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70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5

第59章 破軍之將(六)

  “提督大人,六安的粵匪還是沒有追出來!”探馬向帶兵埋伏在六安通往霍山道路上的江南提督和春稟報道。

  “再探!”和春提督命道。等探馬離開之後,和春皺起了眉頭。他深深的疑惑著,這六安城裡頭真的是粵匪麼,真的是那出名的束髮粵匪麼?

  粵匪與官軍不同,官軍們總是自行其是,遇到強敵就畏縮不前,即便是敵人撤退,也以自保為主。而粵匪不同,即便是面對無法戰勝的強敵,他們也會選擇轉而進攻比較虛弱的敵人。至於敵人撤退之後,粵匪定然是會奮力追擊。

  基於這樣的判斷,和春提督在估摸著粵匪援軍將至的時候使出誘敵出城的戰術。和春的確得到了從霍山方向趕來一支束髮粵匪的消息,所以和春就裝模作樣的向霍山方向進軍,做出要先攻打援軍的架勢。

  在和春的如意算盤中,他採取了這種看著頗為無謀的策略之後,在六安城裡頭的粵匪一定會追過來。做了充分埋伏準備的和春提督抓住機會痛殲追出來的粵匪,隨即回兵猛攻六安。保不准就能攻下六安來。即便是攻不下,在之後的戰鬥中,和春提督也能佔據不小的優勢。

  至於從霍山來的粵匪,和春提督相信那是束髮粵匪的精銳所在。沒有特別的原因,和春提督並不想立刻與這些粵匪進行血戰。

  和春提督對自己的敵人上了十分的心思,從計略上,從戰術上都進行了完備的準備,然而這局面依舊超出了和春提督的想像之外。不僅六安的粵匪閉門不出,從霍山北上的束髮粵匪們還是慢條斯理但又毫不停歇的繼續行動。此時距離和春埋伏所在只有不到30裡。按照現在的局面,如果和春不拿出新的策略,他能做的只剩下與北上的束髮粵匪們裝在一起,並且大打出手了。

  “提督,我等該如何處置?”總兵音德布稍顯緊張的問道。

  和春也皺起了眉頭,紮下營寨與束髮粵匪對抗,這也是個辦法。可無論是六安的粵匪還是北上的粵匪之間步調是如此一致,和春感覺到了一種極大的危機感。他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到底應該如何應對。

  距離和春部隊三十裡處,阮希浩盯著地圖,炙熱的視線仿佛要把圖紙給燒著,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總參謀長,我等猛撲上去就能打贏!”

  韋澤擺擺手,“不要急,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若是想靠咱們這五千人順利解決和春手下的一萬多人,好歹也得知道和春是怎麼想的。”

  “和春能想什麼?他肯定是想打勝仗。”阮希浩忍不住有點著急上火地答道。

  “沒錯,和春不清楚我們兩邊之間的差距,所以他覺得他有可能會打勝仗。在這樣的局面下,和春怎麼打才有最大的可能打出勝仗來?”韋澤慢悠悠地答道。

  阮希浩皺著眉頭不吭氣,戰副參謀長居峻峰說道:“若是和春想打勝仗,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分兵夾擊我軍,或者靠紮寨來抵擋我軍。他若是紮寨,我們只用暫時逼住和春,然後調動部隊把和春給包圍起來,最後把和春困死。若是和春分兵的話,我軍就可以只打一路,把和春的手指頭一根根切斷。”

  等居峻峰說完他的看法,韋澤贊道:“很好,這種程度的分析就夠啦!”

  “喂!喂!總參謀長,若是和春現在不分兵,而是全軍猛撲過來呢?”阮希浩有些感覺不可思議版問道。

  “阮參謀長,若是和春真的這麼簡單,他早就帶著全軍撲過來啦!咱們距離和春不過三十裡地,和春再笨也不可能不知道咱們已經到了這個位置。既然這傢伙還是按兵不動,他肯定在追求更有勝算的戰法。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什麼?打仗的最高境界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們怎麼打能贏,我們就怎麼打!你告訴我,阮參謀長,我們怎麼打能贏?”

  聽完韋澤的話,阮希浩不僅沒有心悅誠服,反倒把眼睛都瞪圓了,他大聲說道:“總參謀長!我們當然是排開陣列與和春來一場野戰,那就能贏。不過咱們制定的戰略不是要全殲和春麼!為了全殲和春,我們把部隊都派去姚李鎮去了。現在我們就這麼在霍山和六安之間,用五千兵力與和春決戰麼?”

  “嗯……”韋澤帶著有些為難的神色沉思起來,只沉思了片刻,韋澤就開口問道:“阮參謀長,我想問個問題。我到底是那些地方說話會讓你覺得我要在這裡與和春決戰?”

  “啊?”這些阮希浩也有點傻眼了。

  而居峻峰突然笑了,“總參謀長,你開口談的就是要全殲和春,閉口說的還是要全殲和春。所以我等很容易就覺得你既然要親自帶兵與和春打,那就是要在這裡全殲和春。”

  聽了居峻峰的解釋,韋澤轉頭向阮希浩,“阮參謀長,居副參謀長說的是你想法麼?”

  阮希浩有點沒好氣的想了一陣,終於點點頭,“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韋澤正色說道:“那麼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現在思考的角度並不是全軍總參謀長,我現在所考慮問題所處的角度乃是帶領五千人的軍長!”

  阮希浩本來被韋澤給弄糊塗了,聽韋澤的接下來的話,仿佛是在責備阮希浩無能到聽不懂韋澤話裡面的意思。這下阮希浩十分不高興,即便是韋澤努力在解釋,阮希浩也覺得很有些聽不下去的感覺。他閉上嘴不吭聲,也不去看韋澤。

  韋澤卻接著說道:“咱們這兩萬人撒出去了,那一萬五千人的部隊我們根本控制不了。如果想讓原先圍殲和春的戰略能夠持續下去,那麼我們自己首先就必須完成任務。我們的任務是什麼?我們的任務是把和春先攆到六安城下,接著把和春往西邊繼續攆!最後在咱們預先設定的包圍地點,把和春一舉殲滅!所以現在這個情況下,我們沒必要知道和春怎麼想,我們要把和春打回去!”

  說完這些之後,韋澤看向阮希浩。卻見阮希浩還是低著頭,不吭聲,也不看向韋澤。韋澤心裡面大為失望,他知道阮希浩現在有情緒,是個人都會有情緒。不過阮希浩一個人有的情緒,並不能作為影響全軍戰鬥的理由。“阮參謀長,這樣,我命令你下去休息一天,睡個覺,好好吃一頓。等你精神恢復過來,咱們再說打仗的事情。”

  “為什麼?”阮希浩一愣。

  韋澤正色說道:“因為你個人的情緒已經淩駕在工作之上了,工作帶給你的更多是情緒上的煩惱。說的更明白,就是你現在扛不住壓力了!所以我現在要你通過睡覺,吃飯等活動來減壓。直到你精神上積累的壓力降低到能夠繼續工作為止!”

  阮希浩瞪大了眼睛,“總參謀長,你這是要攆我走麼?”

  韋澤儘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我不是要攆你走,而是讓你趕緊去休息。休息完之後趕緊回來工作。”

  “我還能繼續工作!我不累!”阮希浩梗著脖子答道。

  韋澤笑了,“呵呵。阮參謀長,你就當上我一次當,被我騙一次。你下去吃頓飯,睡一覺。一定要吃飽,一定要睡好。等你吃飽睡好之後再回來工作。我這麼說,你總是能辦到吧!”

  不等阮希浩再說什麼,韋澤對外面的警衛員喊道:“警衛員!來送參謀長下去吃飽睡好。若是他沒吃飯,或者裝睡,你們就不許放他回來工作!聽到了麼?”

  在警衛員的“護送”下,阮希浩終於被帶走休息了。副參謀長居峻峰說道:“總參謀長,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總不能下令把他關禁閉吧?”韋澤答道。

  “可是這時候讓參謀長下去休息,大夥會怎麼看呢?”雷虎插嘴問道。

  韋澤皺著眉毛說道:“他現在若是不下去休息,大夥又會怎麼看呢?”

  “這個……”雷虎也不知道該怎麼講。

  韋澤正色對參謀部裡面的眾人說道:“阮參謀長現在滿腦子都是要打勝仗,要完成圍殲和春的戰略。這麼想問題,我們能理解,但是這麼想問題是有害的。孫武,大軍事家。幾千年前人家就講,勝可知,而不可為。打完仗之後,我們是贏還是輸自然就知道了。但是仗還沒打呢,就要向著必然打勝仗的路子上走,我覺得這就是上了邪路。勝敗是評價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的事情是無法評價的。”

  雷虎也是學過《孫子兵法》的,學習的時候每一個學員都努力想學到怎麼打勝仗,聽韋澤這麼一說,他忍不住反駁道:“孫武的書不就是教人怎麼打勝仗的麼?”

  韋澤答道:“孫武的書教給大家的是什麼是打仗,怎麼打仗。人家可真的沒教給怎麼打勝仗。”

  “那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雷虎答道。

  沒等雷虎說完,韋澤就打斷了雷虎的話,“《孫子兵法》裡面講,故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這個殆的意思是敗,孫武是告訴咱們,怎麼能不打敗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5

第60章 破軍之將(七)

  5月13日中午過後,江南提督和春得知對面的束髮粵匪們正在不斷逼近清軍的所在。從原先的相距三十裡推進到相距十五裡後,束髮粵匪們終於停下了腳步,佔據了一片尚且算是比較平坦的地形的南邊。

  和春提督不用接到太平軍的戰書就大概能夠明白太平軍的意思,如果和春有意的話,他大可在明天與太平軍在這片地區進行決戰。束髮粵匪的這種傲慢讓和春大怒起來,雙方的哨探開始好幾個時辰的互相驅逐與殺戮,即便是沒能占到便宜,和春也大概弄明白,對面的太平軍在五千左右。

  何春一點都不傻,這五千人不是他短時間內能吃下的。長時間與這五千人對戰,粵匪的其他援軍就會趕來。和春手中最大的優勢無外乎這一萬兩千人的兵力優勢,想發揮這優勢的話最佳的辦法就是在晚上先分兵,對這支五千人的束髮粵匪實施左右夾擊。想了好一陣,和春終於拿起令箭,“音德布聽令!”

