼,伍秉鈞卻是相對積極主動。

    至於這次週瑯請伍秉鑑幫自己做事,就是伍家的第一次機會了。伍秉鈞大力支持弟弟擔任貨殖銀錢公行行首,並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本積極幫忙奔走。至於怡和行的生意,少了伍秉鑑並不礙事,這些年主持者一直都是伍秉鈞,而且時人評價,伍秉鈞才是一個商業奇才,要不是短命,伍秉鑑後來的成就應該歸屬他哥哥。

    伍秉鑑也不負眾望,週瑯建立的各種標準商業賬冊,他很快就掌握了原理,然後將賬目做的明明白白。並且通過向經營最良好的商行放貸,短時間內不但把貨殖銀錢公行的業務做了起來,借出去了兩千多萬兩銀子,一直能夠如期收回本金和利息,同時幫助外貿行業的商行迅速恢復了經營,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蔡世文家族,他們總算是緩過了一口氣,先是藉了八百兩銀子,還清了之前積欠的高利貸款,然後用這些借款迅速恢復了自家生意,雖說規模上沒有以前那麼大,但扭虧為盈了。

    支持國內商人是周瑯的初衷,伍秉鑑還開拓洋商業務,利用自家的人脈關係,他先是說服美國人通過貨殖銀錢公行提供擔保,來進行各種交易,由於十三行的突然退出,過去洋人們習慣的擔保制度結束,他們一時找不到可靠的貨源,大批中小商人倒是願意跟他們做生意,可他們不放心,有貨殖銀錢公行提供擔保,交易往來中也是以賬目往來為主,降低了現銀交割的麻煩,同時質量上有伍秉鑑的保證,也可以信賴。所以美國人馬上將自己的金錢往來,交給了貨殖銀錢公行。之後其他洋商發現了奧妙後,也積極採納。

    結果大量洋人的銀子存入貨殖銀錢公行的賬戶,伍秉鑑大量放貸的同時,不但沒有降低庫存白銀,還能保持在一個充足的水平,這是超過週瑯期望的部分,有能力的人,總是能夠脫穎而出。

    當然貨殖銀錢公行也不是完全變成了過去十三行的替身,首先這是一家現代銀行,週瑯請來了荷蘭人作為顧問,經營的一直都很規矩。至於伍秉鑑發展出來的貿易擔保業務,其實也是銀行業務之一,只是一般銀行擔保的是資金,而不是商品質量。

    除了開拓業務之外,貨殖銀錢公行還負責對廣州銀行業進行管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6
第一百五十九節規范金融業體系(3)


    首先是吸納了一大批廣州的銀號、當舖和錢莊的東家或者掌櫃加入貨殖銀錢公行,貨殖銀錢公行是一個公行,伍秉鑑是行首,當然也會有其他成員,行會中的成員稱之為行東,行首也叫行董或者行總。

    這些人不負責具體經營,但有權提出建議和對重大決議投票,其實就是董事會成員。

    廣州是有銀行的,這個銀行是銀錢行會的意思,簡稱銀行,康熙年間就建立了會館。

    主要組成成員,就是這些銀號、錢莊和當舖,每行選舉行東十人加入貨殖公行。

    這些都是中國傳統的金融業形態,其中銀號的經營業務是熔鑄白銀,明清實行的是古典銀本位制度,白銀的流通是不受限制的,包括熔鑄、剪切等等;銀號通過收集散碎銀子熔鑄等方式,賺取一定的額外錢息。提供的白銀流通中的標準化服務業務。他們的作用類似於西方銀行發行銀行券的作用,是製作讓市場接受的標準貨幣。各家銀號的銀錠形勢也不一樣,並不都是官銀那種元寶型,還有船型,馬蹄形等等形制,上面壓上各個銀號的爐號作為信用憑證。

    當舖的作用很簡單了,就是銀行中的抵押貸款業務,但比後世的銀行要親民的多,面向普通百姓,從舊衣服,到金銀首飾,甚至房產都可以抵押。

    錢莊則主要是銀錢兌換業務,由於貨幣管理很粗陋,就像阿姆斯特丹銀行需要將歐洲幾百個邦國流通的貨幣,先兌換稱荷蘭盾一樣,錢莊是將各地流通的不同形制的銀錠,歐洲流入的銀元,日本流入的銀判,跟官府標準的製錢進行兌換。他們進行的是匯兌業務。

    之前對這些行業的管理,還真沒什麼特別的辦法,基本上可以說是合作。一方面貨殖公行向他們提供低息資本幫助他們恢復和擴大業務,另一方面,則是通過他們擴張公行的業務,有些大額業務,他們做不了的,比如大商人抵押房地產,他們進行評估後沒有足夠多的資本,於是介紹給公行。或者因為銀貴錢賤,錢莊積壓了大量的製錢,卻缺乏白銀,影響經營,於是跟公行之間進行大額銀錢交易。

    大家相得益彰,在商人身份的伍秉鑑主持下,他們跟公行的往來中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的地方,基本形成了公行作為他們背後大保人的角色。形成一定的合作和依賴關係。

    在銀行業務穩定,深度融入廣州商業網絡的情況下,週瑯這才讓伍秉鑑著手鑄錢,發行紙幣等事宜。

    而這時候對金融業的管理就要深入一個層次,成為真正的管理而再是簡單的合作。

    不過這種管理目前還沒有太多強制性因素。

    首先隨著白銀不斷流入廣州市場,銀貴錢賤的現像開始緩解,一度飆升到1比1500的銀價,慢慢下降到了1比1200之下。

    管理的第一步是調整匯價,伍秉鑑先是宣布降低公行收購制錢的價格,以此來影響市場匯價,從1比1200降低到1比1100,公行將按照這個標準,無限制收購制錢。由於公行的資金實力,定下的匯價基本上就相當官方匯率,目的是慢慢降低到1比1000的理想匯率,統一內部貨幣的比值。

    公行鑄錢對市場的影響其實並不大,因為周瑯沒有按照鑄錢工匠的建議,降低含銅量,但降低了整體的重量。

    中國古代銅錢,都是有標準重量的,歷朝歷代有所不同,唐代的開元通寶通制錢,每枚直徑8分,10枚重1兩,千文重6斤4兩,也就是一枚銅錢重1錢。清順治年間,每個銅錢重一錢二分五厘,後又增為一錢四分,每千文重八斤十二兩。清朝通過增加含鉛量,讓製錢看起來厚重。但主要價值還是那些銅,所以周瑯打算通過削減整體重量的方式,削減含鉛量,達到節省鉛,又不影響銅錢重要價值的目的。

    週瑯將銅錢比例提高到了銅9鉛1的比例,儘管整體重量和大小都跟滿清製錢一樣,是1錢4分,但重量並不是保持不變,因為周瑯鑄造的銅錢,一枚面值兩文。因為含銅比例是滿清製錢的兩倍多,所以價值反而是稍高於滿清製錢兩枚的。古代的製錢,基本都是一文錢的小平錢,偶爾有當十、當五之類的銅錢,也數量極少,往往在皇帝登基、大婚之類的日子鑄造,屬於紀念性質。週瑯大量鑄造兩文面值的銅錢,也算是創舉了。

