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9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7

第69章 東進序曲(一)

  “今日天色已經晚了,事情也已經說完。大夥可以回去休息,休息之後大夥可以自行離開。”韋澤處理完了清軍的事情,對地主士紳們說道。

  士紳們這幾天的除了看被殺的清軍之外,就是看著殺清軍的太平軍在地主士紳面前耀武揚威。這些人早就被嚇得不輕,得知韋澤終於允許地主士紳離開,這些人都是如釋重負。

  “跪!向齊王行禮!”負責管理這些地主士紳的太平軍軍官大聲喊道。

  數百地主士紳們紛紛跪倒在地,雖然太平天國的禮儀制度中不允許叩頭,負責管理地主士紳們的軍官也反復向地主士紳們說過,然而這幫人一跪下之後,很本能的向著韋澤叩頭行禮。

  韋澤也懶得糾正這些事情,他揮揮手,然後起身離開。不久之前,地主士紳們也曾經跪下,不過那次跪下之後基本沒人向韋澤叩頭,而且不少地主士紳還是不太服氣的。而現在韋澤如同皇帝下朝一樣大搖大擺的消失在地主士紳面前的時候,地主士紳不僅沒了抵觸情緒,而且還都有如釋重負的感受。

  六安城的教軍場燈火通明,此時雖然已經快六月,不過山區溫度總是比較低,燈火映照下,地主士紳們的臉色都比較白。方才韋澤一聲令下,除了精通草書的書法大師滿清總兵音德布之外,其他十餘名清軍將領被通通砍了腦袋。這震動比任何事情都更觸動了地主士紳們的情緒。

  若是韋澤殺的是普通士卒,別說殺了十幾個,就算是殺幾千士卒,對這幫地主士紳也沒有任何真正的影響。地主士紳若是從軍,他們自然是去當軍官,絕不可能從士卒開始幹起。所以士卒階層在地主士紳眼中等同農民階層,被殺的再說也不會對地主士紳們有任何的觸動。

  然而韋澤方才公開說,他會繞過士卒,卻不會繞過軍官。唯一饒過的一位軍官,竟然是位著名的草書大師。沒文化的地主們知道自己寫不好字,而有文化的地主士紳格外清楚想混成一個公認的書法大師,只怕比考進士還難些。而韋澤殺戮軍官的堅定態度,讓地主士紳們兔死狐悲的感到了格外的不適應。

  不過地主士紳們非常清楚,韋澤此次就是要向地主士紳們示威。來參加的地主士紳深知自己首先拉不起數千人的隊伍,即便拉起如此規模的隊伍,也不可能有官軍的戰鬥力。連官軍都被韋澤如此輕鬆的殺了上萬人。地主士紳們還是覺得自己最好老老實實的等機會。所以韋澤讓他們散了,哪怕是心裡頭再不爽,與會的地主士紳們都是如蒙大赦,紛紛從地上爬起身來急匆匆的離開了教軍場。

  韋澤離開教軍場之後直奔總參謀部,他的公務可是非常繁忙的。總參謀部在戰後正在高速運行著,首先一條就是此次的繳獲甚多,需要對其進行全面整頓。和春所部的全部輜重都被韋澤繳獲,這包括了上萬支火槍,上萬套清軍軍服,數萬斤火藥,數千斤鉛子,數十門大小火炮,上百的抬杆,以及從清軍戰死者身上繳獲的物資。想把如此龐大的物資整理清楚,總參謀部的工作可不輕鬆。

  見到韋澤進來,阮希浩連忙給韋澤拿來了一張表格,韋澤接過來一看,是這次的戰鬥基本資料統計。和春這次帶領了12165人左右,得到統計的結果是打死以及俘虜了12000餘人。基本上和春只帶著他的親隨部隊逃走了,其手下各部隊從指揮官到士兵基本都被打死或者俘虜。

  見韋澤看得津津有味,阮希浩帶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道:“總參謀長,這次讓和春逃出了包圍圈,實在是我們的失誤。”

  韋澤笑著擺擺手,“我們制定的戰略是殲滅何春所部,而不是殲滅和春本人。這和春又不會撒豆成兵的本事,只要他的部隊基本都給解決,有沒有能解決和春,那只是個添頭而已。”

  見韋澤如此表態,阮希浩終於鬆了口氣。輕鬆下來之後,阮希浩問道:“這些繳獲的物資怎麼處理?”

  “這批火槍給了三位丞相的話,東王吩咐咱們做的事情咱們基本就做完了。”韋澤有些如釋重負地說道。

  這下不僅是阮希浩聽的愣住了,連帶著其他的將領們也都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看向韋澤。

  阮希浩身為作戰參謀長,他此時必須站出來說話,“總參謀長,我覺著不妥吧。我等現在把所有的武器給三位丞相補充完畢,那接下來他們向我們要別的東西怎麼辦?”

  “啊?”韋澤有些不理解阮希浩的想法,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阮希浩。

  阮希浩也是準備坦率的對韋澤說出心裡話,所以他立刻解釋道:“若是我們這次給三位丞相補充完畢,他們如果向東王要求別的物資裝備,東王肯定會命我們向三位丞相提供。那時候我們豈不是自討苦吃麼?不如我們這次留些餘頭,我等向三位丞相提供三萬部隊,兩萬多火槍,其他部隊絕對辦不到。那我們又何必這麼急急忙忙呢?”

  韋澤皺著眉頭看向阮希浩,又瞅了瞅其他的將領。這才說道:“我不管這是你們誰想出來的,我先問你們一件事。若是你們要求部下完成工作,你們的部下就這麼給你們玩心眼,你們準備怎麼對付那些人?”

  這個問題頗為尖銳,總參謀部的這幫人態度上立刻就老實了不少。大家糊弄上司的時候或者還能有理直氣壯的心態,不過作為上司被下屬糊弄的時候,大夥可就沒辦法覺得下屬這麼做屬於理所當然了。

  韋澤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問,他繼續說道:“而且我們覺得給了三位丞相不少東西,不過大夥好好想想,三位丞相能夠北伐到天津附近,他們可都是真正的豪傑。有這麼能打的三位丞相與我軍並肩作戰,我們豈不是輕鬆很多。咱們總參謀部制定軍事計畫的時候,什麼時候擔心過從天京城會突然殺出一支清軍直奔廬州?因為東王帶兵守著天京城呢。光想讓自己落好處,這很容易理解,但是真的不行的。”

  道理正大光明,總參謀部的這幫將領們也都不想再反駁。儘快補齊三位丞相的裝備問題也就過去了,接下來討論的就是下一步進軍問題。此次戰鬥之後,部隊自然要在六安休整幾天。別看幾天時間不算短,對於行軍準備來說就跟立刻要出發一樣。

  想要行軍有效率,部隊的糧食需要在沿途提前籌備,部隊休息的場所也需要提前準備,地圖、路標、甚至飲用水,洋洋灑灑幾十項東西都需要做提前準備。而且動員的不僅僅是部隊,地方上的行政系統也需要對行軍做出配合。滿清可以直接驅使部隊行軍,韋澤的部隊可沒有這等做法。

  在做出這一系列準備之前,總參謀部需要確定一件事,那就是部隊到底向哪個方向走。

  “鄭魁士帶了五千兵馬正準備向我軍進攻,我們到底要不要先解決這個傢伙?”韋澤問道。雖然是詢問的語氣,那躍躍欲試的態度根本掩飾不住。

  居俊峰答道:“總參謀長,當下沒辦法確定的乃是這鄭魁士什麼時候能到這邊來。現在他帶兵正於英山附近與燕王秦日綱廝殺,只怕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結果。若是我們真的想幹掉鄭魁士,那乾脆就去英山助陣吧。”

  “五千人雖然是快肥肉,可若是與燕王平分,那就不剩什麼了。與這五千人相比,江北大營的數萬清妖才是真正的大肥肉呢。”雷虎也支持向東而不是向西。

  參謀長阮希浩也跟著說道:“我們若是幫燕王拿下英山,那東王若是讓我們繼續向西進攻湖北,我等又該如何回答?再說向東那麼大的地盤上都是米糧的產地,我等不去那裡,反倒要去山裡頭打仗麼?”

  大家說的雖然很有道理,不過如此一致的態度卻讓韋澤懷疑他們是在發洩情緒,大家嘴上無法反對,可心裡面肯定不樂見對三位丞相的全力支持的。既然大家說得對,韋澤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再說什麼,他同意了大家的意見,部隊休整之後向東進發。

  這次戰利品收集的很快,當火槍收集完畢之後,韋澤讓後勤部隊挑選出完好的一萬條火槍給三位丞相送去,這其中不夠的部分,韋澤甚至從壽州以及廬州的防禦部隊中直接調取。

  這種做法自然是讓大夥相當不高興,而韋澤也不管那麼多,在拿到了林鳳祥等人的收條之後,韋澤寫了奏章給楊秀清,說明自己已經完成了楊秀清的命令。希望楊秀清儘快派人下來檢查。

  到了六月十日,在盱眙的韋澤接到了楊秀清的旨意,鑒於韋澤的功勞,楊秀清賜給韋澤二十名女子“以充宮室”。

  “什麼?”韋澤看著這旨意,眼睛都瞪大了,他連忙問前來傳旨的東王府的官員,“這些女子現在在何處?”

  官員笑眯眯地答道:“回稟齊王,這些女子我們已經帶來了。現在他們就在營門之外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7

第70章 東進序曲(二)

  “這位哥哥,這二十名女子不是因為這次我給東王稟報,東王才想起來賜給我的吧?”韋澤在酒席宴上笑嘻嘻的問東王府的官員。年紀小就有這點好處,哪怕是地位很高,但是總能很順暢的叫別人哥哥。只要不是輩份明確的情況,這個稱呼也非常合適。

  那東王府的官員也笑嘻嘻地答道:“齊王果然聰明,這些女子乃是東王早就準備好給齊王送來的。只是這次正好趕上齊王送奏章給東王,東王便讓在下給齊王送來。”

  “哦。那個以充宮室是什麼意思?東王總不會讓我從這裡頭找女子當老婆吧?”韋澤稍顯緊張的表情並非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以韋澤的文言文水準,他當然完全理解以充宮室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是韋澤對楊秀清的文言文功底毫無信心,所以他必須弄清楚這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東王府的官員見韋澤誠心請教的模樣,立刻詳細的向韋澤解釋起來,“這個詞是東王徵召的那些文人說的詞,東王說了,這些女子是賞給齊王的,齊王做了這麼多事情,總不能連個在身邊伺候的人都沒有。這些女子卻不是送給東王當王娘的。”

  一聽說不是讓自己明媒正娶,韋澤鬆了口氣。雖然身處這麼一個男子可以娶很多老婆的年代,韋澤也覺得自己有機會玩玩後宮。但是,這不等於韋澤願意隨便找個女人就成親。無論如何,韋澤覺得明媒正娶的婚姻是很鄭重的一件事,他可不想讓別的人什麼就破壞了結婚對韋澤的重要感覺。

  確定了最重要的問題之後,韋澤與這位東王府的官員喝了一陣,聊了聊天京城的動向。至少在這位東王府的官員看來,天京城的局面很不錯。從安徽運到天京城的糧食物資始終很穩定,而各地戰爭固然有各種起複,不過總體方向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韋澤所在北邊,看著沒有大的動作,可實際上極端時間內完成了三位丞相的整軍,這已經大大超出了楊秀清的想像。而韋澤這次一舉殲滅了一萬兩千清軍,更讓楊秀清喜歡。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翼王石達開終於離開天京城,前往西線主持長江上游的戰爭。除了東王府之外,眼下的天京城中再沒了其他王爺與領兵大將,東王楊秀清的東王府越來越能夠作為中央政府,對各個部隊與勢力發號施令。

  喝完了酒,韋澤命人送給東王府的官員二百兩銀子。這位元官員聽了這個數字,原本笑嘻嘻的臉登時就變得有些不那麼高興。韋澤立馬把這個數字提高到五百兩,官員才繼續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

  韋澤忍不住想:原來辦事的好處已經到了五百兩。也不知道這是針對我這個齊王的,還是針對所有人的?