  總兵音德布帶領了3000兵馬奉命趁著天色未晚向束髮粵匪的西側迂回,和春命令音德布當晚包抄束髮粵匪。第二日等和春派兵與束髮粵匪們正面作戰的時候,音德布從側後殺出來,兩面夾擊,一舉解決掉束髮粵匪。

  音德布受命而去,和春也沒有傻乎乎的就認為束髮粵匪會是毫無戰爭經驗的傢伙。他派遣遊擊科隆多帶領一千兵馬大張旗鼓的前往束髮粵匪所在那片平地的北邊。這支部隊一來是為明天正面作戰做準備,二來也是為了吸引束髮粵匪的注意力。同時派出好幾支部隊,能夠非常有效的混淆束髮粵匪的注意力。

  韋澤首先接到的乃是一千清軍直奔己方而來的消息,他立刻命令四個旅兩千人前去迎敵。清軍的遊擊塞尚阿與韋澤也算是老熟人,他曾經是御前侍衛,1852年2月時候給當時的欽差大臣塞尚阿當侍衛。塞尚阿剿匪不利,被鎖拿回京治罪。

  欽差大臣有罪卻不能株連到御前侍衛,科隆多原本想回京,卻被同為正黃旗的提督和春邀請從軍,得到了咸豐皇帝的同意之後,科隆多就投奔了和春麾下。經過兩年多與太平軍的戰鬥,積功至遊擊。

  所以當遊擊科隆多帶領了一千部屬花了快兩個時辰,走了十二三裡地,出現在預定的那塊平坦地區的時候,他看到的乃是一裡多地外整齊的太平軍佇列。

  科隆多畢竟是遊擊,看到敵人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立刻就命令部隊列隊。哪怕是一千人的部隊,只要佇列整齊,也不是兩千人能夠輕鬆擊破的。清軍士兵在軍官們的喝罵叫喊下很快就完成了基本的佇列。看著手下千人的陣列,科隆多忍不住鬆了口氣。

  接著,科隆多就看到對面的太平軍行動起來。

  兩年前,也就是1852年2月,科隆多第一次與束髮粵匪過手,那次戰鬥中束髮粵匪表現出的強悍戰鬥力給御前侍衛科隆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身為練家子,科隆多在之後一年多的從軍經歷中確定了一件事,他在永安附近遇到的束髮粵匪是真正的精銳所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科隆多已經記不太清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當現在對面的兩千束髮粵匪們開始整齊的向科隆多指揮的清軍陣列前進的時候,科隆多突然發現,眼前的東西與他以為已經忘記的事情重疊起來。

  那是同樣的生氣勃勃,那是同樣的殺氣騰騰。一經行動,兩千人的束髮粵匪的陣列就逐漸有了層次感。在後陣的是大概三百騎兵,他們輕輕攏住自己的馬匹,並沒有衝鋒的跡象。

  有兩百名左右的步兵作為中軍停留在陣中,毫不停歇的向著清軍靠近的是大概一千五百名步兵。平坦的地形只是一種說法,地面上也是有碎石,有地勢的起伏。對面這支太平軍輕盈的邁步跨過了所經歷的一切障礙,輕輕鬆松向著科隆多的部隊直逼過來。

  科隆多已經看傻了眼,兩年前那名手持長槍,狂奔向清軍排槍佇列的太平軍軍官的模樣自然而然的浮現在科隆多腦海裡。那個人只是跑得比較快而已,然而那輕快的步伐與這一千五百人的輕快步伐別無二致。

  陡然間,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讓科隆多想自己立刻轉身就跑。不過他畢竟是一軍的遊擊,是不可能這麼做的。所以科隆多一聲令下,“後隊變前隊!回大營!”

  清軍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遊擊到底想做什麼,不過既然大人發話了,而且還不是讓大家上前去戰鬥。這命令立刻得到了執行,清軍後隊變前隊,向著清軍大營方向快速撤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5

第61章 破軍之將(八)

  5月13日是陰曆初八,太陽還沒落,半輪上弦月就掛在天空中了。逃竄中的清軍遊擊克隆多只求天色趕緊黑下來,只要天色一黑,他徹底擺脫追兵的可能性就會大起來。可是這天色越來越暗,太陽越來越偏西,可怎麼都不下山。倒是天空中的那半輪月亮越來越顯得明亮起來。

  “和春提督,這計策果然能行麼?”幾個時辰前,科隆多有些戰戰兢兢的詢問著和春。和春要求科隆多充當誘餌,引誘束髮粵匪的前鋒。不管兵力是束髮粵匪的兩倍之多,和春卻沒有小看對手的意思。不僅如此,和春倒想充分利用束髮粵匪人數少的劣勢,把束髮粵匪的先鋒引誘出來,予以殲滅。和春擔心有人洩密,這計策只是與他頗為信賴的科隆多商量。

  如果是在雍正朝之前,科隆多不能稱呼和春為“提督”,而是應該稱呼和春為“主子”。按照旗籍,和春的祖上是科隆多祖上的主子。不過自打雍正朝之後,官員們之間已經不用講這個“禮數”。科隆多是京城裡頭出來的,對此自然是非常瞭解。在滿清官場上,這種上下尊卑的問題,比什麼都重要。

  “要敗就得敗退的像個樣子。”和春提出了自己的設想,“你與束髮粵匪擺開陣列之後,立刻撤軍。那些束髮粵匪定然會派騎兵追趕,我派出部隊跟在你部之後,等束髮粵匪的騎兵追趕過來,我們就伏擊他們。”

  “要敗就得敗退的像個樣子,這是何意?”科隆多對這個關鍵點非常在意。

  “你只能告訴幾個親信後面有埋伏,對那些士卒們什麼都不要說。那些束髮粵匪行事狡詐,引誘他們追擊的話,定然會有我軍士卒被俘。那時候只要粵匪一審問,他們定然是什麼都招了。”和春答道。

  “原來如此!”科隆多對和春的看法深以為然。至少在科隆多看來,如果對面的敵人不戰而潰,只要放出部隊出去就能輕鬆的銜尾追殺。追擊部隊裡頭有騎兵的話,勝利就更是輕鬆了。當然,如果不告訴清軍官兵,在後面有埋伏,這些逃竄的清軍總是會有些損失。不過與聲名赫赫的束髮粵匪交戰,想沒有點損失就殲滅束髮粵匪的騎兵,那也不現實的。

  得到了和春的指示,科隆多在雙方距離還有一裡地的時候,就調整好了自己部隊的佇列,雙方距離在三百多米的時候,科隆多一聲令下,各隊知道安排的清軍軍官帶著部隊就開始跑路。

  儘管軍官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但是士卒卻不清楚。這一開始跑路,最初的時候還好些,跑出去一兩裡地之後,這幫清軍的隊伍就散開來。

  “這也弄得太不像樣了吧?”指揮十四軍四個旅部隊的乃是副軍帥蔡玉斌,清軍就這麼一崩潰,氣的蔡玉濱開始指責起清軍對待戰爭的態度不夠端正。

  即便清軍佇列不整,數量不多,體力不支,蔡玉斌也沒有太過於小看清軍的指揮官。原先蔡玉斌以為對面清軍跑來之後會真的打一仗。他指揮著四個旅的太平軍能夠整隊向前,從80步到30步,充分利用自己部隊的兵力、火炮、火槍的優勢,先擊潰敵軍,然後用騎兵將逃竄的清軍殲滅。

  看到清軍這極為不正常的“崩潰”,蔡玉斌先指責了一句,立刻下達了命令,“各部隊先不要追!”

  如果是別的部隊,這種說法只怕就會遭到反抗。可第十四軍的傳統就是比較保守,自打在長沙城下遭到清軍騎兵衝擊,吃了個不小的虧之後,十四軍上下都很認同孫武的一段話,“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

  眼瞅敵軍敗退的如此突然,跟來觀戰的作戰副參謀長居俊峰說道:“追上去應該能遇到清軍的援軍吧?”

  “關鍵是能不能打得過敵人的援軍。”蔡玉斌苦惱的是此事。

  “若是光在這裡等,根本沒有和清軍援軍動手的可能?”居俊峰當然還是希望能夠和清軍作戰。

  兩位比較有發言權的指揮官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片刻,又把視線投向北竄的清軍。追還是不追必須當機立斷。清軍選擇逃竄的時候距離太平軍步兵前鋒有兩三百米,即便是太平軍步兵的訓練水準,只怕也得追出去五六裡地才能追上。若是此時再停頓下來,雙方的距離拉開超過一裡地,那只怕得追出去七八裡地才能追上。戰場距離和春的大營最多不超過十五裡地,追擊的危險性隨著與清軍的距離變大而增加。

  “打打看?”居俊峰煽動著。

  “你在後面負責騎兵與炮兵,我帶步兵最多追出去四裡地。”蔡玉斌邊說邊翻身上了旁邊的馬匹。

  “那就一定要小心!”煽動者居俊峰立馬就換上了持重的話。

  蔡玉斌帶著警衛部隊趕上了步兵的進攻速度,扭頭一看,後面的炮兵在步兵以及騎兵的護衛下也向前追趕。

  追擊戰的副軍帥蔡玉斌勒住馬匹,掏出了懷錶。此時錶針指在晚上五點四十五分,如果懷錶比較準確的話,再過四十五分鐘天大概就要黑了。收起懷錶,蔡玉斌繼續向前追趕。部隊已經追出了兩裡多地,前面的清軍中已經有人因為崴了腳,被趕上的太平軍俘虜。

  兩裡多地沒有花太久的時間,不過追擊部隊也累的呼呼直喘。跟在蔡玉斌身邊的第一旅旅帥氣喘吁吁地說道。“副軍帥!咱們……咱們這麼追是追不上了。要不咱們上到山頭上,從……從上頭往下打,能打死多少清妖就打死多少清妖?”

