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41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6

第100章 活該

  甲申更姓,七年討殛。何辜生民,再遭六極。血濺天街,螻蟻聚食。饑鳥啄腸,飛上城北。北風牛溲,堆積髑髏。或如寶塔,或如山邱。五行共盡,無智無愚,無貴無賤,同為一區。——《祭共塚文》

  ……

  清軍有對新佔領或“收復”的地區進行屠殺洗劫的慣例,周士相還是新會秀才時就聽人說過不止一次,印象最深的便是永曆四年(順治七年)尚可喜和耿繼茂對廣州的大屠殺。

  當時人言,清軍入城後,城前後左右四十裡盡行屠戮,死者六十余萬人。傳城中人士竄伏六脈渠約六七千人,適天雨,瀆溺幾盡,其所存僅二人。至清軍封刀,止有七人躲在廣州大南門甕城關帝廟神像腹中得免誅戮,餘者皆死。少數僥倖逃出城的廣州市民,也被城外的清軍趕進水裡活活淹死!在一片天愁地慘的恐怖氣氛之中,不少廣州市民特別是女人知道沒有活路只好自盡。事後,廣州城外成堆焚化的死難者殘骸堆積得如同山丘,最後形成了一座大墓,遠遠看去如同一座小山般,時人稱之為“共塚”。

  廣州以外,只要城池稍有抵抗,便無一逃不脫屠殺的惡運,鄉鎮之中更是如此。清軍放言,一村之中但有一人敢抗大清兵,便全村皆屠。便是無人敢抗大清兵,但使叫明軍駐紮,哪怕只停留一二日,隨後而至的清兵也同樣不問清紅皂白將百姓殺光,美其名曰“教民”。

  何謂教民?教民何為?但教民皆做他大清的順民,但教民皆不敢近明軍,但教民皆做奴才也!民若不聽教,便當如何?一個字,殺;十個字,也是殺!

  屠刀之下,粵省百姓被屠十之五六,漢人反抗的脊樑骨被生生砸斷,餘者每日所求便是盼著清兵早日平了南明,除了那少數血性尚在的漢家兒郎,哪個敢盼大明的軍隊來!

  怪不得,怪不得宋義、周泰他們如此!要怪,只能怪清軍的刀太狠;要怪,只能怪南明的軍隊不能給百姓安全,不能保百姓性命。

  有關清軍屠城的種種事多是事隔幾月之月才在市井之中悄悄流傳,初始,周士相聽了這些駭人聽聞的慘劇還為之痛心,聽得多了,卻也麻木了。死人已死,活人卻要活下去,既然天下真歸了大清,那便做個順民好生過日子罷了,別處的慘事,別處的死人關自家何事?只要大清的兵不到我家,便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了。

  只數次深夜,安兒夜啼,妻趙氏起身哺乳,望著妻兒身影,士相不禁想到那日聽說一事,說是番禺典吏丁有儀夫婦被殺之後次日,所棄小兒匍匐屍旁,因為饑餓出於本能去吮其母親之乳,使得過者無不淚下。

  想那場景,再看眼前妻兒,再麻木的人也不禁激憤。激憤之後,卻也只能長歎一聲,血性活不得人命,血性當不得飯吃,血性能保得全家老小安危?

  只可歎,如此一個血性皆無,鐵了心要做大清順民的讀書人竟然也攤上了那等悲劇,父母妻兒不但慘死更被分屍吃光,這事,誰個能想到,誰個又能忍受!

  有時深夜,獨自一人睡在床上時,周士相偶爾會想,若不是自己這個後世之人附身,那秀才周士相會如何做?他會報仇嗎?他是像個男人一樣死去還是像條狗一樣活著?

  答案無人知曉,因為那個秀才已然不在這個人世。

  新興鎮民對明軍的恐懼讓周士相無言以對,因為他們的擔心確是存在。

  清軍入關後對漢人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使得漢人人口銳減兩億,兩京十八省哪處沒有百里無人區,又哪裡沒有一處處叫人看得落淚的無名墳堆,一樁樁大屠殺,縱觀史書,便是蒙元也不及!

  前世的周士相並不是史學家,也不是這段歷史的研究者,他只是個普通的士兵,他所接受的歷史教育對滿清入關後對漢人的屠殺一筆帶過,反而對滿清的統治大書特書。

  電視、網路、報紙觸目都是大清盛世,一個個披著人皮數典忘祖的漢奸,或是為其先祖叫魂的滿人學者專家在那大言不慚的讚譽著大清的盛世統治,誇讚著那個大多數百姓在冬天連件棉衣也沒有的康乾盛世,每思及于此,周士相不禁憤然,滿人的後代粉飾先祖情有可原,可為何我們漢人也要為劊子手唱讚歌呢?

  那些在電視上肉麻的叫著“阿哥”“格格”的漢人演員們,你們知不知道祖先的苦難,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所演的一切是建立在無數萬顆漢人的首級之上,你們知不知道,也許,那無數萬顆腦袋中就有你的先祖。

  也許,這些演員、學者、專家、清粉們並沒有錯,因為錯的是我們漢人自己。究其根本,便是我們漢人沒有對滿州侵略者進行清算,武昌那聲槍響沒有讓這個本應埋入墳堆,受萬世唾駡的民族徹底消亡在中國大地,以致在錯誤民族政策和錯誤史觀的影響下,才出現後世中國讓人痛心,無比荒謬的一幕。

  被侵略,被殖民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我們不願正視,反而恬不知恥的將劊子手當作我們的一員,當作我們的祖先,當作我們的驕傲!

  元清絕非中國,元清也絕沒有給我們漢人留下任何政治遺產,也沒有給我們帶來什麼領土的福利,因為沒有那些雜種,我們漢人擁有的土地比他帶來的更多、更大。

  沒有親身經歷過明清交替這段慘痛歷史,沒有親身經歷妻兒老小慘死的悲劇,周士相是不會對滿清如此的仇恨,他更不會知道有那麼多屠殺的存在,不會知道滿清對我漢人是如何的殘暴。

  廣州大屠殺是身體主人記憶告訴周士相的第一樁慘案,在此之前,他知道尚可喜,知道這位被稱為大清開國功臣的王爺,也知道他的後代每年都要穿著清代官服聚會在遼寧海城,祭祀他們這位屠殺同胞的漢奸劊子手先祖。

  那時的周士相在報紙上看到這可恥的行徑,並沒有多少憤慨,現在,他卻要讓尚家絕後,定要讓尚家絕後!

  忘記歷史活該被人當作奴隸,忘記仇恨活該被人再次屠殺,活該,一切都是活該!

  前世同胞活該,這一世,卻無論如何不能讓醜劇再次發生。反清就要反得徹底,清算就要清算個乾乾淨淨,中國只能有一個民族,一個文明,這個民族只能是我們漢族,這個文明也只能是我們漢族文明,因為我們是最優秀的民族,我們的文明是最先進的文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6

第101章 旗兵

  自從四年前清軍屠了高要縣後,這高要縣便再也未能恢復往日人口和繁榮,至今日,全縣丁口不過五六千人,這還是托了緊鄰肇慶府的光,不然,只怕這會和粵西好些縣城一樣還是座空城呢。

  也托了大清兵的福,如今的高要縣令秦明不用為每年的賦稅頭疼,因為戶部那邊把高要縣從明時的上等縣調成了下等縣,去年南明李定國入寇時,朝廷又下旨免了明軍所經府縣三年的賦稅,算起來,這才兩年不到,還有一年不用交稅呢。

  用不著給朝廷納稅,這縣令做得自然舒服,私底下能撈的錢也多,百姓嘛,朝廷體恤你們,可你們也總得體恤一下縣尊不是。往上說,縣內丁口少了七成是苦,可往下說,餘下還有三成呢!這三成朝廷看不上眼,可老爺我看得著啊,想老爺我千里迢迢來你們這南蠻子的地方做官容易嗎!爾等百姓體諒便好,若不體諒,老爺我就要體諒你們了!

  高要縣城不大,不像府城一般有四個門,而是只有東西兩門。東門那邊駐了綠營兵,百姓們不敢和營兵做鄰居,便多自覺的住在西城,只那些和營兵有關係或是家中有人當官的大家族才敢住在東城。

  縣衙也在東城,就是原先明朝那個縣衙,破破敗敗的不成樣子,看光景,至少五十年沒修整過,秦縣令上任時曾氣得大罵前任的明朝知縣們:都幹什麼吃的,衙門破落成這般,你們倒是給修修啊!

  得,你們不修,本官也不修,修好了也不見得能讓老爺我住一輩子,平白便宜後任做什麼,還是趁本縣還免一年稅趕緊多撈些銀子,明年往總督府和王府多打點打點,怎麼也得換個地方做官才行。

  ……

  有人,就會有商業的存在。

  高要縣城人再少,總有好幾千丁口,加上老弱,也是上萬的人口,再加上和府城離得不遠,來來往往還是有走商的經過,故而城中開有兩家酒樓,不過都座落在西城,平裡做些街坊和外來客商的生意,雖說生意慘澹,還經常碰上東城的營兵過來吃霸王飯,可再慘澹總也能勉強維持著。有時碰上通情理的營兵也不是不給錢,多多少少總能給一些,如此一來,自然不至於虧本關門。他們卻不知,這營兵也是有頭腦的,因為若是都不給錢,這酒樓自然開不了,沒了酒樓,他們上哪吃喝?營中那些飯菜是人吃的麼?所以不管多少都要給人家些錢,要不然,大夥就都跟著倒楣。

  這日,四海酒樓的夥計剛把桌子板凳抹乾淨,掀開門板準備做生意時,便看到街上突然來了一大幫綠營兵,夥計和隨後出來的掌櫃那心當場就涼了下來,正準備硬著頭皮接待這些綠營大爺,可仔細一瞅,這幫營兵一個個看著都眼生得很,再聽口音,咦?縣裡啥時候來了幫外省兵的?

