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重返大隋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本)

 
王烏鴉 2018-3-12 13:42: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7885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3

第149章 謝文東

  一道河流在草原上沖出一條河谷,一直向南,在南面的壩上林嶺間穿出一道深溝。一條小道在這深溝中穿行,兩邊都是陡峭突起的亂石壁。這裡就是野狐嶺通向桃山的一條捷徑小道,羊腸小路。

  竇建德的斥候團營地就設置在這隱密的山谷之中,這些日子,竇建德的斥候營全力監視著桃山的動靜,甚至大膽的派出了張金稱冒充一夥前來會盟的綠林打入了桃山盟軍大營。淩雲已經派來傳令兵通知於他,淩雲親自率五千人馬昨天已經出了懷荒,預定明天到達桃山腳下,與大青山綠林盟軍決戰。傳令兵轉達了淩雲對於竇建德張金稱以及斥候團的突出表現,給予了嘉獎,並計入軍功薄中,等戰後一併論功行賞。另外,淩雲給了竇建德兩個任務,第一,想辦法盯住老刀把子張青山、黑虎張成等盟軍頭領,防止他們戰敗兵逃竄。第二,越是到了臨決戰的關鍵時候,越不能小心大意,斥候團應當嚴密監視桃山各部,密切注意各部動向,防止有人馬突然進攻懷荒。

  竇建德仔細的聽完傳令兵的轉達,並接過信件認真的閱讀。給傳令兵打賞安置下去後,竇建德叫來了郝孝德和孫安祖二位旅帥。

  “三郎明日將到達桃山腳下,我打算親自去一趟桃山。”經過這些天來張金稱傳回的桃山盟軍的情報,竇建德和淩雲一樣,對於此次懷荒軍取勝已經並不懷疑。此時他打算前往桃山營地,主要還是為了完成淩雲的第一個任務,盯住老刀把子、黑虎等重要目標,以防他們到時兵敗兵逃竄無蹤。

  “我們跟你一起去。”孫安祖二人道。

  “不,你們兩個留在這裡,給我盯死了桃花通往懷荒的各條道路,就是一隻鳥飛過我們也得掌控動向,決不能讓他們突然殺到懷荒去。這次三郎的意思,是要把敵人攔截在懷荒以外,直接搞定。”竇建德說道。對於竇建德來說,這是他展示自己能力的一個重要機會。他已經認定淩雲將大有可為,因此心裡打定要跟隨淩雲建功立業,出人頭地。一個柱國的家奴都能讓他幾乎家破人亡,這讓竇建德心中早難以平靜。可一個河北的農夫要如何出人頭地?太難?而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眼前,那就是跟隨淩雲,借淩雲的勢。現在淩雲讓他單獨統領一個斥候團,表現出對他的信任。但一個小小的斥候團主還不夠,他還要更好的表現自己,以獲得更大的信任,更高的位置。如今懷荒軍兩萬餘人馬,但一切草創初建,許多重要位置空置,這在他看來,正是有能力者得而居之。