    週瑯鑄錢的目的,並不在於鑄錢獲利,而是為了給印刷紙幣做準備。所以他鑄造的銅錢一定要成色十足,比滿清的製錢更有價值。

    除了銅製錢之外,還開始鑄造金銀幣。金銀幣的形制跟西方銀元不同,採用了中國傳統的五銖錢形制,也就是跟銅錢一樣的孔方兄,由於中間有個方孔,又重達一兩,所以通過水力模具壓出來的銀幣,比重七錢左右的西方銀元要大很多,也比中國傳統的一錢左右的金銀幣大的多,簡直就是一塊銀牌。金的密度接近銀的兩倍,鑄造出來的金幣,反而巧合的跟西方銀元差不多大小。

    之所以銀幣選擇了中國傳統形制,又以“兩”為單位,除了考慮歷史傳承因素之外。還是為了方便今後更好的統一幣值考慮,雖然乾隆年間大量銀元流入,但流通最廣的還是閩粵一帶,也還不佔絕對主流,內地基本上都是以銀兩和製錢來計價,對於銀元還比較陌生,和珅家藏銀上千萬兩,銀元才只有幾萬元可見一斑。

    所以周瑯也就沒有廢兩改元,而是遵循傳統。

    這批金銀銅製錢鑄造出來之後,公行馬上發布匯率,將一兩銀子提高到了1比1000小平錢(滿清製錢),1比500公行製錢(週瑯發行的銅錢)的比率。

    規定制錢比例,遭到了錢莊行業的反對,他們的經營業務就是銀錢匯兌,如果銀錢比例固定的話,無疑會讓他們的業務受到影響。說白了,錢莊的存在,就是基於混亂的幣值的,如果貨幣匯率都固定了,誰還需要他們這些專業人士,一個老百姓都知道1000文錢就是1兩銀子,那誰還會到他們這種專業的錢舖裡兌換呢,兩個人之間自己就做了。

    伍秉鑑通過拉攏銀號行業,告訴他們以後公行鑄造的金銀幣甚至制錢,只要他們能鑄,也交給銀號的銅爐來鑄造,並且寫進公行公約中,規定之後公行行東可以為公行鑄錢。但同時又不限制銀號自己鑄造銀錠。公行要鑄造的金銀幣,第一筆就是上千萬的數字,銀號行無法拒絕,於是堅決支持伍秉鑑。

    當舖行業則對混亂的幣值無所謂,至少他們對這方面沒有切身利益,反倒是匯率的不穩定增加了他們的風險,所以他們樂意公行規範銀錢比例。而且伍秉鑑暗中告訴當舖行,會給他們一大筆低息貸款。於是當舖行東們決定支持伍秉鑑。

    在當舖和銀號行業行東的支持下,伍秉鑑壓制錢莊行東,一次次成功提高了銀錢比率,並且宣布保持在1兩兌換1000文的固定價格上。

    經過這一番操作,伍秉鑑等於通過公行收編了銀號行,因為當公行鑄造的規格一致,數量驚人的銀幣流入市場後,銀號們自己鑄造的不同類型的銀錠頓時失去了作用,漸漸淪落為接受公行鑄幣訂單的鑄幣廠角色。

    當舖行業則是被拉攏了,得到充足資金的他們,抵押貸款的業務蓬勃發展,靈活經營的大小當舖接受各種資產,甚至有的當舖連牲口都願意接受,車船房產等當然更不再話下。由於當舖在中國的歷史悠久,早就是一門成熟的行當,兩三萬資產就可以經營,上到王孫公子,下到平頭百姓的生意他們都做。

    一時間金融行業中抵押貸款這個業務,迅速在廣州快速擴張起來。大量當舖開辦,激烈競爭的結果就是利息大幅度下降,從過去的高利貸級別,迅速下降到普通商業貸款階段,但依然比金融行業發達的荷蘭、英國的資金成本高,那些無法得到公行低息貸款的普通中小商人的資金成本普遍在1厘以上,但已經普遍低於2厘了。高利貸行業,在廣州漸漸退出歷史。

    錢莊行業則備受打擊,銀錢兌換買賣的業務大幅度萎縮,只能局限在流入銀元跟制錢之間的兌換業務,就在業務日益萎縮,經營競爭激烈之際,伍秉鑑找到了他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機會。

    公行的紙幣終於印製出來了,伍秉鑑希望這些錢莊,通過自己的關係和渠道,幫忙推廣這些紙幣,而他們將會得到三分的佣金。三分佣金並不高,可相對於成千上百萬兩的兌換業務來說,總體則是一筆豐厚的酬勞。反正不需要他們承擔風險,這筆買賣值得做,再說他們現在也沒什麼好的選擇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7
狂人阿q作品
第一百六十節大帥幣


    印刷紙幣,是基於足夠的貨幣供應的基礎上的,銀子不用說了,週瑯從和大人那裡前後弄來了八千萬兩銀子,白銀又不是中國貨幣的全部,只是大額貿易,和官府徵稅的統計貨幣而已。

    制錢上,有周瑯從日本源源不斷進口的銅料,日本人給了每年500萬斤的交易額度,這筆銅足夠了,因為滿清最大的銅礦產地雲南,在乾隆年間年產量最高為1400萬斤,最低為900餘萬斤,滿清佔著整個天下,而周瑯才局限於東南一隅,有500萬斤的銅在手,足夠控制銅錢的供應了。加上沒有禁止滿清時代製錢的流通,銅錢的供應也是充足的。

    銀、銅都充足的情況下,即便發行紙幣失敗,也有迴旋的餘地,大不了在回到金屬本位時代。

    影響發行紙幣進度的,其實主要還是嚴格的準備工作。

    印刷紙幣,週瑯首先考慮的,是杜絕造假行為,這個造假可不是中國人專有的。而是全世界氾濫的,美國的美元(一些銀行券)甚至有人用手來畫的方式造假。

    各國紙幣的防偽方式也沒有後世那麼先進,即便是後世,也依然杜絕不了假幣。所以周瑯對此很重視,一旦假幣偽造不能杜絕,那麼發行也就沒有意義了。

    防止造假的最好方法,就是讓造假變得無利可圖,日本就是採用這種方式,據說精緻的日元每一張的造價都跟面額相等甚至更高,也就沒人願意仿造這種貨幣了,因此日元據說沒有假幣。

    這一點週瑯可以藉鑑,為了增加仿製成本,週瑯對貨幣的設計十分複雜。

    首先是用紙的選擇,古代的紙鈔用紙都是桑皮紙,因為這種紙張厚實耐磨,也吸墨,容易印刷。這種紙張到了現在依然流行,是優選的契約用紙,用來印製契約,可以保存很多年。

    週瑯也選擇這種以桑皮為基礎原料製造的契約紙,不過讓福建和廣東的一些大型作坊幫忙做了改進,讓他們通過加入其他原料,試制出更耐磨的紙張。這些作坊進行了大量的試制,加入了各種原料來調配,棉麻蠶絲等纖維都被加入進去試驗過。最終福建一家造紙作坊試制出來的樣品質量最好,要求他們對配方保密,然後向他們大量採購。其中生產、運輸過程中官府派人嚴密監控,杜絕任何原料流出。

    第二則是對印刷環節進行特別設計。為了增加成本,當然要用最好的印刷方式,也就是現行的套印,套印的優勢是可以多次印刷,印出不同顏色的圖案,讓圖案更加生動。明代就已經很普及這種技術了,許多精美的書籍甚至都採用三色套印。

    週瑯聘請佛山印年畫的作坊幫忙印刷,找他們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對於印刷人物十分在行。週瑯發現,這個時代,各國紙幣上都沒有人物頭像,因為人物頭像的印刷,十分複雜,一來成本過高,二來工藝達不到要求。工藝要求越高,則仿製成本越高。所以周瑯請佛山老匠人幫忙雕刻一套最為複雜的圖案來進行套色印製。