  “好!”蔡玉斌答道。前面的道路也越來越不適合追擊,兩邊的丘陵,山頭密佈,可以埋藏伏兵的地方是越來越多。

  命令傳達的很快,部隊隨即放棄了尾隨清軍的方向,而是直奔正前方的一個小高地。清軍奔逃的道路在這個小高地的南邊之後向右拐,繞過小高地之後再次向北延伸。太平軍的部隊此時追到距離清軍300米左右的距離,看那高地的高度,沖上之後或許能把雙方的直線距離縮短到100米以內。

  蔡玉斌放棄追上清軍,殲滅清軍的打算。只要能夠縮短直線距離,就用能夠最快越過直線距離的子彈來解決敵人吧。

  一登上山頭,視野立刻就開闊了。高地靠北的一面是個小斷崖,坡度很陡。居高臨下,只見清軍的隊伍跌跌撞撞的在落日餘暉中向著清軍大營方向敗退。

  “打!”蔡玉斌命道。這番奔跑之後太平軍的部隊也出現了不小混亂,低級指揮官們也管不了自己身邊的是不是自己的兵,伍長們只要拽起了四個士兵就開始排隊,兩司馬將五個五人隊排起,就開始列隊對著清軍射擊。卒長們則組織起三個兩,就開始搞三段擊,以提高射擊密度。

  雖然高地上亂糟糟的,但是射擊很快就開始了。火帽槍居高臨下的射程能達到兩百步,也就是300米。清軍的部隊完全處於太平軍的射程之內。頭幾輪射擊能看得出成果斐然,清軍紛紛倒地。

  而幾輪射擊之後,山頭上硝煙彌漫,視野逐漸模糊起來。而且太平軍這麼一路跑來,各個呼吸粗重,被硝煙一嗆,官兵都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參與射擊的人數越多,硝煙越來越濃厚,在被熏出來鼻涕眼淚之中,也沒人幾個人再對清軍進行詳細觀察了。

  山頭上的部隊正打的開心,咳嗽的響亮,遠遠的聽到仿佛暴雨前低沉雷鳴般的聲音。那聲音雖然不大,可那震動的感覺卻非常熟悉。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部隊正在從北邊往高地這邊趕來。

  “撤退!”蔡玉斌立刻命道,他心中感覺挺慶倖的。此次他追擊的時候還是不夠謹慎,若是清軍的援軍設在太平軍現在佔領的小高地上,在太平軍沖向高地的時候從上面猛衝下來,只怕蔡玉斌還得吃個不小的虧。

  但是如果畏首畏腳,蔡玉斌也沒辦法真的追上清軍的“潰兵”。蔡玉斌心中下了決定,以後他再也不玩這明知道敵人有陷阱,自己還跳下去想盡可能撈好處的事情。

  而負責引誘太平軍的科隆多遊擊,此時正蜷縮在一塊石頭後面。這塊寬高均不足三尺的石頭後面硬是躲了十幾個人。兩年多的戰爭經驗,科隆多見識過諸多排槍射擊。向榮的連環射擊在清軍有鼎鼎大名,見識過的科隆多是印象深刻。而從後面小山頭上打下來的排槍遠超出了科隆多的想像之外。科隆多堅信那個山頭頂多能站300人,而槍聲的密集程度只怕3000清軍都比不上。

  科隆多大人根本弄不清楚清軍到底被打死打傷了多少人,前後左右的清軍不斷有人中彈倒地,清軍少說也損失了百十人。遊擊科隆多也暗自下了一個決心,“如果下次再要去誘敵,我說什麼也不去參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2章 破軍之將(九)

  5月13日傍晚的戰鬥,交戰雙方都沒達成目的。太平軍沒能在追擊中擊潰敵人,清軍也沒能把太平軍的騎兵引誘出來加以殲滅。雙方的主將都沒有為之氣惱,大家都安排部隊休息,準備。等待著第二天的戰鬥。

  5月14日一早,和春五更造飯,天亮之後部隊吃了早飯就向著昨天太平軍默認的平地戰場出發。和春提督也認同了那片平原地區,至少對於派出七千兵力的和春提督而言,這片平地足以讓他與太平軍作戰。

  在長沙城下,和春提督也曾經與束髮粵匪們打過仗,那次他可沒有占到半點便宜。而那一次的戰鬥中,束髮粵匪的兵力大概就是五千人。根據了清軍的傳統,沒有打三五仗是不可能成為老兵,即便是老兵,也得再有大半年的訓練才能成為精銳。

  和春知道韋澤的部隊擴張的很快,所以他認為自己對面的五千部隊裡頭,大概會有兩千左右是“精銳”。以七千部隊進攻五千人,另外還有一支三千人的部隊從側路迂回包抄。和春提督相信此戰清軍勝利的可能很大。

  等雙方陣勢對圓,和春提督發現事情不太對頭。對面的束髮粵匪排出的既不是粵匪們習慣的縱隊,也不是束髮粵匪們一度喜歡的橫隊。束髮粵匪們排出了一個巨大的方陣。每一邊都有束髮粵匪整齊的排列,陣中旌旗密佈,看不出裡頭有什麼玄虛。

  和春瞅了一陣看不出什麼內容,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方陣是很難進行運動的。對方無疑把戰鬥的主動權交給了清軍這邊。這也是和春曾經想到的問題,對於粵匪來說,他們整體兵力佔優勢,若是能將和春的一萬多軍隊拖在荒郊野外,他們的各路援軍紛紛而至。自然很容易就能得到勝利。此時實施防守倒是最有效率的辦法。

  而和春提督是不可能進行防守的,他必須擊破太平軍才行。和春用單筒的“千里眼”再看了對面的束髮粵匪的陣列,實在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他只是注意到,兩軍之間的平地上有不少好似是炮擊之後留下的痕跡。和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下令道:“派騎兵去看看。”

  十幾名騎兵分為了六隊,每隊由二到三名騎兵組成。開始在兩軍之間往來賓士,每遛一趟,就會更加靠近太平軍那邊一些。這幫騎兵都是清軍的騎兵中的精銳。他們在陣前往來馳騁的時候,還不忘記在馬上做出一些高難度的動作。立于馬上,縮身於馬鞍一側。這看似雜耍般的行動也未必都是為了顯擺。站得高些,自然能夠更多的看到一些太平軍陣內的局面。

  這番表演明顯起到了鼓舞清軍士氣的作用,沒溜過去一趟,清軍陣列中都爆發出一陣越來越響的歡呼聲。在傳統裡頭,這些騎兵們不僅要有這些表演,在敵人派出騎兵來驅逐的時候,他們也得和敵人的騎兵作戰。因為他們的傷亡率很高,所以每次戰後只要沒死,都能得到不少的賞賜。若是能夠殺死敵人派出來的偵查騎兵,或者有非常出色表現。那主帥是可要在陣前立刻賞賜,以激勵士氣的。

  然而對面的太平軍陣列中一直沒有派出騎兵來,他們就任由清軍騎兵在戰場上耀武揚威的來回賓士。並且不斷的向著太平軍的陣地那邊靠攏。

  等到這些騎兵距離太平軍的陣列還有百米左右,太平軍陣內先是連發六炮。每一炮都是瞄準了一隊清軍騎兵,炮兵們用上葡萄彈。有四隊清軍騎兵被轟了正著,連人帶馬被飛來的十幾鴿子蛋般大小的顆彈丸打的骨斷筋折,人是當場就被打死,馬眼瞅著都活不成了,從傷口與口鼻處汩汩的往外冒著血,四蹄還在拼命亂蹬。

  另外兩隊清軍騎兵一看事情不對就想撥轉馬頭逃走,而正對著他們的兩排步兵對著清軍齊齊攢射,100米有六十多步距離,清軍的排槍抬杆根本打不中,這也是那幫清軍騎兵為何敢接近到這個距離的原因。

  江南提督和春親眼看到,太平軍的兩排齊射的部隊數量都不過是25人左右,50人的射擊,就打死了五個人,打倒了五匹馬。馬匹的四肢突然伸的筆直,接著就帶著騎兵僕倒在地。而馬匹上的騎兵們本來是高舉手臂,奮力揮鞭,準備逃出太平軍的火炮射程之外。他們高舉手臂的動作還沒等收起來,就是中彈後四肢抽搐的模樣,或者渾身力氣被抽空時候那種四肢鬆軟的模樣。

  然後和春眼睜睜的看著騎兵們抱持著如此的姿態,隨著馬匹摔倒在地。倒地之後,這些騎兵也沒有掙扎著爬起來,而是仿佛布袋一樣一動不動,眼瞅著已經死透了。

  整個過程不過半分多鐘,清軍連喝彩聲都沒能來得及停下。在和春提督目睹騎兵們被炮轟槍打,轉眼就死於非命的時候,在他耳邊作為伴奏的乃是清軍們一浪接一浪的喝彩聲。

  當然,清軍的反應也不算慢。很快他們也發現事情不對,喝彩聲停了下來。而和春提督此時也從肉眼觀察與千里眼仔細看中確定,清軍陣前的十幾名騎兵全部陣亡。一股憤怒從和春提督的胸口猛烈的升騰起來,束髮粵匪們的行徑讓和春提督不僅感到了“怒”,更是感覺到了“憤”。和春提督是非常欣賞這種戰前的騎兵“表演”,對和春提督來說,這是一種儀式,是一種對戰爭表示尊敬的方式。而面前的束髮粵匪們卻用槍炮殘酷的摧毀了儀式,明確無誤的表達了對這種儀式的輕蔑。

  “你們不就是沒有和我們一樣好的騎兵哨探麼!”和春提督心裡面怒駡道。

  如果怒駡管用的話,束髮粵匪早就被殺死過無數次了。想殺死他們,只能靠刀槍。和春提督很快也明白了束髮粵匪方才那麼做的意義,他們是在向和春提督示威,在無言的告訴和春提督,“我們的炮兵與火槍很厲害。”

  “這些定是束髮粵匪中的精銳!”和春提督確定了這點。那麼怎麼打呢?和春提督下令,“對著粵匪開炮!”

  那麼大的一個方陣,只要打進去一炮,總是能夠打死幾個人的。和春提督對此非常有信心,雙方相距一裡地,和春提督覺得自己有必要與束髮粵匪們來一場炮戰。

  清軍努力的將大炮搬運到陣前,還沒等把炮位穩住,就見到束髮粵匪的陣中靠前的地方突然豎起了很多細高的杆子,杆子上坐的有人,之間他們如同猴子般坐在杆子上,手裡面還有些東西。和春提督舉起手中的單筒千里眼一看,差點氣樂了。那些杆子上的束髮粵匪竟然拿的是單筒的千里眼,而且一個個還用千里眼瞄著清軍陣地這邊。

  千里眼是清軍高級軍官們才能用的玩意,從裝束上看,對面的那些杆子上的傢伙們根本不是什麼軍官,可他們一個個拿著千里眼,實在是令人感覺滑稽。

  就在束髮粵匪陣中豎起杆子沒多久,杆子附近突然冒出陣陣白煙,很快沉悶的響聲傳了過來。比炮聲慢了一點,呼嘯的炮彈飛向清軍的陣列。

  “一號炮位,向左五米!向前十米!”

  “五號炮位,向左一米!向後五米!”

  “九號炮位,向右兩米,向前二十米!”

  在杆子上的都是炮兵觀測員,他們高高在上,負責的工作就是炮兵校射。太平軍可不會像清軍那樣來個“萬炮齊發”的把戲,炮兵們自己還沒有觀察鏡,那就靠炮兵觀測員們負責指揮。各個炮位按照炮兵操典逐次射擊,而不同的炮兵觀察員們則根據炮彈落地的位置實施校射。

  為了應對清軍的攻擊,十四軍太平軍一分為二。兩千人的部隊負責對付和春的兵力,另外三千人則直撲和春派出的包抄部隊。為了讓和春覺得對面的十四軍兩千人遠比看上去多,部隊不得不排出了一個空心方陣。並且在方陣中多豎旌旗,以迷惑和春。

  等清軍終於把大炮拖出來,十四軍留在這裡的指揮蔡玉斌總算是長出一口氣。比火槍,和春部下的火繩槍與粉末火藥給十四軍舔腳都不配。尚且能威脅一下十四軍的就只有清軍的火炮了。清軍按照傳統,把火炮往陣前一擺,這就給了太平軍轟擊清軍火炮的絕佳機會。

  在火炮校射員們的指揮下,太平軍的12磅山地榴彈炮越打越准。

  “擊中清妖火炮一門!”