  看來東王府的官員事情也比較忙,他也沒在韋澤這裡停留,而是直接向林鳳祥所在的懷遠去了。而這位官員一走,得知韋澤分配到了女人的眾將已經稍帶羞澀卻又熱情洋溢的跑來韋澤這裡。

  韋澤知道這幫熊人在想什麼,他也不客氣,直接說道:“你們來的正好,這次送來了二十個女人我連見都沒見過。這些女人交給後勤部門管理,大家誰想要女人的,都先報個名,然後抽籤。抽到的就可以先得。”

  眾將們都是想過來湊湊熱鬧,可萬萬沒想到韋澤竟然二話不說就給大家分女人。而且韋澤一不示好,二不說別的,態度十分爽朗,竟然像是這些女人原本就是楊秀清分給眾將,而不是楊秀清送給韋澤的一樣。

  “總參謀長,這……這不合適吧。”即便是韋昌榮這樣的親信,在面對分女人的機會面前,也只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韋澤心裡面說,什麼叫這不合適吧?凡是對別人說這不合適吧,其實期待的都是別人回應“這有什麼不合適的?!”然後雙方就可以高高興興的互相全了對方的面子,接著該怎麼幹怎麼幹。

  既然知道了這些,韋澤也只能根據規矩辦事。他喝道:“東王只是把這些女子送給我,我怎麼辦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你們不用廢話,按我說的辦就是!”

  既然韋澤態度如此堅定,眾將也就“只能服從命令了”。

  先確定了大方向,韋澤接著給出了細節,“不過我話說在頭裡,這些女子不能隨軍。而且若是想分到女子的,可得娶了這些人才行。咱們太平天國禁止行淫,若是犯了天條,那可是殺頭的大罪。你們成親三日之後,就把你們分到的人送去廬州安置。若是只想玩玩的,那趁早別參加這事!”

  說這話的時候,韋澤覺得這未免太過於扯淡。俗話說上行下效,就洪秀全那八十八個老婆的熊樣,還有臉說別人不許“行淫”。最扯淡的是,洪秀全弄來女人只是為了裝點他的體面,證明他是個有資格弄八十八個老婆的天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洪秀全本人在成百上千的女人中居然玩起了禁欲的把戲。如果洪秀全是個真的好色之徒,或許也算是更人道吧。

  到現在,太平天國中夫妻還是不能一起生活的。按照法規,只有丞相級別的官員才能與老婆同住。軍隊自然是不允許攜帶家屬,韋澤的部隊裡頭也是如此。不過文官體系根本就沒有禁止夫妻同住,家庭這個社會單位在韋澤控制的皖中地區並沒有遭到破壞。

  或許是“山高皇帝遠”,對韋澤的這些抵觸太平天國制度的做法,楊秀清從來沒有任何的反對。只管太平天國禮儀的天王洪秀全更是沒機會管韋澤。所以韋澤還能保證部隊裡頭抽到老婆的將領們能夠與自己的新婚老婆一起住三天。

  得知自己終於能夠娶到老婆,除了已經有了老婆的幾名將領之外,其他的毛頭小子們都是極度開心,甚至忍不住面帶羞澀起來。

  “趕緊去找後勤部門的人,讓他們準備抽籤!”韋澤命道。說完之後,韋澤突然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之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不管這舉動多奇怪,都擋住不那些急於結婚的人。他們一窩蜂的湧向後勤部門,把韋澤留在了總參謀部。

  韋澤之所以哈哈大笑,是因為他原本想著或許自己可以先偷偷瞅瞅這幫女子。可一想自己面對二十個女性,就如同他去日本旅行的時候,去的秋葉原聖地女僕咖啡店,一進門,立刻有穿著女僕裝,看著挺可人的妹子上千鞠躬行李,說道:“歡迎您!狗修金薩馬!”

  這聯想讓韋澤心情很不錯,所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種好心情維持了將近一天,知道晚上的時候,韋澤的好心情也沒有消失。而警衛進來詢問道:“總參謀長,您是不是認識一個天京城的什麼藏書家,叫什麼祁玉昌的。”

  “嗯,我的確認識這麼一個人。怎麼了?”韋澤答道。

  “那祁玉昌派人到了咱們軍營,說是要送一封信給您。”警衛答道。

  此時韋澤的心情甚好,祁玉昌也算是韋澤為數極少的“私交”,所以他命人把信拿進來。等警衛員把信拿進來,韋澤打開一看,立刻驚訝起來。

  祁玉昌的信裡面言道,天京城最近弄了一次選秀女的事情,而且據說不久之後還要再弄一次。祁玉昌有個寶貝女兒,現在二十出頭了還沒出嫁。而現在選秀女的事情是挨家挨戶,眼瞅著避不過,也沒辦法帶著全家以及書籍逃出天京城。祁玉昌想問問韋澤可曾婚配。如果韋澤還有什麼疑問,可以向送信的人直接詢問。

  除了沒有直接寫下“韋澤你有沒有娶媳婦,你有沒有興趣娶媳婦”之外,祁玉昌在信裡面已經算是什麼都說了。韋澤想起自己聽說過的事情,滿清時代京城裡頭也選秀女。有資格選修女的家庭可都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那得有點身份,得有點出身。其結果就是每到選秀女的時候,這些大戶人家都趕緊往外嫁女兒。對於有錢有地位的人家來說,自家人的幸福安康可比伺候皇帝的所謂“榮耀”重要多了。看來這位祁玉昌也是這麼一位。

  儘管比較讚賞祁玉昌對待世界的態度,而且韋澤也挺喜歡祁玉昌那個人。不過韋澤卻沒有讓祁玉昌滿意的打算。在太平天國中待了這麼久,韋澤發現自己非常喜歡太平天國的一件事情,無論是制度還是執行上,太平天國都反對纏足。

  韋澤見識過纏足的照片,被虐待到畸形的腳把韋澤可給嚇壞了。而太平天國的發源地廣西,纏足風氣本來就不盛,而且加入太平天國的起義者大多數都是窮人,一旦窮人家庭的女子纏足,就失去了一個勞動力。這對於窮困的百姓來說是沒辦法接受的事情。而沿途的湖南等地,大量窮困的百姓也加入了太平軍,這裡面的女子也沒什麼纏足的。反倒是在安慶這“文風極盛”的地方,女子們普遍纏足。韋澤的行政體系為了反纏足,花了不少力氣,卻沒什麼成效。

  為此,韋澤已經極為憤怒了。南京城裡頭的女子纏足比例極高,韋澤覺得祁玉昌家的閨女給洪秀全當秀女的確可憐,不過韋澤可沒有委屈自己,娶一個纏足女的打算。

  把外面的祁玉昌派來送信的人叫進來,韋澤和顏悅色地說道:“我就是韋澤,祁玉昌先生的信我已經看了,祁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在下絕對不會娶一個纏足的女子,還請這位先生回去向祁先生告知此事。”

  那個送信的人原本有點惴惴不安,聽了韋澤的話之後他先是一愣,才連忙說道:“齊王,我家小姐乃是天足!絕非纏足。”

  “呃?”韋澤聽了這個回答,愣住了。他的第一念頭是,這不會是祁玉昌為了嫁女兒,故意找了個比較能夠隨機應變的傢伙來騙自己的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7

第71章 東進序曲(三)

  “齊王,我家主人雖然與齊王相會甚短,卻很佩服齊王的心胸氣量,所以此次派小人來,是想請齊王幫個忙,讓我家主人能不參與選秀女。”來使雖然看著涵養不錯,說話的時候有條有理,不過這氣憤的態度卻實在難以掩蓋。

  韋澤總算是聽明白了祁玉昌派人來找自己想做啥,看來韋澤想岔了,祁玉昌需要的僅僅是韋澤幫著祁玉昌家避開選秀女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嫁女兒給韋澤的意思。韋澤明白原來是自己下意識的腦補了根本不存在的事實,居然鬧出這麼大一個烏龍出來,他羞憤之下忍不住怒火中燒。

  “就是讓我幫你家說說,讓你家不要參與選修女了麼?”板著臉,韋澤冷冷的問。而韋澤心裡很清楚,這怒火其實既不面對眼前的這位信使,也不是針對遠在天京城的祁玉昌。到現在為止,如果用很文藝的說法,韋澤已經用上千的同伴的性命築起了四五萬清軍的屍體。而這還遠遠不夠,韋澤要用更多敵人的屍體為他鋪建起一條通向九天之上的大道。

  在親自踐行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之後,韋澤發現自己竟然會犯下腦補別人意思的低級錯誤。清楚認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之後引發的強烈羞恥感,讓韋澤感覺一陣陣的心浮氣躁。

  而祁玉昌派來的人至少在這方面就比韋澤成熟的多,看到韋澤的情緒不對頭,那位很聰明的暫時逼上了嘴,用一種很恭敬卻又不至於讓人遷怒的表情等著韋澤自己恢復正常。看到這些之後,韋澤竟然心生一種很佩服的感覺來。這等應對事情的成熟技巧,韋澤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卻知道自己是真的做不到。

  沉吟了片刻,因為誤解引發的羞愧感已經基本消失殆盡,韋澤總算是恢復了正常的心情。心情一恢復,工業時代宅男那種沒心沒肺的跳躍思維就出現了。韋澤突然好奇起祁玉昌家的閨女到底如何的美貌,以至於祁玉昌堅信他閨女完全能夠被選上秀女。

  不過韋澤還不至於沒城府到問出這等話來,而且韋澤突然發現,他自己對有私交的人比較心軟,特別是在這個時代,韋澤怎麼也做不到冷酷無情的拒絕祁玉昌這麼真誠的懇求。祁玉昌不是為了救他自己,而是為了救他女兒,這真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給東王寫封信,請他下令選秀女的時候不要再找你家。你回去之後告訴祁先生,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韋澤說道。

  “這信可要讓我帶回去?”祁玉昌派來的人問道。

  韋澤登時就不高興了,東王楊秀清是什麼人物,祁玉昌是個什麼玩意,他也敢拿著韋澤的信前去打攪東王?這是真的是作死!不過既然想幫祁玉昌這個忙,韋澤倒也沒有立刻發作,他答道:“我送給東王的信自然是我送給東王。我也會寫封給祁玉昌的信,你把我給祁玉昌先生的信帶回去!”

  寫了兩封信,打發走了祁玉昌派來的人,這才算是勉強處理了這件事。韋澤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看別人受罪是一回事,阻止別人受罪是另外一碼事。韋澤突然覺得在選秀女這件事上,自己實在是未免太多事了。

  第二天,旅帥以及之上的級別可以選老婆。符合條件的有大概一百多人,可真的鼓起勇氣報名的竟然只有三十多人。即便如此,還得有十幾個倒楣蛋沒辦法抽中老婆。

  韋澤倒也挺人道,他讓女子們寫了她們的姓名,封在竹筒中。然後這幫選老婆的傢伙自己選竹筒,這完全靠緣分,靠天意。原本韋澤還有點掌握了別人命運的感覺,可想到了祁玉昌的事情,他的心情大壞。連笑容都變得有些勉強了。

  即便21世紀新中國的婚姻制度造成了不少悲劇,儘管在21世紀新中國社會婚姻情況未必令人滿意,但是韋澤不得不承認,21世紀的中國社會制度以及婚姻制度與其他時代相比,絕對是最人性,最人道的。這世上從來沒有完美的東西,但是卻有能夠分出高下的制度。

  “如果我不是一個穿越者,我現在只怕真的能夠開心的融入這些事情裡頭了吧?”韋澤看著那些眉開眼笑的準備抽媳婦的傢伙,很無奈的想。

  時間是不會等人的,再熱鬧或者再無稽的事情也總會結束。三天的新婚期一過,韋澤的部隊立刻就進入了繼續作戰的階段。

  就在韋澤準備對滿清繼續動手的時候,在北京的養心殿,咸豐皇帝正在對著軍機處的軍機大臣們喝道:“無能!無能!你們統統都是無能之輩!”