    最後是面值的確定,這個時代西方的紙幣,也大多是大面額,普通交易使用各種硬幣,週瑯的目的是取代金屬貨幣,所以他選擇將面額制定的很小。

    第一批紙幣面額有三種,分別是十文、五十文和一百文。

    為什麼用銅錢作為面值,而不是白銀,週瑯也曾經猶豫很久。銀本位顯然比銅錢本位更符合發展方向,因此一開始週瑯是打算用白銀作為紙幣儲備金的,當時也沒打算印製小額紙幣。

    思考了很久,跟方方面面的人商量,最後才決定採用銅錢面額。因為銅錢是老百姓用的貨幣,白銀是官府徵稅計價的貨幣,要么是官府要么是富人常用,如果週瑯只決定給富人印刷紙幣的話,那當然最好是用白銀作為標的物,可週瑯的目的是用紙幣漸漸取代金屬貨幣的流通,那麼還是用最多的使用者習慣的標的物,所以最後選擇了用銅錢計價,也選擇了老百姓能夠用到的小額面值。

    三種面值,大小不一,最小的十文,只有巴掌大小,差不多是後世百元大鈔的大小。印刷的這麼大,主要還是技術原因。紙幣的正面是一個財神爺頭像,北面是一個孔方銅錢,即使是佛山最好的老匠人,也表示不可能在太小的紙張上印刷出清晰的財神爺頭像來。百元大鈔大小,已經是一個極限。五十文比十文要大一些,大概是半張4k打印紙的大小,上面的圖案更加複雜,一面同樣是財神爺,不過這次是半身像了,被面還是銅錢,銅錢上印製“當五十文”字樣,而且紙幣邊緣印了一圈稻穗。一百文大小跟4k紙張差不多,財神爺不但是全身像,而且身邊跟兩個散財童子,背面銅錢很大,除了有“當一百文”字樣,周圍有稻穗之外,兩邊還分別印著一白一黃兩座山,寓意金山銀山。

    由於印刷複雜,造紙用料考究,面值又低,這套紙幣中,十文錢的成本基本跟面值相當,這還是官府大規模印刷的成本,普通工匠仿製的話,鐵定賠錢,因此完全沒有造假的空間。五十文和一百文,肯定做不到面額相等,但技術難度高,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人掌握全部的仿造技術,所以安全性是可以保證的。

    這一套紙幣印刷出來之後,開始通過錢莊流通出去,公行負責在背後提供擔保,凡是取得官府執照的錢莊,都可以直接用金銀幣、制錢跟公行兌換紙幣,公行給他們提供三分的優惠,而他們用紙幣向公行兌換金銀幣的時候,公行則不扣去任何費用,全額對付給他們。因此只要他們能不斷的兌換,將擁有固定的三分利潤。

    民間的交易量巨大,讓這門生意變得有利可圖起來,錢莊這才重新活了過來。

    不止錢莊活了過來,隨著周瑯對商業市場和金融體系的規範化管理,整個廣東商業都活了過來。

    只是有一點意外,讓人忍俊,那就是因為這些貨幣都是在周瑯的控制區域內流通,週瑯又以“大明復國大元帥”的名號威震天下,導致外省將偶爾得到了的這些金銀幣、制錢都稱作大帥幣,聽著好像罵人的意思。

    但這個名字的出現意味著周瑯鑄造的那些成色十足的貨幣,已經不止在閩粵流通,而是進入了其他勢力的控制區,尤其是陳周全勢力的控制區中。

    只是陳周全目前的情況十分不好,別說鑄錢這樣的系統工程,他能不能在滿清的持續絞殺中保住浙江南部一隅,都很不好說。

    為了在滿清將陳周全趕走之後,佔據與滿清對抗的有利條件,週瑯跟部下們進行了認真的討論,大家一致認為,應該打出去,在滿清消滅陳周全制錢,從福建進攻浙江,搶先一步佔領陳周全目前的地盤。

    打陳周全,週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是對妻子覺得有些虧欠,畢竟陳周全是她的親哥哥,一邊是哥哥,一邊是丈夫,估計這個女人是最為難的。

    週瑯決定跟妻子好好談談這個問題,因為政治上,他遲早是要跟陳周全決裂的。

    因為天下只有一個,他們都想要!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8
第一百六十一節把他當作小明王


    這一年來,週瑯跟妻子陳三妹聚少離多,因為在穩定福建之前,陳三妹一直捨不得她在鳳山縣那些孩子,一直到週瑯佔領了整個福建,並且穩定之後,才用讓她照看福建各地育嬰堂的名義將她接到了福建。

    陳三妹到了福建後,馬上就接收重新恢復育嬰堂的工作,主要手段還是找周瑯要錢,育嬰堂並沒有毀於戰火,育嬰堂的那些丟棄的女嬰都還在,照顧他們的人也都在,育嬰堂過去的經費來源沒有定例,主要是地方官號召地方鄉紳募捐得來,因此經費很不穩定,育嬰堂接收棄嬰的意願很低。

    發生戰爭之後,官府管理陷入混亂,育嬰堂的經費就更沒有著落了。陳三妹一直管週瑯要錢也不是個辦法,這種基於傳統道德觀中最良善的部分而出現的中國式慈善機構,一貫就是以地方自發募捐的方式維持的,官府向來不會給予固定的撥款。但周瑯願意撥款,每年給100萬兩銀子來維持,但更多就要陳三妹自己想辦法了。

    她做的很好,目前經費十分充足,原因其實跟周瑯還是分不開的。自從周瑯從北京走了一圈回來後,看重他的人就多了起來。那些福建本地的大姓宗族,地主豪強和名門望族,開始希望跟周瑯走近。可是周瑯制定的一些制度政策,雖然不能說歧視他們,但並沒有給予他們特權,比如名門望族家的子弟,也需要從基層小吏做起,這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可週瑯權勢日盛,越來越有君臨天下的威勢,再不積極投效就要來不及了。

    可是周瑯並不容易見到,不過陳三妹就容易見到了,為育嬰堂奔波的陳三妹需要經費,地方豪強需要跟權貴拉上關係,雙方有共同的需求,於是一個個地主家族,派自家的妻子女兒,做起了夫人外交,讓這些女人以募捐的藉口求見陳三妹,獻上她們的一些首飾的同時,不忘強調她們的身份,以及她們家族對大元帥的支持等等。

    從陳三妹這裡能得到多少政治利益不清楚,可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吧,太多地主將子弟送入了周瑯的政權中,一個個都要從底層派遣來,家里人不使一點盤外招,自家的孩子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啊,而這些孩子的前程,可是關乎他們家族的未來的,所以連女人不拋頭露面的規矩都不顧了。

    不斷有地主家的女兒、夫人和小妾來送各種首飾,讓陳三妹得到一筆豐厚的財源。這時候週瑯告訴她,這些募捐的金銀首飾,直接融掉換錢,或者變賣的話太不划算了,不如搞慈善拍賣。

    慈善拍賣辦的極為紅火,這就不僅僅是因為地主們的支持了,大量富商也加入進來,因為拍賣會上確實有好東西。週瑯時不時的從和珅或者繳獲的圓明園珍寶中拿出一批來,作為慈善拍賣的壓軸物品,引起了大家的哄搶,本就是民間難得接觸的皇室珍品,而且買的話,還能落一個慈善的美名,沒準還能討大元帥歡心,何樂不為。