  “打得好!”立刻有人給與了鼓勵。

  “擊中清妖炮兵數人,大概有五六個吧。”

  “繼續打,狠狠打!”大夥是一陣歡呼,清軍的炮兵不僅水準差,數量更是少。殺死炮兵只怕比擊毀大炮更能削弱清軍的炮兵力量。

  “擊中清軍火藥桶!”

  “哦……”立刻就是低沉的應對。韋澤手下的太平軍還是沒能完全解決火藥的問題,人窮志短,哪怕是幾十斤上百斤的火藥,韋澤的部隊也是很能看到眼中的。

  ……

  “清妖把大炮往回拖了!”觀察哨喊道。

  這彙報的情報沒有引發了一陣嘲笑,“這才剛打了幾分鐘啊!”“這就不行了?”“把大炮拖到後面就管使了麼?”

  在這一眾嘲笑聲中,情報飛快的送到了指揮官蔡玉斌這裡。蔡玉斌看了作戰副參謀長,“要不要把那個東西放出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3章 破軍之將(十)

  一提到“那個東西”,知道蔡玉斌所指的高級軍官們都變了表情。有參謀遲疑地問道:“總參謀長說,熱氣球不到關鍵時刻不讓咱們放。現在距離這關鍵時刻還差得遠呢……”

  “把熱氣球升起來至少得一兩個小時,現在若是不動手準備,真需要用的時候只怕又來不及了。”作戰部副參謀長居俊峰雖然想保持嚴肅的外表,不過此時合不攏嘴的表情已經徹底暴露了他此時的興奮心情。

  在軍陣中央的位置上有十好幾面高高挑起的大布幡,每一面布幡都有七八尺寬,兩三丈高,十幾面這種大布幡一面緊挨著一面,四面圍住了一個熱氣球。此時熱氣球還沒有完全升起,四根三丈多高的竹子搭成的架子上,一根頗為結實的麻繩把熱氣球的頂端處給吊了起來。

  下面的吊籃是盡可能輕的竹條樹枝編成的,吊籃上方的氣囊入口處,幾個連在手動鼓風機上的銅質的輸送管向裡面通著熱氣。精緻的木炭正在幾個爐子裡頭燃燒著,還算是純淨的熱氣被鼓風機不停的導入到熱氣球的氣囊中。

  韋澤去北方之前就著手開始搞熱氣球,等他回來之後,軍工部門已經把這玩意給整出來了。由於韋澤的部下基本都是南方人,水見得多,對浮力的理解有天生的優勢。排水實驗也是非常容易做的。韋澤甚至用陶管把極少量水的排水實驗也給做了。這下讓這幫人徹底理解了什麼叫做“浮力等於物體排開的液體的品質”。

  有了這個基礎,韋澤只用向這幫人做幾個孔明燈的實驗,軍工部門上下就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幫人都是經過選拔,原本就比較“書呆子”,對於現代物理與化學比較“有感覺”的傢伙。面對如此只直觀的玩意,大家立馬承認了兩件事,第一,浮力定律是對的。第二,空氣自身有品質有重量。

  當軍工部門把熱氣球定位為“一種可反復升降使用的孔明燈”之後,研究完全上了軌道。在絲綢上刷上用以隔熱防焦以及防止漏氣的油料,把這些料子仔細縫製之後加裝吊籃就能使用了。韋澤原以為這玩意應該屬於高大上的玩意,可是在絲綢以及桐油的故鄉中國,問題被輕鬆解決。試製品一次上天成功。

  當部隊親眼看到熱氣球之後,大家都傻了眼。自此,在訓練中表現優秀的人員多了一項獎勵,那就是能夠乘坐熱氣球上天。

  中國文化經過幾千年的錘煉,所以文化內核裡頭的唯物主義根深蒂固。韋澤讓部隊裡頭表現的優秀人員前來乘坐,這幫傢伙很快自願的當作義務宣傳者,把人類操作的熱氣球這個概念在全軍裡頭推廣開來。這讓韋澤提出的“學科學,用科學”的宣傳口號得到了更多戰士的回應。

  韋澤倒是不認為熱氣球一出現就能把敵軍給嚇的如何,現階段韋澤沒有生產高壓氣體存放裝置的能力,電解水製造氫氣,或者使用氯堿工業法雖然沒有理論上的難度,卻存在收集氣體的難度。韋澤制不出來加工飛艇的材料。

  現代熱氣球,熱氣來源是高壓氣罐內裝的可燃氣體。韋澤也沒辦法解決,這就註定韋澤的熱氣球是笨拙低效的。笨拙低效的熱氣球本身也沒太多的軍事用途。炮兵觀察哨設在熱氣球上,觀察位置大大升高,視野與視角都能達成更好的效果。所以韋澤就把這玩意暫時“量產”。

  每個旅都暫時配備了一個這種玩意,韋澤這麼做的目的是讓後勤部門習慣這玩意,他倒不是真的認為這玩意能夠在實戰中起到多大作用。因為清軍並非能夠與韋澤的部隊進行長時間作戰,只怕很多時候熱氣球還沒升起來,戰鬥已經結束了。

  但是對於蔡玉斌、居俊峰,以及十四軍來說,他們對此是極為有興趣的。韋澤的軍中有“戰史研究”部門,韋澤部隊的戰鬥都要在裡面做記錄。如果能夠在戰場上第一次使用熱氣球,定然能夠記下來一筆。所以蔡玉斌一做建議,其他人不管嘴上說什麼,心裡頭已經決定使用熱氣球了。

  高級指揮官態度一致,戰士們也有熱情。迎戰江南提督和春的十四軍迅速行動起來。

  在對面的江南提督和春當然不知道自己即將見到永生難忘的事情,他此時正在經歷著他難忘的一幕。敵我雙方的炮兵互相實施炮戰,這種事情他是知道的,至少完全能夠想像的到。一年多前在長沙,清軍守城炮兵與佔領了妙高峰的太平軍炮兵就進行過炮戰。

  不過那種炮戰與他此時經歷的炮戰完全不同。在長沙城外的炮戰,太平軍的炮兵與清軍的炮兵基本都能互相看到,雙方的炮擊頻率並不高。正在和春提督眼前發生的炮擊,清軍根本看不到太平軍空心方陣中的炮兵,炮彈就這麼越過太平軍的人牆直飛向清軍的炮兵。清軍還沒能打出去一炮,對面太平軍至少已經打過來二十幾炮。而且太平軍的炮兵越打越准,長沙城與妙高峰之間的炮戰,雙方都是數十上百次炮擊之後,炮彈偶爾擊中對方的炮臺。或者打壞了炮臺下地面,導致大炮無法正常開火。

  而束髮粵匪們的炮兵如同字面意義一樣,用炮彈直接摧毀和春的大炮。和春是第一次知道實心炮彈砸在鐵炮上是什麼聲音,那是一種他從未聽到過的尖銳與激烈的聲音。發出著鏗鏘有力的聲音的位置距離和春很遠,但是那尖銳的鳴響刺激著和春的耳膜,讓他感覺到牙酸腿軟,仿佛是自己整個人化作了鋼鐵,與另外的鋼鐵撞擊了一樣。

  再看那被擊中的清軍大炮,炮身在束髮粵匪發射出的炮彈擊中的位置斷成兩截,和春從來沒想到過,那麼粗大的火炮竟然會被打成兩截。

  而之後的炮戰中,清軍的火炮雖然沒有繼續遭到束髮粵匪火炮直接命中,但是火炮旁邊的炮手,還有放置火藥鉛子的位置不斷中炮,每一次中炮都讓尚未被擊中的清軍炮兵們喪失了一些戰鬥意志。最初,清軍炮兵們還能手腳哆嗦著努力開炮還擊,十分鐘之後,和春親眼見到只要束髮粵匪那邊開一炮,清軍所有炮兵的都不自覺的躲藏起來。束髮粵匪那邊不停開炮,清軍這邊幹挨打,不反擊。

  這麼繼續炮戰的話,擺明瞭是向著覆滅發展,和春連忙命令部隊把大炮拖回清軍陣地。

  清軍的炮兵見到有人前來接替自己,立刻躲在幫著拖大炮的清軍隊伍中,仿佛這樣就能夠減少自己被炮彈認出來的幾率,從而降低死亡的可能一樣。在拖大炮的過程中,束髮粵匪的炮兵們毫不留情的繼續射擊,清軍中彈的人數更多起來。

  在這麼幹挨打無法還手的局面下,精神崩潰的清軍們發一聲喊,突然扔下大炮逃回了陣列中。和春的精神壓力本來就已經極大,看到這樣的局面,他一聲怒喝,“把逃跑的人抓出來砍了!”

  十幾個因為恐懼而臉色慘白的清軍被從陣列中拖了出來,和春的親兵們沖上把他們按倒在地,單刀揮下,十幾顆人頭咕嚕嚕滾落地上。沒了腦袋的屍體軟軟的倒在地上,空蕩蕩的脖頸處鮮血汩汩而出。

  “臨陣脫逃者殺無赦!”和春喝道。

  而和春的親兵以及軍官們也紛紛跟著喊道,“臨陣脫逃者殺無赦!”“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這樣的雷霆手段總算是起了點作用,一度快要崩潰的清軍總算是恢復了秩序。和春也沒有選擇傻乎乎的繼續在這裡幹挨打,他命令清軍部隊整個後撤,同時命令清軍再次派人把大炮繼續往後拖,經過半個時辰的折騰,清軍撤到了距離束髮粵匪兩裡地之外的位置。不管怎麼看,清軍數量都在束髮粵匪之上,然而面對著數量居於劣勢的束髮粵匪,人數大佔優勢的清軍只能選擇採取守勢。

  “提督大人,我等要等音德布總兵側面襲擊粵匪麼?”有些比較機靈的軍官問道。這話說完之後,其他軍官都帶著一臉贊同的表情,目光灼灼的看向和春。

  這場炮戰給他們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束髮粵匪的炮兵展現出的戰鬥力令清軍想都不敢想。那精准的射擊,密集的炮擊頻率,所有的一切都讓清軍覺得束髮粵匪是不是用了什麼妖法,才能夠有如此的效果。

  指揮炮兵的乃是個遊擊,他在炮戰中挺幸運的沒有受傷。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指揮炮兵的遊擊上前對和春施禮,“提督大人,我等不妨現在再給大炮披紅掛彩,上香敬酒。驅驅邪氣!”