  即便遭到了皇帝徹底否定的責駡,軍機大臣們一不敢反駁,二不敢自辯。不管是旗人出身還是漢人出身,大臣們都給跪下了。一眾人都是一腦門子磕在地上,緊緊的跪伏在地,腦袋頂著地面,任由皇帝口沫橫飛的指著他們怒駡。在其他大臣面前也是人五人六的軍機大臣,在盛怒的滿清皇帝面前,就如同狗一樣蜷縮著。

  咸豐也不覺得自己怒斥軍機大臣們,軍機大臣們被罵成這個模樣有什麼不對的。滿清朝廷裡頭根本不考慮旗人奴才與漢人大臣在皇帝面前還有什麼臉面的問題。而且咸豐自認為自己絕非什麼暴君,在粵匪造反之後,他對於這些大臣們是極為寬容的。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打了敗仗,咸豐也並沒有立刻處置,對這些將領他還是給機會給出路的。除非是對那些真的根本不想打仗,並且犯下故意避戰導致整個戰局失敗的將領,咸豐才會將其下獄。而其他只是打敗仗的將領,他也頂多是剝奪官銜,繼續留任。

  但是接到和春戰敗的奏報之後,咸豐也徹底憤怒了。和春敗給的束髮粵匪一直是咸豐的心頭大患,而且咸豐最近才知道清軍的情報系統到底有多垃圾。這都打了兩年多了,咸豐四天前才終於弄清楚束髮粵匪的頭子名叫韋澤,還被封了一個“齊王”。

  最令咸豐惱怒的則是他最近從奏摺中得到的情報,這些奏摺是安徽巡撫江忠源上的。江忠源畢竟是個人才,他在收集情報上花費了極大的氣力,就如江忠源自己在奏摺上介紹,安徽大部皆陷於粵匪之手,朝廷所餘不過十縣。派遣探子在粵匪所占之地打探,得知粵匪大寇韋澤殺戮各地朝廷命官之後,在安徽推行完糧納稅。已經在安徽收了一年稅。而這次韋澤徹底殲滅和春的部隊之後,更是在整個安徽宣傳此事,地方上的地主士紳得知了這個消息,認為朝廷大軍無法攻入韋澤控制的區域。所以今年不得不向韋澤交糧交錢。現在是束髮粵匪有錢,安徽巡撫倒是收不到錢糧,雙方力量對立完全逆轉。形勢壞的無以復加。

  在見到江忠源的奏摺之前,咸豐還以為束髮粵匪在安徽是以搶劫為主。江忠源曾經說過,束髮粵匪們對富人是百般掠奪。咸豐覺得搶劫雖然能夠囂張一時,卻會遇到地方上的地主士紳等有錢人的全力反抗。而且很多大臣現在都認為可以以團練為主,地主士紳從來都是團練的基本力量。可咸豐萬萬沒想到的是,束髮粵匪韋澤不僅打仗厲害,而且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組建起“完糧納稅”的行政體系。

  如果對手不過是股兇猛的土匪,咸豐是一點都不怕的。可咸豐發現對手其實正在迅速成為一個軍政齊備的政治實體之後,他是真的感到了畏懼。朝廷剿匪與南北朝互相攻伐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前者能夠得到整個國家的支援。而後者則是國家徹底分裂的局面。

  身為滿清皇帝,咸豐對於自家的“夷狄”根子可是極為在意的。所以當他看到了江忠源另外一份關於總兵音德布的奏摺之後,他完全陷入了驚恐之中。即便事情已經發了好幾天,咸豐還能記得起當時的感受。

  看完了奏摺之後,年輕的咸豐皇帝一把抓住奏摺,緊緊的攥在手中。他的手指不停收緊放鬆,大概是把手中的奏章當成了某人的脖子吧。因為情緒激動,咸豐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憋住了。就這麼掐了好一陣,咸豐才把奏章猛的排在禦案上。他長長的呼出口氣,劇烈的喘息起來。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還在咸豐能夠從容抵抗的範圍之內,可韋澤清楚明白的確立了一個韃虜與中華的分別,那就是對待文化的態度。這表現的可是一種真正的政治態度。總兵音德布之所以獲得釋放,是因為他是個草書大師。韋澤向士紳們說的很清楚,若總兵音德布不是個草書大師,他就死定了。

  身為滿清皇帝,咸豐接受的教育從來都是用旗人制漢人。就如同他眼前跪的這群軍機處的軍機大臣,大半都是旗人。而束髮粵匪韋澤能夠用非常清晰的標準來解釋“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到底是什麼樣的標準,是怎麼執行。這才是真正的威脅。

  面對這樣的敵人,朝廷大員們只帶給了咸豐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消息,這不能不讓咸豐對著這些人怒駡。

  而這些軍機大臣們只能一個勁的喊著“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咸豐怒駡了一陣之後,情緒得到了疏解,也真的有點息怒了。雖然很認同這幫軍機大臣罪該萬死,不過咸豐很清楚,在沒有更好的替代者之前,現在他也只能和這些罪該萬死的傢伙們商量國家大事。

  見到咸豐終於冷靜下來,臉都嚇白的太監趕緊給咸豐送了條毛巾。咸豐胸口起伏著,結果結果毛巾擦了擦臉,這才開口道:“你們先起來吧!”

  “謝萬歲!”滿臉大汗的軍機大臣們如釋重負地說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7

第72章 東進序曲(四)

  韋澤雖然不知道咸豐具體會如何大怒,不過咸豐大怒是韋澤能夠猜到的。俗話說敵人的不幸是我們最好的利用物件,韋澤到沒有低檔到以幸災樂禍取樂。在《孫子兵法》中反復講,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韋澤是很希望咸豐能夠怒而興師的。如果是那樣的話,以打殲滅戰為目的的韋澤就能夠輕鬆很多。

  可自從韋澤佔領了盱眙之後,清軍的反應顯得非常遲鈍。無論是清軍江北大營還是徐州方向,甚至是皖北地區的清軍都沒有任何反應。此時已經到了六月下旬,韋澤出動超過五千部隊實施戰鬥的作戰準備已經完成,韋澤也沒辦法在盱眙幹浪費時間。他就把在懷遠駐紮的林鳳祥請到了盱眙。

  兩地相距很近,等林鳳祥一到盱眙,韋澤就詢問起林鳳祥,“林大哥,卻不知道東王可否對你有何命令?”

  林鳳祥看來心情很不錯,他笑道,“東王只是讓我抓緊練兵,卻沒有什麼說法。卻不知道韋兄弟是不是要哥哥我做什麼?”

  “我想向東邊打,切斷運河。”韋澤答道。地圖就放在手邊,韋澤指著地圖說道,“兄弟我真正能打的也就是三萬人,還有兩三萬兄弟雖然也能打,卻沒有那麼精銳。而且他們在壽州與六安那邊,需要防住北邊以及西邊的清妖。所以此時我不能抽調他們到東邊來。能夠出動的只有林大哥你這邊的人了。”

  “那韋兄弟到底準備打到什麼地步?”林鳳祥正色說道。

  韋澤也正色答道:“往東乃是江蘇,蘇北雖然比不了蘇南,卻也是平原甚多的地方,物產之豐富要比安徽強出去太多。而且這裡乃是平原,湖泊河流甚多,運兵也方便。我等與清妖在這裡大打出手的話,倒是個很合適的地方。”

  林鳳祥盯著韋澤看了一陣,忍不住歎道:“韋兄弟,你是真敢打硬仗!”

  韋澤卻沒有借這個機會自吹自擂一番,他對林鳳祥說道:“林大哥,想來你也知道,東王要我把今年運去天京的糧食增加五成。而且我也不瞞你,現在東王已經接掌了安徽在長江以北的不少地方,兄弟我能夠征糧的地方比帶兵北上之前只少不多。既然如此,兄弟我若不能奪取江蘇,定然無法完成這多送糧五成的事情。此次攻打江蘇,兄弟我帶兵四處攻打清妖,而守住攻佔之地的重擔,就得林大哥你來幫忙了。我等若是能全殲在江蘇的清妖,最終破了江北大營,那自然是最好。若是辦不到,好歹也在蘇北把這糧食給徵集到。不然,兄弟我實在是沒辦法向東王交代。”

  雙方談了分工之後,林鳳祥建議讓李開芳與吉文元都參與到這個計畫中來。韋澤搖搖頭,“林大哥,東王只是讓你們三人在皖中休整補充。我請林大哥幫忙,也是因為林大哥的駐地離戰場比較近。我現在沒有把握全殲清妖,所以根本不敢向東王請求讓林大哥聽從我的調遣。”

  韋澤嘴上說的漂亮,心裡頭卻根本不是這麼想的。敢不敢驅使林鳳祥等丞相,對韋澤根本不是問題。哪怕是林鳳祥現在封靖胡侯,李開芳得封定胡侯,韋澤以齊王也能夠強行命令他們辦事。

  韋澤之所不這麼做,完全是因為他擔心東王楊秀清的想法。如果韋澤向楊秀清申請把林鳳祥等人調到他的麾下,一來楊秀清只怕不會同意,二來韋澤也未必願意。總參謀的名字被人知道了,韋澤並不害怕。大家都有幕僚,韋澤完全可以對外說,自己不過是給自己的幕僚起了一個比較特別的名字罷了。

  對外人可以這麼糊弄,韋澤很清楚,自己一手建成的總參謀部的體制與中國現行軍事體制完全不同。現在無論是太平天國或者清軍,軍事體制都是將領在軍隊中掌握了絕對的主導權,而文官們使用了控制錢糧發放的辦法來控制武將與軍隊。總參謀部則是以總參謀部這個機構控制軍隊,從軍官到士兵,從培訓到作戰,總參謀部掌握了人事、指揮、晉升、培訓等等的權力。

  將領個人對與軍隊的影響力被降低到了最低的程度,以前的將領還能夠自己發動叛亂,現在變成了總參謀部能夠發動叛亂,而將領們即便是發動了叛亂,也會面臨拉不走部隊的問題。

  如果楊秀清真的知道了韋澤的總參謀部的特點,他大可以讓韋澤繼續當齊王,而任命林鳳祥為韋澤的總參謀長,那時候韋澤反過來被這個體制給掌握了。畢竟韋澤不是太平天國的第一人。宗教名義上還有洪天王。現實中有東王楊秀清。這兩個人在太平天國中有著無與倫比的號召力,這根本就不是韋澤能夠撼動的。韋澤或許能夠以私人的小團隊來打擊林鳳祥,可韋澤自己都不敢嘗試煽動針對東王楊秀清的反叛。

  在這等情況下,與林鳳祥保持距離反倒是最好的選擇。一來保證了韋澤行動上的方便,二來確保了韋澤對內部機密的控制。

  然而林鳳祥貌似沒有想這麼多,既然韋澤已經提出了他的難處,林鳳祥並不覺得幫韋澤一把有什麼問題。在太平軍當中,除了東王可以要求其他地區向天京城運送糧食物資之外,各部的兵馬裝備基本都得靠自己去繳獲。像林鳳祥現在這樣根本不用動手,就能得到安全的駐紮地,得到人員以及裝備的補充,這大大超出了林鳳祥意料之外。

  西王蕭朝貴與東王楊秀清之間有著非常緊密的盟友關係,作為蕭朝貴手下大將的林鳳祥自然很清楚。所以在西王蕭朝貴死後,林鳳祥得到東王照顧也不算過分。即便如此,林鳳祥也不得不承認,韋澤對楊秀清的忠誠實在是令人不得不嘆服。楊秀清一聲令下,韋澤就拿出來這麼多林鳳祥根本想像不到的物資人員出來。而且在這樣的付出之後,韋澤第一考慮的還是如何完成楊秀清委派的任務。而林鳳祥在北伐中深刻明白了一件事,想從民間籌集到足夠的物資,那是千難萬難。