    結果這種慈善拍賣,幾乎變成了一種穩定的財源,因為周瑯從乾隆家裡搶的那些寶物,就算一年拍賣出去一萬件,也足夠拍賣一百年了。

    用愛新覺羅家搜刮的民脂民膏來做慈善,這也算週瑯為他們家積了陰德。

    隨著廣州的穩定,廣州的有錢人顯然更多,陳三妹的慈善拍賣也拍到了廣州。

    週瑯暫時也在這裡,正好跟陳三妹說說這件事。

    正好結束了一場拍賣會,為了給陳三妹撐場面,週瑯難得一次親自出席了拍賣會,結果引得在場的豪門、富商們發了瘋的出價,一千件普通首飾外加一百件和珅家的玉如意、珊瑚樹、大東珠等珍寶竟然賣到了五十萬兩銀子。其中一件明顯很普通的金鳳冠,竟然就賣了五千兩的高價,明顯就是衝週瑯的面子去的。

    週瑯不惜用自己的身份來給老婆撐場子,當然是有為難的事情要說了。

    看到陳三妹對收穫很滿意的樣子,週瑯的愧疚也少了一些。

    “三妹。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陳三妹放下賬冊,道:“要緊的事嗎?”

    週瑯點點頭,一口氣道:“很要緊。我要去北伐了。”

    陳三妹有些哀怨,又要打仗了,難得聚在一起,她哪裡不想跟丈夫天天膩在一起,可那些孩子她放不下,福建的嬰兒更是可憐,現在好容易都理順了,丈夫卻接二連三的去打仗。

    她幽幽嘆道:“這是你們男人的大事,以前都不跟我說的,這回怎麼……”

    說道這裡她停了一下,彷彿猜到了什麼一樣。

    週瑯點點頭:“我要去打浙江。”

    陳三妹不說話了,果然要到這一步嗎,男人們爭天下,只能這麼無情嗎。

    她以前沒求過丈夫什麼,沒求過丈夫去救她哥哥,她知道這些都是她兄長和丈夫這類人的選擇,他們眼裡只有天下,她一個女人能做的,最多就是不拖後腿而已,所以她對濁浪做的事情和她兄長做的事情,一直保持沉默,並不全是女人不干政的原因。

    但是丈夫個兄長兵戎相向,這還是超出了她的忍耐極限,眼淚簌簌的往下落。

    週瑯毫無辦法,誰遇到這種事都不能輕鬆接受,最親的親人之間產生最激烈的矛盾,夾在中間的人永遠最受傷。週瑯只能默默陪著妻子,等她釋放情緒,只是給她遞一下手絹,擦一擦眼淚。

    許久,陳三妹淚流完了,輕聲問道:“她能不死嗎?”

    巨大的勢力對比面前,陳三妹很清楚她兄長絕不是丈夫的對手。現在所有人都說她丈夫已經有了君臨天下的威勢,否則也沒有那麼多人巴結著給她送銀子。

    週瑯嘆道:“我不會殺他。但兵凶戰危,難保有個閃失。”

    陳三妹道:“如果他最後肯降的話。”

    週瑯道:“我保他一世富貴!”

    陳三妹心中安慰,結果雖然未必能圓滿,但有丈夫的保證,她心裡卻舒服多了。

    可她卻突然說出了一句很傷週瑯的話:“你會把他當作小明王嗎?”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8
第一百六十二節五年平天下


    週瑯很想發怒。

    但他克制住了,他知道他沒資格發怒,但他心裡真的很生氣。

    突然他覺得他對這個姿色一般的女子,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這本就是一樁政治婚姻,週瑯拼命的想給其中註入感情,讓它看著更像是一場正常的姻緣。但這裡面有太多的死結,政治利益,權力鬥爭需要他去平衡,現在看來,他失敗了。朱元璋與馬皇后那種關係,真的讓人太羨慕了。

    政治真的會讓人付出這種沉重的代價嗎。

    週瑯不知道。

    他最後平靜的向妻子保證:“他不是韓林兒,我也不是朱元璋。”

    陳三妹還猶自感動,卻沒想過,週瑯不是朱元璋的話,她也就不是馬皇后了。

    陳三妹還問道:“我能給陳光輝寫信嗎?讓他護著叔父,勸一勸叔父,別強求。”

    這是大忌,週瑯要北伐,當然是突然襲擊最有利,可妻子卻要洩漏軍情,但周瑯點了點頭,同意了。

    這一次是堂堂之戰,而且一打就停不下來了。

    閩粵的穩定,讓他已經獲得了充足的人力物力,甚至是財政保證,他做好了所有準備,沒有任何理由不進行一場平天下的大戰。

    這一戰會死成千上萬的人,活下來的人將走向新的歷史。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將會非常沉重,週瑯自己也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

    為了讓這些犧牲降低最低,週瑯決定要快速行動,爭取打大戰,打殲滅戰,打決戰。

    此時已是嘉慶三年秋,經過大半年的努力,廣東商業恢復了大半,關鍵是恢復之勢頭極好,規範化的管理目前還沒有顯露出弊端,等積弊出現還得許多年,這足夠週瑯做很多事情了。

    趙文攻入廣西的軍事行動十分順利,很奇怪的地方在於,廣西不是一個人多地少的省份,竟然也有頻繁的天地會活動,給趙文的行動帶來了很大的便利,只用了三個月,就攻占了沿河地區的所有州縣,這些沿河地區,也幾乎是廣西最為繁華的地方,剩下的地區,大多數都是山區丘陵地帶,攻擊難度幾何倍增加,還有復雜的民族成分,軍事行動變得越來越艱難。

    趙文拿下廣西大部,對周瑯的實力增長聊勝於無。首先是人口較少,明代時候的廣西,就不是一個人口大省,明末又先後經歷了李定國等南明勢力跟滿清勢力的反复拉鋸,人口下降很多,清初又有三藩之亂,廣西也是主戰場。到康熙時期,官府記錄竟然只有一百多萬人,乾隆繼位的時候還不到四百萬,現在也不過六百多萬,只相當於福建的一半,廣東的三分之一。相對於後世四千多萬的數量來說,顯然此時的廣西遠遠談不上人多地少。

    歷史上一直到光緒年間,清政府都一直在鼓勵外來移民到廣西墾殖,此時可開墾的荒地顯然更多。但卻有天地會運動,就實在是無法用人地矛盾來解釋了,只能說邊疆之地的複雜局勢給了反清者以空間。只要有空間,反抗者就始終不絕,這也是歷史上清朝的一個特色,終其一朝,反清復明之聲從未斷絕。

    是因為漢人的民族觀念強嗎?唐朝怎麼沒聽說漢人始終要造身為鮮卑人血統的李家的反,原因其實很簡單,不患寡而患不均,清朝太優待滿人了,這種優待哪怕讓滿人也不滿意,可不平等就會讓漢人不滿,不滿就要反抗,反抗就要打前朝的名義。

    當然民族認同多多少少也是存在的,所以元末的造反者打的是反元復宋的旗號,小明王建立的政權叫做宋,清朝當然也就堂而皇之的反清復明了。而在明朝和民國時期,就很少有人造反會打著復元和復清的旗號,至少說明,漢人心中對這兩個王朝沒有多少認同。

    這些天地會勢力的分佈,十分驚人,幾乎遍及整個廣西,甚至還跨境活動,跟越南的反抗勢力西山朝有勾結。越南史書《大南實錄》記載,阮文惠與廣西天地會頗有勾聯,意不在小,只是他的戰象部隊還沒到達中國,他就病故了。否則天地會沒準會在西山朝的支持下,在廣西發動起義。