  這個建議一出,不僅其他的軍官都是贊同的表情,連和春也是連連點頭。和春這麼做可不是裝裝樣子而已。在清軍看來,炮兵就是個靠運氣混飯吃的行當。所以每一門炮在開戰前都要披紅掛彩,敬酒、上香,擺供品。

  何春相信,這次的炮戰失敗應該是有非人類之外的因素在作祟。正命令指揮炮兵的遊擊去“驅邪”,卻有和春的親兵兔子一樣連蹦帶跳的沖進了大帳。這位就是方才參與處斬逃兵的親兵,所來也是勇武,此時他嚇得嗓門都變得尖細起來,面對和春跪下之後,那親兵手臂直直的指向外面,尖聲叫道:“提督,你到外面去看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4章 破軍之將(十一)

  “這玩意你可得小心點!”兩個外型奇特的金屬傢伙架在了熱氣球的巨大的進氣孔下面。想用手碰觸這兩個正在呼呼冒著淺藍色火焰的裝置需要繃得很高,輕易是觸碰不到的。而吊籃中兩名觀察員裡頭那個帶著少尉階級章的軍人對同伴說道。

  “這傢伙燒起來之後可千萬不能碰,敢碰上,一塊肉就能燙熟。”說完之後,李吉少尉舉起了自己的手,只見他手背上有一塊白色的疤痕,這名顯是剛燙傷好了沒多久的,上面既沒有毛髮,也沒有紋理,就是那麼一塊白乎乎的玩意。

  跟著稍微一起上熱氣球的是一名中士,炮兵觀察員是技術兵種,軍階都不低。若是沒有通過文化考試,是沒機會參與這個部門的。

  “這個東西叫什麼燈來著?”中士名叫吳文廣,他的腰中插了四面旗子,兩紅兩綠。熱氣球一旦升高到某個高度,再靠喊就沒用了。而且一旦戰場上開火,槍炮的聲音下,人類的嗓音完全不抵菜。所以韋澤的部隊中很早就有了旗語部隊。儘管戰場上的煙霧也會影響視線,但是有旗語總比沒旗語強得多。

  “這叫做酒精噴燈,能往熱氣球裡頭一個勁的噴熱氣。若不是用這個,而是用別的傢伙,這熱氣球根本飛不起來。”李吉少尉答道。

  如何向熱氣球提供熱源是個很大的問題,熱氣球的外殼是絲綢為主的傢伙,熱氣溫度過高,外殼立刻燙出洞來。熱氣溫度不足,熱空氣與外面的涼空氣密度相差太小,那又產生不了足夠的浮力。

  韋澤原本也對這個很頭痛,結果他想起了電視劇《八十天環球旅行》裡頭的情節,當熱氣球燃料不足的時候,他們直接使用了酒精。而搞機械加工的,都是很清楚酒精噴燈的原理。將液體燃料加熱成高溫高壓的氣態,能夠充分與空氣混合燃燒,最大限度的提供燃燒的熱量。韋澤的部隊裡面為了處理火藥,有酒精蒸餾設備,不缺乏酒精。解決了升空時的熱源,熱氣球最大的難點就得到了突破。

  直徑超過六米的熱氣球此時已經變得圓鼓鼓的,載人的竹簍上邊緣了掛了一大圈壓重的沙袋。

  “你們準備好了麼?”副軍帥蔡玉斌問道。

  “放心吧!我們都準備好了!”李吉少尉興奮地答道。儘管他也上過五次氣球,這興奮的感受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中國人都相信,只有仙人才能夠在太空飛翔。李吉少尉物理學習的相當不錯,牢牢的掌握了浮力定律,對於熱氣球並無任何理論上的不解。對李吉少尉來說,斷了神仙的念頭之後,他反倒更覺得高興起來。雖然現在他對總參謀長韋澤教授給大家的東西還有太多不解的地方,但是已經學會的物理學向已經向李吉少尉展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既然在這個全新的世界中已經能夠實實在在的做到飛天,那麼神仙們所擁有的其他法術也一定能夠實現。李吉少尉對此有著絕對的信心。

  見到李吉少尉精神飽滿,狀態很好,蔡玉斌命令道:“那麼升空吧!”

  “大家都退開,退到安全線之外!”指揮員立刻命令道。總參謀部的指責已經許可權之一就是制定各種操典、規則。兼併了作戰訓練部之後,總參謀部的許可權更加擴大起來。哪怕是這個新出現的熱氣球,也有專門的人員根據經驗開始編輯使用規則。

  韋澤的部隊中曾經出現過高處訓練有人掉下來,結果砸死砸傷下面人的事情。那是韋澤攻擊廣西梧州附近的吳家鎮時候進行空降訓練的事情。所以這些經驗被記錄下來,作為制定制度的基礎考慮問題。到現在為止,只要韋澤的總參謀部沒有出問題的話,那麼凡是制定與高空有關的事項,退到安全的區域,防止被高空墜落的物體砸到,必然是考慮的內容之一。

  負責指揮的人員一喊,副軍帥蔡玉斌、作戰部副參謀長居俊峰,以及其他的軍官們都率先開始服從命令,開始後撤。這些軍官們都是接受過參謀部訓練的,他們中間不少人都參與過參謀部建設,大家至少得服從自己認同的規矩。

  有軍官帶頭,非常想看清楚熱鬧的士兵們也紛紛後撤。以熱氣球的吊籃為中心,除了指揮員與幾名工作人員之外,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放下沙袋!”指揮員喊道。

  拉動繩結,幾個沙袋從吊籃的邊上落到了地上。熱氣球隨之一震,慢慢的開始提升高度。一根繩子捆在熱氣球的吊籃上,另一頭則捆在深深打進地面上的木樁上,隨著熱氣球逐漸升起,繩子逐漸被拉起。遠遠的看上去,像是在一個怪異蝌蚪大腦袋下的一根完全不成比例的小尾巴。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李吉少尉這是第六次上熱氣球了,然而他還是忍不住用在熱氣球部隊中廣為流傳的唐朝詩人王之渙的《登鸛雀樓》中的詞句。

  李吉少尉是安徽桐城人,這地方是著名的桐城學派的根據地。不過李吉少尉出身一個小地主家庭,也沒機會與桐城派的大佬以及大佬們的子弟真正接觸。而韋澤佔領這一帶之後,他爺爺為了家裡的生計考慮,不得不讓李吉出來當兵,好給他們家混個軍屬待遇,以分攤到他家頭上的完糧納稅的額度。

  可真的加入到軍隊裡頭之後,李吉發現自己學過的知識在這裡並不算數,這裡講的是別的知識,還是李吉很喜歡的知識。經過學習考試之後,他被迫投入了更辛苦的學習過程中。掌握了那些物理、數學、幾何的公式使用方法,讓李吉成為了少尉。李吉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他畢竟是讀過書的桐城人,怎麼能夠比不過沒讀過書的鄉下人呢?

  然而當了上熱氣球駕駛員兼炮兵觀察員之後,李吉少尉突然生出了一種感覺。只是他入伍一個越來都沒有的感受。他現在是齊王韋澤手下的一名軍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5章 破軍之將(十二)

  總參謀長韋澤在上課的時候說過,“不同的視角所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李吉個頭不高,有165左右,在這個時代算是中等個頭。不過他在韋澤上課的時候面對個頭超過175的韋澤,他必須仰視才行。

  當李吉進入熱氣球的吊籃中,他終於親自體會到了韋澤所說的話。原本只能平視別人的李吉,在本身就高出地面的吊籃中,就輪到吊籃外的人仰視他。等到熱氣球逐漸升起,李吉完全是俯視腳下的人群。甚至連遠處的高高山頭,在李吉的視線中也是逐漸與李吉平行了。

  身為炮兵觀測員,都得學會根據得到的情報去猜測敵人陣地的情況。不過想像永遠都有其極限,再想像也不如爬上炮兵觀察哨的杆子後所看到的更準確,不過杆子的高度總是有其極限所在。站在熱氣球上,李吉第一次感覺到可以無限上升的可能。

  地面上的一切都變得小起來,李吉命令吳文廣,“詢問一下地面,我們多高了?”

  吳文廣打出去了旗語,很快就得到了地面的回應,他轉頭向李吉說道:“我們已經升到了三丈。”

  眺望了一下對面清軍的陣地,即便是站在炮兵觀察杆上,也不過四五米而已。現在李吉所處的高度早已經是觀察杆高度的兩倍,加上李吉自己的身高,那就更加居高臨下。原本只能看清列於清軍陣前的炮兵位置,此時已經把整個清軍的全部陣地收入眼裡。掏出地圖來,夾在地圖板上,李吉掏出懷裡的“千里眼”。拉開鏡筒,清軍的陣地更加清晰的出現在眼中。

  “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莖長四寸,生於高山之上,而臨百仞之淵,木莖非能長也,所立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李吉在心中默念著這段荀子的《勸學》的內容。

  《勸學篇》是韋澤勒令全軍文化課的必讀內容,即便不懂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也得學習。李吉能夠在文化考試中脫穎而出,不是因為他的數學等學科有多好,而是韋澤的文化課程不怎麼考四書五經,而是考《荀子》與《道德經》的內容。這恰恰是李吉的長項。

  李吉是真的很喜歡這荀子的這篇文章,在韋澤的部隊中從軍將近一年,李吉發現自己越來越能在實踐中體會到《勸學篇》的好處。就如方才那段恰如其分的描繪出了李吉所處的現在,如果李吉沒有選擇加入韋澤的軍隊,那麼他現在就只能滿懷恐懼與怨恨的所在家裡。怎麼可能如此站在熱氣球上,高高的居於天上。怎麼可能在韋澤的軍隊中接受那麼多的教育,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今天的一切,都是因為李吉選擇了追隨韋澤。李吉覺得荀子說的真好,“故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跟著滿清十九年了,李吉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現在他已經是少尉了。而且李吉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有更廣闊的空間,那些教授四書五經的老學究曾經是李吉羡慕的對象,現在李吉已經覺得他們屁也不算。太平軍中不缺乏懂得四書五經的人,可老學究裡頭,一個懂得造熱氣球的都沒有。

  “少尉!下面問咱們資料!”吳文廣在李吉背後說道。

  “好!”李吉收回了心思。他按照地圖上標出的位置,將那些位置上的清軍炮兵,騎兵,步兵的大概數量告訴了吳文廣。吳文廣則用旗語把這些資料傳遞給地面。再由地面上的參謀人員,根據這些資料大概確定清軍的陣地佈置情況。

  山風越來越大,拴在吊籃邊上的繩索逐漸繃的筆直,因為受到氣球以及繩索兩方面帶來的拉力,吊籃開始吱吱呀呀的響了起來。

  李吉對此根本不在乎,而吳文廣有些怯生生的大聲喊道:“少尉,咱們要不要先讓下面的人把繩子給拉下去?”

