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6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0

第100章 錦衣衛,天子親軍

  錦衣衛為天子親軍,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還有刑獄,巡察緝捕之權,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權利之大,歷史罕有。

  大明一朝,錦衣衛備受恩寵,飛魚服繡春刀,指揮使甚至能穿公、侯才能著的麒麟袍。

  雖說先帝一朝,廢東廠,對錦衣衛也多有限制,錦衣衛卻始終是個龐然大物,依然得皇帝青睞,但身為皇帝親軍、禦林,為何先帝煤山殉國時,身邊只有一個太監王承恩呢?大明無忠臣呼?錦衣衛皆叛呼?

  先帝自縊之前,曾嘗試從安定門、齊化門等門出城,但沒有成功,這代表著京師所有的城門都已經或者即將被李闖攻克,官軍實際上早已敗北,先帝以無路可走。

  以先帝之烈,自然不可能降順,所以當先帝回到宮中時,其實已存死志,王承恩鳴響的朝鐘,實乃喪鐘。

  國家養士三百年,豈無忠臣?

  只是闖軍已然進城,忠臣已無法入宮也!

  先帝鳴鐘時,大臣已經殉國矣!王彥恩師劉理順一家十多口,便投寰俱死,大臣王國興,聞城陷,亦舉火焚其正寢,危坐而死。賊至撥煨燼,見其屍猶危然南面而正坐焉。

  先帝自縊時,為何身邊又沒有一名天子親軍呢?

  觀先帝一生,其性格可謂極其剛愎自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好面子的人。

  這樣一個人,他在走到絕路,選擇自縊的時候,豈會讓外人在身邊,錦衣衛雖是親衛,但只有宦官才是皇帝身邊之人,所以當時,先帝根本不會讓錦衣衛跟在他的身邊啊。

  大明一朝,錦衣衛密探遍佈天下,實力雄厚,萬曆援朝時,還曾派遣間諜入日本,足見其能力之強大。

  那為何如此龐然大物,怎麼在甲申之變後,便在無功績,仿佛煙消雲散一般呢?

  這則是因為北都覆滅時,錦衣衛亦守重創也。

  錦衣衛首先是一個特殊的軍事組織,雖說是皇帝直接掌握的,有其特殊性,但仍改變不了其軍事性。

  在甲申之變的情況下,錦衣衛首先是上前線,守衛城門,大部分人在守城時就已經戰死了。

  這一點,歷史上可考的便有錦衣衛官指揮同知李若璉,奉命分守崇文門,城破自殺而亡。

  主官都死了,手下人馬的死傷,便可想而知。

  錦衣衛僉事王世德,城破之後,其妻魏氏先把自己的女兒扔下井,又抱著侄女跳井而死,全家婦女死者十七人,但其抽刀自刎時,卻被忠心老僕奪去,最後南渡于江淮一帶,時弘光朝大興順案,隨不得用,于寶應縣隱居下來。

  李闖進京後,又有大批錦衣衛官員先後被拷問至死,或者自殺而亡,被拷死者有,西司房提督孫光,西司房堂上指揮劉應襲、馬國瑊、齊昌國,北鎮撫司理刑指揮梁清宏等等人等,自殺者,有千戶高文彩同其子,殺掉全家後,自殺而亡,百戶周謀,蔣之鄂等人亦自刎而死。

  北都覆滅,使得錦衣衛猶如人被摘去大腦,雖還有遍佈全國的密探,卻以如癱瘓在床之人,有手足,卻不能動也。

  對錦衣衛打擊更為嚴重的是,各種密諜文書,身份憑證,或被焚毀,或落入大順和清庭之手,特別是掌握諸多機密的指揮使駱養性,堂上指揮王鵬翀、喬可用等首腦降清,使得繼續效忠大明的錦衣衛毫無秘密可言。

  清庭入關後,對錦衣衛又進行收編,將錦衣衛改名為鑾儀衛,更使得龐大的錦衣衛幾乎瓦解。(歷史上清庭于順治三年七月,廢其緝捕等權。)

  弘光朝初立後,馬士英之子馬鑾接任錦衣衛都指揮使一職,靠南京殘存錦衣衛勢力,重建錦衣衛,但也未得多少支持,始終無所作為,而隨著蕪湖一戰,身為指揮使得馬鑾於亂軍中下落不明,剛剛重建一年的錦衣衛再受重創。

  這時隨著兩都俱陷,錦衣衛的所有資料文書全部丟失,同密諜的聯繫幾乎全部斷絕,就算再任命指揮使,也只是空名,無錦衣衛之實也。

  王彥沒有想到,幫他擺脫的居然是錦衣衛之人,心中不禁一陣感慨,連忙讓其等免禮。

  這時他再觀這些天子親軍,哪裡還有當年的一絲風采,昔日飛魚服,繡春刀,鮮衣怒馬,志滿輕狂,今日卻因家國破滅,喪失全部榮耀。

  王之龍乃這些殘存的錦衣衛之首,他唇上蓄胡,發濃須密,體型健碩,眼中似有一絲浩浩正氣,令王彥心中甚喜,當下讓院內諸人自報名諱,他則一一記下。

  這時王彥才得知,他們原本都是隱藏於各處的錦衣衛密探,但現在隨著朝廷檔案陷落於清庭之手,他們身份暴露,被清庭密探追殺,所以隱藏在南京城中,並秘密搜集情報,準備同浙江朝廷聯絡。

  今日,他們忽然見南京城內清兵調動,不知發生何事,正驚懼之間,得知清兵抓捕王彥的消息,隨四散於城中,進行打探,沒想的于街上看見王彥救小童的一幕,而王彥見朱國弼就趕緊躲避,便立馬引起王子龍的注意。

  錦衣衛善於情報諜探,其中能人異士無數,王之龍就是其中之一,擅長易容化妝之數,而王彥等人的喬裝之法,在他看來實在拙劣的可憐,因而很快便識破王彥身份,將其引進院來。

  朱國弼跟著王彥,一路走街串巷,最後還是不見王彥蹤跡,心裡不禁一陣疑惑,但他又不知是誰。

  在他苦思冥想而不得後,隨只得搖搖頭,而後打馬離開了巷子,往城外而去。

  南京城中清庭的力量並不強大,圖賴要在南直隸範圍內海捕王彥,顯然也十分不利,為了加強搜捕的力度,他只得動用南京城內的降臣,朱國弼便被其派往城外,去協助清兵抓捕。

  朱國弼打馬慢行,腦中始終想著剛才之事,不覺間,便來到城門處,他正欲出城,目光確落到了城強上張貼的海捕文告之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0

第101章 中奸計,王彥心亂

  大明一朝,錦衣衛備受恩寵,享盡榮華,家國危難時,能有眼前這些不屈之人,依然心懷故國,便不枉歷代天子,對錦衣衛之厚愛。

  太祖皇帝以來,錦衣衛便凶名在外,士大夫出身的王彥,對於特務自然也不十分歡喜,但他對錦衣衛遍佈天下,無孔不入的密探,卻頗為看重,甚至迫切希望朝廷能重組錦衣衛,為帶兵做戰的將領,提供情報之便。

  王彥這次秘密前往南直隸,就是因為情報不足,想當然的便匆匆出行,結果到了揚州才發現,李成棟已經帶兵駐紮於廢墟上,清理舊城,使他取銀的目的落空,來南京後,亦沒有人員支持,以至於兩眼一黑,居然全憑他這個侯爺親自帶人打探消息,以至於行蹤暴露。

  王彥與諸多錦衣衛認識之後,隨開口道:“方才朱國弼此賊險些識破本侯,今藏於此院中,本侯心中亦是不安,唯有早日南奔,才能安心,雲鵬可有辦法,助本侯南下?”

  “清軍於城外大肆搜捕侯爺,侯爺進城躲避,本是意想不到之舉,但今多出朱國弼這條變數,久留城中,確實已然不妥!”王子龍答道:“侯爺此時出城確不難,但城外清兵確是個麻煩,職下亦無辦法,不過北鎮撫理刑指揮吳邦輔大人,就藏于南京城內,已經秘密聯絡了不少錦衣衛舊人,或有辦法助侯爺脫困!”

  甲申之變後,吳邦輔被大順軍鎖拿入獄,後越獄而出,一路逃至南京,沒想到南京也在一年後,不為大明所有。

  王彥聽王子龍之言,心裡暗贊,錦衣衛果然是龐然大物,屢受打擊,卻依然還有些勢力。王子龍不過百戶,身邊就聚集了二十多人,那吳邦輔身邊又有多少人手,整個天下又還有多少與朝廷斷絕聯繫的錦衣衛呢?