    他們沒有得到越南人的支持,現在周瑯來了,而周瑯身上帶有天地會背景,是陳周全過去任命的南路輔國大元帥,哪怕現在叫響了大明復國大元帥的名號,但廣西天地會還是認為周瑯是天地會的大元帥,是自己人,所以紛紛踴躍投效。事實上,他們只不過是接著反清為理由來對這個社會進行抗爭罷了,白蓮教這個曾經被朱元璋利用、背叛和絞殺的宗教勢力,起義的宣傳口號“彌勒轉世,當輔牛八(朱) ”,還打朱家的旗號呢。

    週瑯的到來給這些反抗者提供了平台,他們怎麼可能不投靠。

    而周瑯也大膽接納他們,至於什麼組織勢力,什麼宗教信仰,週瑯是看明白了,只不過是他們團結的紐帶罷了,一個旗幟,而不是什麼不能改變的原則。再說了,就算他們的信仰堅定的跟阿拉柏人一樣,大不了周瑯也沒事拜拜關公,大膽承認自己是天地會兄弟。

    別說天地會了,就是白蓮教來了,週瑯照樣敢收編,同樣的道理,把自己打扮一下,告訴那些教民說,他就是米勒轉世,來帶大家過好日子了,這種東西,有需要的話,週瑯一點都不在乎。

    所以周瑯讓趙文大膽接納當地天地會的投靠,收編他們,訓練他們,同時藉助他們的力量和網絡,穩定廣西的同時,向雲南進逼,不求能夠打下云南,而是佔據有利關口,穩定駐廣西即可,西南方向,不會是周瑯爭天下的主戰場,那隻是最後要解決的地方。

    主戰場還是中部地區。

    所以北伐浙江的同時,他將兩路出擊,陸路翻越武夷山進攻江西,水路逆長江而上,下贛江水道,水陸配合用最快速度拿下江西,然後順流而下進占整個長江下游一帶。

    同時周瑯提出了一個目標,也是周瑯所代表的集團的目標,是所有文武官員奮進的強大動力:五年平天下!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9
第一百六十三節大戰前的擴軍


    週瑯北伐是明年的事情,今年秋冬大量囤積軍事物資,做長期作戰的準備工作。

    各種軍事工業都在擴張,調集技術人員在黃埔建設了新的造船廠,在佛山建立了新的兵工廠,規模上比福州的還要大,因為佛山能招募到的熟練工匠更多,甚至很多零部件都可以直接委託給當地手工作坊來製作。

    鼓勵老百姓開發各種礦產,尤其是鐵礦、銅礦、鉛礦等,給予貸款予以支持。

    同時還要對軍隊進行再一次整編。

    趙文的兵力已經龐大到了五萬人,從廣東帶去的客家武裝就有三萬人,三個軍的兵力,到了廣西又拉攏到了一些客家勢力,以及招募的天地會武裝,又增加兩萬人。但大多數人,甚至包括趙文從五邑帶過去的兩萬客家團練,都沒有進行正規的訓練。

    所以周瑯要求趙文在廣西保持一萬兵力,守住地方,將其他四萬人送回廣東接受訓練。

    除了這些人,軍隊還得繼續擴大,主力軍不會繼續擴張,十五個軍的精銳部隊,已經足夠打任何規模的戰役,滿清一統天下也沒進行過幾十萬人的大會戰,大多數就是靠精銳的千人規模的八旗兵打的,超過三萬人的大戰都少有。

    但衛戍部隊還是可以組建的,畢竟週瑯可以用野戰軍打遍天下,但用野戰軍駐地佈防就太浪費了,這些尖刀是用來攻城略地,是用來攻堅克難的。

    所以他立刻著手組建衛戍部隊,按照傳統稱呼,應該叫做輔兵,野戰部隊則稱為戰兵。戰兵數量定格在目前的十三個軍加帥營,以及砲兵軍,其中每個軍的兵員進行了補充,加上各種必要的後勤人員,每個軍的兵力都在12000人左右。

    砲兵部隊規模沒有擴大,因為周瑯發現,除非攻打特別堅固的城池,否則各軍配屬的砲兵,足以升任攻城任務,因此砲兵規模維持在1萬人,同時給各個步兵軍增派更多的砲隊,每個軍都裝備了50門步兵炮,這個比例比拿破崙的軍隊還高,拿破崙的軍隊中,每千人只有3門砲,而法軍在歐洲軍隊中,已經是火力較強的軍隊了。

    另外各個軍還裝備了一隻騎兵,通過北京之戰的摸索,週瑯覺得胸甲騎兵的威力還是值得期待的,至少對付滿清騎兵足夠了,歷史上英國人訓練的錫克騎兵就在鴉片戰爭中,擊潰了蒙古騎兵。

    由於北京之戰繳獲了數千匹戰馬,廣州之戰後,又有幾千廣州漢八旗士兵投入麾下,週瑯為他們裝備胸甲,進行了正規訓練之後,派到各個軍充當馬隊,至於各軍怎麼使用這些騎兵,是用來進行集團衝鋒也好,還是只用來偵查也罷,讓各軍自己去摸索。

    輔兵兵力,週瑯計劃招募三十萬人,大致是戰兵的兩倍。因為中國是一個太大的國度,太複雜的山川地理,以及太多的人口數量,都讓駐防變得很有必要。在福建、廣東是因為有有利的條件,依靠了地主的團練維護地方穩定,可週瑯要發動國戰,不可能有十年慢慢讓地主們辦團練,所以地方治安還得靠這些輔兵。

    兩個兵種除了作戰目的不同,作戰武器、軍餉待遇也都不同。

    戰兵裝備的基本武器全部換成了印度款褐貝斯,通過北京一戰,週瑯發現,武器製式不一的運輸壓力太大,印度款褐貝斯的威力已經足夠對付冷兵器部隊,不需要製作精良但工序複雜的法制步槍。為了後勤一致,週瑯逐漸淘汰了那些法式步槍,全部換上了簡單易用便於生產的褐貝斯步槍。

    輔兵同樣裝備印度款褐貝斯,佔領廣東之後,建立佛山兵工廠,讓周瑯手下製造步槍的工人數量達到了十萬人,每個月生產三萬支步槍,一年就是三十六萬支步槍,滿足戰兵需要綽綽有餘,現在已經攢下了二十多萬支步槍的庫存,足夠為所有軍隊提供標準制式武器。

    但輔兵中的大砲數量極少,一個軍只裝備5門6磅步兵炮,因為他們的作戰目的是衛戍,不需要攻城的重砲,裝備小口徑炮是為了應付可能的小股部隊偷襲,這樣的偷襲,幾門小砲就足夠了。

    軍餉待遇也大大不同,戰兵過去每月十個銀元,現在周瑯進行幣值改革後,直接給每人十兩,等於比過去還提高了三兩;而輔兵每月只有三兩銀子,這已經比普通僱傭高多了。

    根據乾隆嘉慶年間一些文人筆記記載,此時一個勞動力月薪很少超過一兩銀子,比如嘉慶二年(1797年)河南汝寧廖文彩開了一座商舖,僱金光紀為店員,言明“年錢七千文”。同年,直隸承德府徐添德開了一個旅店,僱任何有幫工,“月錢七百五十文”。