  所以被韋澤的理由完全感動的林鳳祥答道:“若是韋兄弟覺得哥哥我能幫上忙,哥哥我一定不會推脫。”

  “既然哥哥這麼說,兄弟我也就多謝了。不過哥哥請放心,若是東王委派哥哥去做其他差事,哥哥自然是以東王旨意為先。”韋澤也先替林鳳祥把後顧之憂解除掉。

  先解決雙方的後顧之憂,兩位太平軍中的將領很快就開始就未來的戰鬥進行了研究。韋澤有總參謀部作為支持,提出的計畫非常細緻。

  “我軍已經據有了五河與盱眙,接下來自然要攻下洪澤縣。接下來就是淮安府。奪下淮安府,清妖想裝縮頭烏龜也裝不下去了。”韋澤指著地圖說道。

  林鳳祥聽了韋澤的規劃之後,苦笑道:“韋兄弟,你只是擔心不能與清妖大打啊。”

  見到林鳳祥的感動,韋澤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林大哥,兄弟我只懂得這麼打仗。讓我趁虛而入,兄弟我也是真的想學,可怎麼都學不會。既然如此,兄弟我只能打這等笨仗。”

  聽了韋澤的解釋之後,林鳳祥有些愕然,他實在是聽不出韋澤這話到底是在嘲笑還是在稱讚。

  “哥哥,你現在本來就是休整,兄弟我知道你和其他兩位丞相都是從揚州殺出來的。那麼若是哥哥你要命令其他兩位丞相,兄弟我可就什麼都不知道啦!哈哈”韋澤笑道。說完之後,他突然覺得一陣好笑,這玩起陰謀詭計,怎麼用起了日本鬼子的常用語了呢?“我什麼都不知道”,這可是日本人愛用的話,裡頭有著非常日本那種精於小伎倆小把戲的各種微妙的內容在裡頭。不過韋澤很清楚,林鳳祥完全會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韋澤的話。

  果然,林鳳祥點點頭,“這裡的事情,哥哥我會向其他兩位丞相說,也會向東王稟報。稟報的時候,我會說我自己想打打秋風,也想早點打回揚州,所以找到韋兄弟,要給韋兄弟幫忙。”

  “那若是我軍奪下了淮陰的話,林大哥可願意駐守淮陰?”韋澤問道。

  林鳳祥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韋澤的建議,“我當然是不願意了。韋兄弟說過,你這是要收稅為主,我的手下打仗尚可,收稅可就不行了。你若是讓哥哥我殺回揚州,我倒是願意的很。”

  見林鳳祥態度堅決,韋澤也不再強求,他說道:“若是打下淮陰,我會調人前來駐守淮陰。不過哥哥是一定要幫我守住皖中的城市,我調動部隊之後這裡的兵力可就真的空虛了。”

  韋澤原本計畫七月一日出兵,結果當日大雨,直到七月五日,韋澤的部隊才分水陸並進向洪澤出發,清軍在洪澤諸君極少,韋澤部隊剛到洪澤城下,城內的清軍就一哄而散。竟然當日就奪取了洪澤。有了洪澤作為基地,淮陰已經完全處在韋澤的攻擊範圍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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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東進序曲(五)

  “嘿!”“哈!”“嘿哈!”……

  在安徽臨時省會宿州城外的一處平坦地方,大群的團練正在吆吆喝喝的訓練著。天熱,這些人都穿著短褂,身穿楚勇服飾的教官們沖著這幫新加入的團練大聲叫嚷著,“站直!”“走快!”若是誰沒有能夠做到讓軍官滿意的地步,軍官們輕則怒駡,重則立刻沖上去就是一通拳腳棍棒。

  練兵的場所並非只有這裡一處,佇列,棍棒等基礎訓練對場地要求較小,可以很多人聚集在一個塊地上。火槍訓練則屬於高級課程,不可能很多人在一起訓練。上百小夥子面對面的訓練棍棒槍術,那叫生龍活虎。上百小夥子面對面的訓練對放火槍……那叫自相殘殺。

  韋澤的部隊裡頭火槍訓練也是從五人隊開始的,安徽宿州的訓練也是如此。五個人需要保持並排,同時完成蹲下、站、裝填等動作,這都需要相當時間的訓練。

  在更加靠近城牆的位置,有著看來更加高級的訓練場地,這片場地上的清軍總共不到100人,這級別很是不低。以安徽巡撫江忠源為首,江南提督和春,以及安徽主管團練的官員們都在訓練場地上看著兩個清軍小軍官忙活。

  在這兩個小軍官旁邊站的乃是武英殿編修李鴻章。李鴻章滿臉焦慮的盯著兩位清軍小軍官正在擺弄兩支火槍,那無法扼制的焦慮情緒,仿佛是把整個身家都放在了兩支火槍之上的樣子。

  按照道理來說,李鴻章身為二甲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充武英殿編修,是不該在這裡是出現的。戰爭打亂了一切,去年(1853年),太平軍攻克廬州,俘虜了安徽巡撫蔣文慶。咸豐詔諭工部左侍郎呂賢基前往安徽,辦理團練防剿事宜。他隨同侍郎呂賢基回籍辦團練。

  沒等工部左侍郎呂賢基在安徽把團練興辦起來,韋澤就從廬州繼續向北進軍,很快控制了淮河以南的大片土地。隨後就是太平軍北伐,北方清軍無力顧及安徽一帶,最終派遣江忠源出任安徽巡撫。江忠源本人就是靠編練楚勇出身,有他當巡撫,組建團練的事情自然轉由江忠源管理。

  李鴻章的老爹李文安與曾國藩為同年進士,李文安讓兒子拜曾國藩為師,就住在曾國藩在北京的宅邸裡頭。那時候曾國藩的好基友江忠源也在曾國藩那裡住,李鴻章與江忠源也成了老相識。江忠源本來就是以練楚勇出身,李鴻章到安徽興辦團練,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江忠源的手下。

  “大人,已經準備好了!”兩個清軍小軍官中比較年長的那位終於對李鴻章說道。

  李鴻章的緊張神色並沒有完全消失,他低聲對那名軍官說道:“王啟年,本官舉薦你,是覺得你真的有這個能耐,你別不要讓本官丟臉。”

  “還請大人放心,小人確實是會造燧發槍。大人您也見過的。”王啟年也低聲對李鴻章說道。

  到了此時,李鴻章說話本來就是給自己壯膽。既然王啟年如此有信心,李鴻章稍微退開了一些,讓王啟年和他弟弟王啟生演示燧發槍。

  韋澤的部隊火器厲害,而且火器的樣式也與現在普遍流行的火槍不同。王啟年拿出的火槍激發裝置乃是燧發,火槍的槍托則是韋澤部隊裝備的那種,或者說是歐美流行的火槍樣式。他們兄弟兩人各拿起一支火槍,裝火藥,裝子彈,上了板簧,對著前面的靶子扣下扳機。

  “呯”的一聲,火槍激發。那些圍觀的大員們的目光都落在了靶子上,卻見十步之外的靶子晃動了一下,兩槍中至少有一槍擊中的靶子。

  “再放一槍!”李鴻章如釋重負地說道。聽了李鴻章的命令,王啟年兄弟再次裝填火藥與彈丸,對著靶子再次扣動扳機。兩支火槍都再次擊發成功。

  兩次都射擊成功,李鴻章總算是放了心。他站直了身體,臉上浮現出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卻完全是為了顯示自己對事情輕描淡寫的表情,“江公,這火槍已經造出來了!”

  江忠源卻沒有大喜過望的樣子,他走上前拿過王啟年手中的火槍,按照流程放了一槍。燧發槍在中國並非什麼珍寶,這些年中國也從外國進口過不少造型漂亮的燧發手銃。若是想仿製的話,燧發槍也不是特別難以仿製。

  而江南提督和春更沒有什麼高興的模樣,他對燧發槍看都沒看就說道:“聽這聲音,與束髮粵匪們用的火槍可不一樣啊。你們是不是在騙我們呢?”

  被和春這麼一呵斥,王啟年被嚇得不敢吭聲了。他在永興與韋澤相遇過,那時候韋澤救了王啟年弟弟王啟生的性命,而王啟年也為韋澤改裝燧發槍出了不少力。以王啟年這樣的高手匠人,學到了基本燧發裝置的製作不是什麼難事。因為把韋澤的蛆蟲療傷技術當作降頭術,王啟年帶著自己的弟弟走了。他原本就看不上韋澤這些逆賊,自己的弟弟遭受了這樣的對待,王啟年越想越氣,而那時候正好清軍追擊太平軍,王啟年和弟弟半主動,半被動的就成了清軍。跟著清軍從湖南一路打了過來。

  長沙之戰後,王啟年帶著弟弟加入了江忠源的楚勇。他一直不敢過分透露自己的事情,畢竟他在桂陽州被當作刁民,也幫過大名鼎鼎的韋澤幹過不少事情。見識過燧發槍之後,再用著落後的火繩槍,王啟年知道用這種玩意無法與韋澤裝備了燧發槍的部隊對抗。但是這年頭,會造新式火槍可是會引發很多人懷疑的事情,王啟年找不出一個合理說明自己會造燧發槍的正當解釋。

  直到咸豐皇帝允許安徽巡撫江忠源建立淮軍,李鴻章在軍中求高手鐵匠,製造能夠對抗束髮粵匪的新式火槍。王啟年才與弟弟應了榜單。

  造出了新槍之後,王啟年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到了江南提督和春的無理指責,王啟年也不敢做出任何辯解。

  王啟年不敢反駁,李鴻章可是敢直接反駁的,他冷冷地說道:“和春提督,我們要的是造新式火槍,又沒說要造束髮粵匪那種火槍,你這話可說的莫名其妙。”

  遭到李鴻章的反駁,和春只是哼了一聲,卻沒有再次說什麼。身為敗軍之將,和春好不容易在親兵的護衛下突破太平軍的包圍圈,逃到了宿州。皇帝已經剝奪了他江南提督的頭銜,讓他在宿州等候發落。雖然江忠源一力擔保說定然讓和春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但是和春對此並沒有太多信心。

  江忠源到安徽赴任的時候帶了兩千多楚勇,再加上這一萬多新聚集起來的團練,一萬四五千人算不上是太小的力量。不過和春對這些人的戰鬥力根本不看好,而且和春剛經歷了一萬二千人被輕易殲滅的事情。這一萬四千多淮軍若是拉出去與束髮粵匪作戰,只怕也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和春親自面對過韋澤部隊的高速射擊,那種狂風驟雨般的火力,還有束髮粵匪可怕的猛烈炮火,和春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抵擋。他非常認同江忠源開發新式火槍的思路,所以和春對這燧發槍就更加挑剔起來。

  不管和春與李鴻章的爭執,江忠源命道:“拿子彈來!”

  很快,幾顆模仿韋澤部隊的制式紙殼子彈就被拿了過來。江忠源按照韋澤部隊的射擊方法,先用牙齒把紙殼子彈尾部撕開,向火池裡頭倒入一點火藥,接著把子彈裝入槍膛。這次江忠源連著打了五槍,才算是點燃了後面火池裡頭的顆粒火藥。而火池裡頭的顆粒火藥被點燃之後卻也沒有猛烈燃燒,並沒能通過火孔引燃槍膛內的火藥。

  江忠源放下這支火槍,在另外一支火槍裡頭裝上了普通火藥,只上了一次板簧就打響了火槍。把手中的火槍丟給在旁邊伺候著的王啟年,江忠源非常遺憾地答道:“新槍不錯,可還是不上束髮粵匪的火槍。”

  聽了江忠源的評價,王啟年心裡頭一陣大大的不爽。他與韋澤打過交道,一起幹過鐵匠活,深知韋澤在機巧設計上極為厲害。在永興的時候,韋澤的很多想法限於條件而無法實現。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兩年時間,韋澤控制的地區已經這麼大,完全有條件造出更先進的火槍。

  即便知道這些,王啟年還是偷師韋澤的燧發槍,可聽到安徽巡撫如此直言不諱的認為王啟年比不上韋澤,王啟年心中還是有股子強烈的酸氣上湧。

  江忠源的注意力都放在火槍上,根本沒注意到王啟年的細微變化。他有點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這子彈放在咱們的火槍裡頭,用得也還行。可就是沒有束髮粵匪的火槍打得那麼快。這新的火槍倒是快了不少,卻用不了這種子彈。”

  如此現實的選擇不僅讓江忠源感到難以取捨,其他淮軍將領們也都是同樣為難的樣子。若是沒見識過韋澤部隊使用的武器,這燧發槍足以讓他們趕到欣喜,但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一有比較,原本能高興的事情也變得不高興起來。

  不過江忠源畢竟是江忠源,他沒有為此苦惱太久。轉過頭,江忠源詢問王啟年,“你造這樣的三千支火槍需要多久?”