  那些外省的兵看來是剛進城,對城中不熟悉,好不容易找到家酒樓,立時就像餓狗看到一塊肥肉般,興高采烈大呼小叫的沖了過來,速度之快讓夥計傻了眼,避都沒處避,直接就叫給擠到一邊去。

  “把好吃好喝的都端上來,手腳快點,慢了爺拿刀子叫你快!”

  那些外省口音的兵進店之後,便三五成群的坐了下來,拍著桌子叫嚷著要夥計們把好酒好菜端上來,隨著先進來的外省兵咋呼的聲音,街上越來越多的外省兵聽到動靜往這邊湧了過來。從樓上窗戶向下看去,黑壓壓的一片,把個不大的街給堵得水泄不通,跟趕廟會似的,不下好幾百人。

  夥計們被這群闖進來的外省兵嚇壞了,望著那大喇喇的擺在桌上的長刀長矛,一個個都傻了眼,嚇得動也不敢動。

  掌櫃的總算見過世面,一聽這些外省兵的口音,就知道壞了:我的個乖乖,這不是遼東那地的口音嗎!難道這幫兵不是綠營而是旗兵?

  高要離肇慶府城不過幾十裡,掌櫃的常到府裡去辦事,省城也經常去,便是沒親眼見過旗兵的厲害,也聽人說過,所以知道這些旗兵老爺不能得罪,忙叫傻站的夥計趕緊到後廚把酒菜端上來。

  掌櫃的胖婆娘不知道旗兵的厲害,傻呼呼在那看,嚇得掌櫃的趕緊把她拉到一邊,連連擺手,示意她趕緊到後院躲著。

  ……

  真叫掌櫃猜著了,來得這幫外省兵還真是遼東來得旗兵,正兒八經靖南王爺麾下的漢軍鑲藍旗兵。

  這幫漢軍在省城不敢放肆,因為好多眼睛盯著呢,王爺們也怕朝廷怪罪,所以對他們管得緊,平日倒也不敢多囂張。可出了省城,這幫漢軍們卻立時成了大爺,橫得很,沒人敢得罪他們,也沒人敢招惹他們,更沒人敢管他們。趕了幾十裡路,好不容易摸到這高要縣來,漢軍們哪有不快活的道理。

  看到這幫旗兵老爺在自家店裡海吃胡喝,掌櫃的實在是肉痛,偏偏還沒處訴苦,臉上還要始終掛著笑容,免得被哪個喝醉了的旗兵大爺給揍上一頓,那可當真是賠了酒菜又折了自個了。

  四海酒樓這般情況,鄰對面的客來也差不多,若時這會敢有人冒然闖進來,還以為進的是同一家呢,因為他們看到的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大兵,還有目瞪口呆的夥計以及滿臉肉疼的掌櫃。

  ……

  這邊兩家酒樓被鑲藍旗的漢軍害苦了,那邊街上的行人和別的店鋪也沒躲過他們的禍害。

  “站住,給老子站住!”

  “官兵抓賊,還敢跑!”

  存心要敲詐百姓,撈點銀子花花的旗兵沿街大張旗鼓的叫喊,根本沒把聞訊而來的高要縣衙差役放在眼裡。那些衙役們也都鬼精得很,知道惹不起這幫旗兵,哪個肯過來,都躲在遠處看著,不時派人回去向縣尊稟報看到的事情。那邊知縣秦明一聽來了旗兵,也嚇得慌了手腳,派人到本縣駐防綠營那打聽情況,可得到的消息卻是本縣的駐防千總正領著旗兵們往西城去呢。

  完了,完了!

  秦明不用想也知道那幫人是想幹什麼,下面人問他怎麼辦,他能怎麼辦?把人都轟出去,然後躲在後衙什事也不問。

  莫問閒事,莫問閒事……

  ……

  一下子湧進來這麼多外省兵,可把高要城中的百姓們嚇壞了,原先以為這些外省兵只是路過高要,但隨著什麼“官兵抓賊”的叫嚷聲,百姓們再轉不過彎來也知道這幫兵爺要幹什麼了。

  正在街上的腦子轉得快的立即悄悄溜走,或躲到街道兩邊的店鋪中,腦子轉得慢了一些的卻沒這麼幸運了,那些原先還叫著“官兵抓賊”的外省兵突然全部停了下來,然後一個個把臉一拉,從腰間抽出長刀,兩三個一夥就開始行動了。躲起來的以為能躲過去,結果旗兵們是直接破屋入戶,什麼地方也沒放過。手無寸鐵,又嚇得半死的百姓就這樣被有備而來的鑲藍旗漢軍肆無忌憚的勒索。

  “你手上這繭子怎麼看著像是拿刀的!”

  “軍爺,冤枉,冤枉,小人種地的,可不是拿刀的……”

  “不是?!他娘的,老子吃的就是這行飯,難道還能冤枉你不成?狗日的,不老實,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身上帶銀子了嗎?”

  “沒……沒……”

  “弟兄們,這人就是明軍的奸細,拿下了!”

  “別……軍爺,小人有銀子,有銀子!”

  “算你小子識相,滾!”

  “……”

  城中到處都是兇神惡煞的鑲藍旗漢軍,把個城中鬧的是雞飛狗跳。不時還傳出女人孩子的尖叫聲,還有那“撲通、撲通”的踹門聲,鍋碗瓢盆摔落的聲音更是彼此起伏。

  但凡是個人,不管是城裡的居民,還是來做買賣的,又或是探親過路的,無一例外,只要被漢軍旗看到了,就馬上被抓起來恐嚇,不給銀子休想躲過去。

  一個從肇慶府來辦事的商人正好和他的夥計經過高要,原是想進城吃飯的,哪知道不走運,前腳剛進城,後腳漢軍旗就來了。

  初時,這商人還沒以為會發生什麼事,進城的畢竟是官軍,又不是土匪有什麼好怕的。但等到那些漢軍旗開始滿城勒索後,商人頓時嚇得不知所措,因為他腰包裡可是帶著好幾張銀票,要是被這些旗兵搜去,那可就是血本無歸了。

  那夥計看見到處是官兵抓人,嚇得腿都有些抖了,主僕二人尋思得趕緊離開這,正要逃時,卻見一個佐領領著幾名士兵已經沖他們跑了過來。

  “站住!”

  主僕二人嚇了一跳,見對方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商人知道不好,連忙上前作輯賠個笑臉道:“軍爺,不知叫住小民有何事?”

  那佐領問道:“你幹什麼的?”

  “回軍爺話,小民是來探親的。”商人不敢實話實說,他知道,只要自己說是做買賣的商人,那他今天一定要倒大黴。

  “探親的?”

  那佐領不信,把嘴一咧,罵道:“既是來探親的,那為何一看到我們就躲?”

  你們滿大街的敲銀子,我不跑能行嗎?商人暗罵一聲,嘴裡卻道:“軍爺誤會了,小民哪裡有躲軍爺了,小民只是正好要走而已。”

  那佐領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嘿嘿”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是麼?”

  “是,是……”

  見佐領面色不善,商人心中打了個突,恨不得馬上就走。提心吊膽道:“這位軍爺,小人主僕二人一向奉公守法,軍爺們正在忙著抓捕賊人,小民就不耽誤軍爺辦差了。”說完,對夥計急急吼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軍爺讓路!”

  夥計聞言忙閃身讓了開來,那佐領和幾個手下卻哈哈笑了起來,一個旗兵往主僕二人身前一擋,怪笑道:“想走?沒門!”

  那佐領更是把臉一黑,喝道:“綁了!”

  商人大驚失色,夥計也嚇得面無人色。那幾個旗兵早備了繩索,不由分說就要將主僕二人綁起來。

  商人嚇得拼命亂動,綁他的兩名旗兵氣得罵了句:“不要亂動!再敢動一下,要你好看!”

  商人苦苦哀求:“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那佐領“哼哼”道:“饒命可以,不過得看你識相不識相。”說著,手就要往商人懷中摸去。

  懷中揣得可是自己的全部家當,要是叫他們抄去,那自己一家老小可怎麼活!商人一急,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掙脫那兩個按著自己的旗兵,撒腿就要跑,怎知脖子上突然一涼,一把長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夥計見了,“啊”的一聲尖叫,兩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嚇得要綁他的兩個旗兵以為死了呢。

  那佐領彎腰探了探那夥計的鼻子,發現還有呼吸,不禁氣得吐了一口唾沫,直起身來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商人,罵道:“想跑!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看你活得不耐煩了!弟兄們,給這不開眼的傢伙放放血!”

  “好咧!”

  旗兵們虛言恐嚇、假裝聲勢最是拿手,一個旗兵上前手腕一動,頓時,刀尖貼著商人的脖子便微微動了一下。

  商人只覺脖子一痛,只道自己要被砍掉腦袋了,駭得六神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是命都沒了,還要銀子做什麼!

  商人把腳一跺,帶著哭腔求饒道:“軍爺莫殺小民,軍爺莫殺,小民有銀子,小民有銀子!……”

  此言一出,那佐領和手下頓時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媽的,你早點識相,就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了嘛!”那佐領一邊說著風涼話,一邊往商人腰間摸去,“銀子在哪?”

  “在小民……在小民懷裡……”

  商人說完,一口氣泄了似的,身子軟綿綿的要往下癱。那佐領忙叫手下扶住他,伸手便往他懷中摸去。這時,耳畔卻傳來喊殺聲。聲音由遠及近。

  刁民敢反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6

第102章 信物

  “走,抓反賊去!”