  一時間,王彥心裡便生出了一絲整合這股力量的心思,但他與錦衣衛卻不是一個系統,即便他是侯爺,也指揮不了王子龍等人,所以只有先把想法放在心中。

  “城中還有多少效忠大明的錦衣衛?本侯該如何聯繫吳指揮,還請雲鵬教吾!”王彥問道。

  “應有兩百餘眾,分散於城中各處,都秘密隱藏起來,但卻基本斷了聯絡。錦衣衛密諜互不統屬,如今上官們或死或降,清庭又得了錦衣衛的諸多密文,密探們根本不敢暴露,我等貿然聯絡,其也不會輕易相信,唯恐清庭使詐,害怕中了圈套!職下因同吳大人有一面之緣,因而僥倖取得聯繫。”王子龍答道:“聯繫吳大人之事,侯爺卻不用操心,自有職下去辦!”

  “如此便有勞雲鵬了。”王彥聞其言,才知錦衣衛如今的形勢,已經十分艱難,隨開口道:“南京非久留之地,城內兇險無比,雲鵬何不聯絡吳指揮,攜帶錦衣衛的弟兄南下,為朝廷效力?”

  王子龍慘笑道:“我等亦知南京非久留之地,但錦衣衛檔案文書落于清庭之手,無數密諜身份因此暴露,招來殺身之禍。吳大人欲著集人手,焚毀鎮撫衙門,毀掉所有密諜記錄,事不成,我等不會離開南京,而且浙江亦非安全之所,離清軍太近,又無天險可守,必不能久持,吳大人與兄弟們都不看好杭州朝廷!”

  王子龍的話,讓王彥心中有些震動,他們欲在清軍佔領下的南京,攻打鎮撫司衙門,這幾乎是必死之舉,令人心中戚戚,但亦為他們的無畏所感。

  自甲申以來,王彥見過太多義死之人,所以雖知王子龍等要慷慨赴死,卻也沒有勸阻,因為他知道,他們心中已經下了決心,是要為遍佈天下的錦衣衛密探爭一條生路,是大義所在。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雲鵬同吳指揮之義舉,本侯欽佩之至。”王彥感歎道:“但若雲鵬得以逃脫,還是以南下為上策,到時本侯定然向朝廷舉薦,委以重整錦衣衛之任。如今朝廷同清庭的議和雖不可信,但多鐸畢竟引兵北返,長江以南只住兵三萬,朝廷雖新立,不能進取,守城卻應該不難。雲鵬若南下,當有一番作為。”

  王子龍聞王彥之言,卻不禁臉色一變,疑惑道:“侯爺尚不知阿濟格整編左部叛軍,正駐于安慶呼?多鐸雖然北返,然阿濟格之兵卻未動,清庭雖只于南京住兵三萬,但一江之隔,就有阿濟格二十五萬眾,若要撕毀盟約,大兵可旦夕入浙,這也是吳大人不看好杭州朝廷的原因啊。”

  王彥聞其言,瞬間臉色煞白,背後已經驚出一身冷汗,他怎麼就忘了阿濟格一路大軍呢?

  弘光朝廷一直都在同多鐸作戰,而對於西路的阿濟格卻很少關注,王彥入援揚州時,阿濟格還在追殺李自成,而如今已經招降左部,駐軍安慶。

  黃得功守西線內,曾於蕪湖上報朝廷,阿濟格部逼近安慶,招降左夢庚十五萬大軍之事,但奏摺還未到南京,弘光朝廷已然覆滅,朝臣對此多一無所知,但王彥卻曾聽金聲提及過此事,但他卻未引起重視,居然忘記了這樣重要的一環。

  王彥被圍在揚州兩月,對天下之事知之甚少,而恰巧就是這兩月,天下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當他潛意識裡,還在以入揚之前的目光看待天下,以為阿濟格之任,在於追殺順軍,而多鐸之任,則是對付大明時,天下已經風雲突變,不可同日而語矣。

  當下王彥心中已然大急,失了方寸,“馬輔同本侯,恐都中多鐸奸計矣!今吾兵南下,杭州空虛,朝廷忙於議和,毫無戒備,若阿濟格突然興兵,朝廷將有再次傾覆之險。本侯須立馬出城,返回杭州。”

  王彥說完,就轉身欲走,也不再考慮聯繫吳邦輔,就要匆匆出城,但就在這時,一名錦衣衛卻慌張的從巷子閃進院內,急聲說道:“侯爺,百戶,清兵至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5

第102章 遇圍捕,亡命而逃

  院內王彥正欲走,忽聞“清兵以至”,頓時大驚,王子龍等人亦是臉色一變,連忙走到院門處向外觀看,果然見大隊清兵,擁入巷來。

  “周景星、顧成章,汝二人帶十名弟兄留下,其他人,隨我護侯爺自後院退走。”王子龍見情勢危機,立馬當機立斷道。

  兩名小旗聞言,雖知留下意味著什麼,但還是立馬出列應道:“諾!”

  這些錦衣衛本就抱著死志,要攻打鎮撫衙門的死士,早已將自身視為死人,只要死得有意義,他們豈會懼死呼?

  當下被選中的十名錦衣衛,隨決然的跟著兩名小旗立於一邊,而王子龍則帶著王彥、劉順和侯方域等剩下的錦衣衛,快速向後院走去。

  他們一路疾行,來到後院,但卻不走後門,而是進入一條密道,待出來時,已經到了令一條小巷。

  王彥一行人,在剛剛避開朱國弼不久後,還沒座下歇息一會兒,便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侯方域出生於書香門第,官紳世家,幾時經歷過樣的場面,他先是從通善寺逃出,後入南京城,再被朱國弼追蹤,現在又再次被清兵追殺,簡直精彩至極,他出生二十多年,也沒今日這樣曲折兇險。

  他隨眾人沿小巷急行,心中緊張不已,擔心再碰見清兵,但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每每事與願違,他不想發生什麼,老天便偏偏要發生什麼。

  眾人急行間,眼看就要出巷,在巷子口,卻突然閃出大批清軍弓手,迎面就射來一片箭雨,於前面開道的幾名錦衣衛立馬以刀撥箭,但還在弓弦的“蹦蹦”聲中,被射倒兩人。

  “速退!”王之龍見此,臉色一變,顯然清軍中有錦衣衛的叛徒,不然清兵不會如此快速尋得他們的占避之所,亦不會如此清楚,他們慣用的撤退手段。

  眼看前路被堵,眾人只得聽王子龍之言,速速後退,清兵見此,立馬收弓,揮刀來追,喊啥之聲,彌漫整個南京城。

  百姓聞聲,心中恐懼,一時間街上行人為之一空,南京之人,紛紛關閉門戶,防止清兵劫掠。

  這時南京城內另一處大院內,一名漢子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見到一身著員外服的威嚴男子道:“指揮,都打探清楚了,是在王子龍隱藏的柳條巷,有數千清兵擁去,似乎是發現了忠勇侯的蹤跡,我等立馬前去之支援嗎?”

  男子正是,錦衣衛北鎮撫理刑指揮吳邦輔,他本是掌管刑獄之事,但這時也不得不挑起南京殘餘錦衣衛的重擔。

  “忠勇侯貿然進入南京,實在欠缺考慮,大明風雨飄搖,今又失一長城,此天不助漢也!”吳邦輔憤然道。

  “指揮之意,難道坐視侯爺被擒?”那漢子卻臉色一變道。

  王彥抗清之名,在江南之地,無人出其右,所以只要心懷大明,反抗清庭之人,無不視其為精神之柱。

  “今城門四閉,數千清兵擁入柳條巷,我等百來人,如何能救?”吳邦輔皺眉沉思道:“不過我等亦不能坐視不理,唯有盡人事,聽天命矣!”