    週瑯給每個遇到戰鬥機會不大的輔兵出3兩銀子的軍餉,已經足以吸引各路無業者了。而天地會成員,白蓮教起義軍,土匪武裝等等這些武裝力量,大多都是因為窮困無依才走上叛亂道路的,所以這個工資,也絕對能夠吸收這些人成為周瑯手下的輔兵。

    但那都是後話,週瑯現在擴建輔兵部隊,主要吸納的是閩粵兩省的現有力量。也就是那些地主團練,隨著生產的恢復,福建自不用說,廣東也漸漸穩定下來,很多行業,尤其是礦業,對勞動者的技術要求並不高,工資待遇還可以,吸納了大量的閒散勞動力,而且隨著發展,還會持續不斷的吸納更多的社會剩餘勞動力,社會秩序只會越來越穩定。因此週瑯大膽徵召那些地主團練,這些人多少經過一定的訓練,至少也是過了紀律生活,加以正規訓練,不難組建成有一定戰鬥力的軍隊。

    而且週瑯大軍在外,留著大量的地主武裝在鄉野,他也不放心。誰知道有那些人是臥薪嘗膽,忠於清朝的曾國藩,等著機會給周瑯致命一擊呢。

    閩粵有沒有曾國藩週瑯不知道,不過浙江倒是出了一個,而且正是這個曾國藩,把陳周全逼入了絕境。

    此人名叫阮元!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00
第一百六十四節浙江曾國藩


    第十更,就到這裡吧!!!

    ————————————

    對浙江的情報收集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ge.

    情報工作由周瑯組建的情報機構負責,名曰采風,名字是王輔茞給起的,週瑯說要建立一個綜合情報機關,他不理解意思,週瑯是按照現代商業情報部門的運作模式給他講解的,告訴他是收集各種各樣的情報資料,進行匯總分析,其中包括財務水平,生產水平,裝備水平,飲食習慣,甚至目標人物的家庭背景、年紀、性格都要進行分析,總之是什麼情報都收集的一個部門。

    王輔茞想了想,這不就是明朝的錦衣衛嗎,對內對外探聽各種情報,週瑯告訴他只負責收集和分析信息,可不像錦衣衛那樣進行抓捕、審訊等行動。

    王輔茞又覺得這樣門類齊全的情報部門,似乎只有先秦時期時候才有,那時候天子會派出官員深入民間了解百姓情況,由於反應民間情況的內容很多都以歌謠形式出現,結果彙編成了一本先秦經典,名叫《詩經》。

    天子派人去民間了解情況的行為叫做采風,於是就有了這個名字十分文雅的機構。

    事實上,古時候天子去民間采風,目的並不是為了收集詩歌,只是其中許多反應民間問題的內容,都被百姓編成歌謠傳唱,這些傳唱最廣的也就最具有代表意義,所以被收集上來,另外這些內容也容易編入書中。

    《春秋公羊傳》解釋采風的作用就很清晰,“故王者不出戶牖,盡知天下所苦”,是為了讓天子不出門而知道百姓疾苦的,王輔茞用這個名字,也有提醒週瑯關心百姓疾苦的意思在裡頭。

    采風目前不歸任何官府部門,而是直屬週瑯的幕府。週瑯幕府中的人才五花八門,什麼樣的人都有,但年紀普遍偏大,因為周瑯要用的是他們的經驗。幕府中的門客叫做幕僚,週瑯理解就是顧問的意思。

    比如菲舍爾組成的軍事顧問團,就算是周瑯幕府中的團隊。另外還有經濟方面的,比如幫助伍秉鑑規範銀行業務的從阿姆斯特丹請來的荷蘭金融團隊。美國紡織業團隊。英**事工業團隊。

    除了這些洋人顧問團之外,更多的則是中國人團隊,構成更是五花八門,可以說是上到王侯公卿,下到販夫走卒都有。福建、廣東本地的名儒週瑯請來,十三行的老掌櫃週瑯也請來,行走江湖賣藝走鏢的江湖好漢,週瑯請來,刑訊逼供訛人錢財的刀筆小吏,週瑯也請來,精通種地的老農,週瑯請來,擅長懸壺的名醫,週瑯也請來。

    總之各行各業的從業者,只要需要周瑯都會請來,然後待之以貴賓,請他們幫助自己,為自己提供各種各樣的經驗。

    有的有專門的團隊,進行經常性的工作,有的沒有特定的團隊,也沒有特定的任務,週瑯找他們就來,不找他們就走,而且大部分人其實都是有社會地位的人物,根本不需要支付薪酬,他們幫週瑯出謀劃策,有的是為了一展胸中所長,有的只是為了興趣愛好,還有的則是覺得獲得大帥府顧問的身份,覺得有面子。

    但相對專業的,有固定工作的,週瑯是堅持要給工資的,不然就亂了。

    采風部門中大部分人不需要工資,他們都是一群行業的老古董,是證明過他們能力的社會精英,但采風中那些執行實際工作的信息採集人員,週瑯則支付他們相對可觀的工資,尤其是那群江湖人物組成的,有時候需要深入敵境的人員,他們的工資甚至比戰兵軍餉還高,每個月高達十兩以上,出入敵境還會翻番。

    這些信息採集人員採集來的信息,都是按照週瑯詳細羅列出的門類,進行分類收集的,最後規整到一起,讓這些經驗勞動的社會精英一起進行分析討論,有時候週瑯也會親自參與討論。

    經過這種綜合性的信息收集和分析,週瑯對陳周全控制下的浙江南部地區的了解,甚至比陳周全都要清楚,不過最近是更清楚了,因為大量的浙江難民不斷湧入福建,週瑯下令打開了分水關,讓這些難民進入福建避難,給他們提供一些救援之外,對其中有能力的工匠還介紹工作,沒有一技之長的也想辦法安排他們做各種官府公共工程,當然從他們身上也進行采風。

    北伐浙江前的信息工作已經十分詳細,詳細到週瑯甚至預測到如今的情況,陳周全真的被比如絕境了。

    其實陳周全的結局早已註定,當時他傾全力登陸浙江,如果能一口氣拿下整個浙江,江蘇,山東,北京,他的北伐是有成功的可能的,可只要一停下來,失敗的命運就來了,這不是他個人能力的問題,而是形勢使然,他不可能得到地方勢力的支持,於是無法站穩腳跟,無法持續取得資源跟滿清朝廷對抗,所以只要一停滯,往往就意味著失敗,太平天國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平天國時候的滿清,比現在的滿清還要腐朽,那時候的八旗和綠營比現在更不能用,那時候的太平天國比現在的陳周全更強大,佔據了南京到上海的整個長江下游,而陳周全一直被擠壓在浙江南部,基本上就只有溫州、台州兩府,卻要面對整個清廷的壓力,失敗早已註定,只是以如今這種形勢失敗,是有些偶然的。

    現在的陳周全,幾乎是被一隻地主武裝給逼入了絕境,如今在浙江負責鎮壓陳周全的力量,竟然是當地的團練,主持人叫做阮元。

    原本陳周全的情況就已經很不好,江南一帶的八旗綠營將他壓縮的無法動彈,陷入了僵持狀態。

    陳周全一直試圖發動猛攻,滿清以防守為主,其實這樣防守下去,對陳周全就是一種絞殺,他沒有足夠的資源跟滿清消耗,必須不斷的通過運動戰擴張力量,但在浙南地區長達一年時間的消耗,讓他幾乎耗盡了台灣、浙南的潛力。如果不出意外,他堅持不了多久。