  聽到喊殺聲,佐領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格外興奮,嚷嚷著就帶著手下旗兵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沿途正在勒索百姓的旗兵聽到動靜也都是棄了那些沒什麼油水的百姓,喝三呼六的跟著佐領大人抓反賊去,一個個跑得飛快,唯恐手腳慢了叫那反賊跑了。

  “弟兄們,抓反賊去啊!”

  “休要跑了反賊,休要跑了反賊!”

  酒樓裡正在海吃胡喝的旗兵們也一個個沖了出來,沖在最前頭的幾個旗兵眼裡發光,嘴裡咬著塊肥膩的豬肉,那手中卻赫然舉著比人高的火銃。

  不多會,散於城中各處的四百多鑲藍旗漢軍便往喊殺聲響起的東城彙聚而去,速度之快怕是上陣殺敵都是不及。縣衙一干小吏差役聞訊,卻是一個個都駭得白了臉,不住的咒駡哪個不開眼的刁民竟敢和旗兵動手,他自己活膩了可也不能拉著全城百姓一塊死啊!

  那幫子旗兵在城中小打小鬧勒索也就罷了,總是出不了人命,畢竟高要乃是大清的治下,旗兵們再凶也不敢做得太過份,頂多是敲些銀子,混些吃喝,可要是真的有了反賊,誰個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要知道四年前大清兵可是生生的屠過城的!

  嚇得六神無主的小吏、差役們擁著主薄去找知縣老爺商量怎麼把這災躲過去,可叫人失望的是,他們壓根見不到縣尊,在二堂那邊就叫縣尊從家鄉帶來的幾個親信給擋了下來,說什麼也不讓他們進去,說是老爺病得重,起不得床,叫他們別去煩擾。

  縣尊不肯出面,沒辦法,有人又說要去找本縣駐防綠營的千總,他是高要駐防千總,總不能眼看著旗兵們把高要給屠了吧。結果提議的人話音剛落,就有人把那綠營千總帶人領著旗兵在西城勒索的事給說了,這一說,眾人都啞口了:蛇鼠一窩,蛇鼠一窩,那綠營兵平日就在城中胡作非為,這會來了旗兵老爺,他們能不跟著混水摸魚,這千總看來是指望不得,左右他們不是本地兵,哪個肯為本地人出力,又哪個敢得罪漢軍旗的二大爺。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想到旗兵會借著反賊的名頭屠城,一眾本地的差役、小吏們急得都要哭了,主薄雖不是本地人,好歹卻是有良心的,不比秦知縣這般無情,亂了一會,知道自個這個主薄根本沒辦法制止外面的事,便只能提醒眾人道:“大夥趕緊回去把婆娘娃子接到縣衙來,遲了,怕要出事!”

  主薄這一提醒,一干差役小吏這才反應過來,旗兵們肯定是要借抓反賊的名頭洗城,那些百姓他們保不了,唯今可做的還是趕緊趁著旗兵們沒有動手之前把自家的親人轉移到縣衙避災,旗兵們再凶,可也沒聽說敢把縣衙也敢洗了吧。

  眾人千恩萬謝這主薄之後便一哄而散。

  ……

  東城外,周士相看著洞開的高要城門,已經沖進去的秦智生部傳來的消息讓他眉頭緊皺:城中怎麼會有漢軍旗的人馬?

  就在兩天前,周士相派在前面探路的幾個士兵帶回了一個來報信的青年,此人自稱宋英,說是軍情司大使張安在德慶招的手下,因探知高要守軍情報特冒死趕來稟報。

  宋英因急於報信,白天又要避免沿途清軍哨卡的盤查,當真是晝伏夜出,又唯恐暴露身份不敢跟百姓找食吃,見到周士相時,已是餓得不成人樣,走路直打晃,但仍是咬緊牙關支撐著,唯恐叫太平營小瞧了。送他回來的那幾個士兵私底下對宋英都很敬佩。

  周士相見宋英餓得不行便叫人取了食物給他,宋英真是餓得慌了,看到食物,也顧不上什麼禮節,抓了過來就狼吞虎嚥。待其吃完恢復了些精神後,周士相方才盤問於他,不過首先卻是讓其取出軍情司的信物以便核驗身份。

  張安從羅定離開時,周士相曾親手製作六塊木牌給他,木牌上都刻有一個字,分別是“仁”“智”“禮”“儀”“孝”“義”,周士相告訴張安,日後送情報時可給來人一塊木牌,他見到木牌才能相信來人身份,若無木牌則殺之。這也算是簡單的反情報措施,六塊木牌上刻的字任誰看了都不會有疑心,但卻是張安的軍情司和周士相之間聯繫的唯一信物。

  宋英果然帶了信物來,是那塊刻有“孝”字的木牌,見確是自己親手所刻,周士相方才信了宋英的身份,詢問起張安的近況。宋英說了,卻是知道不多,只知張安現在肇慶府,其他並不知道。

  周士相聽後點了點頭,對張安的表現很是滿意,連自己的手下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想來也是初步摸到軍情這一行當的要領,當然,若是聯手下都不知道他在哪裡就更加成功了。

  宋英接著告訴周士相,他受張安所派剌探高要縣城綠營駐防兵力情況,經他探知,高要城中的駐防綠營只500多人,若太平營揮師直取,當可一戰而定。

  聽完這個情報後,周士相讓人領宋英下去休息,然後招集葛正、鐵毅、葛義、邵九公等總旗前來議事。

  葛正聽說高要城中只有五百多駐防綠營,馬上變得很興奮,搓著手直嚷嚷:“五百多號清狗能頂什麼用,大夥一擁而上,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們淹死!千戶,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出發,然後一鼓作氣打進去,娘的,末將就不信五百來清狗能擋住我們這麼多弟兄!”

  “對,一鼓作氣殺過去,搶了他高要城!”葛義最是支持兄長。

  “邵總旗,你們怎麼看?”

  五百多綠營兵說多也不多,可說少也絕不少,若是要攻打高要城,勢必前營全部出動,甚至還可能要動用火藥爆破,不然綠營憑藉城牆抵擋,缺乏攻城武器的太平營是拿他沒有辦法的。再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有自信固然是好,但也不能真的目空一切,凡事總要穩妥些好,要基脆弱的太平營可經不起一次敗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6

第103章 總督

  小心歸小心,周士相卻不想潑葛正兄弟的冷水,打擊他們的積極性,因為他對順利拿下高要城也很樂觀,只要不犯什麼大錯誤,拼著耗損不多的火藥,拿下這座只有五百多綠營駐防的縣城並沒有多大問題。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想問問曾在綠營幹過的邵九公意見,畢竟他對綠營的情況熟悉,有他做個參謀判斷起來也有把握。

  邵九公在那盤算了會,將敵我雙方的情況在心下做了個比較,然後很爽快地說道:“千戶,高要城的駐防綠營應是些外地兵,這外地兵守城不會下死力,咱們若去打,應有七八成勝算。”

  聽了邵九公的話,葛正兄弟頓時放了心,他們生怕這個江西佬拖後腿。這跟著周士相跑了幾天路,兄弟二人卻連一個清兵的鬼影子也沒見到,周士相又不讓他們去搶那些沿途鎮子,部隊攜帶的給養早耗得差不多,這再不找座城打一下,弟兄們只怕都要憋出病來了。

  “南下以來,我工兵營還未進行過城牆爆破,不妨拿高要城先開刀,也好叫韃子知道我們太平營的厲害,不過,”鐵毅對拿下高要城並不擔心,倒是對肇慶府有些擔心,“唯一可慮的是肇慶那邊,若是咱們打了高要城,肇慶府的清兵不可能不過來,要是被他們纏上,那咱們可就麻煩了。”

  “麻煩什麼?”

  葛正聽後不以為然道,“咱們又不是死守高要城,不過是殺進去搶了東西就跑,他肇慶的清狗難不成還能跟咱們一路不成?況且千戶大人早說了,咱們前營此次逼近肇慶,為的就是讓他肇慶清軍以為咱們是要打他府城,不拿下高要城嚇唬他們一下,他們肯定不把咱們放在眼裡,真要出來咬上咱們,那時才麻煩呢。”

  葛正所說是周士相半月前率前營從新興鎮離開時定的戰略計畫,這個計畫就是前營集中力量向肇慶方向突擊,掃清或嚇退肇慶府轄各縣的駐防綠營,從而使後營從相反的方向能夠安全的向新會移動。此計畫說白了就是以前營的行動來掩護後營,以佯攻肇慶取代太平營轉進香山的真實意圖。

  為了配合這個計畫,周士相絞盡腦汁將後世鐵軍在長征途中的系列軍事行動回憶了一遍,也照貓畫虎的制定了誘敵、疲敵、伏敵計畫,雖說自己的計畫放在後世看簡直幼稚得不行,可放在這個時代,周士相卻堅信清軍一定會被太平營的行動迷惑並被擊敗,因為他們沒有任何先進的通訊工具,也沒有任何可以快速移動的交通工具,試想在後世還有無線電報的時代鐵軍都能依靠驚人的耐力和速度迷惑並擊敗圍剿他們的敵軍,況這個還是冷兵器主導的時代呢。很多時候,太平營也許和清軍只隔著幾裡的距離,可就是這幾裡路,在缺乏有效通訊工具的情況下,清軍也很難發現並調集更多兵馬前來圍剿。

  最重要的是,廣東地形水網眾多,丘陵地形起伏不定,根本不適宜騎兵作戰,因此廣東的清軍除了靖南、平南二藩手下的漢軍旗有數百騎兵外,其餘清軍根本沒有騎兵,有的也只是代步拉東西的駑馬。李定國兩攻廣東時也多是出動步軍,寧可多帶戰象兵前來也不願多帶騎兵,原因就在於廣東地形不利騎兵作戰,騎兵帶來根本派不上用場。