  一番安排之後,竇建德挑選了十餘騎手下,換裝之後,趕往桃山。

  桃山週邊一眾樹林裡,張金稱帶著手下兄弟和一行人正耐心的等在林中。

  “人怎麼還沒到?”張金稱旁邊的那個領頭漢子問。

  “耐心點。”張金稱回道。他們在這裡等候與竇建德接頭,這次竇建德也將潛入桃山營中,至於他身邊的這個漢子,他是黑石寨的二當家雷老虎。雷老虎今年三十六,正是年青力壯,可在黑石寨落草卻已經有二十年了。在大青山諸寨中也小有名氣,人送外號霹靂虎。多年的悍匪生涯使他養成了兇殘、暴躁又狡詐的性格,他目不識丁,也不信神佛,甚至連善惡好壞都不分。他認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能白來一趟,得抓緊時間享福,要有酒有肉有女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若是只憑自己的能力安份守已的過日子,肯定不行。既然如此,那當然就好好的幹綠林這份有前途的行當。他確實覺得做綠林的無本買賣最省心快活,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說,還能日日進洞房,天天做新郎。每次外出做買賣時,只要碰到年青的女人他一定要搶回來做壓寨夫人,每搶回一個就要成一回親,辦一回儀式,進一次洞房,當一次新郎。當然,他還是一個喜新厭舊之人,每次有了新人,就會忘記舊人。新夫人入門之後,他就會把原先的夫人賞給手下兄弟做媳婦。這也算是自己吃肉,兄弟們跟著喝湯了。這些年,他自己也說不清娶了多少個夫人了,但他手下的兄弟們,卻大半都有了媳婦,自然,那些手下的媳婦大半都是他賞的。算起來,怎麼也得過百了。

  不過雷老虎在黑石寨只是一個二當家,黑石寨算是大青山的一個大寨,整個山寨老少有五千多人,光是戰營的兄弟就過千。這次回應老刀把子的三十六寨,黑石寨就是其中之一。桃山下的這亂轟轟的大群人馬中,黑石寨就有整整一千五百號兄弟。黑石寨的大當家謝文東,是個胡漢混血,祖上有鮮卑血統。家裡也曾風光過,不過到他時,家裡已經沒落了。年輕的時候,因和領村的大族爭地綠仇,被設計奪走許多田產,一怒之下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潛入仇人家裡,一口氣殺了對方三十多口人,然後一把火燒了對方的宅子,背井離鄉逃到塞外落草投了山賊。因祖上也是軍將,因此憑著自幼練的一身好武藝和仗義輕財的性格,贏得名聲,漸漸成為了黑石寨的大當家。黑石寨就是一個建在草原和中原邊境大青山上的山寨,生存完全靠搶劫、綁票,什麼能來錢就幹什麼。不管是突厥人還是漢人,還是奚人、契丹人,管他是商販還是百姓,甚至是軍隊,只要遇上了,機會合適,逮誰幹誰,絕不客氣。

  與其它山寨有些不同之處的是,江湖名號坐山雕的謝文東,卻有一條規矩,那就是搶誰都行,卻不能搶窮苦百姓。這條規矩得到山寨弟兄的擁護,表面上大家當然說是劫富濟貧,盜亦有道,實際上許多山寨裡的人都覺得,窮人實在是沒什麼油水可搶的,因此不如順水推舟的混個好名聲。

  也正是因為不搶窮苦百姓的劫富濟貧的名聲,這些年來,邊境上經常有許多人前來投奔黑石寨,有漢人有胡人,既有逃難的也有避仇的,各式各樣的都有,這讓黑石寨的人口達到了五千多人,儼然成為邊境上的一座山中城鎮。因著這名聲和人口,黑石寨也漸成大青山綠林中有名的大寨。

  這次老刀把子召集各寨會盟,就很看重謝文東的黑石寨,派了人馬親自去請他們前來會盟。

  會盟後,謝文東也成為盟軍的主要話事人之一,不過座山雕在綠林混了多年,帶著人馬在桃山呆了一段時間後,馬上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好的預兆。當年,他謝文東和他的黑石寨那也曾經是猛虎盟的成員之一,猛虎盟全盛時的鼎盛氣勢他是見過的,和眼下桃山如今亂糟糟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他又聽說了淩雲在石河一戰擊敗了上千驃悍的拔野固騎兵和幾千奚兵,因此多了個心眼。私下派人去懷荒觀察,結果派出去的斥候被竇建德劫獲,一來二去的,幾經試探之後,謝文東竟然和張金稱搭上了頭。