    意外是周瑯跑去北京鬧了一番,搶了乾隆的圓明園,吸引走了各地的滿清精兵。陳周全不但緩過了一口氣,而且再次取得成果,攻占了寧波府,但僅此而已。接著他竟然被一隻地主武裝給阻擋在了杭州府,這只率領綠營兵和團練擋住他的人,就叫做阮元,不同於曾國藩的是,他不是賦閒在家的官宦,而是在職的官員,當時時任浙江巡撫,手下的綠營是他的府標,組織的團練則是他的學生所帶領的鄉團。

    阮元組建鄉團的時間,其實也很短,就短短一兩年而已。在乾隆六十年初,當時他剛剛就任浙江學政,此前他就一直是一個純粹的文官,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二十五歲中進士,入翰林院任庶吉士,次年授翰林院編修,一年後因學識淵博,受高宗賞識升任少詹事,入值南書房、懋勤殿,遷任詹事,只有去山東提督了兩年學政,乾隆六十年調浙江任學政。

    就是這麼一個一直以學問出彩的官員,怎麼看都沒有什麼在軍事和政治上發揮空間的文官,他硬是遇到機遇就展現了自己的能力,也許之前他自己都不會知道他有這方面的能力。

    剛剛就任學政,就發生了周瑯席捲福建,接著陳周全北伐浙江,而朝堂上乾隆宣布要退位,可謂是內憂外患的情況。看到陳周全勢不可擋,當地軍隊疲弱不堪,這些本不關他一個學政的事情,但阮元硬是召集府學的學生,告訴大家如今國家危難之際,讀書人不能置身事外,號召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自己拿出了所有的家產,然後招募壯丁,配合官兵禦敵。

    之後乾隆也將閩浙的亂局當作了重中之重,調集整個江南的武裝力量鎮壓,在配合正規軍阻擋住了陳周全之後,前任巡撫因應對失當被罷免,阮元卻因為果斷組織壯丁升任浙江巡撫。

    當了巡撫之後,阮元手裡的資源更加雄厚,此時他的那些學生,一個個都在自己的家鄉帶來了一些青壯。這些能夠在府學讀書的學生,往往都不會是寒門子弟,有的是大地主,有的是大宗族,有的是名門望族的子弟,他們招募來的那些人有的是同姓的宗族子弟,有的是家鄉的鄉勇,或者長期給自家幹活的長短工,雖說成分複雜,但其實都是熟悉的人。

    阮元奏請乾隆,給了這些學生一個個臨時的官職,手下帶著少則幾十,多則擊敗的民壯配合官兵,阮元給他們發了武器,用府庫的錢糧支持。到此時這只鄉勇民團還只是配合性的武裝力量,沒人覺得他們會有什麼戰鬥力。

    可當浙江精兵北上擒王之後,留下的老弱綠營根本就抵擋不住陳周全的攻擊,寧波府頃刻失陷,在最關鍵的時候,這些民壯幫忙守住了杭州府,此時阮元發現,這些民團在學生們的帶領下,雖說無法衝鋒陷陣,但他們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本鄉、本族人聚在一起,不會出現逃跑的情況,沒有綠營兵那種聞風而逃的惡習,只要他們的長官不逃,這些人甚至能夠死在一起。

    發現這個秘密之後,阮元開始組建更多的鄉團,讓學生們回去繼續招人,誰招的人,就讓誰帶,招的越多,官就越大。

    在這種情況下,當地的家族也很支持,甚至願意募捐,畢竟是自家子弟的前程,並不全是國家的事情,另外浙江當地的地主宗族也確實嚇壞了,陳周全那種掠奪性的財政政策,讓他們想到了李自成。

    於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整個浙江腹地的力量都動員了起來,大量地主子弟加入了阮元的軍隊,短時間內他竟然組建了五萬民團。

    此時乾隆和嘉慶剛剛從北京之圍中放下心,雖然阮元丟失了寧波府,但他們知道是因為主力北上的緣故,並沒有罷免阮元,而是讓他戴罪立功,再說此時浙江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也沒人願意爭這個位置,反倒是給阮元說好話,想讓阮元繼續頂在第一線的多的是,所以阮元平安保住了職位,這給了他重組軍事力量的機會。

    阮元從綠營中,矮子裡拔將軍,挑選了一批悍勇之士,讓他們負責訓練,跟地主子弟一起帶領這只民團,綠營徹底被放在了第二線。

    經過一年時間的鏖戰,訓練和打磨,新兵也熬成了老兵,阮元此時已經不再限於防守,而是開始反攻了。

    配合當地勢力,他硬是通過強攻的方式,拿下了寧波府。

    此時他的地主民團,已經擁有了跟陳周全軍隊硬碰硬的能力和經驗,而最關鍵的是,一種新的武裝力量模式形成了,從地主統治的鄉村社會中,不斷的有士兵,錢糧匯聚到阮元的軍隊中,他不僅是充足了武裝力量,他是結合社會現狀,重塑了一種武裝體系。

    這也是曾國藩當年為什麼能打贏太平天國的原因,不是湘軍就比太平軍強,也不是曾國藩的將領就比李秀成那些人出色,而是曾國藩的體系更穩定,更有持久力,他不但贏得下,而且還輸得起。

    丟失寧波府之後,陳周全集中力量反撲,結果不但被擊退,人家還打了過來。

    這時候已經回天乏術,週瑯才決定北伐浙江,陳周全已經無法幫自己阻擋清軍,那就只能自己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01
第一百六十五節北伐第一戰


    陳周全已經拉倒了,但沒人願意坐以待斃,得知周瑯要北伐的消息後,憤怒也好,恐懼也罷,退敵才是最現實的,陳周全派來阻擋週瑯的是他的親信陳光輝。

    陳光輝試圖以姻親關係,反清大義,江湖道義等等理由說服週瑯不要北上。

    週瑯勸陳周全要認清現實,如果肯降的話,週瑯願意高官厚祿報答他,甚至願意派艦船送陳周全回台灣去,讓他在哪裡頤養天年,只要他能將浙南完完整整交給周瑯即可。

    這種人是不可能說服的,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死心的,而且敢冒險,願意冒險,熱衷於冒險,總覺得自己肯定還能贏回來,帶有典型的賭徒心態。

    所以陳周全選擇頑抗,甚至他將台州的軍隊往溫州撤,目的就是阻擋週瑯,在他看來,週瑯顯然比阮元要可怕。

    只是周瑯並沒有將他當作對手,反而對阮元更加重視,倆人看對方的態度完全不對等。

    週瑯見陳周全不肯投降,新年已過,立刻就展開了水路三路進兵。

    一路從陸路翻越武夷山攻打江西,一路過分水關進入溫州府,另一路是水師北上,攻占了長江吳淞口,目的是為了阻擋阮元獲得長江上游地區的補給。

    艦隊主力是廣東船匠打造的老閘船,後世曾國藩就是利用這種船,力壓太平天國水師,牢牢掌控長江的製江權的。現在周瑯提前了半個多世紀用這種船,自然也是碾壓清軍水師,佔據吳淞口之後,留守了五千人防守,艦隊主力繼續沿江西進,打南京不現實,目的是佔據防備空虛的九江一帶的河港,控制長江制江權。

    三路大軍中,反而是陸路進攻江西的最為順利,因為這裡的八旗兵抽調一空,綠營也沒什麼精銳,兩江總督的督標綠營早就去了浙江,基本上是一群地方部隊,裝備最好的江西巡撫府標,在陳淮這種官員的帶領下,也沒有死戰的可能,巡撫不帶頭跑就不錯了。