  沒有騎兵的威脅,在周士相的戰術指揮下,太平營自然可以在清軍夾縫之間左突右沖,將他們牽在鼻子後面。

  避免與兵力眾多的清軍交戰,避免與清軍打攻堅消耗戰,避免與清軍打僵持戰,只以速度和耐力拖著清軍跑,然後擇機消滅他!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天時差,太平營也可以成功從清軍眼皮底下跳出來,因為時代局限了對手。

  大明官軍對李自成、張獻忠組織了無數次大規模的圍剿,動輒兵力數以十萬計,可最終大明江山還是被官軍眼中的流寇所覆滅,歸其原因,便是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充分意識到自己的缺點在哪,長處又在哪,他們知道以己之長擊彼之短,而不是愚蠢的以己之短擊彼之長。倘若李自成等人初始就以麾下的烏合之眾和明軍做正面決戰,做一城一池的爭奪戰,只怕不用一年,他們便要去見閻王了。沒了流寇的腹心之患,大明又如何會亡于滿人異族之手。

  現時農民軍的成功戰例,後世鐵軍的再現,周士相沒有理由不採用相同的辦法,換個角度來看,太平營就是農民軍,而清軍就是明軍,亦或是太平營就是紅軍,而清軍便是白軍,一模一樣的處境,周士相若不用前人成功的戰術,他腦子就真正的繡逗了。

  事實也正如周士相所意料那般,前營從新興往肇慶方向前進後,因為沒有刻意掩藏行蹤,反而大張旗鼓,故很快被清軍發現。肇慶總兵許爾顯對這支突然從雲霧山冒出來的明軍感到很錯愕,因為就在幾天前,德慶守備唐三水剛剛興兵收復了被南明李定國部奪取的羅定州城。

  從地圖上看,羅定卡在高州明軍東進的必經之路,不拔掉羅定清軍,高州明軍休想向肇慶發動攻勢,可現在羅定剛被唐三水收復,高州那邊明軍也沒有採取任何攻勢,怎麼就有一支打著南明旗號、士兵服黑的人馬跑到自家眼皮底下呢?

  許爾顯摸不透這支士兵穿著黑色軍服的兵馬到底是高州的明軍還是南明其他的兵馬,因此嚴令各縣駐防綠營迅速予以探明,可各縣綠營人馬派出了一撥又一撥,報過來的消息卻是五花八門,有說是高州李定國的兵馬,也有說是兩廣總督連城壁麾下的督標,更有說是南明大學士郭之奇手下的人馬,還有直接說是雲霧山裡鑽出來的土匪,總而言之,彙集到總兵府的情報很多,可沒一處是用確實的口吻來報的,大多是含糊不清,氣得許爾顯大罵一幫廢物。

  罵完手下廢物之後,許爾顯卻還是得打起精神來調兵部署,要不然讓這支不明身份的人馬殺到府城下或是在府內燒殺搶掠,他許爾顯雖是漢軍旗人,又是平南王的親信,可也架不住總督府那邊的壓力,要是那位總督大人在往北京的奏摺上捎上幾句他許爾顯的壞話,他許大人仕途怕就要到頭了。

  ……

  許爾顯真是忌憚如今的兩廣總督李率泰,因為這位大人的身份並不比那兩位王爺差,不僅是漢軍正藍旗出身,當年更是蒙太祖皇帝青睞,將宗室女兒許與他做妻,因此算起來,這位李總督可是皇親國戚。

  不僅聚了宗室女兒,李率泰更是戰功赫赫,早年就跟從太宗皇太極征討察哈爾、朝鮮,攻打明朝的錦州,又從貝勒阿巴泰攻打關內山東,因戰功被提拔為漢軍正藍旗梅勒額真。順治元年又兼任刑部參政,率領軍隊駐防錦州。四月,跟從睿親王多爾袞入關,大破李自成;又率兵攻略山東、河南,斬李自成的大將趙應元,迫使大順軍萬人歸順清朝。順治二年,跟從豫親王多鐸在潼關大破李自成,隨後率大軍南下,攻克揚州、南京,然後分兵平定蘇州、松江等地,在此過程中,李率泰可謂是雙手沾滿漢人鮮血。

  順治三年,李率泰跟從端重親王博洛攻入浙江、福建,因功被封為二等阿達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順治五年,鄭彩進犯福建漳州、泉州等地,清廷命李率泰與靖南將軍陳泰一起剿鄭彩,克復長樂、連江二縣。鄭彩敗走時,李率泰又斬獲鄭彩所任命的總督顧世臣等人。順治六年,李率泰又北上征討大同的叛將薑瓖,攻下保德,擒拿薑瓖的黨羽牛化麟等人,因功再次加官拖沙喇哈番。

  順治八年,李率泰被調到吏部,官拜弘文院大學士。順治十年,清廷聽從大學士洪承疇的推薦,授李率泰兩廣總督之職。如今距這位總督大人上任不過數月,上任以後,李率泰相繼參劾了一幫在李定國進攻廣東時作戰不利的文武官員,並且時有和平南、靖南二王抗衡姿勢,因其身份,尚可喜和耿繼茂都不敢得罪於他。

  王爺都這樣了,況許爾顯這個總兵呢。縱然他也是遼東人,也為大清立了汗馬功勞,可和李率泰這位皇親比起來,簡直就是奴才的奴才,在此情形下,許爾顯又如何敢讓那支不明身份的兵馬逼近肇慶府城,在他的調派下,先後有新興、四會、陽江等縣的駐防綠營向太平軍前營殺過來。

  然而在周士相的指揮下,前營依靠長途急行軍和上下一心的凝聚力,硬是將這幾支駐防綠營遠遠甩在後頭,並且在四會縣境內成功伏擊了四會綠營,全殲把總以下380名營兵,取得了自羅定出發以後的第二場勝仗。

  四會之戰也令太平營的軍心士氣大大提高,俘虜的綠營兵也壯大了太平營的實力,眼下,太平營總軍力已經達到2000人之多,除非肇慶總兵許爾顯親率主力前來,否則肇慶府內各縣的駐防綠營單獨前來已然不是太平營對手。

  ……

  “葛兄弟說得不錯,咱們這些日子仗打得是順,可卻從來沒有攻佔過一座城池,清軍很可能會因此小看咱們,所以要我看,高要城不僅要打,且要打得狠些,爭取一鼓作氣就拿下它,如此,肇慶的清軍才會感到害怕,不知道咱們有多少人,會不會再打肇慶府,如此一來,他們才會縮在城裡不敢出來,要不然,今天這支清狗攆在咱們屁股後面,明天那支清狗堵在咱們前頭,如何是個頭?弟兄們又不是神仙,撐到現在已是難得,任誰看了都要誇一聲精銳,再拖下去,弟兄們怕也撐不住了。”一直以來參加軍議都不大說話的總旗秦智生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並且提醒眾人經這半個月的行軍作戰,前營將士的神經和體力其實已經繃到了極限,若不能適當補充休養一下,只怕就撐不下去了。

  禿子蔣和聽了秦智生的話,拍了拍了大腿,道:“弟兄們這些日子確是苦了,咱們也的確需要一個地方休整幾日,再者,後營那邊也要斷糧了,咱們再不能籌到糧草,人心怕就要不穩了。”

  葛正一聽,忙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這就出發去打高要城,要不然後營真斷了糧,老子手下那幫兵還不反了?”

  “弟兄們拼死拼活都是為了老婆孩子,只要告訴大夥後營的情況,弟兄們怎麼也能再撐上一會,千戶,下令吧!”

  鐵毅起身看向周士相。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6

第104章 奪城

  軍官們都贊同打高要城,前營的休整和後營的糧草問題也逼著周士相必須去打高要城,因此在沒有任何異議的情況下,打高要城的命令很快傳達下去。

  同以前一樣,軍官、士兵對攻打高要城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對此,周士相也無可奈何,雖然他很想統一將士們的思想,給太平營來一次“三灣整編”,讓太平營圍繞一個共同的目標、一個共同的理想而奮鬥,但現實卻容不得他這麼做。一來軍官成份複雜,二來時間也不容許,三來軍中的讀書人太少。

  自羅定出發以來,無論是前營還是後營,都是處在極度緊張和長途跋涉之中,周士相根本就沒有可能將腳步停留下來對軍隊做一次思想工作,也沒有可能對太平營的軍官進行清洗。

  畢竟,太平營嚴格意義上是一支封建軍隊,將之視為後世軍隊不現實,而且統一思想可不是周士相一個嘴皮子動動就行了的,得有一幫專門的人來幹這事,要不然就是把他累成豬樣也不可能完成這事。再說,打生打死的都是那些土匪、綠營出身的老弟兄,這才剛有點眉目你就嫌人家匪氣重,想要清洗他們,這他娘的算怎麼回事?

  況且,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將太平營這支由土匪組成,通過裹挾百姓而壯大的軍隊成功帶到未來的根據地香山,和這件事相比,其他問題都是次要的。

  只要能完成戰略轉移這個大目標,周士相可以容忍手下的思想混亂,可以容忍一些軍官存在土匪思想,甚至可以容忍一些混帳行徑。正如他在新興鎮處置縱兵搶掠的陳默一般,板子要打,頭絕不能砍,至少在沒有獲得穩定地盤從而由“流寇”向“官軍”轉變前,除非罪大惡極,否則周士相都沒有將人陣法的念頭,反而要允許他們將功贖罪,讓他們發揮出自己最大的用處。

  ……

  軍官們想著到高要城發財休整,士兵們則想著到高要城為老婆孩子搶糧食,作戰動力有了,精神自然就有,隨著周士相一聲令下,前營迅速集結由宋英帶領向著高要城進發。

  為了達成突襲的效果,沿途所遇到的每一個百姓都被強行捆進了軍中,免得這些百姓當中有人會向高要綠營報信,從而使得城中綠營有所準備。雖然並沒有將高要的駐防綠營放在眼裡,但能少一些傷亡總是好的,真要是硬刀硬槍的強攻,難免會有人戰死。

  行軍速度很快,結果趕到高要城外時,有一百多名士兵因為不堪急行軍而掉隊。到了地方後,剩下的士兵也好不到哪裡去,要麼倚著林子喘粗氣,要麼撐著長矛撲通心跳,要麼一屁股坐在地上怎麼也不肯動,上千號人躲在林子裡誰也懶得說話,若不是偶有咳嗽聲,只怕會讓人產生錯覺,以為這些漢子都已經死了一般。

  也虧得在羅定的時候周士相刻意將拉練作為士兵的訓練項目,否則這些日子也不知要有多少人累倒在行軍路上。儘管路上有一百多士兵掉隊,但周士相已然很滿意了。

  “弟兄們,準備攻城!”