  空中風大,大家若不是靠喊,未必能讓對方聽清楚,可這一喊,有些情緒就未必能表現出來,李吉只能儘量沒好氣地喊道:“拉下去做什麼?我們還得升的更高一些,清妖那邊還是有些地方看不清。”

  “但是這竹子看著太細了,受不了力,我看再這麼拉只怕就敢斷了。”吳文廣勇敢的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李吉放下千里眼,不耐煩地說道:“吊籃太重的話,也升不到高處啊。酒精噴燈裡面帶的酒精有限,不可能一燒就是幾個小時……”

  正在說話間,突然刮過一陣猛烈的風,吊籃猛的一震,吊籃裡頭的兩個人身子劇烈晃動,差點被甩出吊籃。熱氣球外是繩索變成的繩網,巨大的氣球被風吹動,繩網受力的繩索都蹦的筆直。竹制的吊籃更是大聲的響起來。

  這下李吉先覺得事情不對頭了。再也顧不上去反駁吳文廣的話,李吉向下看了幾眼,從十米高的直線距離看下去,李吉忍不住有點微微頭暈。他扭過頭對吳文廣喊道:“快,爬到繩網上去!”

  吳文廣滿臉驚恐,手緊緊抓住吊籃。而此時吊籃上發出的已經不是咯咯吱吱的聲音,而是竹子斷裂時的劈啪之聲。李吉拽住吳文廣的手,把他的手從吊籃挪到繩網上。能派上天的都是比較機靈的傢伙,吳文廣已經明白了李吉的意思。吊籃上的兩個人都開始向繩網上攀爬。

  此時,更加猛烈的一陣風吹來,吊籃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在空中被扯碎。在空中飛舞的碎片尚未落到地面前,脫離了繩索的束縛巨大的氣球,順著風向著清軍的陣地方向飄去。而上面的觀察員與信號旗旗手都緊緊的拽著氣囊上蜘蛛網般的繩網,跟著氣球一起向清軍陣地飄去。

  江南提督和春大人得知束髮粵匪陣中出現一個奇怪玩意的時候,正好是熱氣球的氣囊中充的熱氣把氣囊撐圓的時候。和春提督跟著親兵出來觀看的時候,熱氣球慢慢的升了起來。

  說真的,和春大人對太平軍陣地上的那個玩意並不害怕。雖然看不太清楚,那東西怎麼看都是人造的物品。氣球的氣囊看著髒兮兮的,下面的吊籃也瞅著不精緻。至於吊籃上的兩個人影,擺明是站在吊籃上。

  雖然不知道束髮粵匪造出來的這個東西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和春提督完全能夠確定,這不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只是和春提督位高權重,見多識廣,他能夠做出比較正確的判斷。和春提督手下的清軍可沒有和春提督的素質,他們對能夠飛在天上的傢伙完全理解不能。所以清軍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遠遠的看著天上漂浮著的那個東西。

  在士氣遭到沉重打擊之前,和春提督當機立斷,他命令手下要為炮兵驅邪的遊擊趕緊“做法”。清軍的軍中這種做法的玩意屬於常備物資,和春現在攜帶的火炮口徑都不大,若是數百上千斤的大炮,清軍一般還會給大炮封個什麼大將軍的名號,戰前披紅掛彩。有香燭貢品之類的玩意。

  此時的清軍本就覺得炮戰失敗是束髮粵匪弄了什麼邪法,見到天空中的熱氣球,他們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軍中沒有帶和尚道士,這卻難不住中國人,按照中國唯物主義的文化傳統,大家自然而然的採用了儒家“天人合一”的理論。將“天人合一”的理論庸俗化解釋,就成了誰的官大,誰更受到上天眷顧,那麼這個人的祈禱就更容易被上天聽到,並且給與回應。

  和春提督他作為這裡地位最高的一個人,當然是最適合負責祈求上天的人。偏偏和春提督並不信這個。某種意義上,和春提督與太平天國上層是一樣的。他深知自己能夠有今天的地位,那是踩在多少人的失敗之上的。而這些人的失敗,並非敗給了虛無縹緲的鬼神,而是敗給了實實在在的活人。親自經歷過血肉橫飛的戰場,和春提督哪裡還會真的信鬼神宿命之說。

  然而,正因為如此,和春提督非常清楚這種可笑的鬼神之說對於下層的必要性。雖然和春提督沒有學過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但是所謂的“唯心”“唯物”此類名詞,都只是用來解釋人類面對的現實而造出來的詞彙而已。人類都在面對不可抗拒的未知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選擇了比較唯心的模式。因為唯心的模式無外乎“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在現實世界中無法解決的問題,在唯心世界中就能夠讓人覺得這些困難可以輕鬆解決。即便這種感覺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但是總能充當一下精神上的麻醉劑。

  所以對面的太平軍沒有發動進攻的跡象,和春提督親自主持了一個簡單的驅邪儀式。

  然而這儀式進行到一半,對面那個漂浮在天空中的傢伙突然向清軍這邊飄過來。和春提督把整個過程大概看在眼中,他對空中的那個玩意更加不怕了。那個動作固然奇怪,卻擺明瞭是什麼被拽斷的樣子。若是真的是被人驅動的,不可能有這麼糟糕的表現。既然有了如此糟糕的表現,那就該說明束髮粵匪在天上漂浮的玩意要出事了。

  而事情果然如同和春提督所料想的發展,和春提督的驅邪儀式剛進行完,天上的按個玩意冒出了黑煙,很快就一邊燃燒,一邊墜落下去。

  清軍上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生麼,然而他們立刻興奮的歡呼起來,仿佛打了一個天大的勝仗一般。而參與了和春提督主持的驅邪儀式的清軍軍官士兵們更是無比興奮。不管是不是真的相信從來沒有展現出有修行的和春提督的驅邪儀式起了作用,清軍上下都是士氣大振。副都統忠泰單膝跪地,興奮的對和春說道:“提督,認為在這樣的局面下,束髮粵匪邪術被破,定然是士氣低落。只要清軍出兵,馬上就是一場大勝。末將願意帶兵攻打束髮粵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6章 破軍之將(十三)

  熱氣球吊籃被拽壞,接著氣球被燒毀,這對於十四軍的打擊並沒有江南提督和春想像的那麼大。

  沒有人用什麼鬼神作祟來解釋此事,載人升空的熱氣球都有了,十四軍裡頭也沒有什麼信鬼神的,信韋澤就行了。更不用說這次事故的原因實在是再清楚不過,其實原本就有人擔心吊籃的強度不夠,不過熱氣球剛開始製造,很多技術要點都沒有解決,能夠承載的重量實在非常有限,大家不得不在降低吊籃重量。

  幸好兩位元氣球操作員反應敏捷,他們爬上了氣囊繩網,算是躲過一劫。當時吊籃距離地面十米高,從這個高度摔下來,任誰都是變作肉餅的下場。風吹動氣球,帶著兩位觀察員向清軍陣地飄去,這讓大夥嚇了一跳。氣球毫無防護,上面再趴兩個人,這麼飄到清軍那邊,定然是死路一條。

  事情往後的發展還算是差強人意,氣球燒毀,氣球操作員隨著氣球緩緩落地,兩人雖然被嚇得不輕,卻沒有受傷。這讓高級將領們都鬆了口氣,有親自經歷此時的人員在,總參謀部就能夠更好的對此事進行研究,制定出更好的方案來。

  而清軍接下來的表現就更有趣了,一支兩千多人的清軍直撲太平軍而來。這讓副軍帥蔡玉斌與作戰部副參謀長居俊峰覺得這氣球燒毀也未必完全是壞事。

  清軍全軍大概有七千之眾,太平軍這邊有兩千人。兩千殲滅七千人,難度未免太大。韋澤帶領十四軍的三千部隊前去進攻清軍試圖迂回到太平軍背後的三千清軍,目的就是對這三千人實施殲滅,以不斷削弱清軍的兵力優勢。

  留下來牽制清軍的兩千部隊,並沒有想到清軍居然會先派兩千人過來作戰。尤其是清軍在炮戰中一敗塗地之後,清軍還敢主動發動進攻。這就不能不讓太平軍感到尤其意外。到了這個時候,十四軍能做出的選擇只剩了一個,那就是在戰場上徹底殲滅這支清軍。

  “這也算是能向總參謀長交代了吧。”蔡玉斌一臉苦笑,自我解嘲地說道。

  副參謀長居俊峰苦笑道:“交代什麼?你覺得總參謀長會覺得燒了個氣球是多大的事情麼?倒是咱們在軍史記錄裡頭,肯定是要記上一筆。第一個在戰場上燒毀了氣球,可沒有不記下來的道理。”

  “這下咱們是真出名了啊!哈哈!”蔡玉斌乾脆大笑起來。

  居俊峰一愣,他本以為蔡玉斌想的是找軍史部門的人說說,看看能不能在這件事上有所遮掩。沒想到蔡玉斌竟然根本沒有掩蓋的打算,就這麼認了。蔡玉斌認了,居俊峰倒也鬆了口氣。韋澤在總參謀部反復講,軍史必須記錄實話,若是記錄的都是瞎話,那乾脆別叫軍史,叫軍事評書部門算了。

  想在軍史部門給失敗做掩飾,至少居俊峰還沒想出具體怎麼辦才好。以居俊峰自己已經認命,現在蔡玉斌也認命了,大家至少不用在這等事情上有什麼衝突。

  清軍的軍陣距離十四軍陣地有兩裡左右,清軍兩千部隊都是步兵,他們先停在距離太平軍一裡地的距離上,整頓了一下隊形,清軍開始向著太平軍的陣地繼續前進。

  江南提督和春大人遠遠的看著即將發生的戰鬥,他知道這是清軍今天最後一次進攻。先是早上走了十幾裡地,然後炮戰後又往回撤退。這來來回回的消耗了不少的氣力。束髮粵匪們原本就在這片交戰地附近紮營,到現在始終沒有劇烈運動,他們的體力應該比清軍保持的好很多。若不是束髮粵匪燒了一個能在空中漂浮的玩意後,清軍士氣大振。和春提督是準備讓清軍現在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不過軍隊放出去了,就不可能收回來。這不是昨天誘敵部隊,可以見到束髮粵匪之後扭頭就跑。若是在陣前這麼作戰,整個戰線就會崩潰。束髮粵匪們銜尾追殺,清軍立刻就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就在此時,親兵卻引了一人來見和春。現在是五月,天氣剛開始熱而已,而軍隊在山區一帶作戰,山區並不算熱,只見那人滿身是汗,仿佛是從水裡頭撈出來的一樣。沒等和春發問,那人咕咚給和春跪下,帶著哭腔說道:“提督,我乃是音德布總兵的親兵。我等遭到伏擊,全軍覆沒!”