  竇建德有了策反黑石寨的想法,謝文東也有了換船的念頭,雙方倒是一拍即合。

  謝文東換般的念頭也不是突然產生,他在大青山也是幾十年了,能在綠林中站住腳,並把黑石寨經營到了如今的勢力,也不是簡單的。老刀把子的綠林資歷威望很高,黑虎張成也很年輕氣盛,可他們嶽婿的組合,卻還不足夠讓他踏實的站在他們這邊。他聽說猛虎盟新盟主易淩雲最近如此行事激烈,全因易風在江南時,已經投靠了朝廷的二皇子晉王楊廣,獲得了楊廣的大力支持。甚至還有隱秘傳言,說猛虎盟老當家慕容恪的義子易風,其實就是晉王楊廣的早年遺失的私生子,如今父子相認,楊廣給了易風官職,並招安了猛虎盟,這次易風北上,他還派了數名校尉以及幾百親信私兵北上保護易風。易風當初正是憑著這些晉王精銳,奪了懷荒的權,又敗了拔野固人。這些消息組合起來,就讓謝文東完全轉了心變了意,開始背著老刀把子打起了換船的主意。

  山寨人無所謂忠誠,信奉的就是弱肉強食,老刀把子已經老了,他們又如何能跟一個後面站著大隋親王的易風對抗?

  識時務者方為俊傑,良禽也知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並沒有什麼錯的。

  現在謝文東是待價而沽,還要談條件。就算換船,他也希望是能得到一定的好處的。只要價碼足夠,他立即就願意為易風臨陣反戈,在大青山盟軍背後捅一槍,來個身在曹營心在漢。謝文東心裡期望的價碼是易風能給他一批錢糧,另外,他也想要受招安,若是能為他牽橋搭線,幫他謀一官半職,就足夠了。混到老了,他其實心裡也想著有朝一日能錦衣還鄉,葉落歸根。

  桃山腳下,各家人馬駐紮的紛亂營地,到處都是帳篷、窩棚組成,雷老虎帶著一眾手下策馬返回,他們的馬上搭著收穫的兔子、獐鹿等獵物。引得許多人側目羡慕,不過看清是雷老虎的隊伍,卻沒有人敢上前來。各自懷著羡慕的眼神看了會,然後又處自回去,並沒有人注意到,雷老虎回來的隊伍明顯要比出去的時候多了二三十騎。竇建德和張金稱與手下裝扮成雷老虎的手下,隨在黑石寨人馬的隊伍中,經過盟軍亂轟轟的營地。

  山腳下的營區臭氣沖天,垃圾遍地,那些窩棚裡不時的傳來女子的呻吟尖叫或者哭泣,還有男人們的笑駡。還有一些人就在外面燒火做飯,白裡飲酒,這些人到了這裡,每天自由的很,除了打獵就是賭博喝酒,閑來無事時還會鬥毆。

  竇建德看著這營地的模樣,暗暗直搖頭,先前張金稱發回來的情報,說桃山營地如何混亂,他還有些不太相信,以為是誇大其辭,可眼下親眼所見之後,才終於明白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混亂不堪。他想起懷荒軍鎮,雖然懷荒軍也有些初建後的混亂,可跟這桃山一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看著這些山寨人馬,他腦子裡只有一個詞,“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他們漸往桃山裡面走,情況稍好些,越往裡,駐紮的也就是一些人馬稍多的山寨兵馬,比起外面那一團散亂,裡面情況漸好,起碼能看到一些營寨。

  黑石寨的營區就在最裡面的山腳下,和其它三十三家圍繞著桃山紮營,山上則是桃花寨和鐵山寨兩支人馬。黑石寨的營立的很是中規中矩,有木柵營壘,還有一條不寬的濠溝,另外還有幾座箭塔和瞭望台。大白天的,營裡也有規矩,並沒有四處亂逛的景象,還有守衛在巡邏站崗。竇建德看的暗暗點頭,這謝文東和雷老虎確實不光有眼光,也有本事,帶的人馬不錯。

  雷老虎帶著人進了營寨,然後解散隊伍,帶著竇建德和張金稱進了謝文東的大帳。

  一入帳,謝文東已經迎接上前,對著竇建德二人有些討好的拱手道:“想必這二位就是易盟主的麾下大將竇將軍和張將軍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裝搶成山賊模樣的竇建德一拱手,“竇建德見過謝寨主,在下應邀而來,不知道謝寨主已經做好決定沒有。”

  謝文東伸手讓座,“不知易盟主打算如何應對桃山的這數萬大軍?”