  短暫休息了約摸半炷香時間,周士相命令各隊準備投入戰鬥,聽到準備戰鬥的命令後,有些老軍忍不住歡呼起來,因為在他們看來,不遠處的高要處就如脫光了衣服的娘們一樣等著他們上,根本不考慮這娘們會不會反抗,只要衝上去,他們就能好生快活。

  經歷了德慶之戰、新興之戰、四會之戰的士兵們也大多對奪取高要城抱有信心,恢復了稍許體力的他們臉上都掛著輕鬆的笑容,戰前的準備也已完成,只等一聲令下便可以向高要城發起進攻。

  不過那些在新興以後被太平營強行裹挾進來的青壯卻是高興不起來,一個個面色發苦的看著前方的高要城,這些青壯大多是太平營佔領新興以後強行拉進軍中的。

  不久之前還是普通百姓的這些青壯新兵雖然參加前營也有半個月了,但畢竟沒有參加過戰鬥,只在軍中負責後勤和打掃戰場之類的雜事,且還是頭一回進攻有綠營兵駐守的城池,他們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很多人本能的想到等會攻城後,太平營是不是會拿他們充當首批攻城的炮灰,真要是那樣,只怕這條小命多半就要葬送在這高要城了。

  ……

  攻城前,周士相又找來宋英,再次詳細詢問了高要城中綠營的情況,宋英一一說了後,並且建議等到天黑後再進攻,這樣把握更大些。

  大白天奪城難度是很大,若是沒有工兵營,周士相自然不敢考慮白天攻城,因為他可沒有多少兵力可供消耗,然而有了工兵營的這些礦工和爆破的經驗,他自然不用等到晚上再行攻城,相反已是按捺不住想要一睹工兵營首次實戰爆破的效果。

  進攻命令發佈後,各隊開始集合,由總旗、小旗們領著朝高要城走去。望著二三裡外並不算大的高要城牆,前營上下都秉住了呼吸,尤其那些新加入的青壯更是緊張得不行。

  太平營從林子裡冒出來後,很快就有出城砍柴的百姓發現了他們,在短暫的驚愕之後,百姓們扔掉了手中的柴火,大呼小叫的往城中跑去。

  “弟兄們,沖!”

  秦智生部掩護鐵毅親自率領的工兵營往城牆下沖去,在沖到城牆下後,鐵毅正準備下令手下士兵挖坑埋藥,卻聽秦智生驚叫了一聲,隨之便聽到一個讓他想不到的事情——高要城的城門竟然沒來得及關上。

  從太平營從林子鑽出到殺到城牆下,前後過去的時間足以讓城中的綠營兵警醒並關閉城門,可事實卻是太平營沖到城下後,那城門還是空洞洞的開著,甚至城頭上都不見一個綠營兵,反而是有不少城中的百姓神色匆忙的往城外跑。

  這他娘的見鬼了?

  秦智生和鐵毅都傻了眼,後者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以前隨師傅進城時聽過的空城計故事。

  有詐還是真是座空城?

  秦智生眼球骨碌碌轉著,軍伍滾了也算大半輩子的他在短暫的躊躇之後,揮刀沖進了城中。

  一看秦智生率人沖進了城,鐵毅想也沒想也帶人往裡沖。沖進去一看,秦智生正領著手下兵和十幾個清兵廝殺在一起,遠遠還聽到秦智生朝他急火急了的叫嚷什麼漢軍旗,漢軍旗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6

第105章 亂象

  “呯、砰、砰!”

  東城的上空突然響起震耳的銃聲,霹靂叭拉響了一陣後卻又靜了下去,但是喊殺聲卻是沒有停歇,相反聲音卻更大了,似乎正有兩支兵馬正在拼死鏖殺。

  正在往東城趕的旗兵沒有被銃聲嚇住,而是更加的興奮,因為他們知道,城中只有他們漢軍旗有火銃,打銃的除了他們肯定沒有別人。而打了銃,意義便大不同了。

  因為廣東不產藥子,軍中火藥多從北方調來的緣故,故而平南、靖南二藩手下的旗兵們用銃是有規矩的,非遇明軍不得用銃,所以這銃聲一響便代表旗兵們不是鎮壓城中的刁民或小股土匪,而是實打實的和明軍英勇廝殺了。

  高要城中有明軍,這城便非屠不可,等會定請佐領大人下令洗了這高要城,男人腦袋砍了報功,女人全擄了拉回省城發賣!至於東城那些打銃的兄弟,肯定要多分一些,若不是他們演得如此像極,哪能如此正大光明的洗城發財。

  和旗兵們想得不同,統領這支漢軍的鑲藍旗佐領向國慶在聽到銃聲後卻大罵東城那幫手下糟蹋藥子:這幫兔崽子就是真想屠了這高要城放幾銃也就行了,這他娘的霹靂叭拉亂打一通得消耗多少藥子,你們知道這藥子多金貴嗎!媽的,不成,往日老子只收四成,今日屠城定要收六成。

  轉念又一想,卻是眉開眼笑,這銃打得好,銃聲一響,這藥子消耗便是個說不清的事,正好補上回那幾百斤藥子的窟窿,等回了廣州後再派人問問那個德慶的傢伙還要不要藥子了,若是要,便再賣他個幾百斤,左右一同報個戰損便是。

  ……

  聽到銃聲響起,正在西城的高要駐防綠營千總李輔國也是激動不已,拔出佩刀向著銃聲響起的東城一指,便想帶著手下的營兵也去湊熱鬧。旗兵們“剿賊”,他這營兵自然也不能幹看,這會賣力些,事後總有好處分潤下來,再不濟,表現得好些,等會洗城時旗兵們也不會看他們太過礙眼,從而連根骨頭也不給丟幾根。再說,城中的大戶富人都住在東城,那地油水比西城這窮窩多得去了,不趕緊過去混水摸魚還待何時!

  一幫正忙著敲詐百姓的綠營兵聽了自家千總大人的叫嚷,一個個忙鑽了出來,大呼小叫的就要往東城去“助戰”,可把總吳二卻是個明白人,一看這場面,嚇得趕緊上前提醒李輔國道:“大人,東城的事咱們可不能摻和,這要真是刁民造反也就罷了,若不是,咱們去了反而不好,說不定就誤了向佐領的事。”

  “唔……”

  經此提醒,李輔國忙會意過來,城中肯定是沒有什麼反賊的,東城鬧的動靜誰知道怎麼回事,若這是向國慶故意弄出來好為洗城找個名頭,他這興沖沖的帶人過去可就不好了。聰明的,還是留在此處等信的好,要是撞破什麼讓向佐領心中有了想法,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此是老成之言,若不是你提醒,老子險些犯了大錯。”

  李輔國很是欣賞的拍了拍吳二的肩膀,然後一臉正色道命令他道:“你馬上帶人去把東西二門給我關上,只准進不准出,沒有我跟向佐領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子你也不能放他出城!”

  聞令,吳二猛的一躬身,重重應道:“大人放心!有卑職在,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出這高要城!”

  這話剛說完,正要轉身出發,整個人卻又愣在了那裡,因為他清楚的聽到東城那邊又傳來比銃聲還要響的爆炸聲,然後有無數人在高呼“清軍敗了、清軍敗了!”

  什麼清軍敗了?

  吳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李輔國也是一頭霧水:鑲藍旗的那幫旗兵搞什麼鬼?

  ……

  鑲藍旗的旗兵可沒有搞鬼,因為他們不可能傻呼呼的喊什麼“清軍敗了”,但“清軍敗了”的聲音卻又是實實在在傳在耳朵中,正在往東城趕的佐領向國慶和旗兵們固然都是吃驚不小,而在東城正和太平營拼死搏殺的那些旗兵更是叫苦不迭。

  清軍沒有敗,準確的說秦智生和鐵毅率部沖進城後,當面的漢軍旗雖然只有幾十人,可都是從遼東過來的百戰老兵,跟著平南王尚可喜大大小小打了無數仗,人人都練出了一身好本事,加上身為漢軍旗人,平日都是以旗人自居,早就不將自己當漢人看,陡的看到明軍,吃驚之餘卻是沒有絲毫畏懼之心,反而是同仇敵愾,人人奮勇,加之他們中的一些人手中持有火銃,身上也披了棉甲,導致秦智生部和鐵毅部在兵力優勢的情況下竟然沒能將他們全殲,反而被其拖在了東城。

  眼看情況不妙,鐵毅擔心不等主力進城,旗兵的援軍就趕來,立即命令部下將捨不得用的震天雷祭了出來。一連扔了七八個到旗兵人群當中,鐵釘隨著爆炸聲向旗兵飛射而去,瞬間擊倒一片。旗兵從未見過如此火器,見這好似爆竹一樣的東西竟然如此厲害,一下都被嚇住,可即便如此,殘餘的十多個旗兵依舊沒有嚇得崩潰,反而是一邊抵擋著往後退,一邊派人向佐領求救。