  “什麼?”和春愣住了。

  “我們遭到粵匪伏擊,全軍覆沒。我家大人名我給提督送信,小人是好不容易跑出來的。”說完,這名親兵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遞給了和春。

  親兵接過竹筒,打開之後從中抽出了一張紙。打開之後之間上面寫了字,這才把紙遞給了和春。和春皺了皺眉,他行伍出身,寫字不是他的長項。可總兵音德布雖然是蒙古正藍旗人。卻擅長草書,喜以草法作清平如意。

  讓和春看楷書寫的東西,和春還能讀明白,可草書真的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而且據這名逃出來的親兵所說,總兵音德布乃是在危急時刻寫的這份東西,心情激動之下,更是情緒飽滿,或者說字寫的盡情揮灑。所以和春看著那酣暢淋漓的文字,硬是沒看明白那是寫了什麼內容。

  師爺連忙接過總兵音德布的“遺書”,辨別一下之後師爺說道:“這的確是音德布總兵的字。”

  “哦!”和春應了一聲。他突然有點理解總兵音德布最後的遺書要用草書的原因了。這傢伙在當時已經沒辦法用印,為了不讓人認為這東西是別人偽造的,所以用上最擅長的草書來寫,等於是特殊的印章。

  雖然字體與眾不同,但是內容倒是相當的傳統。總兵音德布為自己兵敗告罪,說等他發現敵軍的時候,敵軍已經殺到眼前,清軍遭到突襲,抵抗不能,隨即被圍。在這樣的局面下,總兵音德布準備殉國啦。希望和春提督能把他的遺書交給皇帝咸豐陛下。

  剛弄明白了遺書裡面寫了什麼,和春就聽到自己所部對面的太平軍方向響起了猛烈的槍炮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7章 破軍之將(十四)

  總參謀部旗下的戰史部門是如此記載1854年5月14日的戰鬥,“……在我軍熱氣球墜落之後,下午13:24分左右(以總參謀部作戰處(當時為作戰部)副部長居俊峰懷錶為准),和春派遣約兩千部隊向我軍發動進攻,經過半小時戰鬥,和春在戰場上丟下超過1500名的死傷者……”

  而炮兵部隊的戰鬥記述如下,“……此次與和春部隊作戰,炮兵部採用了標準葡萄彈規格,每顆彈丸的重量為二兩(100克左右)。這種較大的彈丸很方便在戰後回收彈丸,再次重複使用。清軍(當時稱清妖)與我軍使用火炮時都使用了散彈,但是雙方區別比較大,清軍更喜歡使用大量比較細小的彈粒,在增加氣密性的同時,也能夠擴大一些射擊範圍。我軍對葡萄彈包裝採取了諸多氣密措施,而較大的彈丸明顯可以對敵人的有生力量實施更加有效的殺傷。在戰鬥清點中,接近四成的清軍都傷亡在我軍葡萄彈轟擊之下……”

  至於十四軍的軍史裡頭是這麼寫的,“……和春部比較狡猾,作戰時候相對能夠堅守其戰略設想。不過在面對看似是機會的突發情況時,和春就會產生動搖,貿然改變其戰略設想。當何春部沒有與我軍近距離接戰前,他們就跟小雞一樣不易捕捉,等他們與我們開始戰鬥的時候,我軍開始如同殺雞一樣的輕鬆消滅敵人……”

  這些記載都是太平軍一邊的態度,至於江南提督和春大人對這場戰鬥的感受其實並不算久。副都統忠泰帶領兩千清軍與束髮粵匪接陣之後,只過了不到十分鐘,忠泰就派人向和春求援。和春提督在這十分鐘內,完全被對面束髮粵匪猛烈的火力給駭住了。

  和春確定對面的太平軍橫列頂多有300人,這300就算是三段擊,也不過是900人。和春見過的最大的排槍連環射擊是個1200人的規模,那是跟著向榮的時候見過的。那次向榮提督展現出老將的真正功力,輕鬆擊潰了對面的敵人。

  太平軍射擊的槍聲比清軍1200人的連環射擊要迅猛的多。那像是暴雨,像是冰雹,像是雷霆。而且井然有序。

  然而,江南提督和春大人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這人類製造的暴風,不到一小時前帶兵進攻的束髮粵匪的副都統忠泰已經跪伏在和春腳下,哭的跟淚人一樣。“大人,束髮粵匪火器犀利,我軍……我軍全軍覆沒。”

  說全軍覆沒未免有些誇張,2000人出去,至少也回來了300多。總參謀部的醫療部門,還記載了一百多個中了葡萄彈後受傷,三天內死亡的病例。這說明,頂多被打死了一千五百人。

  然而和春提督數學不太好,也不善於搞統計。親眼看到2000清軍頃刻覆滅,和春提督已經不再懷疑音德布三千部隊被全殲的消息。12000部隊轉眼就被幹掉了五千多人,和春提督不再戀戰,他果斷下命撤軍。

  5月15日,和春提督帶領七千餘兵馬撤到了六安附近。壽州軍分區的一個軍五千人的部隊在城外從北向南的威壓和春提督的七千兵馬,韋澤帶領的四千部隊由北向南的威壓和春提督的七千兵馬。原本就沒有準備再戰的和春提督提說這兩個消息,慌忙帶兵向西撤退。

  韋澤在六安宣佈自己留在六安負責收尾工作,壽州軍區的部隊與十四軍兩個軍在後面追趕的同時包圍和春提督,逼著和春提督向準備好殲滅陣地的姚李鎮方向運動。

  將部隊派出去之後,韋澤立刻動員起六安地方上的行政部門。在和春前來進攻六安的時候,這幫人可是被嚇壞了。現在見到和春望風而逃的模樣,這幫人的心也都放到了肚子裡頭。

  韋澤在會議上宣佈,“大家立刻到六安各地鄉下,請鄉紳們出來幫忙打掃戰場。”

  “打掃戰場?”行政部門的人都很是不解。

  “對,大夥領著這幫地主士紳一起去打掃戰場。”韋澤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

  現在能夠在行政部門裡頭混的有兩種人,第一種自然是韋澤部隊裡頭提供的行政幹部,另外一種則是地方上進行科考之後的公務員。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傻瓜。韋澤讓六安地方上的地主士紳前來“打掃戰場”,打掃戰場時候能看到的是什麼?自然是遍地的屍體。此次根據韋澤所說,清軍在兩個戰場上一共被殺死了五千多人,每個戰場上都有近三千死者。這擺明瞭是韋澤要向地主士紳們示威。

  六安州稅務局副局長李永清乃是地方上考試上來的公務員,他立刻贊道:“齊王讓這些傢伙看看反抗天國的清妖下場,見到這些清妖如此不堪一擊,這些人只要沒被豬油蒙了心,總不至於看錯了形勢。齊王這麼做真的是菩薩心腸啊!”

  公務員們看向李永清的目光都不怎麼帶有好意,重要麼是認為李永清“你也配姓趙”而導致的厭惡之情,要麼是覺得自己竟然沒想到這麼給力的話,竟然讓這李永清先說出而引發的嫉妒之情。

  李永清根本不在乎大家的視線,他說道:“齊王,屬下覺得現在這天氣越來越熱,若是準備的時間太久,屍體臭了的話反倒不好。我等不若先把各地有異心的地主士紳先給弄來,讓他們好好看看。也順道抬抬屍體什麼的。不知齊王可否認同屬下的看法。”

  韋澤連連點頭,“這法子不錯。大家在基層工作,總是知道哪家地主士紳對咱們有敵意。而且我把話說頭裡,我讓他們來看,是因為我真的不想殺他們。若是這些人知道我軍多厲害之後不敢公開敵對,只是在背後玩陰的,我軍可能還更不好受。當然,若是那幫人玩陰的,被我們抓住,氣憤之下殺滿門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所以說,我覺得大家很多都是咱們六安人,對著鄉里鄉親的,總得讓他們知道不要辦錯事麼!”

  說這話說的時候,韋澤態度溫和。不過他心裡面倒是頗有惡意的想。會不會有人聽到了韋澤會對玩陰的傢伙實施殺滿門的手段之後,估計玩出些什麼把戲呢?

  而韋澤的話無疑是給政府體系的公務員們確定了方向,這幫人商量之後極端時間拿出了一份《關於發動地主士紳為清軍收屍》的紅頭文件,韋澤審批通過,於是政府系統的人員立刻奔赴六安各地,開始把地主士紳往六安的兩個戰場送。

  對太平天國政權並不支持的士紳們很快被弄來“打掃戰場”。所有士紳都是第一次見到一次死幾千人的戰場,被槍打的死屍還算是好些,在炮擊中陣亡的死屍看上去就很是有些慘不忍睹。腦袋砸崩,手臂大腿被打飛,胸口出現一個直徑十幾公分的貫穿大洞。

  根據在旁邊監視的公務員們提交的報告,士紳們被武裝士兵們從家裡頭給強行帶出來的時候,臉上普遍還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味道。參觀了戰場,親自參與打掃了鋪滿戰場的屍首之後,大部分士紳已經吐得昏天黑地。即便有些看著夠堅強,對太平軍並沒有真正服氣的士紳,至少在精神上也都蔫了。有些膽小的被嚇的魂都飛了,天還沒黑就幾乎磕頭如搗蒜的請求離開戰場。

  韋澤自然沒有讓他們走人,先被弄來的大部分都是潛在的敵對份子,後面的地主士紳也絕非支持太平天國政權。六安當地的這地方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傢伙看完了戰場,親自參與了火化近六千清軍屍體之後,被聚集到了六安城。

  沒有任何地主士紳還敢在韋澤的文武部下面前大聲說話,到了5月20日淩晨,這幫地主士紳被叫了起來,在部隊的“護送下”前往六安城西的姚李鎮。到了中午時分,地主士紳們都倒吸一口涼氣。近三千投降的清軍在前方道路兩邊以方陣的編隊模式跪著,整整齊齊的方陣跪出去好兩裡地。

  太平軍的騎兵們已經攔住了地主是士紳們,不讓他們繼續向前。只有原本就在最前面的韋澤的部隊繼續行進著。地主士紳們他們有些是乘坐自己家的馬匹,這幫人都忍不住蹬住馬鐙站起身。有些則是乘坐自家的騾子、驢子套的車輛。車子自然已經停下,這些人都在車上站起來。試圖站得更高,看的更遠。