  “指揮欲如何行事,我等必以死相隨!”漢子肅然道。

  “南京城內的清兵,多已經出城,城內總共不過還有三四千人馬,今多奔往柳條巷附近,其他各處必然空虛,我等當有可成!”吳邦輔道。

  “指揮使欲趁機提前發動,攻打鎮撫司衙門呼?”漢子喜道。

  這漢子名叫余太初,亦是位錦衣衛百戶,原本奉命潛伏于保國公府中,以有近十年,還娶妻生子,但隨著錦衣衛密諜文書落于清庭之手,而保國公朱國弼又投降清庭,他身份暴露,妻兒被朱國弼所殺,僅他獨身一人僥倖得脫。

  吳邦輔聽他之言,卻道:“不只要攻打鎮撫衙門,還要攻打圖賴府邸,縱火燒毀府衙,降臣府邸,總之盡力製造混亂,為忠勇侯、王子龍分散些注意,期望天佑大明,使其等能夠脫困。”

  當下,吳邦輔便讓余太初召集人馬,傳信隱藏于南京各處的錦衣衛人馬,二十人一組,於城中發亂。

  小巷之內,王彥一行人逃,清兵於後猛追,錦衣衛不時掏出手統,袖箭,撂倒追擊的清軍,但清兵人多,根本不懼傷亡,依然緊追不捨,而錦衣衛也不斷被清兵弓箭射中,倒於巷內,為追上來得清兵亂刀砍死。

  眼看著身邊屬下越來越少,只剩七八人,王子龍心裡不禁大急,知道再退下去,結果只有在清軍的追殺中,死個乾乾淨淨。

  當即王子龍不禁大呼一聲,“侯爺自尋生路,雲鵬死此也!”,隨不在後退,手臂一抬,一枚袖箭正中清兵咽喉,而後提刀迎著清兵,猛然殺去。

  “殺虜啊!”剩下的錦衣衛,見此隨紛紛跟隨上去。

  “侯爺保重,順先去也!”劉順亦謂王彥道,而後義無反顧的衝殺上去,要為王彥爭取一線生機。

  巷子狹小,清兵雖多,卻無發揮優勢,瞬間被劉順等人阻止,這時王彥已經淚流面目,“吾一人過失,害仗義忠誠之士,俱赴死也!”

  他同侯方域,相扶而逃,不多時,便出了小巷,進入另一條巷子,但這時卻又有一隊清兵,從另一個方向殺來,而侯方域卻已經臉色煞白。

  古之士大夫,有君子六藝,唐時文人喜佩劍,李白號稱劍仙,宋時文人亦精通騎射,蘇軾年邁還“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明時文人卻多隻重于文章,身體缺乏鍛煉,所以侯方域在奔跑時久後,體力已經不支,心臟的劇烈跳動,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使他痛苦不已,他是實在跑不動矣。

  這時王彥欲扶他再奔,但侯方域卻言道:“吾不成矣,侯爺當速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5

第103章 應如是,青山見我

  侯方域體力不支,無法再行,王彥眼看清兵又至,心中不禁大急,卻無一策。

  “侯爺忘記多鐸奸計了嗎?若阿濟格部渡江,突然襲擊浙省,江南將盡陷虜手矣!”侯方域見王彥猶豫不決,還欲扶他,卻突然喝道:“侯爺乃國之重臣,切莫以在下為念,當速走,保全自身也!”

  王彥進退兩難之間,聽侯方域之言,心裡一陣震動,他必須要返回杭州,向監國和朝臣稟報此事,使朝廷早做準備,所以他絕不能被清兵俘虜。

  當下王彥心中已有決斷,隨鬆開扶住侯方域的手,謂其道:“朝宗受吾之累,必被清庭株連,今吾走,留朝宗於清兵之手,朝宗亦要保全性命為上,當忍辱負重,可詐降清庭,為朝廷之間也。”

  侯方域本只是犯了夜禁,醉酒吟詩,花些錢財,就可相安無事,但現在和王彥糾纏在一起,不僅他有性命危險,甚至他的家族都要被清庭株連。

  王彥不想侯方域白白犧牲,隨有了這樣的建議,而以他江南四公子的名氣,想必清庭也樂意接受,正好可以樹立典型,而王彥也可以在清庭內部,再種上一枚棋子。

  “侯爺之言,在下以記於心。”侯方域聞言不禁微微一愣,待反應過來,又急道:“清兵近矣,侯爺速走。”

  王彥見此只得丟下侯方域,匆匆跑開,他于南京城的小巷中,七彎八拐,但總是能碰見清兵。

  一時間王彥四處躲閃,但在越來越多的清兵湧過來後,他的活動範圍已經越來越小,遲早會被抓住。

  情勢危機,王彥逐漸被逼得走投無路,眼看就有被清軍抓住的危險,他情急之下翻躍進了一家富戶的院牆,期望能夠占時躲過危機。

  這院子別具匠心,假山魚池,幽靜小道,亭台閣樓,美不勝收,顯示著院子主人的不凡和高雅的品味。

  王彥翻進院來,四下張望,尋找藏身之處,卻忽見魚池旁,小亭上,一絕美婦人,正一臉驚訝的向他看來。

  王彥見此,心中不禁一寒,怕其尖叫,引來家丁護院之類,正準備翻躍出去,另尋他處躲避,卻不想那婦人見他,卻一點也不慌張,亦不恐懼,盡然徑直向他走來。

  王彥見此心中一動,連忙長揖一禮,那婦人走到他身前亦是微微一福,微笑道:“如妾所料不錯,閣下應是忠勇侯王士衡也!”

  這婦人二十來歲,貌美如花,肌如白雪,腰如穗柳,眉宇間,還帶有一絲男子才有英氣,沒有一般女子的柔柔弱弱,反而帶著一股豪俠氣,顯得十分的與眾不同,令王彥暗暗稱奇。

  這時王彥見她直接道出他的名諱,心裡驚訝,隨道:“夫人既知吾身份,當知清兵正滿城海捕于吾,夫人見吾卻不喚家丁護院之類,不怕吾於貴府,被清兵抓獲,牽連到夫人一家耶?”

  “若能被侯爺牽連,卻也是一件幸事,正好可正名節也。”婦人聞言,有些失落的道:“此地不是交談之地,侯爺且先隨妾於屋中躲避。妾夫乃錢牧齋,清兵當不會擅自搜查府邸。”

  王彥聞言,眉頭不禁一皺,“夫人是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的柳如是?”

  “妾之名,侯爺也知?”柳如是道。

  八豔之一的柳如是,王彥自然得知,可稱為一代奇女子。

  她與李待問、宋征輿、陳子龍等都發展過一段戀情,但都因為各種原因,而未成眷屬。

  柳如是與陳子龍等大名士相交,耳聞目染之下,自身也就非常有才華,詩詞歌賦無不精通,這使得她目光盛高,許多士子文人的追求都被她拒絕。

  時她被錢謙益的一名學生追求而不得,那名學生心中隨生怨恨,靠著家中勢力,對她進行逼迫,柳如是被逼得毫無辦法,最後想來,便只有那名學生的老師錢謙益,能治住那名學生,隨女扮男裝,主動與錢謙益相見。

  柳如是才氣動人,加之貌美如花,錢謙益年過半百,一見之下立馬動心,甚至休了原配也要娶她。

  兩人結合,錢謙益身為東林黨魁,文壇盟主,自然受士林激烈反對,二人於舟上行禮,岸邊便有無數文人破口大駡,以磚石瓦礫投之,當二人辦完禮數,舟山亦集滿了瓦礫,可謂一時奇觀,為時人常常談之。

  甲申國難後,大明局勢惡化,柳如是雖為女子,但卻有著深厚的家國情懷,常對人言:“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亂禦侮,應如謝東山運籌卻敵,不可如陶靖節亮節高風。如我身為男子,必當救亡圖存,以身報國!”

  因而她亦每每勸錢謙益振作精神,收拾河山。

  清軍兵臨南京時,錢謙益欲降清,柳如是怒曰:“我敬汝為大名士,才嫁於汝。如今國家危難,汝為士大夫,國之大臣,就當殉國,以正名節。”

  錢謙益聽其言,隨約了一幫相交日久的文人,飲酒訣別,還寫下絕命詩,但如此耗費半日之後,卻因“水太涼,不宜死”成了一場鬧劇,柳如是心中大怒,憤然躍入水中,卻被人死死拖住。

  王彥對於柳如是十分欣賞,卻對錢謙益十分不恥,隨道:“夫人之名,吾豈會不知,只是夫人欲留吾,卻不知錢牧齋願否?”

  柳如是聞王彥之言,知他對錢謙益心存警惕,隨道:“他若不同意,妾便同侯爺同死!”