  周士相在得知城中有漢軍旗後第一時間率部進了城,進城一看漢軍旗的人馬不僅有火銃,而且非常兇悍,震天雷都沒能讓他們嚇得扔掉武器投降,頓時心中打突。他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漢軍旗兵馬,又生怕駐防綠營會趕過來增援,在擔心之餘想到前人舊事,立即命令進城的太平軍立即高喊“清軍敗了”。

  太平營不知道漢軍旗的底細,城中的漢軍旗也同樣不知道太平營的底細,周士相使人高聲叫喊“清軍敗了”為的就是擾亂清軍鬥志,從而使城中清軍膽怯,算是一種心理戰術。

  “清軍敗了”的心理戰術使出後,正在抵抗的旗兵一時弄不清來了多少敵人,又以為敵兵不但是從東城打進來,西城那邊也進來了,再加上對面的明軍太多,又不知佐領大人那邊情況如何,結果在又挨了兩顆震天雷後便無心對敵,爭相逃跑去了。

  看到旗兵敗逃,殺得起性的太平軍哪有不打落水狗的,周士相爬上城牆眺視城中,發現城中漢軍旗似乎不多,當即分兵,由秦智生和鐵毅所部繼續追擊當面敗逃的旗兵,其餘各部則往西城進攻,務必不令敗逃的旗兵和綠營匯合。

  在太平營優勢兵力和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的震天雷打擊下,東城的旗兵一路潰逃,秦智生領著手下殘餘的三十多個士兵沖在最前面,一時間竟然所向披靡。而那些原本趕過來準備鎮壓“反賊”的旗兵看到東城的人正往這邊退,也真以為城外來了大隊明軍,自家敗了,害怕之餘也是兵無鬥志紛紛掉頭逃跑。

  整個高要城中全是“清軍敗了”的叫喊聲,佐領向國慶眼看部下崩潰,無法組織反抗,也不猶豫,領著親兵打馬便跑。佐領一跑,旗兵們更是群龍無首,亂做一團,不得已只能自相逃跑。無序撤退的後果就是誰都想快點逃走,卻誰都不肯停下來讓別人先逃,如此一來,街道上就擁擠不堪,不斷有旗兵被自己人撞翻在地。一處亂,處處亂,三四百急於逃命的旗兵真如慘敗一樣。

  大局一亂,縱使這數百漢軍旗兵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可是在這種大崩潰下,個人再如何悍勇也是無法挽救敗局,況且連佐領大人都跑了,他們又能濟得了什麼。

  “降了,我們降了!”

  “明軍弟兄們,我們也是漢人,我們降了,降了,別殺我們!”

  有七八個旗兵被太平營堵在一條死巷中,當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眼看大勢已去,內中竟然有人要投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7

第106章 逃跑

  旗兵亂,綠營卻沒亂。

  “清軍敗了”的聲音傳來後,李輔國就知道大事不好,漢軍旗那幫傢伙作死也不是這麼個作死法,不用問,城中肯定真來了明軍!

  和旗兵因為散亂而被太平營殺個措手不及無法組織有效反抗不同,綠營兵們都集中在西城,也沒有在第一時間遭到太平營的打擊,因此雖然驚懼,但李輔國還是做出了有效指揮,在最短的時間內,除了把總吳二帶走的幾十人,餘下的綠營兵都被他召集到了一處。

  起初,李畏國有率部逃跑的念頭,但一想城中有幾百漢軍旗在,這會雖然有“清軍敗了”的聲音傳過來,但卻沒有看到漢軍旗敗退,估摸那進城的明軍並沒有真的打敗漢軍旗,那所謂“清軍敗了”的叫喊聲只是虛張聲勢。

  身為高要駐防千總,李輔國可以領著手下在城中胡作非為,也可以領著手下配合旗兵洗城,但卻不能把城丟給明軍,更何況還有幾百漢軍旗的大爺們在,真要把他們也丟給明軍,他李輔國可就不是掉自個腦袋的事了,而是滅族的大罪!

  一想到有可能滅族,再加上還沒有看漢軍旗敗退過來,李輔國便只能打消逃跑的念頭,咬牙命令部下隨自己去增援旗兵,為了激勵這些已經有些動搖的手下,他大聲為他們提氣,喊道:“有旗兵在,明軍拿不下城,弟兄們,想升官發財的都隨本官砍腦袋去!”說完,身先士卒,親自帶著親兵朝東面奔過去。見自家大人如此悍勇,營兵們不由士氣一振,緊隨而上。

  朝東城跑了半裡路後,李輔國回頭看了下,手下的營兵大部都跟了過來,不由膽氣又是一壯,又朝前奔了一會,發現前面仍有旗兵在抵抗,從雙方的喊殺聲來看,進城的明軍顯然無法解決這些抵抗的旗兵,不由鬆了口氣:旗兵未敗就好,未敗就好……

  正要率部上前救援時,卻聽那些正在抵抗的旗兵中有人大聲叫喊道:“佐領大人跑了,佐領大人跑了!”

  李輔國聞聲一驚,遠遠看去,只見有十幾人正騎著馬往這邊跑來。隨著那幾個騎馬的人越來越近,李輔國這才看到對方的面容,為首的不是佐領向國慶是誰!

  向國慶也看到了李輔國和他手下的綠營兵,但只愣了一下便頭也不回的拍馬朝前沖。

  “滾開,滾開!”

  急於逃命的向國慶直接拿鞭子朝前面擋道的營兵抽了過去,後面的親兵更是有樣學樣,有兩個傢伙甚至是直接拿刀鞘朝人群砸。

  李輔國和綠營兵都看傻了眼,他們誰也沒想到身為漢軍旗佐領的向國慶竟然會拋棄部下逃跑,在紛紛閃避的同時,人人破口大駡。

  向國慶這一跑,可苦了那些尚在抵抗的旗兵,他們本來就被突然殺進城的明軍打得士氣全無,現在又失去了主心骨,如何不絕望。

  “佐領大人都跑了,弟兄們還拼個球!弟兄們趕緊跑吧!”

  也不知誰先喊了一聲,頓時還在抵抗的旗兵炸了窩,他們中的很多人可是親眼看到了他們一向敬重的佐領大人騎馬逃走,那種被拋棄的絕望和憤怒讓他們再也無法和明軍廝殺下去。很快,旗兵們便一致掉頭向西城跑去。他們這一跑,更是將剛剛因為躲避向國慶等人的綠營兵又沖亂成一團,急得李輔國跳腳大罵,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清軍的大亂讓明軍有機可乘,本來綠營的趕到還讓太平軍感到壓力,可現在一看,壓力頓時全無,在軍官的帶領下,太平軍的將士呼吼著殺了過來。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

  看到一幫黑衣明軍朝這邊殺過來,李輔國的親兵嚇得趕緊上前將他圍在中間,一邊奮力驅趕靠近的人群,這會哪裡理會得了是旗兵還是營兵了。眼看一幫營兵不但擋自己的道,還不讓自己過,逃過來的旗兵也是氣得破口大怒,兇氣大得直接揮刀砍了過來。這一砍更要命,綠營再怕旗兵,可被人拿刀砍脖子了,能不急眼!

  “去你娘的!”

  營兵和旗兵大打出手的時候,人群中突然被扔了幾個大爆竹進來,知道那爆竹厲害的旗兵立時嚇得往邊上躲,不知道厲害的營兵則還傻乎乎的看著那冒煙的東西:什麼東西?

  “轟”的一聲,綠營兵們還沒反應過來,那冒著煙的爆竹突然就炸了開來,隨著爆炸聲,筒中裝載著鐵釘如天女散花般向人群射去。

  “哎呀!”

  李輔國的一名親兵被一顆鐵釘正中右眼,疼得他捂著眼睛大聲慘叫。

  一個營兵哨長也被爆炸射出的鐵釘射到,那釘子是直接將他的脖子給射了個對穿,這哨長不顧鮮血噴湧,伸手捂著脖子,望著對面的千總李輔國,張嘴想叫,卻因氣管已斷,而無法叫出聲,只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不知說得是什麼。在那站了足有數十秒,這哨長才不甘心的捂著脖子跪到在地,旋即身子一軟倒在地上不住抽搐。親眼目睹手下慘狀的李輔國後背冰涼,兩腿竟然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殺清狗,殺清狗!”

  一路追著旗兵砍的禿子蔣和此時已是渾身浴血,絡腮鬍子也是沾滿血肉,髒乎乎的看著叫人嘔心,他卻是渾然不管,只揮著手中的兩柄斧頭沖清軍殺過去。

  沖在最前面的太平軍都是參加過幾次戰鬥的老兵,這會都知道大勢已定,高要城的清狗已是死魚,更加因為能夠擊敗韃子精銳漢軍旗而士氣鼓舞,不用軍官帶領,他們也都士氣高昂的向清軍殺去,頗有痛打落水狗的架勢。

  旗兵們本就急於逃命,哪裡敢回頭抵擋太平軍,綠營兵則被從來沒見過的震天雷嚇懵,再看衝殺過來的明軍如此厲害,哪裡還提得起勇氣上前拼命,不用人叫,一個個撒開兩腿隨著旗兵一塊往西城跑。

  再看對面殺來的明將如此兇悍,營兵們膽寒,紛紛往後退去,不敢和明軍交戰,不過仍有數十名營兵並沒有慌忙逃跑,而是聚到了千總李輔國身邊,在李輔國親兵的率領下形成一個戰團,邊抵抗太平軍邊往後撤。

  李輔國畢竟也是靠著首級升上的千總官,初時的慌亂和驚懼過後,求生的本能讓他從極度恐懼之中清醒過來,見自己的親兵大多還在,圍在周圍的營兵也有五六十人,雖然人數少,但都是跟了自己幾年的老卒,不說以一當十,也是十足的精銳。明軍人數雖然眾多,但除了那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爆竹厲害外,廝殺的功夫似乎並不比己方強多少,想靠這點人手打敗明軍是不可能了,但護著自己逃出城卻能。