  那些清軍看著都被嚇破了膽子,他們低著頭跪在地上。而負責看守他們的太平軍士兵總數不到五百,除了每個俘虜方陣旁邊負責看守的固定人數之外,還有騎兵與步兵在往來巡邏。

  “清軍,向齊王叩首!”十數人一起高聲喊起來。

  “清軍,向齊王叩首!”數百看守被俘清軍的太平軍戰士們向著自己負責的清軍俘虜喝道。數千的清軍聽到這命令之後,一起把腦袋深深低下。

  在跪拜者排滿兩邊的道路上,齊王韋澤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帶著親隨從數千跪拜的俘虜中間施施然而過。舉著齊王的三角大旗的擎旗騎在馬上,緊跟在韋澤的背後。大旗迎風招展,仿佛一條跳躍的黃龍。

  在馬匹所到之處,韋澤向著太平軍官兵們揮手致意。數百太平軍,都站的筆直,帶著驕傲自豪的表情向著他們的統帥舉手敬禮。

  地主們士紳們從來沒見過如此的場面,更沒見過如此的排場。除了瞪大了眼睛之外,這幫人也忍不住張大了嘴。可沒人能從大張的嘴裡吐出一個字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6

第68章 破軍之將(十五)

  1854年5月20日剛過中午,六安的地主們乘馬坐車的通過三千清軍戰俘所處的道路之後,才知道三千人到底有多少。一裡多地的道路邊,盤著腿坐著一個個清軍俘虜方陣。整個一裡多地的道路邊都是這些清軍俘虜組成的方陣。

  地主士紳們一面震驚,一面還是頗有些不爽的。就在他們通過之前,太平天國的齊王韋澤帶人通過了這條路,那時候這三千多清軍俘虜可是跪地磕頭的。等韋澤一通過,看守俘虜的太平軍官兵就命令清軍俘虜盤腿坐回地上。太平軍戰士也好,清軍的戰俘也把,對地主士紳們根本不搭理。

  親眼看到自己與齊王韋澤待遇的差距,有個看著就是讀書人的中年人用滿是酸味的語調低聲說道:“亂世軍頭起四方,有槍就是草頭王。哼!”

  中年人旁邊的人立刻壓低聲音勸說道:“胡兄,你小點聲。我聽說那齊王韋澤還在他的軍隊裡頭公開說,槍桿子裡頭出政權呢。”

  那位胡兄聽完之後,又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

  清軍戰俘所在的道路直通兩山之間的一片比較平坦的谷地,雖然這幫地主士紳知道韋澤請他們來肯定是要示威,他們見識過躺了三千清軍屍體的戰場之後,自覺的已經沒什麼好可怕的。可等他們終於趕到了一個新的戰場,見到了谷地上堆的近四千人的清軍戰死死者。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他們原先去的那兩個戰場畢竟是打完仗好幾天,太平軍已經派人打掃過戰場。所以死者們的屍體上被“清洗”過一次,基本屍體都有所搬動。

  現在他們看到的是“原汁原味”的戰場,血腥味道混在戰場上並未散去的刺鼻硝煙中,有些乾枯的樹枝被燒的焦黑,有些一度被點燃的樹枝上乾脆還冒著青煙。俯臥,仰臥,側臥。雙臂緊抱,雙臂用力前身,雙臂丟失了一條或者兩條。

  戰場上的一切都沒人動過,一切仿佛依舊凝固在戰死者們死亡時的那一瞬間。士紳們甚至能看到戰場上的一條小溪此時已經是赤紅色,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道。

  絕大部分地主士紳都噤若寒蟬,臉若死灰,也有極少數地主士紳的眼中跳動著興奮的光。不過不論哪一種,都如同被痛打過的狗一樣,在太平軍面前老老實實的夾著尾巴。

  參觀完了戰場,韋澤沒有再次命令這些地主士紳“幫助打掃”戰場,而是帶著這幫人回了六安城。

  到了城內之後,已經是晚上。韋澤立刻把地主士紳們帶去了教軍場,召開會議。韋澤剛與這些士紳商談今年完糧納稅的問題。地主士紳們無一人敢推脫,皆“心甘情願”的表示自己願意按照韋澤定下的制度“完糧納稅”。

  聽完了地主士紳們的話,韋澤笑道:“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做三人同心,其利斷金。咱們光在六安城內的豈止三人,三千三萬都不止。若是這麼多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們又有什麼好怕的?”

  地主士紳們中敵視韋澤的不少,但是在智商上是傻瓜的可真不多。聽了韋澤的話,他們立刻就應和道:

  “韋王爺說得對!”

  “我們緊跟著韋王爺!”

  “韋王爺說什麼,我們就聽什麼!”

  韋澤當然不會相信這群人,且不說韋澤對地主士紳的態度,哪怕是從現實的角度來說,韋澤既然沒有能夠穩定的在皖中收三年稅,也沒能夠把清軍連續三年擋在皖中之外,那麼皖中的地主士紳基本都可以認為是不可靠的人。所以韋澤還給這幫人準備了些別的戲碼。

  等地主士紳們的叫喚聲稍停,韋澤笑道:“我是個粗人,特別是字寫的極為糟糕,所以我一直佩服的就是把字寫的非常漂亮的人。這次和清軍打仗,我抓到了一位俘虜,此人還不是個漢人,而是蒙古八旗出身的總兵。來,有請總兵音德布。”

  韋澤話音方落,立刻就人把一個繩捆索綁的漢子拖了上來。拖上來之後,兩個親兵也不管那麼多,在這人左右腿彎上猛踹一腳,總兵音德布騰的就跪在了地上。

  韋澤揮揮手,立刻有人在韋澤左右放下了兩個布幡。“諸位,讀讀這上面寫了什麼?”

  六安距離桐城很近,讀書風氣雖然不如桐城與安慶,也絕非拒絕認字。而且布幡上的八個字也談不上難認,乃是“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韋澤站起身大聲說道:“諸位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這就是本王要在這安徽做的事情。什麼是韃虜,旗人就是韃虜,蒙古韃子更是韃虜。按照這個來說,這滿清蒙古八旗的總兵音德布就是個韃虜。我們對韃虜是什麼態度,那就是一刀殺了。”

  “嘶!”地主士紳們雖然也見到了修羅場般的戰場,但是他們卻沒想到韋澤竟然要當眾殺人。更要當眾殺一個滿清總兵這樣的大官。

  “但是,我乃是堂堂的華夏子孫,乃是個真正的漢人。孔子說過,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大夥知道這位總兵音德布擅長什麼麼?這位總兵音德布擅長的乃是草書!他是書法大家呢!”

  這話一出,皖中的地主士紳們都驚呆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饒來繞去,竟然繞出一個要驅逐韃虜的太平天國王爺,更沒想到居然見到了一個身為書法家的蒙古人。

  韋澤自己心裡面也有些覺得好笑,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這個時代只知道江忠源這麼一個人,萬萬沒想到居然遇到了總兵音德布。韋澤的母親家收藏的有扇子,其中一把泥金摺扇上就是總兵音德布的草書。韋澤自幼被家裡人逼著練毛筆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位總兵音德布寫的扇子。

  儘管韋澤的字沒練成,不過他還記得有這麼一號人。得知抓到了音德布的滿清總兵之後,韋澤就命令總兵音德布用草書寫了幾段話。自古艱難唯一死,到了這時候,總兵音德布也不肯自殺為滿清效忠。他就寫了一段。這下韋澤確定自己沒找錯人。出於一種說不出的香火之情,韋澤決定繞過總兵音德布。

  當然,饒過也不可能是憑白繞過,韋澤也準備充分利用這件事為自己做做政治宣傳。

  他繼續說道:“這總兵音德布雖然是蒙古人,卻學的漢字,學了書法。這乃是我漢人的學問。若是在戰場上把他殺了,那他自然該死,不過既然被我們活捉,那就有可放過他一次的理由。”

  地主士紳們中間不少也是有些學問的,見韋澤這麼熱情洋溢的玩這麼一出,他們也有了些興趣。一個堅稱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人,要怎麼放過一個滿清總兵,還是蒙古八旗出身的總兵。

  “我現在要放過的不是滿清總兵音德布,我現在要放過的不是蒙古人音德布,我現在要放過的乃是一個草書的書法家音德布!”韋澤向地主士紳們說完之後,轉頭向總兵音德布大聲喝道,“音德布,你可聽到了麼?”

  總兵音德布被抓之後已經被嚇得不輕,他所知的是,粵匪對官府人員從來都是殺戮,絕不放過。更不可能放過旗人出身的官員。太平軍攻陷了金陵之後,將滿人城內數萬滿人殺得一個不剩,這消息早就傳遍了天下。總兵音德布對此聽過很多次。

  而且身為書法家,總兵音德布的漢語造詣不低。“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意思是什麼,他只怕比不少漢人更清楚。聯想到自己被拖出來的時候,韋澤的手下極為粗暴的對待,總兵音德布覺得自己死定了。他此時根本沒有了反抗的心思,只希望韋澤能夠給他一個痛快,不要像公文裡面說的那樣,如同前湖南巡撫張亮基那樣,即便當了山東巡撫之後依舊被抓,送去天京城淩遲處死。

  可聽了這麼一陣之後,總兵音德布愕然的發現,韋澤竟然因為音德布是個草書書法家,所以不管音德布是滿清的官員,更不管音德布是蒙古八旗,就這麼放音德布一條生路。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草書乃是總兵音德布這一生的最愛,也是他這一生的驕傲所在。可這也是總兵音德布從未想過的,能夠被粵匪認為可以不殺音德布的唯一理由。

  但是這種懷疑並沒有持續太久,韋澤下令,“把其他的韃虜給我帶上來!”

  鎖鏈響處,一群帶著木枷的清軍軍官被拖了出來。韋澤懶得對這些人做任何介紹,他沖著下面的地主士紳們喊道:“這些人呢,要麼就是韃虜。要麼就是投靠韃虜的漢人。我們既然要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對於韃虜與漢奸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殺無赦。當然了,滿清的小兵們不懂這些,他們當兵大多數只是混口飯吃,找個營生。抓獲他們之後,我們還當饒他們一條性命。但是對於這些當官的,那就不能放過。”

  說完之後,韋澤喝道:“把這些人都拖出去砍了!”

  如狼似虎的士兵們沖上來拖著這幫軍官就走了,這幫軍官們慘叫著,求繞著,卻沒能讓韋澤有任何的心軟或者同情。

  片刻之後,一串尚在滴血的頭顱被拿進了教軍場。地主士紳見韋澤要繞過總兵音德布,不少人覺得韋澤只怕也會對其他滿清軍官網開一面,沒想到韋澤是說殺就殺,竟然毫不留情。

  而韋澤也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對跪在地上的總兵音德布說道:“音德布,我今天就放了你,不過有件事你得幫我辦了,把這些人的人頭送給狗韃子頭目咸豐,順道幫我帶個口信給咸豐,老子遲早要砍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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