  “大概得三個多月。”王啟年答道。

  “三個月……那你就先記個掛名遊擊。若是三個月後給我拿出了三千支火槍,我就讓你得了實缺!”江忠源丟給了王啟年一個天大的肉餅。

  大喜過望的王啟年立刻給江忠源跪下行禮,他深深的叩首答道:“遵命!”

  處理完了此事,江忠源帶著不怎麼高興的和春,與非常高興的李鴻章一起回城。路上江忠源對兩人說道:“我們收到消息,束髮粵匪已經攻下洪澤,眼瞅著就要攻打淮陰。據說江蘇巡撫已經上奏摺彈劾我縱敵,卻不知二位怎麼看?”

  和春沉默不語,而李鴻章立刻答道:“江公,束髮粵匪攻下盱眙之後,您已經發文給江蘇巡撫,告訴他束髮粵匪遲早會攻打洪澤。他們不聽,此時反倒反咬一口。只要江公寫個摺子,向皇上說明此事即可。至於束髮粵匪攻打江蘇,我覺得對咱們倒是好事。”

  等李鴻章說完,江忠源還沒說什麼,和春已經向李鴻章投去了極為厭惡的眼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7

第74章 東進序曲(六)

  江忠源並不怎麼喜歡李鴻章。在京城,大家之所以都以能與江忠源結交為榮,是因為江忠源本性是個非常講義氣之人。這種義氣的舉動不是江忠源經過優劣得失判斷之後得出的,而是江忠源就是這麼一個人,他認為他有義務維護忠義的社會道德體制。

  李鴻章很聰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經過判斷的。對事情進行過各種判斷之後,李鴻章會選擇對他最有利的應對方式。而江忠源不僅是個講義氣的人,同樣也是個聰明灑脫之人,所以他很能理解李鴻章這種沒擔當的人。而且也不怎麼喜歡這種人。

  如果從江忠源的個人利益角度來看,他在太平軍攻打洪澤之間就提醒過江蘇巡撫吉爾杭阿,讓吉爾杭阿做出準備。而且江忠源之所以沒辦法在安徽拖住太平軍,完全是江忠源的實力不足。能夠維持滿清在淮河以北的統治局面不再繼續惡化,江忠源已經竭盡了自己的全力。

  咸豐允許江忠源建立淮軍,江忠源也竭盡全力在淮河以北建立了一支一萬四千多人的淮軍部隊。只是在淮河以南有著最少六萬的太平軍部隊。而韋澤的部隊剛殲滅了一萬兩千多人的和春所部。這種強大的野戰能力根本不是淮軍能夠抵抗的。

  在這種時候,如果江忠源是個考慮自己為最優先的人,他一定會如同李鴻章那樣考慮,認為太平軍主力前去攻打江蘇是件好事。但是江忠源即便知道自己該這麼做,該這麼想,他也不會接受自己這麼想,這麼做。這就是他與李鴻章的區別所在。

  不過像李鴻章這樣的聰明人,他從來都不會意氣用事的。即便看到和春那種厭惡不屑的表情,即便是看到了江忠源那種並不認同的模樣,李鴻章依舊能夠堅持自己。因為李鴻章相信這個世界上決定事情結果的只有實力。

  不管是把太平軍稱為粵匪,或者把太平軍稱為束髮粵匪。不管是把韋澤稱為大匪,或者把韋澤成為巨寇。這都不重要。當下的現實是,如果韋澤帶領了淮河以南的六萬太平軍渡過淮河這條小水溝北上,只有一萬四千人的宿州城是守不住的。

  想支援江蘇、想撲滅太平天國,大清只有徵集更多軍隊,訓練更多精銳,採用更先進的武器。所以到了江忠源這裡之後,李鴻章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這上頭。徵兵的事情有江忠源負責,李鴻章就抓訓練以及武器。能造燧發槍的王啟年就是在李鴻章發下榜文之後,才主動出來的。等新式火槍在淮軍中普及之後,淮軍的戰鬥力自然能夠提升一大截。

  李鴻章當然清楚江忠源這種為了忠君愛國可以不顧自己性命的個性,而且李鴻章對中做法是非常不認同的。若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那麼拿什麼來忠君愛國呢?

  所以李鴻章不管江忠源是如何沸騰著忠君愛國的心情,直接把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拋了出來。“江公,粵匪已經開始派遣小股兵力到了淮河以北。這些小隊人馬進入淮河以北的各個村鎮,要求當地百姓今年向他們繳納糧食。粵匪在各村各鎮張貼榜單,說若是當地百姓向他們完糧納稅,他們就會派兵保護那裡的百姓,決不讓朝廷的人馬到他們旗下的村鎮去。”

  和春不是個傻瓜,當年有人彈劾和春前提督在長沙城的時候收了太平軍的賄賂,所以縱容太平軍逃跑。和春提督在自辯的奏摺上寫了句振聾發聵的話,“寇不畏官軍,安肯賄之?”

  一聽李鴻章的話,和春就明白李鴻章到底是什麼意思。和春提督看向李鴻章的眼神中除了厭惡,更多了蔑視。

  然而李鴻章身為二甲十三名的正牌進士,根本不會在乎這點眼神。他繼續向江忠源猛潑涼水,試圖讓江忠源能夠冷靜下來看問題。

  “江公,我們在淮河以北發過榜文,讓地方上的士紳們自行組建地方上的團練。若是能殺粵匪,可用粵匪的腦袋來領賞。淮河以北有個叫孫家鎮的地方,當地士紳組建了團練。原先我等與他們的約定是,一旦粵匪攻打地方,先由地方上頂住,官軍立刻前往殲滅粵匪。可粵匪火炮犀利,孫家的宅子不到半日就被攻破,粵匪殺入孫家,整個孫家被殺了個乾淨。全部財產被掠奪一空。粵匪在淮河以北廣撒消息,說誰再敢與官府合作,孫家就是下場。”

  李鴻章是進士出身,他父親李文安不僅是進士出身,還當了刑部郎中。有家傳,有親身經歷,李鴻章對中央政府的運作頗為瞭解,對於稅收的事情更加敏感。他彙報的皆是要點。不容江忠源不動容。

  江忠源眉頭緊皺,他與韋澤也算是老相識了,大家在廣西與湖南就有過交手,在安徽更是“近鄰”。靠了韋澤的努力,堂堂安徽巡撫現在只統領淮河以北的十個縣。若是任由韋澤向淮河以北滲透,只怕要不了多久,安徽巡撫江忠源都沒辦法在安徽立足。

  “江公,我等該如何是好?”李鴻章彙報完情況之後,裝作用一種絕望的語氣問道。

  江忠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韋澤還沒有完全打到淮河的時候,在淮河以南也有些向滿清納稅的村鎮。當時韋澤的部隊在淮河以南就玩這一手,凡是敢興辦團練,抵抗太平軍的,太平軍總是將其滿門消滅。土地沒收。

  到了後來,太平軍更是玩起了圍點打援的把戲。他們設下伏兵,然後裝作圍攻淮河以南的村鎮。清軍援軍渡河援救,每每遇到太平軍的埋伏之後被殲滅。太平軍把抓到俘虜帶到那些抵抗的村鎮裡頭,當眾把這些俘虜的官軍斬首示眾,再將不肯投降的團練剿滅屠戮。這麼幹了十幾次之後,淮河以南的村鎮再也不敢相信官軍,紛紛向太平軍交糧納稅。而且那些地主士紳們也不肯傻乎乎的給官軍賣命。官府的勢力很快就被從淮河以南清除乾淨。

  其實根本不用李鴻章提醒,江忠源很清楚就靠手頭這一萬多人是真的玩不起與韋澤的決戰。

  “現在就把淮勇分派到……”江忠源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分派到地方上去又能如何。與太平軍針鋒相對的爭奪村鎮麼?這年頭一個村鎮繳納的糧食養不了多少兵。若是對遭到太平軍威脅的各個村鎮實施諸君保護的措施,官軍消耗的糧食只怕都比收的糧食要多。而且把這些兵一分散,等於是給太平軍嘴邊放上了一塊塊上好的肥肉。太平軍有著強大的攻堅能力,他們可以隨時突然度過淮河,以重兵圍攻駐守某個村鎮的清軍。

  想到這裡,江忠源胸中感受到了一種絕望,試圖前去援助江蘇的激情已經蕩然無存。他的對手韋澤哪裡是土匪,這人用兵治民比官軍更像官軍。若江忠源扭轉不了兵力不足,戰鬥力較弱的問題,他找不到能夠戰勝韋澤的辦法。

  見到江忠源的模樣,李鴻章趕緊抓住機會進諫,“江公,即便燧發槍暫時比不上束髮粵匪的火槍,但是燧發槍卻遠勝我等現在軍中的火槍。就和春提督所說,粵匪也不是人人都在用韋澤麾下精銳粵匪用的火槍,很多粵匪用的火槍和我們的一樣。我等現在並不要與束髮粵匪死戰,我等打造兵器,徵召人馬,訓練淮軍。等這些準備好之後,自然有機會消滅束髮粵匪。江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江忠源當然知道這些,他只是也能對太平軍滲透到淮河以北的事情置之不理。所以想了一陣,江忠源命道:“再去發文,不能讓淮河以北的村鎮向太平軍交糧納稅。”

  “江公,既然太平軍派人過淮河,我等不如派人也過淮河。”李鴻章試探著說道。

  “哦……”江忠源對李鴻章的建議沒什麼特別興趣的模樣。過了淮河又能如何?攻打太平軍佔據的城市,然後送死麼?

  李鴻章繼續說道:“我們過了淮河以後,就在各個村鎮殺戮從匪之人。只要能讓民心動搖,粵匪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聽了李鴻章的建議之後,江忠源的眼睛瞪得溜圓。他腦海中冒出了兩個字,“缺德!”

  是官府自己沒能耐,守不住安徽,被攆到了淮河以北。若是官軍渡過淮河之後不與粵匪作戰,而是以從匪之名殺戮淮河以南的百姓。那官軍還算是什麼?只怕比土匪都不如。

  然而李鴻章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問題,他繼續說道:“江公,我等若是不如此做,今年粵匪定然能在淮河以南征糧收稅。若是淮河以南三年都見不到官軍,那淮河以南還是大清的地方麼?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定然會有鬼迷心竅的士紳出來投奔粵匪。若是讓粵匪在淮河以南紮下根,我等才是上對不起朝廷,下對不起百姓。”

  有不同的言辭粉飾,李鴻章幹的事情就有了不同的結論。至少根據李鴻章提出的理論,是能夠解釋李鴻章的行動。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李鴻章也沒胡說八道。若是按照當下的情況,清軍在淮河南岸連存在感都將不復存在。

  江忠源最後拿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派兵過淮河,卻不在淮河南岸殺人。只是在淮河南岸的村鎮上殺戮太平軍派去的人。

  至於太平軍征伐江蘇的事情麼……江忠源不能不承認,他現在只能乾瞪眼看著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7

第75章 東進序曲(七)

  如果有人在1854年7月中旬的時候問起江蘇巡撫與安徽巡撫有什麼共同之處,在有人真的敢得罪兩位元巡撫的情況下,那麼答覆定然是,“兩位巡撫都在本省玩偏安呢!”