  王彥聞語,臉上一陣肅然,不禁再次長揖一禮。

  這時院門外,卻忽然傳出一陣砸門之聲,卻是朱國弼得士卒稟報,王彥于錢府附近消失不見,隨親自帶人馬,前來搜查。

  王彥與柳如是聞聲,臉色不禁一變,連忙引王彥進屋,迎面卻正好撞見聞聲從屋內出來的錢謙益。

  錢謙益雖聞王彥之名,卻從未面識,忽然見柳如是引一男子,慌張進屋,頓時一愣,但他結合遍佈城內的海捕告示,以今日發生之事,還有清軍叩擊院門時的大喊,臉色頓時大變,居然驚得失聲道:“汝王士衡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5

第104章 錢謙益,進退兩難

  清軍滿城海捕王彥,知情不報者都是重罪,何況助他隱藏呼?

  錢謙益見柳如是將王彥引進屋內,心裡頓時恐懼不已,害怕萬一被清軍發現,他則立馬會被牽連。

  錢謙益常對友人言,他與柳如是之好,堪比李清照與趙明誠,其家中藏書甚多,每當其做學問,要翻越整棟書樓時,柳如是便能準確告訴他,所須書籍在幾層幾排第幾本,仿佛一部移動的百科全書。

  錢謙益投清,使得柳如是鬱鬱寡歡,他五十好幾,才尋得這一絕世伴侶,心中自然十分珍惜,他若再將王彥藏於府邸之事,告知清軍,柳如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進退兩難之間,錢謙益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了柳如是一邊,他實在不捨得失去,柳如是這樣的絕世良配。

  院門處,清軍瘋狂叩門,錢謙益只得勉強振作精神,正了正衣冠,才令下人將院門打開,朱國弼隨領著近百清兵,擁入院來。

  “朱大人,帶兵闖吾府邸,卻是為何?”錢謙益見進來之人乃是朱國弼,心中隨稍微安定,因其也是東林之人,多少須給他一點面子,但為了掩飾他心中的心虛,他還是故作憤怒道。

  朱國弼微微抱拳,算是向錢謙益行了一禮,而後冷冷道:“我奉圖賴將軍之令,抓捕王彥,今其消失于錢大人府邸附近,因而進來搜查,還請錢大人配合。”

  錢謙益見朱國弼態度比較冷淡,心裡不由得一驚,但王彥就藏於府內,他自然不敢讓其任意搜查,因而拒絕道:“朱大人此言,是懷疑吾府窩藏王彥不成?爾與吾同為大臣,爾卻沒有權利搜查吾府。若王彥真隱藏於府內,吾自會讓下人鎖拿,交予章京,便不勞爾費心矣!”

  “王彥凶名在外,雖舉人出生,卻久經沙場,錢府下人,恐不能敵,還是讓兵士搜上一搜,更讓人安心。”朱國弼冷臉道。

  錢謙益見朱國弼完全不給他這個東林黨魁一點面子,心裡卻不禁憤怒起來:“吾府內多有女眷,怎能讓士卒隨意搜捕?”

  “錢大人阻礙我搜捕,莫不是心虛耶?”朱國弼道。

  “吾心坦蕩,有何可虛?”錢謙益威脅道:“除非有章京允許,否則爾休想於吾府中放肆!”

  如果南京還是大明的天下,朱國弼自然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錢謙益,但如今卻是大清掌握南京,朱國弼雖是東林之人,但還真不怕錢謙益威脅。

  東林的那一套,在大明行的通,可以罵皇帝,罵大臣,罵朝局,那是因為大明是有底線地,如今在清庭,言必稱“主子英明,奴才該死”,東林再敢出來指責清庭的不是,就是尋死矣。

  隨著南京失陷,錢謙益降清,東林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壤,立馬就土崩瓦解。

  有道是樹倒猢猻散,如今正是向新主子表功時,東林老將朱國弼豈能因為對方是黨魁錢謙益,就錯失向清庭表功的機會,因而當即道:“我先搜查,再稟報圖賴將軍不遲!”

  這時朱國弼已經不想同錢謙益糾纏,隨在說完的瞬間,手臂一揮,便見其身後近百清兵,四散開來,各自向錢謙益府中搜去。

  當下錢謙益不禁大急,怒喝不止,但以他一人之力,又怎能阻擋如狼似虎的清兵。

  府邸中,清兵尋人之外,自然要順手隨些東西,一陣陣瓷器碎裂之聲,自屋中傳出,令錢謙虛心中焦急之餘,更是暴怒,隨再次威脅,希望朱國弼能停手,“今若搜不出王彥,吾定然參爾一本,擅闖大臣府邸,縱兵侵奪吾之資產。”

  “若搜不出,我定然向錢大人賠罪,賠償大人損失。”朱國弼心有成竹道。

  數千清兵圍堵王彥,他是插翅難飛,朱國弼幾乎可以斷定,王彥就藏于錢府之內。

  “大人,並未查到蹤跡!”

  “大人,後院搜查以畢,沒有發現王彥!”

  ……

  正當朱國弼躊躇滿志之時,搜查的士卒卻一一來報,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等,使他臉色不禁一變,心中懷疑,難道是他判斷錯誤呢?

  錢謙益聞之,卻是一喜,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他正欲譏諷朱國弼一番,以解心頭之恨,但卻忽然聽其不甘心地問道:“錢府上下,可曾盡數搜查完畢?”

  “稟大人,只剩錢夫人臥房未搜!”一名清兵答道。

  朱國弼聞言,立馬便向內院走去,錢謙益見之,頓時大怒:“朱國弼,爾欲意何為?要羞辱大臣耶?”

  朱國弼見錢謙益擋其去路,大罵不止,卻不為所動,執意要搜柳如是房間。

  如今他與錢謙益已經撕破臉皮,若搜不到王彥,不僅要賠償錢府損失,還要受到圖賴責罰,所以他已是騎虎難下,必須搜查徹底。

  錢謙益雖然拼命阻止,卻畢竟半百老人,還是被朱國弼衝開,走到柳如是門前,手下清兵得其示意,頓時一腳踹開屋門,眾人頓聞一陣清香襲來。

  “啊~誰人如此無禮?”屋內屏風後,一女子頓時一聲驚呼,眾人便隱約間,見一沐浴之影,映入眼簾。

  錢謙益見此為之一愣,隨即立馬擋在門前,大聲向朱國弼和其身後清兵怒喝道:“還不給吾滾出去!”

  朱國弼見此,亦是一愣,若是為救王彥,錢謙益也未免太拼了,居然搭上了心愛的柳如是。

  南京城內,誰人不知,錢謙益視柳如是為珍寶,怎麼可能做這種賠上夫人的買賣。

  一時間,朱國弼也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這時他在看錢謙益那仿佛要吃人的猙獰面孔,心裡不禁一顫,他若真強行闖入柳如是房中,那自今日起,他與錢謙益,便可謂不死不休矣。

  搜還是不搜?

  朱國弼不禁進退兩難,然而正在這時,一名家丁打扮的中年男子,卻失魂落魄的跑進錢府,再詢問朱國弼身在何處後,又連忙跑進內院來。

  “阿淼?”朱國弼正權衡間,忽然見自己府中下人,驚慌失措的向他跑來,不禁開口相問道:“汝來此做甚?”