  竇建德不以為意的笑道:“數萬大軍?莫非是在下剛才一路上看錯了,我可沒有看到謝寨主所說的數萬大軍,只看到一群烏合之眾。”

  謝文東臉色一滯,表情有些僵硬。

  竇建德仿佛沒看見謝文東的尷尬,又道,“區區烏合之眾,易盟主只需一掃而光。倒是謝寨主,既然要投誠,總得拿出一些誠意來,要不然,空口無憑,我們怎麼知道你就不是詐降呢?”

  “我等自然是真心實意,竇將軍這樣說,真是讓某等寒心啊。”

  “那就證明給我們看。”

  謝文東有些囁牙,“我部只有千五百人,實在是有些勢力懸殊啊。”

  “放心,我們也不會叫你去以卵擊石,這些烏合之眾自有我們對付,你們只需要依我們的吩咐,到時候盯緊了老刀把子和黑虎,不可讓他們失了行蹤即可。”

  “只需如此?”

  “只需如此!”

  謝文東有些驚訝,還以為易風要他去做內應攻打桃山,拿老刀把子的人頭來做投名狀呢,沒想到,卻只是這麼簡單的要求。“斗膽問一句,易盟主什麼時候行動?”

  “盟主什麼時候行動,自有他的安排,不勞你操心,你只管盯緊了目標就行。”竇建德冷冷回答,並沒有透露半分易風明日就將到達桃山腳下的軍情。雖然,淩雲並沒有打算搞突襲,但他並不因此而透露半分不該說的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3

第150章 甕中之鼈

  等帳中只剩下了霹靂虎和座山雕兩人後,二人才突然發現,剛剛的見面談話中,他們完全被那個竇建德掌握了主動,談到最後,他們甚至根本沒有讓對方給出半點實質性的好與,就連承諾也沒有一個。

  他們現在既不知道易淩雲要如何對付老刀把子的盟軍,也沒得到對方正式許給的好處。這個談判,簡直就是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對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雷老虎囁著牙皺眉道,“那個姓竇的不會是在耍我們吧?”

  謝文東卻憑著多年的江湖經歷直覺到竇建德絕不會是在耍他們,畢竟對方人都已經到了自己的營中,沒有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可他一時也弄不明白對方為何是這樣的態度和安排,本來按他的設想,自己主動向易風暗中投誠之後,對方要麼不相信自己,要是相信自己的話,那麼最好的安排就是讓自己做為內應,等到大青山盟軍進攻懷荒的時候,到時他在內,易淩雲的懷荒軍在外,兩邊裡應外合,殺老刀把子的盟軍一個措手不及,這也是最好的安排。或者,淩雲有了自己這個內應之後,主動來戰,甚至可以更加穩重點來個趁黑突襲,到時混亂裡自己這邊在桃山突然發難反戈,四下裡製造混亂,甚至直攻桃山上的老刀把子山寨,來個直搗巢穴,也是極好的。

  可現在對方卻什麼安排也沒有,甚至連個計畫也不肯透露半分,只讓他們盯著老刀把子和張成他們,這算是怎麼回事?

  “也許,易風早勝券在握,根本不需要我們做內應,就有足夠把握滅掉老刀把子。”

  良久,謝文東說出了自己猜測許久後的結果。只有這種可能,對方才會對他們的投誠如此反應平淡。不但沒有要求他們納投名狀,甚至都沒有給出半點許諾封賞。

  “如果是這樣,那不是很好嗎?”雷老虎喃喃道,起碼不用他們去拼命陣前反戈,裡應外合了。說實在的,一千五百人在兩萬多人的桃山下反戈,他心裡壓力還是蠻大的。

  “糊塗!”謝文東卻是馬上搖頭,“若真是如此,那對我們可不是好事而是壞事。做棋子的永遠不要怕被利用,只要被利用,就說明還有利用的價值。如果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那就會被當成棄子。明白了嗎?若是我們對易淩雲沒有半點幫助,那等他打敗了老刀把子之後,他那裡又豈還會有我們的位置?”