  江蘇省會江寧與安徽省會安慶現在都在太平軍手中,在這兩省當中,太平軍都是由南向北的不斷奪取地盤。

  然而8月6日那天,太平軍大部隊由淮安出發,沿著運河從北向南發動了進攻。

  十幾天前的7月22日,太平軍部隊從洪澤出發,水陸並進直撲東北方向的淮安。淮安乃是古淮河與大運河交匯處,自古以來就是江蘇極為重要的地區。雖然在21世紀,因為鐵路、海運、公路的興起,加上中國缺水的問題,內陸的運河再次開發只是剛開始,導致了淮安在中國的地位大大下降。然而在1854年,淮安實在是真正的重鎮。

  韋澤最終確定了六個軍的核心部隊,十一到十五軍加上作為騎兵部隊的十九軍,除了何成格指揮的壽州軍分區的十五軍可以自行建立師一級部隊之外,其他五個軍都保持了十個旅的編制。而另外四個軍也可以自行建立師一級部隊,他們主要是作為預備役訓練部隊,以及地方守城部隊。

  7月24日,太平軍抵達淮安城下。7月25日,太平軍付出不到200人的傷亡就攻克了淮安。讓跟著韋澤到淮安的林鳳祥瞠目結舌。早在此戰之前,韋澤就與林鳳祥約定,暫時由林鳳祥據守淮安。林鳳祥手中四個軍兩萬人,讓他駐守淮安,大夥都很放心。

  淮安乃是運河與淮河的交匯點,部隊花費了不少時間用來徵集船隻。在淮安繳獲了包括十萬斤火藥在內的大量裝備,把粉末火藥製成顆粒火藥也需要點時間。

  這一切在韋澤命令攻打淮安之前都有所準備,事情也沒有超出預先評估的範圍之外。即便如此,部隊也按部就班忙了12天才處理完所有工作。

  在韋澤帶兵出發之前,林鳳祥依依不捨的拉著韋澤的手臂說道:“韋兄弟,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耽誤工夫,可是哥哥我實在是看不懂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等仗打完了,韋兄弟你可得好好教教哥哥。”

  韋澤簡單地答道:“那就等下次見面的時候了。”

  兩人都是身經百戰,同樣是身負要職。既沒空在這裡瞎扯淡,也沒興趣在這裡瞎扯淡。

  韋澤的船隊開拔之後,淮安眼下實質性的所有者林鳳祥就回到了知府衙門。他對身邊的站立的親信部下問道:“你等可打探到什麼沒有?”

  “回稟侯爺,對於齊王的火槍,我等實在是沒有打探出什麼來。至於齊王的火炮,是從西洋人那裡買來的。也打探不出什麼來。屬下只是得知齊王的軍隊編制和我們大不相同,裝備也大不相同。”這位部下看服飾乃是個檢點,也是跟著林鳳祥一路打仗打出來的人物。可提到韋澤的消息,他是完全抓不住重點。

  說完這些話之後,這位檢點看來也很不好意思,他嘗試著問道:“侯爺,若是你真的想知道這些,何不親自詢問齊王。若是您覺得不好意思,那也能通過東王來詢問齊王。我們這樣私下打探,總是不太好。”

  林鳳祥搖搖頭,“這些都是韋兄弟自己的手藝,你覺得我們直接從他那裡索要,他會給麼?再說,我等已經受了韋兄弟很大的好處,直接從他那裡再索要他部下正在用的火槍,這等事就算是告訴東王,東王只怕也不會答應。”

  那位檢點聽完之後點頭稱是,東王可以要韋澤向林鳳祥提供兵力與武器,那是東王的許可權所在。可東王卻不能直接要求把韋澤用得趁手的最好部隊以及最好裝備撥給林鳳祥。前者等於是借錢,後者可就是搶錢。對於韋澤來說,東王絕不可能這麼做。

  但是檢點也完全能理解林鳳祥為何會幹出些“偷師”的事情,韋澤的部隊在進攻淮安的時候表現出的強大戰鬥力,遠遠超出林鳳祥以及在林鳳祥身邊觀戰的檢點的想像。

  精准的火炮射擊,能夠在200步的距離上依舊有效殺傷清軍的火槍。僅僅這兩樣裝備就讓第一次真正見識韋澤部隊戰鬥力的其他太平軍部隊瞠目結舌。

  他們原本只是知道韋澤的部隊能打硬仗,敢打硬仗,願打硬仗,現在他們才明白有好槍炮在手,韋澤的部隊的確是有這個底氣。而檢點也很清楚,若是林鳳祥手中有這樣的好東西,韋澤開口向林鳳祥索要,林鳳祥九成九是不會給韋澤的。更不用說,韋澤已經給了林鳳祥太多的東西。俗話說升米恩斗米仇,韋澤這樣的聰明人在關鍵時刻是不會有任何鬆口的地方。

  即便覺得林鳳祥這麼幹不太合適,檢點也想不有別的辦法。

  在此時,韋澤坐在帥船中,韋昌榮在向他彙報了林鳳祥所部偷偷查看的韋澤部隊的軍事技術。聽完了彙報之後,韋澤答道:“昌榮,你幹的很好。”

  韋昌榮有些不解,“四叔,你為何要這麼防著林丞相?”

  韋澤歎了口氣,“昌榮,我現在給你說,月球自己不發光,月亮上的光是月亮表面在反射太陽的光。你現在肯定是相信了。但是我現在要是對根本不知道地球繞著太陽轉的人說這些,那人一定會覺得我有毛病。會覺得我中邪了!”

  看著韋澤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韋昌榮笑了起來。這笑聲其實很大一部分是覺得韋澤的話既可笑,又真實的有點讓人覺得心酸。

  這時代看不懂韋澤在做什麼,一點都不奇怪。韋澤相信,在這個時代的中國,除了韋澤部隊裡頭的人之外,沒人真的能夠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因為雙方對待世界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

  韋澤的部隊裡頭不管如何,好歹是普及了月亮圍著地球轉,地月組成的星系圍繞著太陽轉的理念。於是關於月亮的圓缺,關於四季更替,為什麼一年有365天。為什麼太陽曆與太陰曆中,夏至與冬至那天是明確重合的。

  懂得了越來越多的知識之後,韋澤的部隊最大的變化之一就是不再對很多自然現象抱有神秘感。作為這種變化的代價,外面的人是越來越看不懂韋澤的部隊。

  林鳳祥理解不了火藥閃燃的原理,那麼他就無法理解韋澤的部隊為何要把火藥弄成糊之後烤幹,烤幹之後再用特別的機械把火藥塊碾碎成小藥粒。最重要的是,由於韋澤製造顆粒火藥的時候向水中摻了蛋清的事情並沒有被外面的人知道,所以林鳳祥更不能理解為何韋澤用點水把火藥攪拌一下,就能製成挺結實的塊狀物。火藥本身其實挺缺乏黏合性的。

  即便是親眼見過了韋澤的火帽槍,知道火帽被捶擊之後就會發火。但是火帽裡裝了什麼,為什麼那東西會在打擊下發火,為什麼那玩意在下雨天也能正常發火,林鳳祥依舊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火帽槍為何就能讓顆粒火藥更有效的燃燒。

  正是這種種天差地別的知識差距,認識差距,林鳳祥只知道他從韋澤這裡看到的。或者說,他只知道韋澤讓林鳳祥看到的。可林鳳祥卻不可能知道韋澤的火槍隊甚至能夠在小雨天裡依舊正常使用火槍來作戰。如果林鳳祥知道韋澤其實很認真的在考慮這種戰鬥的話,他會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吧。

  而對於韋澤來說,在技術擴散上的擔心,已經成了他非常不安的事情。韋澤到現在為止所展現的技術,歐洲都已經有了,並且應用在火器上。一旦洋鬼子們看到韋澤手裡有這些技術,他們只怕就敢賣同等武器給滿清政府,這可就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而且這年頭即便是林鳳祥這樣的優秀人才,對韋澤來說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豬隊友。一旦技術敢擴散到林鳳祥那裡,韋澤很擔心要不了多久就能擴散到清軍那裡去。所以韋澤防備林鳳祥的力度其實不亞於對清軍的防備。

  不過這樣時候也快結束了,韋澤認為自己一旦攻下揚州附近的江北大營,就讓林鳳祥回來守揚州,那時候韋澤還可以繼續回到淮河以南繼續經營淮河防線。江南那邊完全可以交給林鳳祥他們處理。只要韋澤守住淮河,太平天國就有穩固的兵源與糧食產地。

  這次韋澤在運河裡頭乘船的時候沒有暈船,運河裡頭的水沒什麼波動固然是原因之一,清軍的配合也是另外一個原因。

  “總參謀長,前面有清軍出沒!”

  “總參謀長,清軍兩千列陣。看情況,清軍五百,還有一千五百是當地團練。”

  “總參謀長,我軍已經全殲清軍。怎麼處置俘虜?”

  “總參謀長,清軍已經都槍斃了。團練們一人給留了條褲衩,都已經放了。”

  這樣的報告幾乎隔一天就有一次,打仗的時候韋澤也能下船在總參謀部指揮戰鬥,至少也是在那裡等待消息。根據抓獲的清軍將領的供述,韋澤奪取了淮安之後,咸豐就下旨,淮安以南的各地清軍都要組織部隊,遇到太平軍就要作戰。這旨意中有著極為強硬的部分,說只要太平軍經過的時候,當地清軍沒有與太平軍作戰。不管是什麼原因,咸豐都會以臨陣脫逃的罪名處決當地官員。

  此時皇權還沒到崩潰的地步,咸豐皇帝既然這麼下令,地方上的官員哪怕是嚇得尿了褲子,哪怕是嚇得痛哭流涕,但是他們也得想辦法裝著自己執行了這道命令。至少他們得按照官場的規矩去糊弄咸豐皇帝。

  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雖然孔子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屁話,但是這就是滿清朝廷的態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76章 東進序曲(八)

  “那就是清軍的江北大營麼?”韋澤問道。在瓦窯鋪,韋澤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之後說道。

  立刻有參謀答道:“總參謀長……齊王,那還不算是江北大營。清妖的江北大營在揚州城西南,瓦窯鋪這邊是清妖為了圍攻揚州城修建的堡壘。”

  韋澤本來不想總參謀部裡頭出現官職的影響,所以他才堅持讓大夥稱呼韋澤的在總參謀部的職務名稱,而並非韋澤的王爺身份。不過此時接近了天京城,維持總參謀長的稱呼就不太合適了。總參謀長是韋澤自封的,而齊王才是太平天國授予韋澤的“正式編制”。韋澤在天京城這邊就必須使用齊王的稱號。

  雖然也知道有長壘這種玩意,不過韋澤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防禦設施。長壘乃是用土壘成,高度到普通人的胸口處。在長壘的出口設有拒馬,木柵欄之類的設施。之所以弄成這樣,是為了方便火槍手們把火槍架在長壘上進行射擊。而且在長壘上比較低的位置上也有些孔,可以用火槍從裡面伸出去向外射擊,也能把長槍從這些空洞裡面探出去刺殺靠近長壘的敵人。這當下這種冷兵器與火槍同時存在的時期,倒是一種頗為有效的防禦方式。

  根據太平軍得到了情報,清軍的江北大營,江南大營,都築了這種長壘。他們利用這種玩意堵住太平軍的關鍵道路。而且清軍的兵力也在長壘圍成的據點裡頭駐守。

  “我怎麼看都覺得這玩意扛不住炮擊。”韋澤又用望遠鏡看了一陣,這才說道。

  “齊王,就這長壘遍能防禦住太平軍,屬下也覺得甚是不解。”上行下效,阮希浩說的比韋澤更直接。

  總參謀部一直不是很能理解為何在天京城的太平軍解決不了南北大營,雖然天京城的太平軍武器裝備的確不如韋澤的部隊,但是他們有安徽提供的糧食供應,部隊總數近十萬,竟然沒能解決近在咫尺的南北大營。這就不能不讓人感到奇怪了。