  向國慶個王八蛋能跑,我為何不能跑!若老子能逃出生天,定和他向國慶沒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7

第107章 黑衣

  大部分漢軍旗兵和營兵往西城跑,也有少部分因為沒有來得及逃脫而被太平軍包圍,人數多者十幾人,少者只二三人。這些人各自為戰,根本無法聚攏在一處,面對兵力和士氣遠勝他們的太平軍,有旗兵和營兵選擇放棄抵抗,也有寧死不降的。

  有幾處的旗兵爆發出了驚人的反抗力,仗著出生入死練就的本事,硬是讓包圍他們的太平軍始終無法解決戰鬥,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人的抵抗只是大浪中的一朵小小浪花,根本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所能做的也就是在死前能朵拉兩個墊背的。

  投降的旗兵和營兵有的被殺得性起的太平軍當場殺掉,也有的被隨後趕到的隊伍收押,人數加在一起有四十多人。

  前面來報旗兵和營兵大多往西城跑後,周士相立即傳令葛正等部加速趕到西城,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清軍逃出城。此時他手中已經沒有多少兵力,除了身邊的幾個親衛和幾個新兵隊外,其餘能用上去的戰兵已經全數派了上去。為了儘快解決戰鬥,穩定城中局面,周士相讓陳默領著他手下那幾十個老弱死士也加入戰鬥,陳默領命後立即嚷嚷著帶人上去,說是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千戶瞧貶了,就是死也要死出人個樣。

  壯漢陳默在新興犯了大錯,差點就被周士相砍了腦袋,如今一門心思的想戴罪立功,奈何手下那幾十個所謂“死士”根本沒什麼戰鬥力,也沒經歷過什麼廝殺,從一開始周士相就沒給這支死士隊伍投入過任何資源,也沒加以訓練過,因此這幫德慶牢房的囚犯在匆匆撿拾清軍的武器加入戰鬥後,不但沒能讓陳默臉上增光,反而給正在追殺清軍的各部造成了困擾,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拖了後退。

  見狀,周士相只能讓陳默的人後撤負責看守東門,然後將眼光放在了那些幾個新兵隊身上。除了跟進城中撿拾兵器、割取首級的那些新兵隊外,尚還有四隊滿員的新兵沒有被派上去。不過這些新兵和那些老弱死士一樣都不堪用,讓他們搖旗呐喊可以,但真的上陣殺敵和清兵拼命卻是不頂用的。

  周士相原想是讓這些新兵跟著戰兵熟悉一下場場,適應戰鬥的殘酷,並負責一些後勤雜事,在不斷的戰鬥中磨練這些新兵的心性,然後再將他們補充進缺員的戰兵,當作後備兵使用,不到萬不得已不將他們派上戰場,免得憑白折損不多的兵力。畢竟太平營到現在連上這些新兵才不過2000兵,南下香山的路還很長,要經歷的戰鬥還很多,必須要避免無枉的損失。

  但現在高要城中的清軍已然崩潰,周士相希望儘早結束戰鬥,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因此就想讓這些新兵隊上去,以便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高要縣城距肇慶府城只幾十裡距離,奪城之後可供前營休整的時間並不多,況且還要徵發城中糧草輸往後營,因此每分每秒對太平營都至關重要。本不在情報中的漢軍旗出現更讓周士相不敢將戰事拖下去,天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清軍,若是再來一支漢軍旗,誰勝誰負就很難說了。今日之戰,對清軍是個措手不及,對太平營何嘗也不是呢?

  軍令傳下去後,哪怕知道清軍已被打敗,可那些才加入太平營不到半月的新兵們卻一個個都猶豫著不敢上。

  “不從軍令者死!”

  見新兵們不敢殺敵,帶隊的幾個總旗和小旗二話不說就開始恐嚇起來,惡狠狠的沖那些膽戰心驚的新兵們吼道:“敢不進者斬!”

  “不從軍令者死!不進者斬,退後者就斬!”

  在軍官的恐嚇下,新兵們只好硬著頭皮一隊隊開入城中。

  ……

  一路縱馬狂奔的向國慶跑到西城後卻發現這裡並沒有明軍,不禁鬆了口氣,隨後心生困惑,遲疑了片刻停了下來,沒有急著出城,準備等後續潰逃的手下過來收攏一些一塊走,免得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不好交待。

  等了未有多久,便見一幫子旗兵和營兵鬼哭狼嚎的跑了過來,人數不到百人,後面沒有追殺的明軍。向國慶看了一眼,見裡面的旗兵只幾十人,不由心猛的一沉,知道不好,看樣子大部分手下被明軍攆上,八成沒機會逃出來了。

  “大人,走吧!”

  親兵頭目低聲勸向國慶不要再等,向國慶歎了口氣,微一點頭便要打馬出城,可鞭子剛抽下去,本空無一人的城門外兩側卻不知何時冒出一大群黑衣明軍。

  突然出現的明軍讓向國慶驚得一下勒住了坐騎,明軍來勢洶洶,眼看他們就要堵上城門,向國慶下意識的打馬朝前沖去:“快跑,快跑!”

  一眾親兵們不須佐領提醒,也知道要馬上跑,那幫黑衣明軍兵力遠超他們,他們若是不在對方堵上城門前沖出去,就再也休想出城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7

第108章 投降

  高要西城外的官道通往陽春、廣寧二縣,但除了靠近縣城這段有六七裡長的石板路,其餘地段多是依勢而修的石子路,有些地段因為長年失修,加之暴雨泥石流早變得泥濘滿地。人走還好些,車馬若是通行,卻是要推上半天的。

  高要知縣秦明雖然無能,上任以後卻是真心想為百姓做些實事的,自勘察過這條路後便想請府裡撥些銀子,再聯合陽春等縣共同修繕一下,免得這條連通二府數縣的官道就此荒廢下去。當然,秦知縣也不完全是本著為民造福的好心決心做這事,大半卻是為了能在這條路上設卡收稅的。商人們都精明得很,路不好走,他們如何能來?

  奈何這幾年廣東戰事不斷,清廷在廣東的統治並不牢固,從上至下都是以戰事為重,地方上的事情自然不被重視,沒有上面撥銀和鄰縣協助,單憑高要一縣力量顯然是無法把這條總長近百里的路給修了的。

  就這麼著,秦明這縣尊滿打滿算也當了快三年,可路還是三年前那樣,甚至比三年前還有所不如,原因在於城中有些百姓在修建自家房屋時往往都會偷盜路上的石板,結果你偷我偷的,本來還完整的石板路也成了東一個窟窿西一個補丁的,人走在上面一不留神就能給絆倒。

  不過眼下這條滿是坑的石板路卻是城中清軍唯一的逃生之路了,他們沒有別的選擇,要麼豁出命往外沖,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要麼就等明軍堵上城門乖乖受死。人沒有哪個是想死的,當官當兵都想活,想活就只能咬牙往前沖。

  西門外原先倒是有不少房子,曾經還是個集市,可四年前清軍在高要屠城時並沒有放過城外的百姓,人殺了不算,又一把火將東西二城外的屋舍全部給燒了個精光,這會城外已是一片廢墟,殘垣斷壁上野草叢生,有不知名的草竟然長得比人還高。

  逃出城後,清兵也沒有其他方向可跑,只能順著石板路一路向西,因為這路的南邊是一片密林,綿綿延延的怕有好幾十裡,這林子又是順著丘陵生長,若不是熟悉地形,人要鑽進去九成九會迷路。加上那林子除了外面這段被砍伐得有些稀,裡面的樹木生長得卻完好無損,蒺藜遍地可不好走。

  北面,是一片農田,時已四月,今年年成又好,地裡長得麥子都是綠油油的。麥地裡是可以逃,也能讓人跑得快,問題是走不得馬,因為地裡溝渠縱橫,馬若走了一不小心就能失蹄墜倒。

  南北,對騎馬的向國慶及他的親兵而言都是死路,唯有石板路一條活路。

  “快跑!”

  清兵們無一例外全選擇了往西邊跑,這條路已是他們唯一的活路,至於沖出去後往哪跑,又究竟能走脫幾個,卻要看各人造化了。

  明軍來得快,幾乎是在向國慶縱馬剛出城門洞子時,幾個跑得最急的明軍已然殺到身邊。

  “是個韃子大官,弟兄們,抓住他!”

  那幾個明軍一眼就看到向國慶身上的官服,認定這人是清軍的大人物,於是紛紛搶過來想要攔下向國慶。可向國慶馬上的功夫卻了得,一提一躍間竟是從他們當中沖了過去,手中的刀更是帶倒了一個明兵。

  縱馬沖出來後,連口氣也顧不得喘,向國慶就打馬繼續往前沖,只要能在明軍大部堵上來前沖過去,他就能逃出生天。後面的親兵也跟了上來,見明軍又圍了上來,一個親兵護主心切,邊揮刀抵禦那些明軍,邊大聲叫道:“大人,你快跑,我等擋住他們!”

  好奴才!

  以旗人自居的向國慶下意識的就叫了聲,不迭揚鞭死命抽打坐騎。身後,越來越多的明軍堵了上來,雖然沒能攔下向國慶,可卻將那城門洞子給堵了個結實。

  兔子急了咬人,前面是攔路的明軍,後面是追殺的明軍,眼看是沒活路了,有旗兵便絕了逃跑的念頭,沖身邊那些驚慌失措的同伴吼道:“橫豎跑不了,不如跟南蠻子拼了!”(作者注:北人稱南人為蠻,南人稱北人為侉)

  “弟兄們,跟賊蠻子拼了!”