  那家丁聞聲,一路跑到朱國弼面前,拜倒於地,便放聲大哭,涕聲道:“大人,余太初回府報仇,放火燒了國公府,老太君,夫人和諸公子,都被殺了,嗚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5

第105章 朱國弼,肝膽俱裂

  南京城內,吳邦輔領著殘存的錦衣衛,趁著清軍忙著追捕王彥,毫無防備之時,突然發亂,立馬取得成效,使得城內瞬間大亂。

  一時間,鎮撫司衙門,降臣府邸,紛紛燃起沖天大火,就是圖賴居住之所,亦被點燃了一座閣樓。

  金陵繁花似錦,比之關外苦寒之地,不知要好少多少倍,辛得時日尚短,不然就算滿洲大將,也要徹底腐化。

  時朱國弼向圖賴稟告,於城內發現王彥,並誓言旦旦的一定將其抓捕過來,圖賴便派遣他和剛自北京來南京的錦衣衛降官堂上指揮橋可用,一起帶兵抓捕。

  圖賴以為能抓住王彥,心中甚喜,隨令人擺好酒宴,只等眾人回來,便大肆慶功,可他沒等來捷報,卻等來了攻打其府的吳邦輔,使他頓時大吃一驚,以為南京突然嘩變,於是連忙招清兵回來解圍。

  於柳條巷附近圍堵王彥的清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部署,紛紛回援,劉順和王子龍同幾名錦衣衛於巷中苦戰,忽覺壓力一輕,而這時王彥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二人隨在幾名錦衣衛的拼死掩護下,先行撤退下來。

  錢謙益府中,朱國弼忽聞下人之言,頓時肝膽俱裂,臉色瞬間煞白,而後又漲成豬肝之色,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若是以前,就算是一百悍卒,也不可能攻破他的國公府,但多鐸為了防備降臣,便將他們于府中的衛士,統統裁撤,這才給了余太初動手的機會。

  朱國弼年近五十,今日卻全家被殺,不僅老母身死,而且子嗣也徹底斷絕,其心中之憤怒和絕望,可想而知,隨一心只想尋徐太初復仇,哪裡還有心情與錢謙益糾纏,當即便面帶瘋狂之色的引著清兵,出了錢府,去尋徐太初矣。

  錢謙益本要休辱其一番,但聞其全家皆被斬殺,心中卻又一陣戚戚,同是降清之人,他實在害怕,有一天,他也會遭此報應,隨只是沉默著目送朱國弼退去。

  這時柳如是,已經從浴桶中出來,她內衣濕透,外罩一件羅衣,別具風情,她身後則跟著一身是水的王士衡。

  錢謙益見此,臉色頓時難看,王彥也頗為尷尬,倒是柳如是泰然處之,頗為豪氣,根本沒有將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王彥對於錢謙益,本占著道德上的制高點,對他這個降清之人,十分不恥,氣勢要高上幾分,但今天他卻為柳如是所救,而且是躲入其浴桶內,才得以逃脫。

  男女大防,程朱理學盛行之時,王彥便算是汙了柳如是的名節,所以當他面對其夫錢謙益時,自然覺得有些理虧,不好再拿之前的目光來對待他。

  這時錢謙益一張老臉不斷變化,時白時紅,但最後卻只是一聲長歎,便一揮衣袖,轉身離去矣。

  柳如是對此卻不以為意,領著王彥,讓下人為其備上乾淨衣物,便回房中收拾自身。

  錢謙益之子,不與其居住於一府之內,他聽聞清兵搜查錢府,心中一驚,急忙前來查看,隨知柳如是與王彥同入一浴桶之事,心中頓時大怒,他本就不喜柳如是,如今更是得了好藉口,隨找到錢謙益,怒道:“父親大人,如此不守婦道之人,父親還欲留之耶?不怕天下之人恥笑呼?”

  時錢謙益正于佛堂修禪,聞其言,半晌後,才長歎一聲道:“今為父大節以失,何惜小節耶!”

  其子聞其語,憤而拂袖去。

  南京城中的混亂,在清兵的鎮壓下,終於平息。

  清軍這次可謂損失慘重,不僅沒有抓住王彥,反而使得錦衣衛在城中大肆破壞,就連圖賴府邸也受到了衝擊,使其暴怒不已。

  若不是朱國弼全家被殺,圖賴甚至會懷疑其與錦衣衛勾結,故意調走大軍,使得錦衣衛有機可成。

  這一場變故,讓圖賴心中頗為震驚,他是萬萬沒想到,城中還有數百忠於大明的錦衣衛,這使得他再也不能安心享受江南的花花世界,定要將城中隱患,一舉清除。

  一時間,南京四門戒嚴,清兵於城內大肆搜捕,多有殃及池魚,許多富戶成為清兵敲詐勒索的對象,僅僅一日,下獄者便有一千之眾,南京城內頓時人心惶惶。

  錢謙益見清兵搜查甚急,心中十分擔心,隨連忙向圖賴告狀,痛訴朱國弼假公濟私,善闖其府,奪其資產,還險些闖入其妻臥室,請圖賴為其做主。

  朱國弼王彥沒有抓到,只帶回一個無關緊要的侯方域,但侯方域卻言王彥早就南逃,這使得圖賴懷疑朱國弼中了錦衣衛之計,險些致使南京失控。

  朱國弼一投降勳臣,其作用遠不如錢謙益,加之圖賴因為錦衣衛發亂一事,亦對其不喜,隨將朱國弼軟禁,並勒令其儘快償還錢謙益白銀萬兩。

  朱國弼還沒從全家被殺的悲痛中緩過勁來,新主子又將其捨棄,令他淒慘無比。

  國公府被燒為一片赤地,朱國弼亦不能像在大明時,隨意斂財,早已沒了收入來源,隨只得變賣僅剩不多的資產。

  朱國弼有一妾,乃八豔之一的寇白門,她因為當初對徐太初一家頗為友好,隨免於一死,而現在卻成了朱國弼最有價值的一件貨物。

  朱國弼欲將寇白門,連同一眾歌姬婢女一起賣掉,以此償還欠下的一萬兩白銀,白門得知後心中憤怒,不願被作為貨物買賣,隨對朱國弼道:“若賣妾所得不過數百金,若使妾回秦淮,一月之間當得萬金以報公。”

  朱國弼一番思量後,隨同意白門之言,而白門果然在舊院姊妹幫助下籌集了一萬銀子,交于朱國弼。

  當朱國弼結束軟禁後,他已經一無所有,南京之人深恨其賣主求榮,投靠清庭之事,皆不願意接濟於他,使得他只能靠乞討為生。

  窮困潦倒之際,朱國弼又找到寇白門,想與她重圓好夢,但被白門拒絕道:“當年你用銀子贖我出青樓,如今我已經用銀子把你贖回,你我互不相欠,便從此與你一刀兩斷矣。”

  朱國弼萬萬沒有想到,他大明的國公爺不做,去搖尾獻媚的投靠清庭後,最後卻是落得如此悲催的下場。

  面對這一切,朱國弼選擇苟活於世,但其還是在多年後的一晚,被已經成為天地會舵主余太初,在雪夜擊殺。

  錢謙益在一面向圖賴告狀之時,另一面又擔心著藏於府內的王彥,遲早會被清兵發現,於是便瞞著柳如是,同王彥相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5

第106章 奇女子,縱論時局

  這幾日清軍在城內大肆搜捕,每日下獄者足有近千之眾,其中但凡與錦衣衛有點關聯之人,便立馬被推到菜市口,刀斧斬之,整個街面都是被染成猩紅之色。

  昔日生機勃勃,經濟繁榮,開明博大的六朝古都,如今卻籠罩在層層疊疊的恐怖中,血腥和野蠻,使得城內百姓整日惶惶不安。

  錢謙益於城內轉了一圈,滿城盡是讓人壓抑的緊張之氣,城門處懸掛的上百顆新斬的人頭,以及街上隨處可見的清兵,使他心驚膽戰。

  錢謙益回到府邸,未見柳如是,隨以為其已經歇息,他便悄悄來到廂房,獨自去尋王彥。

  他一路穿過長廊,走過魚塘怪石,心中思索著說辭,但當他將要接近王彥所住的房間時,裡面卻有一陣議論之聲,傳達出來。

  “方今天下,清庭迫使朝鮮稱臣,降服蒙古諸部,吞併我大明長江以北,以及南直隸大片版圖,形勢強于金矣!而朝廷以非甲申之年可比,南都傾覆,戰兵俱降,形勢弱於南宋多矣!清庭有大軍近八十萬,且都是久經戰陣之士,朝廷立於浙江,直面清軍兵峰,可謂危如累卵。侯爺乃國之大臣,手握數萬精銳,可有救國圖存之策,如是願洗耳恭聽!”

  柳如是有豪俠之氣,心懷家國,曾經交往的都是陳子龍那樣,風骨錚錚的大名士,現在王彥藏於她府內,她自然要與他,縱論一番。

  屋內,王彥見柳如是一身男裝,福巾道服,英氣逼人,框框而談,心中不禁感歎,此女若為男子,大明多一石柱矣。

  “夫人對天下之事,洞察分明,強於諸多臣公矣!令吾欽佩之至!”王彥先是一聲讚歎,而後沉思道:“南京之敗,始于聯虜平寇之策也!今朝廷立於浙省,最大之劣勢,乃五大藩鎮煙消雲散,朝廷喪失全部野戰之軍,再無精銳之士,同清軍抗衡。朝廷要想穩固,則至少需要二十萬能戰強兵,但如今九邊之軍蕩然無存,各地衛所,已然廢馳,新募大兵,未經演練,亦不可一戰,朝廷所能依靠者,已經屈指可數矣!”