  韋澤一直不敢詢問東王楊秀清,為啥不派兵把江南江北大營給踹了,此時見部下們自信滿滿,他又擔心屬下過分小看清軍,連帶著連東王楊秀清都給小看了,所以韋澤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大夥攻打一下這個瓦窯鋪,看看清軍的長壘有怎麼樣的防禦能力。”

  “這個自然。我們十四軍打仗什麼時候不是非常謹慎。”雷虎立刻說道。

  其他幾名軍長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沒想到雷虎現在就這麼開始請戰了。

  “你想去,就讓你去唄。”韋澤笑道。

  揚州西北的瓦窯鋪雖然名叫鋪,實際上比尋常的鎮子還大出去不少。揚州除了鹽商出名之外,瓷器製造業也頗為發達。雖然瓦窯鋪以前或許燒過瓦,可現在早就是大量的瓷窯。

  守衛瓦窯鋪的清軍守軍是江寧將軍托明阿部下的遊擊熊啟。他第一次得知太平軍南下的消息乃是8月8日,托明阿說有一支粵匪部隊順著運河南下。除此之外,就再也沒了其他內容。熊啟既沒接到怎麼防禦的命令,也沒接到如何迎戰的消息。

  而太平軍明顯沒給熊啟留下思考的時間,8月10日,太平軍已經抵達瓦窯鋪外。作為遊擊,熊啟也有資格分到千里眼。僅僅是能夠用千里眼能夠看到的粵匪就超過五千之眾,至於夠影影綽綽看到的後續部隊更不知道有多少。熊啟手中不過是兩千人馬,怎麼看都不是粵匪的對手。

  眼瞅事情不對,熊啟遊擊眼珠一轉,就想出了辦法,“來人,命那些團練出擊!”

  “大人,那些團練能頂事麼?”熊啟遊擊的命令遭到了副將的質疑。

  “你覺得我不知道他們不頂用?”熊啟遊擊反問道。

  這麼直率的回答有著極大殺傷力,副將登時就閉嘴不再質疑熊啟遊擊的命令。

  瓦窯鋪的團練有七八百人,乃是鎮裡頭的有錢人出資組建的部隊。這支團練部隊上下都很清楚,他們之所以花錢組建這麼一支武裝力量,目的不是打太平軍,而是防著清軍。揚州是天下皆知的富饒之地,清軍的江北大營自打建立以來,與太平軍的交戰不算多,主要精力都放在搜刮地方上上。

  得知清軍命令他們前去與太平軍接戰,這支團練自然是不肯。熊啟根本不要與這支團練講理,他乜斜著眼睛看著團練的頭子,突然冷笑一聲,“哼哼!你們敢抗命不遵?來人,把他們押到前線去!”

  清軍兩千人馬早就集結起來,團練們不過七八百人而已,因為來的匆忙,很多還沒帶武器。清軍火槍刀槍皆在手中,片刻間就把團練們給抓了起來,強行推上前線。

  “熊大人,讓他們上陣也沒用啊!”副將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兩千清軍都擺明瞭頂不住太平軍的進攻,這七八百毫無戰意的團練能頂什麼用?

  熊啟遊擊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自己的副將一眼,他沒好氣的命道:“來人!燒鎮!”

  聽到這命令,副將如同受驚的狗一樣蹦了起來,“大人,你這是何意?”

  熊啟答道:“這是何意?命令下頭的人一面燒鎮,一面喊粵匪殺進來了。然後我們所有部隊立刻往南邊跑?”

  副將畢竟是跟著熊啟遊擊頗有些日子的合作者,聽了完整的命令之後他也不再反駁,而是在心中大贊熊啟遊擊辦事英明果決。

  清軍若是自己跑路,太平軍從後面追殺起來,只怕是沒幾個人能跑得了。若是燒了鎮子,同時喊著粵匪殺進來燒鎮。那幫團練們情急之下只怕根本沒空分辨,若是粵匪真的追進了鎮子,團練們為了保衛家鄉就會與粵匪死戰。有團練在後面“幫清軍斷後”,清軍就能撒丫子向南邊的江北大營安全撤退。

  知道了熊啟遊擊的妙計,副將再不多話,他帶著人就出去按照熊啟遊擊的命令去辦事。見到副將離開,熊啟遊擊立刻命令親兵們趕緊帶上他從瓦窯鋪搜刮的金銀先走。

  “你等不用等我,趕緊先走。我這邊的事情一旦辦完,就立刻快馬去追你們。所以你等一定要走大路。聽到了麼?”熊啟遊擊神情嚴肅的命道。

  “遵命!”親兵們立刻奉命而去。他們不要別的,只是把金銀分成數份,一人雙馬,金銀放在後面馬匹的背上,十餘人騎著三十匹馬開始南下。

  等出了鎮子,有比較忠誠的親兵很不解地問道:“大人為何不與我等同走?他既然要指揮撤退,身邊沒有我等護衛怎麼行?”

  有些心思機敏的清軍聽了這話之後差點笑出聲來。熊啟遊擊留在瓦窯鋪的確是為了指揮清軍撤退,不過若是清軍撤退不及,那熊啟遊擊立刻就要快馬加鞭的南下,與攜帶金銀的清軍匯合之後一起快速南下逃命。至於那些清軍,反倒是很好的吸引太平軍的誘餌。

  若是這些攜帶金銀的親兵跟著熊啟遊擊一起南下,這些親兵攜帶著沉重的金銀走不快,若是事情到了必須快速南下的地步,那熊啟遊擊只能拋下錢財先保命。事情真到的這地步,熊啟遊擊這一年來在瓦窯鋪橫徵暴斂不等於白費了麼。

  不過這種事情自己明白就行,雖然有人捂著嘴偷笑,卻沒有一個人對此做出任何解釋的。親兵們都是騎馬,即便不是快馬加鞭,沒過多久也跑出去了數裡。此時扭頭看向瓦窯鋪方向,只見數到黑色的煙頭已經從瓦窯鋪鎮內升起。

  他們又跑出一裡多地,遠遠見到大隊的清軍從瓦窯鋪南路沖出,順著大路向這南邊的江北大營方向奔來。

  雷虎真的沒想到清軍居然能撤退得如此乾脆,他的確非常謹慎的擺開佇列沿著大路向瓦窯鋪進攻,有長壘阻擋,他也看不到長壘背後發生了什麼。唯一能夠確定的乃是長壘裡頭有很不小的變故。

  等到瓦窯鋪裡頭濃煙滾滾,雷虎反倒更加小心起來,部隊進軍的速度更加慢了。反正清軍背後的鎮子都著火了,相比是內部發生了什麼大事。既然勝券在握,何不更加從容些,這樣也能在戰鬥中少折損些兵馬。

  等雷虎的部隊逼近長壘之後,長壘後面乒乒乓乓的有人開始放槍。十四軍早就有準備,部隊沒有蠻幹,而是先用排槍在遠距離的齊射來試探敵人的火力點。確定了敵人的火力點之後,炮兵才開始試射、校射,用火力清除敵人的火力點。

  這個過程之後,部隊就該一面壓制被摧毀的火力點兩旁的敵人火力,派部隊進行猛攻打開的缺口。沒等部隊這麼幹,偵查員就前來彙報,有大股清軍從鎮南逃竄。

  雷虎的眉頭緊皺起來,大股清軍南逃,那麼留在鎮中的應該是阻擊部隊。這是什麼樣的清軍能夠做到捨己為人,把自己留在戰場上,讓戰友安全撤退呢?

  不應該有這樣的清軍才對!

  可此時長壘後面的清軍即便遭到了火炮的猛烈殺傷,卻沒有放棄抵抗的意思。對這麼異樣的局面,雷虎已經完全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雷虎的確是夠穩重,在這等不知敵情的情況下,他下達了命令:“按照原先的計畫繼續攻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77章 東進序曲(九)

  “雷軍帥,你的確是夠謹慎!”韋昌榮的打趣地說道。這話一出口,眾將哈哈大笑,整個參謀部裡頭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雷虎沒有生氣,更沒有惱羞成怒。他只是很無奈的大聲說道:“我事先可沒想到清妖狡詐無恥到如此地步。這可真的是開了眼界!”

  “你要是沒有那麼謹慎只怕就不會弄成這樣。”阮希浩忍不住說道。如果雷虎沒有那麼謹慎,見到清軍大隊向南撤退,立刻放棄進攻瓦窯鋪,全力追擊撤退的清軍,那無論如何都會有些斬獲。

  “話不能這麼說!”韋澤立刻表示了反對,“我們不能指望清軍永遠都是這個德行。即便清軍永遠都是這個德行,我們的對手多了去了。大家看過世界地圖,咱們中國在全世界才占多大點地方。以後咱們要征服四海,威加九州。要打敗的外國多了去,不少外國人其實挺能打仗的。”

  總參謀部裡頭的人都是剛相信了地球是圓的,大家也沒見過火車、輪船,自然想不到怎麼才能對萬里之外的地盤實施遠征。韋澤的話不管在工業國家的人聽來是多麼的威風八面,在農業國,大夥更把這當作是一種鼓動而不是事實。

  倒是雷虎喪失戰機的事情,更能刺激大夥找出理由的熱情。所以韋澤試圖給雷虎結尾的嘗試沒太大效果。

  柯貢禹也插話進來,“我們和江北大營沒怎麼打過交道,卻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這個德行!”

  雷虎也不希望自己的這點子小錯誤被人反復提及,他沒好氣地答道:“江北大營的清妖老窩還是在江北,他們就算是跑能跑到哪裡?跑到長江上去?”

  見雷虎真的有些惱火了,眾將也知道不能再開這個玩笑。一年多前,雷虎在長沙城下吃過虧,那時候看著雷虎紅著眼睛吆喝著要報仇的模樣,可沒有哪個將領敢在那時候開雷虎的玩笑。大家這次忍不住說笑,實在是因為戰鬥過程太過於莫名其妙。清軍逃跑的時候設計的極為巧妙,充分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

  部隊剛到揚州附近作戰,雷虎出於謹慎,在局勢出現變化的時候採取了很保守的應對措施。這種種局面陰差陽錯的交織在一起,導致了雷虎進攻瓦窯鋪的時候,當地的團練一直在抵抗。等雷虎解決了團練之後,清軍早就跑的無影無蹤。

  如果僅僅這樣,大夥也不會覺得這事情有多可笑。部隊解決了團練,佔領了瓦窯鋪,幫著當地百姓撲滅了大火之後,發現無論是太平軍還是團練,原本最防備的對象都是清軍。可沒想到被清軍生生的擺了一道。造成了太平軍與團練們死磕的結果。

  太平軍戰鬥力強悍,團練們戰鬥水準很差,交戰中倒沒什麼傷亡。而清軍巧妙的設計之下,團練根本沒空與太平軍打招呼,談條件,就被迫與太平軍交戰。團練畢竟不可能相信殺過來的太平軍,出於保衛家園的目的,團練抵抗的很有韌性。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想打敗太平軍,而是亂放槍,導致了比較謹慎的雷虎有些摸不著頭腦。最後團練純粹是被雷虎的炮兵打死打傷上百號人,心理上實在是撐不住,才全軍逃竄。即便如此,他們也拖住了雷虎將近半個時辰。清軍就是趁這個時間徹底拉開了與太平軍的距離,從而逃竄的。

  “下次打仗的時候,還是以殲滅為主。我再也不想單獨打了,咱們再上,就上兩個軍!徹底包圍長壘!”雷虎懊惱地說道。

  “打這種長壘都是一點突破,兩邊展開包抄。咱們這才多少人,沒那麼多兵力徹底包圍的。”作戰參謀長阮希浩說道。

  韋昌榮連忙替雷虎說話,“這次戰鬥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奪地,攻下瓦窯鎮,就到了揚州城下啦。這是場勝仗!這是場勝仗!”