    結果兵不血刃一般,連續拿下各個州縣,建昌府、撫州府先後被佔領,短短一個月,福建軍隊就直逼南昌府,此時陳淮竟然投降了,這還是首次有滿清高官投降,以前即便是一個縣令都很少投降。

    陳淮不是一個好官,官聲很差,把地方治理的怨聲載道,但他投降了,週瑯就必須得接受,還必須優待他,這也算是這種人的一種能力了,他們總能做最對的選擇。

    陳淮在江西賣官鬻爵多年,各縣地方官大多都是從他手裡弄的烏紗帽,都是一丘之貉,見巡撫都投降了,他們就沒有什麼理由堅持,結果整個江西,基本上傳檄而定,只有贛州知府不肯投降,一場大戰過後,也只是玉石俱焚。

    一戰過後,江西省竟然保留了一個完整的地方政府機構,儘管是一群貪官污吏組成的地方政府,可組織架構是齊全的,週瑯全部留任,曉諭地方,免除一年賦稅,不給他們搜刮的機會,一年時間,足夠在周瑯理一理江西的官府了。

    江西的投降,讓水師也輕易在長江中游擁有了穩定的基地,此時長江中下游的清軍水師已經被蕩盡一空。

    陳周全不值一提,但阮元也跑不了了,浙江周邊已經都被周瑯圍困,阮元再也沒有做曾國藩的機會,他只能跟著他的對手陳周全一起死去。

    但臨死前,阮元還是進取了一把,他的民團攻克了台州府,陳周全的主力則在溫州跟周瑯會戰,週瑯兩萬大軍攻打溫州府城,陳周全集結了十萬大軍防守,依然無濟於事,城牆被炸塌,然後是短兵相接,激烈的巷戰。

    可惜溫州不是斯大林格勒,太多敵軍投降,太多敵軍逃跑,短促的戰鬥後,由臨時擔任總兵官的陳小手打到了溫州府衙,陳周全和他的大臣、高管們沒有跑的,都被堵在了裡面。

    這時候一個人出來了,他說皇帝要跟周瑯談談。

    陳小手說大帥並沒有親征,大帥日理萬機,分身乏術。這話不假,這次進行全面擴張,週瑯只能留在福州坐鎮,他算是理解了,朱元璋那種能夠帶兵衝鋒的悍將,為什麼放棄北伐北京的機會,而是讓給徐達,不是他不想要這個載入史冊的機會,而是太忙了。

    週瑯現在佔領的版圖,雖然沒有朱元璋北伐時候那麼大,但他打造的行政體係比朱元璋那種純粹農業時代的體係要複雜的多,而且他發動的攻勢,也不只是一路向北,所以他真的是脫不開身。

    但陳周全表示,他可以去福州跟周瑯面談。拖延時間也好,真心實意也罷,陳小手覺得自己不能提週瑯拿主意,如果換成滿清的官員,他可以不理會這種要求,可是陳周全畢竟代表的是天地會的皇帝,他是名義上週瑯的君主,這種人也許有其他的作用也說不定,所以他同意讓陳周全去談。

    陳周全要求,在他跟周瑯談成之前,要求陳小手撤出溫州,陳小手這就不能答應了,陳周全轉而要求,陳小手讓出半座溫州城給他的手下,陳小手依然不能答應,陳周全最後要求至少讓他的士兵有一個獨立的營地,陳小手這時候答應了,讓他們住在在溫州府城東北角,並且在周邊層層設防,防止他們鬧事。

    此時陳小手的主力還需要繼續進兵,這種狀態其實很不安全,畢竟陳周全的手下還有數万人,而陳小手的兵力本就不多,只有三個軍,幸好後續部隊源源不斷趕來,將溫州交給輔兵駐守,他帶主力繼續北上,要趕在阮元在台州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奪取台州。

    反倒是台州的民團讓陳小手打的艱苦,這些民團的戰鬥技能不行,可是意志頑強。因為他們的軍官比較死硬,雖然是一群年輕的士子,只報讀聖賢書,卻沒有軍事經驗。可也正是因為他們只報讀了聖賢書,卻還沒有機會進入污穢的官場,因此忠君為國的純潔思想還比較強烈,真的相信他們的死是光榮的。軍官不逃,他們帶領的家鄉子弟,往往也就不會逃,人是群體動物,本能的想要待在他們熟悉的環境中,留在他們熟悉的群體中,尤其是身在陌生的地方,更是如此。

    結果台州之戰,竟給陳小手帶來了近千傷亡,其中大多數是在破城後的巷戰中出現的。而民團戰死的超過一萬,被俘的則有兩萬,逃走的不足八千人。

    但這一戰,也基本上將浙江民團的主力打掉了,士氣還能不能鼓起來都不好說。

    緊跟在陳小手後面的是輔兵部隊,跟輔兵部隊一起來的,是王輔茞的文官團隊,他要迅速恢復佔領區的秩序,這裡不是江西,經過陳周全的軍事佔領,這裡的傳統結構幾乎崩潰,過去的大地主勢力,基本被清掃一空,不是這些地主不願意跟陳周全合作額,認識陳周全必須從這些人身上榨出他發動戰爭的所有資本,即便一開始有屈服的,後面也不得不進行反抗,不管是明著的武裝反抗,還是背地裡的非暴力抵制,都會遭到嚴厲的報復。

    其實大多數地主並不是死於反抗,而是因為無法繳納陳周全要求的糧草數額,而被陳周全抄家的。

    傳統的地主豪強,名門望族,基本上消失了,那些中小地主完全撐不起基層社會結構,另外就是戰爭打亂的軍隊,不管是陳周全的部隊,還是民團的武裝,潰敗之後往往就是落草為寇,而陳周全治下,那些中小地主是不敢組織團練自保的,否則只能招來殺身之禍和抄家的命運,結果鄉村社會完全解除了自衛能力,更讓土匪猖獗。

    王輔茞帶領輔兵就是來取代傳統鄉團的,不但駐紮在城市,更是要深入一個個農村,至少要在各個集鎮駐紮,方便深入鄉間維護治安。

    還要恢復官府機構,他帶來了大量的文官,大多數都是通過科舉,從福建的讀書人中選拔的,之前在周瑯的製度下,他們只能做底層的小吏,可空子是可以鑽的,現在浙江空出的這麼多官缺,正好讓這些科舉出身(週瑯命令王輔茞辦的科舉)的士子們補缺。

    當地的吏員也基本上很難找到了,因為天地會對官府小吏的痛恨,甚至超過了當官的,這是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小吏們其實是直接跟百姓接觸的群體,執行政策的也是他們,說是官逼民反,有時候不如說是吏逼民反,或許更合適。

    當然也有一些小吏直接就是天地會成員,因為他們跟社會底層接觸的更緊密,被人恨的是他們,跟人關係最密切的還是他們,陳周全當年做買賣的時候,攔路設卡勒索他的,絕不會是某個文官,一定是那些小吏。

    總之天地會對占領區的舊官吏清洗的十分徹底,除了少數衙役、獄卒之類的胥吏中的下層加入了天地會之外,那些胥吏中的文職人員,無論是處理法律文牘的,掌管府庫錢糧的,基本上都在城破的時候被拉出來斬殺,當時老百姓都覺得大快人心。

    之後輪到老百姓倒霉的時候,就另說了。

    結果就是王輔茞不得不從吏員基層搭建起一整個政府機構,這官缺真是海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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