  柳如是聽王彥之言,眉頭微微一皺,“如此看來,朝廷最需者,乃時間也!若時間充裕,以浙省之富足,足可募兵數十萬,再演練一年,當可穩固局勢,徐圖恢復,然清庭卻不可能給朝廷喘息之機,不日定然南下,朝廷或將無以應對矣!侯爺既然洞察根本,是否已有救亡之策?”

  阿濟格大軍駐於安慶,使王彥頓覺如中天懸劍,如芒在背,使他寢食難安,今柳如是一介女流,亦知清兵必然毀約南下,他身為戰將哪裡還不明白,情勢之危,以如十萬火急。

  王彥點頭道:“吾近日所思,以得一策,只是還不完善,今日正好說出,以便補全,或能力挽狂瀾。”

  柳如是好奇道:“侯爺之策為何?妾雖為女子,卻願為侯爺參贊。”

  王彥隨開口道:“此策與南京時,所推行國策正好反之,曰聯順抗清也!”

  “聯順抗清?”柳如是眼前不禁一亮。

  “吾近日聽聞,李闖已然身死,大順政權土崩瓦解,而其餘部未立新主,則招降之事,大有可為也!”王彥將心中想法,盡數說出:“順軍同清兵久戰,雖屢敗,但確還有戰兵十多萬,朝廷若得這之兵馬,則立馬能與清軍抗衡矣!”

  李自成為大順皇帝與大明天子地位並駕齊驅,大明自然不可能招撫,但今李自成身死,大順政權分崩離析,已從掙正統的王朝,再次淪為流賊,地位變化之下,招撫聯絡之事,便成為可能!

  錢謙益駐足屋外,聽聞王彥同其妻暢談,心中卻不是滋味。

  他本意是想背著柳如是,說服王彥投降清庭,如此他既不用整日擔心窩藏王彥之事,被人告發,亦可得到大功一件,但這時他卻聽聞二人縱論抗清之事,完全沒將他這個降清的大員放在心上,心裡一時未忍住,便走進屋來道:“先帝死於賊手,明與順賊不共戴天,馬士英、阮大鋮一直奉行求和之策,恐不會用士衡之言。”

  錢謙益是個很複雜的人物,他不能算是大明的忠臣,但也並非一心一意要為清庭效命,南京城陷時,他便命人傳語兵科右給事中吳適,曰:“宜速往浙中擇主擁戴,意圖復興。”

  這說明錢謙益降清之時,心中任然希望大明復興,另一段歷史中,錢謙益晚年,亦是屢冒殺身之禍,從事反清事業。

  說錢謙益忠心耿耿,那就更為不妥,先不說他首樹降旗,就說其降清後,不僅給多鐸獻禮,還親自寫信勸江南士紳歸附清朝,就連另一段歷史上的阮大鋮,亦是錢謙益穿針引線,才使得其投降清庭。(《所知錄》記載阮大鋮降清是馮銓引薦,實際上是錢謙益操作。)

  東林于阮大鋮於弘光朝時,爭鬥何其之凶,錢謙益居然能寫信給馮銓,對阮大鋮進行招撫,足見其雖然心懷故國,但做事卻毫無底線。

  王彥同柳如是相談之間,忽見錢謙益進屋便是一盆冷水,不禁臉色微微一變,但他所說卻又是實情,令王彥無法反駁,心中不禁頓感一陣無奈。

  這時王彥站起身來,微微一拱手,算是見禮,柳如是亦是一禮,而後開口問道:“夫君于城中奔走,可是以有送侯爺出城之策?”

  錢謙益聞言,臉上不禁一陣尷尬,他本意是來說降王彥,現在卻不好當著柳如是之面,說那投降清庭之事,當下他只得搖頭道:“風聲甚緊,清兵於城內大肆搜捕,斬殺以有數百之眾,無計可出也!”

  王彥聽聞,心裡不禁一緊,“吾部將劉順,錦衣衛百戶王之龍,還有複社侯公子,為護吾走脫,而捨身斷後,不知牧齋先生可有其等消息?”

  “侯方域陷於獄中,為清兵拷打,卻一口咬定與士衡自城外分別,圖賴似乎已經相信其言,占時將他關押於牢中,以無生命之憂。”錢謙益道:“至於劉順、王之龍,吾尚未得知訊息也!”

  柳如是聞言,不禁微微皺眉,“圖賴既然已經相信侯公子之言,為何還於城中大動干戈?”

  “其一,為清除錦衣衛留于南京的密探,其二,為斂財也!其三,則是以防士衡真在城中,總之搜捕一番,圖賴有利可圖也!”錢謙益解釋道。

  今日晚上還有一章,大概九點發,補昨天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6

第107章 阿濟格,兵陷余杭

  多鐸在杭州城外,得見潞王求和使者張秉貞後,心中隨生一策,曰“瞞天過海,暗渡陳倉也。”

  杭州城外,多鐸七萬大軍,無信心拿下杭州,正進退兩難之際,馬士英說動潞王求和,便正中下懷。

  如今清庭兵威之盛,強於大明多矣。

  多鐸自然不會真心求和,他答應和談,卻有其險惡用心,其一,王彥三萬大軍入杭,他一時無法攻破杭州,恐又出現一次揚州之圍,耗費錢糧軍力。其二,時至七月,江南酷暑,北兵起自關外苦寒之地,多有不適,無法久戰。其三,可以議和麻痹明庭,索要歲貢,耗其錢糧,亦可借馬士英之力,逐王彥出浙,使杭州一無銀兩,二無強兵。

  多鐸為了讓明庭相信其議和誠意,匆匆自杭州撤退,而後又自南京,起兵北返,但他回南京之後,卻秘密寫下書信,令心腹送往安慶英親王阿濟格處,言:“若王士衡大軍出浙,則浙省再無大兵,可阻大清兵鋒,王兄當速起大兵,馬踏余杭,一戰而定江南也!”

  西路阿濟格,三四月間屢破大順軍,於五月間得李自成被殺之訊息,隨覺流賊以平,起兵東下逼降左夢庚十五大軍,便一直於安慶休整。

  多鐸於揚州,鎮江,蕪湖同明軍接連作戰之時,阿濟格以於安慶休整近兩月時間,大軍雖也不耐酷熱,但情況要好于久戰的多鐸之兵。

  阿濟格於安慶接到多鐸之信後,便立馬整軍備戰,並派戰船封鎖長江,以免被杭州朝廷得道消息,從而有所準備。

  幾乎是王彥被困在南京之時,阿濟格亦得到馬士英,阮大鋮驅王彥大軍出余杭的消息,他隨立馬盡起安慶之軍,以左部十五萬大軍為前驅,親領真滿州之軍,以及吳三桂等漢軍十萬人馬於後,渡過長江,直撲杭州。

  清軍二十五萬大軍,過池州,經過甯國府,直奔浙省而來,而朝廷卻因為割讓南直隸諸府,已令官員退到杭州,所以清兵一路,未遇抵抗,直道前軍進達天目山時,守衛獨松關的夏允彝才得知消息,他頓時便大驚失色。

  夏允彝同陳子龍被馬士英藉故安排到獨松關、四安鎮等處駐守,出杭州時,兵不滿千,銀不滿萬,如今還未有一月,新兵募集不過數百人,如何能擋二十五萬清兵。

  夏允彝守關三日,便被清軍攻破,他被敗兵護著撤下關牆,心中悲切,知杭州亦不可守,時清兵又破關追殺而至,隨投入水中淹死。

  時有絕命詩一首,為倖存明兵記下,“少受父訓,長荷國恩。以身殉國,無愧忠貞。南都既沒,猶望中興。中興望杳,安忍長存。卓哉吾友,虞求、廣成,勿齋、繩如,愨人、蘊生。願言從之,握手九京。人雖無死,不泯者心。修身俟命,敬勵後人。”

  獨松關一破,浙省門戶大開,陳子龍守四安鎮,本是防備南京清兵,卻不想阿濟格自西面而來。

  陳子龍得夏允彝書信,連忙盡起兵馬,得兩千餘眾,前往支援,行至半路,卻聞獨松關以破,夏允彝投水死,頓時嚎啕大哭:“今失舊友,痛殺吾也!”