  這的確是場勝仗,哪怕是過程再憋屈,結果卻是很好。韋澤笑道:“雷軍帥拿下了瓦窯鋪,參與救火的過程中保證了部隊紀律,與當地群眾也解開了各種誤會。我覺得打得不錯,如果非得說這裡頭有什麼不足,那就是我們隊清軍與地方上百姓之間的關係瞭解的不夠,所以才在判斷上有了偏差。所以這次我們先進揚州,對於之後的戰鬥且不用那麼著急!”

  有韋澤發話,對這件事的討論暫時到此為止。清軍撤離瓦窯鋪之後,揚州的北大門算是打開,韋澤的船隊沿著運河駛到揚州城,一路上再也沒有清軍阻擋。

  韋澤的帥船到了揚州城外碼頭停靠之後,他剛下船,就見到一群陌生的太平軍將領們已經在碼頭上等待韋澤。見到韋澤,揚州守軍將領中居中的一名穿的三十多歲的男子上前向韋澤行禮,“齊王,屬下曾立昌參見!”

  “曾丞相請起!”韋澤裡忙上前扶起了曾立昌。曾立昌官至夏官又副丞相,在太平軍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他原本是林鳳祥的部下,在林鳳祥突出清軍對揚州的包圍圈北伐之後,曾立昌帶領部隊死守揚州一年多,力保揚州不失的功勞的確非同一般。至少韋澤挺欣賞這個人。

  “齊王,不知齊王準備駐紮何處?”曾立昌詢問道。

  “我軍此次前來就是要擊破江北大營,離清妖越近越好。”韋澤答道。

  曾立昌也不客氣,他立刻欣喜地答道:“若是如此,還請齊王駐紮在城南,清妖在城外就有營寨。”

  “好!”韋澤更不客氣,他來揚州就為了打仗,有曾立昌這樣不矯情的傢伙合作,自然會輕鬆很多。

  曾立昌立刻在前面帶路,引領韋澤等人入城。韋澤是第一次到揚州,對這座重要的城市,韋澤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揚州十日,其次的就是揚州瘦馬。再次就是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中所寫,“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更靠後的則是薑夔《揚州慢•淮左名都》中那段極盡悲涼的“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

  總之,一談起揚州,絕大多數都是失敗與悲涼的感覺。剩下的則是揚州風月女子的事蹟。

  韋澤親自帶兵南下揚州之後,他算是明白為什麼揚州總是如此悲催。只要突破淮河,從淮陰到揚州是一馬平川。除了陸地平坦,還有運河與湖泊,還有大量可以徵集的民船。在這樣的水路上行軍,內河暈船如韋澤這樣的傢伙都能頂得住。

  這一路之上都是平原,籌集糧草非常方便。偏偏揚州卻是從運河進入長江的最後一座大城,南方的政權在比較強勢的時候,無一例外的採取了守江必守淮的戰略。而南方政權一旦衰敗到守不住淮河,他們為了抵抗來自北方的侵襲,守住長江北岸的最後據點,他們都要在揚州做最後的努力。揚州淪為戰場的命運不可逆轉。

  韋澤左右打量揚州城路邊的,卻見房屋都很漂亮。太平軍守城一年多,但是揚州城的百姓卻沒有太過饑餓的模樣。這除了能證明曾立昌頗為善戰之外,揚州此地盛產糧食的環境基礎也不能無視。

  既是大城,又是要地,還是極為富裕的所在。韋澤總算是明白了,揚州作為南方在江北負隅頑抗的最後戰略要地,留下紀念戰爭的哀怨詩詞就並不奇怪了。

  “幸好我是解放者,而不是侵略者。”韋澤忍不住在心裡面歎道。1854年的揚州城挺有韻味的,儘管韋澤為了建設工業的話可以毫不猶豫的對這座城市進行全面的“改造”,但是這也不能不讓韋澤讚歎這座江北名城的風采。

  以江南風情來說,揚州還是比蘇杭更有北方的味道,但是沉澱在城市中的風韻,雖然不是糊牆般完全坦露在外頭,卻在沁入了揚州城內的每一個細節上,這種稍帶一點點挑逗般陰柔的細膩感覺讓韋澤很是喜歡。

  不過韋澤來這裡是為了打仗,而不是感懷的。沒去太平軍在揚州丞相府休息,韋澤直接帶兵登上了揚州城的南城牆。單筒千里眼中,清軍的營寨隱約可見。城外被燒毀的房屋,證明了這裡曾經發生過很多次激烈的戰鬥。

  清軍現在並沒有攻城的跡象,也不知道江北大營的一系列營寨有沒有接到從瓦窯鋪敗退的那股狡猾清軍帶去的消息,更不知道他們會採取什麼樣的應對策略。

  稍微查看了一下城外的局面,韋澤就對曾立昌地說道:“曾丞相,你在城南的兄弟們先撤走,把城南交給我們……”

  “遵命!”曾立昌立刻答道。曾立昌也知道一點關於韋澤的傳聞,即便是沒有那些驍勇善戰的傳聞,就韋澤能從淮安打到揚州這件事,足以證明了韋澤的能耐。而有能耐的人最擅長的往往是驅使別人,曾立昌挺擔心韋澤接掌了揚州的全部指揮權,然後命令曾立昌所部出城與清軍作戰。韋澤接掌城南防務的命令一下,曾立昌一顆心完全落到了肚子裡頭,看來韋澤是真的準備自己進攻清軍江北大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78章 東進序曲(十)

  韋澤的部隊進入揚州城的消息讓統領江北大營的江寧將軍托明阿頗為惱火,原本揚州守軍就不足一萬,清軍一年多反反復複打了幾十次都沒能打下,現在又有兩萬多人進入了揚州,更是打不下揚州了。

  對這樣的局面,托明阿將軍立刻下了決定,他派遣副將德興阿帶領四千兵馬前去揚州城南擺開陣勢進攻一下,力求趁著韋澤剛到揚州的時候震懾一下韋澤的士氣。

  托明阿並非沒有聽說過韋澤的名頭,束髮粵匪在粵匪中也是響噹噹的角色。不過托明阿帶了數千清軍,就能在揚州與南京之間堅守一年多,並且死死壓制住揚州城。有這樣的戰績,托明阿將軍對自己的部隊非常有信心。

  然而從瓦窯鋪逃回來的遊擊熊啟倒是敢反對這個命令。熊啟乃是托明阿的心腹,或者說是上貢給托明阿最多的將領。江北大營的清軍雖然在歷史知識,文化教育,甚至是文學造詣上都沒辦法與韋澤相比,但是他們卻很本能的就明白一件事,這揚州乃是極為富裕的地方,能夠在此地駐紮,不好好的撈一筆才是大傻瓜。

  從托明阿開始,清軍將領們都在各地的營壘圈起來的地盤上橫徵暴斂,反倒是太平軍佔領的地區沒有這等事情。軍官們從下屬那裡收到了好處之後卻也需要向他們的上級上貢,熊啟這廝向托明阿上貢的數量總是最多。所以他逃回來之後,托明阿倒也沒有治他罪的打算。

  可熊啟不僅沒有收斂,反倒是當眾在托明阿的大帳中開始散佈失敗主義言論。什麼太平軍南下之後進入揚州,已經對江北大營造成了三面夾擊啦。什麼太平軍勢大,長壘只怕守不住,所以乾脆大夥找個藉口過了長江去加入江南大營啦。總之,熊啟是滿口胡話。

  “熊啟,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托明阿很不耐煩的問道。

  “大人,屬下是真的覺得咱們還是撤到長江以南更好。”熊啟也不說理由,只是這麼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苦瓜臉努力勸說著。

  這下托明阿忍不住厭煩起來。他心裡頭原本是在罵熊啟糊塗,若是朝廷允許江北大營的人隨意過長江去江南大營那裡,那朝廷設置江北大營作甚?然而想到這裡之後,托明阿的思路猛然擴展開來。若是托明阿真的聽從了熊啟的建議,帶著熊啟等將領逃去江南大營,盛怒的咸豐皇帝只會處罰托明阿等知名的軍官。熊啟這樣的遊擊只怕在朝廷派個新將領之後還能繼續留任繼續幹。

  想到這裡,托明阿大怒起來,他猛拍著桌子喝道,“熊啟,你自己膽小不敢打仗,還說這些讓大家逃走的話,到底是何居心?”

  不分青紅皂白,也不容熊啟做任何辯解。托明阿將熊啟大罵一通之後,就讓熊啟下去領五十軍棍。

  收拾完了熊啟,餘怒未消的托明阿繼續下令讓德興阿帶四千兵馬前去進攻揚州。同時他派遣了使者渡江去江南大營,托明阿命令使者把最新的情況告訴了江南大營的向榮,並且帶去托明阿的意見,希望向榮能夠派遣一支部隊前來援助江北大營。

  就在托明阿做著應對的時候,東王楊秀清派遣了前天官正丞相陳承瑢渡江前來揚州,與韋澤商量最新的局勢。

  很明顯,楊秀清也沒想到韋澤竟然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打到了揚州。太平天國的戰略都是由楊秀清負責,素來是楊秀清指揮戰役,這次倒是戰役不得不逼著楊秀清趕緊拿出應對措施來。陳承瑢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知道韋澤到底準備怎麼打。

  “佐天侯,我此次來就是想正面擊破江北大營,清妖的老巢就在三汊河,我準備北、東、西,三路夾攻,儘量全殲江北大營的清妖。”韋澤把自己的策劃告訴了陳承瑢。

  這下陳承瑢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起來,“韋兄弟,這等大事你竟然不告知東王,就這麼自己做主麼?”

  韋澤一愣,“呃?我昨天才到揚州,剛確定了方略,正想告知東王,佐天侯你不就來了麼?我正好派人與你一同回去,把此事告知東王。”

  見韋澤如此大大咧咧的,陳承瑢無奈地說道:“韋兄弟,你都到了揚州,又帶了這麼多的大船,親自去趟天京城向東王面陳機密很難麼?為何要派別人去?”

  韋澤聽了陳承瑢的話,才恍然大悟,他連忙答道:“我立刻準備一下,前去天京城。”

  與陳承瑢一起過江的時候,韋澤話不是很多,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有了不少的變化。如果是以前,無論韋澤與對方地位相差多大,他都會對人客客氣氣的。而現在,韋澤對自己部隊的兄弟還能如此,但是對其他部隊的太平軍兄弟可就沒有這麼客氣了。例如面對宰相曾立昌,面對佐天侯陳承瑢,韋澤已經逐漸習慣了“齊王”的身份。態度大多數時候已經是居高臨下,以命令的姿態發號施令。

  這種變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韋澤很難判斷。不過韋澤本人卻也發現,他不僅是開始看居高臨下的面對太平軍的其他兄弟,對於自己的上司東王楊秀清,韋澤某種意義上也開始越來越不放在心上。若是以前的話,韋澤到了揚州之後,無論如何都會先表示,自己要去天京城覲見東王面陳機宜。而不是等東王的部下跑來向韋澤提出這樣的要求。

  “看來我的確是變了呢!”韋澤忍不住感歎道。

  不過這種感歎很快也就消失了,此次進攻江北大營是韋澤的心血坐在,他之所以不去告訴楊秀清的原因之一,是韋澤自己都不敢保證他自己能夠把這個計畫推行到什麼程度。原計劃中,韋澤抵達揚州的時間比現在要晚,而且圍攻揚州的時候還需要在滁州的張應宸所部從西邊進攻江北大營。在這個通訊還完全靠人力的時代,韋澤沒辦法做到那麼有效的指揮。所以韋澤選擇了自己帶領主力先到揚州,然後根據情況調動部隊,調整部署的辦法。

  在到了天京城東王府之前,韋澤總算是想好了自己的說辭。然而令韋澤極為意外的是,在東王府前面迎接韋澤的,竟然是天京城的藏書家祁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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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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