  聞言,十幾個旗兵頓時停了下來,一個個紅著眼睛向身邊的明軍撲了過去。在他們的帶動下,有些營兵也凶性大發的明軍廝殺在一起。

  賊蠻子要趕盡殺絕,老子就和你們拼個魚死網破!便是死,也要拉上你們墊背!

  ……

  困獸猶鬥的清軍終是沒有創造奇跡,前後圍堵的太平軍人數是他們的數倍,士氣更是高昂,可謂洶洶,而他們卻是在絕望之下負隅頑抗,這仗不用打,結局便已註定。

  不過這些困獸猶鬥的清軍卻還是給太平軍造成了一些傷亡,尤其是旗兵手中的火銃在近距離讓太平軍感到害怕,不過在隨後趕到的工兵營再次扔出震天雷後,除了城中還有零星的清軍在抵抗外,主要戰鬥宣告結束。有凶性不怕死的旗兵、營兵大多已經戰死,剩下的在絕境之中只能選擇投降。

  綠營把總吳二是在往東城趕的路上被太平軍撞個正著,都沒能揮刀和太平軍拼命,他就被一顆震在雷擊中,雖然沒有當場被炸死,但沒了一條胳膊,止不住血的他離死也不遠了。

  李輔國的運氣要比吳二好得多,在率領親兵和聚在他周圍的營兵拼死逃到西門卻發現西門已經被明軍攻佔,而旗兵已然覆沒後,他選擇了跪地投降。

  李輔國是真投降,而不是如新興把總趙世玉一樣咋呼什麼反正,即便他真是反正,結果恐怕和趙世玉一樣——人頭被掛在已空無一人的新興鎮口。

  向國慶跑了,得知跑了漢軍旗的佐領,周士相沒有責怪葛正他們,因為他們已經盡了力。為了搶在清軍前頭佔領西門,葛正他們幾乎是在城外繞了個大圈子一路跑過去的,在所有人都累得直喘氣的情形下還能將大部清軍牢牢堵在城中,他們已是立了大功。

  徹底控制城中局面後,周士相命令清點俘虜人數,將綠營和漢軍旗分開關押,分別將兩撥人中的軍官帶過來,他必須要弄清為何本不在宋英情報中的漢軍旗是如何出現在高要城中的,他們又是來做什麼,除了他們,高要附近還有沒有其餘的清軍人馬,當中又是否有漢軍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7

第109章 前例

  李輔國最先被帶到周士相的面前,到目前為止,這已是周士相見過的第三個綠營千總了。前兩個分別是羅定州駐防綠營千總孔國良,四會縣駐防綠營千總李德明。這兩個千總的下場很不好,前者是被周士相斬斷了脖子,後者則是被太平營的一個伍長用長矛捅了個底朝天。至於這第三個千總的命運會如何,很難說。

  “卑下李輔國願降,還望將軍饒卑下一條性命!”

  李輔國被帶過來時衣衫還算完整,身上也沒有受傷,除了整個人精神狀態極其不好外,看不出和平日的樣子有什麼不同。被押來的路上,他就在觀察太平營,等被帶到周士相面前時,看到左右的明軍對周很是恭敬,立即意識到此人便是這支明軍的統帥,當下就雙膝跪地向周士相磕頭乞活起來。

  儘管他的求饒很是聲嘶力竭,但在周士相看來卻是毫無新意,不過李輔國求饒的誠懇度要比新興那個把總趙世玉強得多,至少他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饒,而不是跟趙世玉一樣在求饒的過程中不時討價還價,好像自己綁的那個靖南王府的二管事真的是個寶貝一樣。

  想到那個被自己放回去的靖南王府二管事,周士相不由有些遐想,不知那向二管事如何籌措自己所需的物資,又何時會要求自己將熊應福等一干肇慶人滅口,免得他的主子耿繼茂知道他這個奴才款通明軍而活剝了他。

  向二管事怎麼做,周士相管不著,反正他手頭扣著熊應福等人,若向二不識趣以為逃離太平營就天高皇帝遠,太平營拿他沒辦法,那周士相就得讓他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自己的手雖不長夠不到廣州,不過有的是辦法讓耿繼茂替他解決這個言而無信的傢伙,想來靖南王爺也是很樂意活剝自家這個吃裡扒外奴才的。不過這麼多天過去了,也是得派人去給向二管事提個醒了,免得這傢伙真以為太平營把他忘了。

  等周士相的思緒從廣州轉到眼前時,李輔國的嗓子都已經快叫啞了,見對方遲遲不表態,正咬牙決定重重再磕上幾個頭時,周士相終於發話了,卻沒說要饒他,只問他道:“高要城中何時來的漢軍旗,他們又是為何而來?”

  “這……”

  李輔國下墜的腦袋聞聲噶然而止,隨後抬頭一臉苦色道:“回將軍話,漢軍旗是響午進的城,此前卑下並不知道他們會來,至於他們為何而來,卑下只是綠營官,實在是管不得也問不得他們,故卑下並不知情。”

  不知情?

  周士相微一沉吟,沒去喝罵李輔國是否在搪塞不報,而是問他:“這支漢軍旗由何人領兵,除了他們,附近可有其他旗兵又或綠營?”

  “統兵的是鑲藍旗的佐領向國慶,卑下對此人並不清楚,只知他是靖南王從遼東帶來的人。至於附近有沒有其他的旗兵,這個……卑下以為應當沒有,若是有的話當會照會卑下,其他府縣的綠營卑下可以不理會,旗兵的話卑下一定是要好生安置的,不然,卑下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李輔國話中沒有任何隱瞞,而是老老實實交待,他知道自己不說也會有別人說,於其這明軍將領從別人嘴裡問出,倒不如由自己說出,這樣保命的機會也多些。

  周士相確是有盤問其他人的打算,待李輔國說完之後,他揮手吩咐士兵道:“將這人先帶下去。”

  “是,千戶!”

  當下就有士兵上來拉李輔國,李輔國愣了一下,不知道周士相到底饒不饒他,正猶豫時,卻見周士相朝他微一點頭,然後露出了些許笑容,頓時心裡大安,心道看來這明將多半是不會要了自己命了。心頭存了希望,李輔國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怕自己再留下去會讓這明將礙眼,忙老實的跟士兵下去,路上更加慶倖自己沒有死拼到底,不然這會只怕已是成了一具屍首。

  待李輔國被拉下去後,周士相又命人帶來幾個綠營兵,內中有李輔國的親兵和一個把總,幾人所交待的情況和李輔國所說並無誤差,都說不知漢軍旗為何而來。

  綠營這邊問不出情況,周士相只能去提漢軍旗的降兵來問了,畢竟這支漢軍旗的突然出現讓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若不能弄清這支漢軍旗為何而來,這高要城便不是安全之地。兵者,凶事,一個不慎可就是萬劫不復了。

  投降的旗兵裡沒有軍官,不過在提審了幾個旗兵後,周士相還是弄清了這支鑲藍旗漢軍為何出現在高要城。與他事先擔心的不同,向國慶這支漢軍旗並不是廣州派到肇慶用來圍剿太平營的,甚至這支漢軍旗連太平營三字都沒聽過,他們之所以從省城跑到高要城了,完全是因為最近在雷州發生的事情。

  半月前,也就是太平營剛從雲霧山鑽出殺到新興鎮時,雷州府出了件大事。雖然名義上南明朝廷設置了高、廉、雷、瓊四府巡撫,但除了高州和瓊州是全境在明軍控制中外,雷州和廉州的大半並不為明軍所有,而是被清軍佔領。

  因雷州府轄各縣多近海,而清軍在廣東並沒有水師,所以沿海明軍可以借助水師對清軍發起進攻。南明委任的淩海將軍陳奇策自去年率部呼應李定國大軍東進後,兩月前又率部轉戰雷州半島,半月前更是一舉攻佔有綠營重兵把守的徐聞縣,俘虜清廷委任的雷州總兵高有義。

  消息傳到廣州,剛剛平定了香山、東莞、順德等縣明軍的兩廣總督李率泰立即請求平南、靖南二藩麾下的漢軍調撥一部至雷州,以確保雷州府城海康縣的安全,並伺機剿滅陳奇策部。

  平南尚可喜和靖南耿繼茂對雷州事務並不上心,二王一心只想確保富有的廣州和潮汕地區,因此根本不想派兵到雷州去。可李率泰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二王派漢軍往調雷州,還要求二王麾下各出一部,“能有上千戰兵最好”,架不過李率泰的要求和後臺,尚可喜和耿繼茂商量了後,以潮汕剛剛平定局面還不穩,且李定國大軍剛退出廣東不過數月,焉知其會不會再次揮兵東進,因此廣州漢軍大部不能輕調他方的名義,勉強由耿繼茂派了300多旗兵調撥雷州協助當地綠營作戰。

  等到向國慶帶著手下這三百多旗兵大搖大擺走到高要城,並準備洗劫城中百姓時,正好遇上了一路狂奔而來的太平營,結果就成了現在這般局面。

  只要不是沖著太平營來得就好,弄明白情況的周士相放下了心,眼下他雖然率領前營竭力在肇慶府內大張聲勢,但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確保後營能安全向香山進發,而不是真的要吸引清軍主力前來和太平營一較高下,真那樣的話,那可就是假戲變成真了。

  雷州淩海將軍陳奇策的水師也首次進入周士相的視線,不過對方是南明朝廷委任的將軍,且水師擁兵甚眾,可不是自己這個假千戶能夠招攬的,自己能夠替他解決向國慶這支漢軍旗,也算是結了一份情,日後有機會當能用得上。

  秦智生過來請示:“千戶,還是依前例處置這幫俘虜嗎?”

  所謂前例,指得是新興舊事。太平營處置新興投降的綠營採取的做法是留兵不留官,以兵殺官而納降之。

  周士相想了想後,卻吩咐他道:“不依前例,你帶人將旗兵和綠營全部押到東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