  左右見此連忙相勸,陳子龍又為夏允彝提晚詩雲:“志在春秋真不愧,行成忠孝更何疑。”

  這時清軍大舉侵入浙省,不日便至杭州的消息,已經隨著夏允彝的奏報,傳遍杭州,潞王頓時大驚,馬士英亦是嚇得口不能言。

  朝廷上下一片混亂,阮大鋮等飛馬傳信各處,趕緊起兵勤王,但無論是張國維,還是揚廷麟、李永茂都因為受議和影響,募兵之事受阻,不少義兵見朝廷已然議和,紛紛回家務農,使得諸臣根本無軍可援。

  陳子龍在得知獨松關失陷後,又同吳日生引兵援杭,但卻因兵微將寡,被清軍所敗,兩千明軍只剩八百餘人,最後只得退入太湖占避清軍追殺。

  八月五日,阿濟格大軍進抵塘西,馬士英見二十五萬清軍,綿延不絕,心中恐懼,隨準備乘船出逃,卻正遇方國安部下士卒前來所餉,把他從船上拖走。

  馬士英不想局勢至此,心中悔恨無以復加,隨揮袖而涕,卻不慎墜入水中,後被方部士卒撈起,帶入方國安兵營。

  馬上英本非救時之才,只因風雲突變,才僥倖獲得高位,卻在入閣一年多以來,致使南京、杭州兩朝廷傾覆,令後人長歎。

  清軍勢大,杭州不可守,不少官員再次南奔,阮大鋮,朱大典亦從富陽乘周遁往婺州。

  左懋第同黃道周等大臣,見清軍兵臨城下,連忙於潞王府求見監國,欲商議禦敵死守之策,卻不知潞王已經在張秉貞的勸說下,決議降清。

  午時,清兵大舉攻打杭州,總兵方國安自鎮江逃脫後,手中兵馬未損,還有兵近兩萬人,他同侄兒方元科,同清軍戰于湧金門下,決定降清的潞王卻喪心病狂地“以酒食從城上餉滿兵”。

  正與清兵激戰的方部官軍,頓時士氣大泄,方元科等將領視之,不禁雙目赤紅,隨於極度憤慨之下,引兵渡過錢塘,後來參加了擁立魯監國的行列。

  左懋第、黃道周等人才知潞王欲獻城降清,心中無比失望,隨慌忙出了南門,正遇乘舟而逃的唐王殿下,隨一同往南面而逃。

  南京覆滅僅僅一月後,杭州再次傾覆,無數南渡士人,還未反應之間,便已經落入清軍之手。

  刑部尚書高倬,(此君本殉國于南京)得清兵入城時,以無法出城,隨於家中痛駡潞藩,而後上吊自盡。

  吏部驗封司員外郎華永誠,憤然曰:“內無李、趙,外無韓、嶽,唯一能戰者王士衡,還被逼出浙,今欲為建炎、紹興,亦不得矣!”

  清兵入城,將公鎖拿,面見阿濟格,公立而不跪,阿濟格大怒,以腳踢其膝,公倒而又複立,阿濟格隨怒拔公發,直至拔盡,公自始大罵不止,後被斬殺。

  華公死前,亦留絕命詩一首,雲:“視死如歸不可招,孤魂從此赴先朝。數莖白髮應難沒,一片丹心豈易消!世傑有靈依海岸,天祥無計挽江潮。山河漠漠長留恨,惟有群鷗伴寂寥。”人共傳之。

  杭州城陷,無數自南直隸南下的官員和士人,與絕望中自焚,投水者不計其數,其中禮部郎中劉萬春自焚死;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讀學士徐汧沈投水死;光祿寺卿葛征奇投水死;戶部郎劉光弼自縊死!

  未知名,而義死者,不可計數,西子湖上,更有舉家沉船而死者,國朝養士三百年,患難之時,忠義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6

第108章 柳如是,送別王彥

  王彥藏于錢謙益府中,無法出城,不幾日,錢謙益又至,並言:“阿濟格盡起安慶之兵,直撲余杭矣!”

  這些時日來,自從王彥得知阿濟格頓兵安慶後,便寢食難安,雖心中對清軍毀約南下,以有準備,但真當得知消息時,還是如遭雷擊。

  錢謙益見王彥模樣,隨開口道:“今大勢已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士衡當為自身計,不如儘早歸降,大官可得矣!”

  錢謙益乘著柳如是不在,加之如今局勢完全倒向清庭,隨勸說王彥降清。

  王彥突聞噩耗,又聽錢謙益之語,心中久久無法平靜,半晌後,才回道:“先生藏吾于府,於吾有恩,但降清之事,切莫再提,吾士大夫,深受國恩,食朝廷之祿,行忠君之事,豈可因個人生死,而無視衣冠存續耶?吾若降清,有何面目見恩師於九泉?”

  王彥雖沒有開口大罵錢謙益,但其言語,看似言自身之志,卻又每每擊中錢謙益之心,似乎在問其,汝朝廷大員,東林黨魁,今日有何面目在此!

  錢謙益聞言,臉上不禁一陣變化,但還是再次勸說道:“士衡何不知興廢耶?”

  “此非漢家王朝更替,乃胡虜南侵,非亡國,乃亡天下也!”王彥見他再勸,不禁有些微怒:“吾知羞恥,不敢忘祖,先生不必多言!”

  王彥言下之意,便是錢謙益不知羞恥,這頓時讓這位東林钜子,臉上一陣尷尬。

  “侯爺之言,如是欽佩,士大夫當如此也!”不知何時,柳如是以到王彥屋外,她聞二人相談,讚歎一聲,走進屋來。

  錢謙益見柳如是對他冷眼相待,知他暗自勸降王彥,令柳如是十分不快,而王彥亦態度堅決,使得錢謙益徹底絕了說降的心思,開始一心將其出城外。

  時城中搜捕還在繼續,王彥得知阿濟格南侵後,已經如坐針毯,幾次欲出府,潛出南京,都被柳如是和錢謙益阻止。

  這時南京城內抓捕人數已過三千之眾,圖賴因此獲得白銀近兩百萬兩,錢財的刺激,使得圖賴越加縱容清軍於城內抓捕,南京頓時一片混亂。

  在將領的縱容下,清兵也越加放肆,在富戶被敲詐勒索的差不多後,居然將目光伸向投清的勳臣。

  八月二日,降臣隆平侯張拱日府邸,首先闖進大批滿洲兵,借搜捕之名,大肆掠奪其府上財物,其女亦被侮辱後投井而死,張拱日則被打成重傷。

  此事一發,南京城內的降臣,頓時人心惶惶,以有義憤填膺之人,暗自串聯,圖賴得密探告知,才猛然驚醒,他害怕南京不穩,鑄成大錯,加之他已經搜刮到足夠多的銀兩,隨令清軍停止搜捕。

  這日王彥正苦思出城之策時,錢謙益又至,謂他曰:“清庭招南京降臣北上入京,士衡出城之機至矣!”

  搜捕王彥之事,因為清軍闖入勳臣府邸,而引發一陣陣暗流,使得南京不穩,讓圖賴意識到南京降臣,這股存在著巨大隱患的力量。

  圖賴不能將其等盡殺之,但又沒有控制著股隱患的方法,正苦惱間,多鐸書信至,讓其派兵護送降臣北上,以便集中監視。

  (歷史錢謙益等人隨多鐸一起北上,但書中多鐸走的匆忙,所以降臣還在南京。)

  王彥聽聞錢謙益之言,心中立馬大喜,口中連連道謝。

  圖賴行動起來,雷厲風行,八月四日,便讓數百清兵,護送五百餘降臣勳貴,出南京往北京而去。

  一行間,人馬嘶鳴,車輪滾滾,更有無數家人相送,王彥躲于柳如是車中,得以出城。

  長江渡口,降臣入北京,只帶少數家眷,隨與送別家人告別,柳如是亦謂錢謙益道:“夫君北上效命清庭,妾心在漢,便不同往矣!此去萬里路,夫君保重,若他日南歸,妾再與夫相聚重圓!”

  柳如是說完,便微微一禮,而後轉身上車,留下錢謙益滿臉傷懷,立於濤濤江水之畔。

  錢謙益入北京後,並不得清庭重用,職位從禮部尚書,降為侍郎,連削兩級,加之對柳如是思戀日深,隨在北京半年後,稱疾乞歸,返回南京。

  錢謙益北上為清庭效命之時,柳如是不願相隨,但錢謙益乞歸後,柳如是卻一直長伴左右。

  此後全國各地抗清之事此起彼伏,錢謙益身為東林黨魁,士林領袖,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常常這個門生剛起兵抗清,那位舊友又舉家義死,使其每每遭受波及,數次被清庭下獄,而柳如是都陪在他身邊。

  錢謙益為清庭效命時,柳如是不願跟隨,但再其回鄉後,屢次下獄,她卻不離不棄,為其遊說打點,甚至要代死,足見其乃一奇女子也!

  南京城外,柳如是在送別錢謙益後,命下人將車駕於隱秘之處,隨喚出王彥,送其離別。

  “夫人之恩,吾銘記於心,他日若再次相見,定當重謝!”王彥長揖一禮,發自肺腑的感謝道。

  被困南京數日,天下已然驚變,王彥憂憤,自責之心,無以言表,他每于南京多待一日,便多一份煎熬,今日得柳如是之助,終於脫困,他如何不感激涕零。

  “侯爺不必言謝,此去若能整軍備戰,早日複我河山,救民於水火,便是對妾最大的恩惠。”柳如是真誠回禮,而後又解下一錢袋遞給王彥:“南下路上,以佈滿清兵,侯爺南歸,當萬分小心,此有碎銀百兩,可助侯爺成行。”

  柳如是先救王彥之命,後冒著生命之危藏他於府,現在又贈予盤纏助他南逃,令王彥大為感動,隨再次長揖,“大恩不言謝,今時局之危,如十萬火急,吾便於此與夫人告辭矣!”

  王彥行完禮,隨將錢袋收入懷中,而後轉身離去,柳如是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忽然大聲呼道:“侯爺此去,莫忘記南京百姓,翹首以盼王師早日歸來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6

第109章 遇故人,紅顏依舊

  王彥八月四日出南京,而阿濟格前鋒以于八月五日進抵杭州城外,同日潞王便獻了杭州,存在還沒有一個月的潞監國政權,就此土崩瓦解。

  王彥一路南下,所見俱是殘垣斷壁,漏屍于野的百姓,他晝伏夜出,走到浙省的吉安時,才聽到杭州陷落的消息,驚懼之間,不由得放聲野哭。

  杭州有方國安部,城內有兩萬大軍,馬士英亦曾對他言,欲重建禁軍,為何敗得如此之快?

  王彥放聲野哭,滿是悲憤之時,也不禁尋找著原因,但他被困南京多日,如今身邊之人盡失,消息以不靈通,更不無法獲得消息。

  王彥行走在清軍控制之地,不敢暴露身份,於是便於有意,去酒樓和路邊茶肆歎聽,終於慢慢的知經過,頓時滿腔憤然:“君王樹降旗,大明二百七十年,前所未有之恥也!”

  潞王獻城,清軍不廢吹灰之力,就佔領杭州,阿濟格趁勢派出使者,招撫浙東各府和避居於此的大明藩王。(歷史上是貝勒博洛占杭州。)

  時周王居蕭山,惠王住會稽,崇王在錢塘,魯王寓臨海,阿濟格令人送去人參,貂皮,騙諸王相見,並保證必然厚待。

  諸王畏懼清軍兵勢,又以為阿濟格沒有加害之意,隨紛紛赴召,唯有魯王心存疑慮,不甘降清,借稱有疾,不至杭州。

  諸王至杭,隨被阿濟格軟禁,而後會同潞王等宗室,被清軍壓往北京。

  在押送北京途中,被馬士英護至杭州的弘光帝嫡母,大明鄒太后,趁清軍不備,跳入淮河,自盡而亡,諸位藩王,被押至北京後,不久便被清庭以,“圖謀不軌,企圖擁立潞王朱常淓造反。”為藉口統統處死。

  弘光帝好歹是逃跑時被清軍抓獲,而潞王一獻城而降,毫無抵抗之心的庸碌藩王,能造哪門子的反,又圖什麼不軌?不過是清庭害怕藩王對民間士紳的號召之力,力圖斬盡殺絕罷了。

  清庭許下“給以恩養”的承諾,自然也是一文不值,毫無信義可言。

  杭州失陷,浙東盡失,王彥孤身一人,有心回天,無力殺賊,根本不可能攪起什麼風浪。

  杭州已經不能去,王彥隨決定先去追趕,南下的揚州軍民,於是又一路奔波,千辛萬苦敢至金華。

  杭州不僅是潞王監國之所,亦是浙省中樞所在,今阿濟格大軍盤踞于杭,整個浙省已經崩潰,金華雖沒有清軍,卻也幾乎處於空白狀態。

  王彥風塵僕僕的進了金華城,連忙去府衙尋求幫助,確得阿濟格於錢塘江上招撫全浙,命各府官員前去拜見,逾期不至者,便要發兵攻打,稍有抵抗就要全城屠絕。

  時有原浙省巡撫張秉貞,以百姓免遭圖戮為說辭,四處遊說舊部,加之清軍勢大,不少官員紛紛前往杭州投降清庭。

  金華府只剩幾名衙役,王彥報出身份,衙役卻不信,無奈王彥又未攜帶印信,只得灰溜溜的退出衙門,他回想短短一月間,局勢惡化如斯,心情沉重,隨失神的漫步於街上,卻忽聞一陣熟悉的歌聲,自旁邊酒樓裡傳出來,“西風夜渡寒山雨,家國依稀殘夢裡。思君不見倍思君,別離難忍忍別離。狼煙烽火何時休~~”

  王彥聞那歌聲,整個人頓時一愣,腦中一片空白,情不自禁的轉頭向酒樓望去,他眼中帶淚,口中喃喃道:“嫣嫣是你嗎?”

  許嫣嫣三女,會同蘇昆生,自蘇州得了王彥入杭的消息,待許嫣嫣身體好些時,連忙南下,去尋王彥,但她趕到杭州時,王彥卻已經出城,去南京尋她矣。

  二人兩相情願,本因鑄就一世姻緣,奈何造化弄人,奈何命運捉弄,使二人每每錯過於茫茫人海。

  許嫣嫣一行到了杭州,尋不得王彥,而這時清兵又至杭州,隨又連忙隨同難民,逃出城池,她們一路遭受許多磨難,但許嫣嫣這一次十分堅強,因為她的大英雄,還在世間。

  許嫣嫣四人,一路逃到金華,身上銀錢也在這幾番波折中,徹底消耗殆淨,隨只得一邊賣唱,一邊南行。

  酒樓裡,食客三三兩兩,不復往日熱鬧宣化,且心情都頗為沉重,蘇昆生於一角拉著二胡,許嫣嫣頭戴面紗,輕輕開唱。

  她歌聲動人,唱的又是家國殘夢,使得不少食客暗自垂淚,他們多是南逃的士人,有的甚至是從北方一路流落於此,心中的亡國之痛,離鄉之情,紛紛被歌聲勾起。

  許嫣嫣在經歷南京之變,杭州之變後,歌聲比之當初,更進一層,其中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被注入無限的情感,她已經成為真正的大家。

  這時食客們紛紛被歌聲吸引,正深陷其中之時,那婉轉淒美的聲音,卻忽然停止,於是紛紛向許嫣嫣處看去。

  眾人只見,一儒服方巾,滿是風塵的男子,立於賣唱女子之前,而賣唱女子則挑起臉前薄紗,漏出一張梨花帶雨的絕世容顏。

  “嫣嫣!”

  “公子!”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兩人輕聲相喚。

  眾裡尋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許嫣嫣看著王彥,淚眼婆娑,“玲瓏股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王彥看著她,輕撫其淚,“彥知也!”

  此時千言萬語,不及一個擁抱,但男友有別,她卻不能壞了王彥的名聲,只能深情凝望,破涕為笑。

  一旁的李貞麗、李香君,見突然出現的王彥,不禁微微一愣,她們不知王彥去了南直隸,都以為其同揚州軍民一同南下天南。

  “見過侯爺!”二女見王彥與許嫣嫣深情對望,已經引起不少食客的議論,隨走過來微微一禮:“人多眼雜,侯爺同嫣嫣先坐下來,慢慢再續相思之情。”

  王彥聞言,這才從對望之中,回過神來,金華雖沒有進駐清軍,但卻不能肯定沒有清庭密探,他還需小心為上,於是連聽從李貞麗之言,於四人尋一角落坐下。

  “王大哥,怎麼會在此,嫣嫣以為,須尋到廣州,才能再次相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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