  聽謝文東點明關係厲害之後,雷老虎也不由的面色微變,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千五百人馬,居然在易風的眼中毫無輕重。這讓他心中很是惱火,不是滋味。可轉念他又把這份不忿壓在心底,易風如此,卻也正說明了他的強勢。而欺軟怕硬正是每個山寨人都明白的,一個絲毫不把一千五百號人馬放在眼中的易風,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起的。

  悄然之間,謝文東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從一開始的待價而沽,轉變成了迫切想要證明自己。

  “老虎,你親自帶營裡最好的哨探去一趟懷荒,務必見到易淩雲,告訴易風,我們已經做好準備,願意為他前鋒。如果易淩雲親口接受了我們的投誠,你派一個人回來報信就行了,你就先留在那邊。”謝文東最後做出了決定,讓雷老虎去懷荒,既是探清情況,也是主動派出人質。既然已經做好了選擇,那就得乾脆到底。

  桃山頂上,有一座墩台,是整個桃山的制高點,這裡也是桃花寨的一個瞭望台。不過今天老刀把子讓人在這墩台頂上搭起了一個長桌,拼湊而起的長桌上鋪好了桌布,兩邊擺著胡椅。長桌邊擺有三十六個位置,正是此次會盟最勢大的三十六位寨主的位置,盟主老刀把子的桃花寨也是三十六寨之一,同時老刀把子還是盟主,因此當仁不讓的居位首位,七月傍晚的涼風很是清爽,在每個人席位的後面,都插著一面大旗,是對應的每家山寨的旗幟。老刀把子之下,是副盟主與北次盟軍總管黑虎張成。

  謝文東來的有些晚,其實他是心裡有些作賊心虛,那邊剛決定投靠易風,這邊老刀把子就派人來請他赴宴。突然的擺宴,這讓他不由的想起了鴻門宴這個詞。可是又推脫不過,最後只好依然過來。他搖搖擺擺的一路登上墩台,朝自己的席位走去。這一天他過的也很糾結,滿心裡都是在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情,令他心神疲憊。今晚他打算乾脆多喝點,然後好好的睡上一覺。

  時間已經是黃昏,天空滿是流螢,在昏暗的夜空中飛舞,流光溢彩,如夢如幻。

  桃花寨的廚子們已經在上菜,今晚的主菜是烤天鵝。一隻只白天鵝烤的金黃酥脆,老刀把子還在那裡介紹著,每只天鵝的肚裡還有一隻雞,雞的肚裡還藏著一隻鴿子,鴿子的肚裡還藏著甲魚蛋,光聽這麼一講,就讓人覺得神奇無比,也不知道怎麼燒制出來的。

  “抱歉,某來遲了。”謝文東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的位置比較靠前,就算是在三十六寨中,黑石寨實力也是中上的。

  “座山雕,平日裡你總是爭先,怎的今日卻落了後了?”一旁的五羊寨寨主笑著道。若是平時,座山雕必然會有諸多話語跟他一起開玩笑,可今天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了。

  “老夫剛收到的斥候探報,易十三如今大軍雲集野狐城,看來是認定我們會從野狐城進攻了。”老刀把子一邊看著一年還算年青的婢女幫他把天鵝一層層扒開,將裡面層出不窮的食物取出,放進他的盤子裡,一邊說,“易十三在野狐城聚集了八千人馬,在鹽湖城聚集了五千人馬,二龍城聚集了三千,白雲城放了五千。他把所有人馬盡皆調到了西面,此刻猛虎盟的總舵懷荒連城,卻僅僅只有一千守衛。”

  “易十三真是愚蠢的布兵。”張成哂笑,“他這樣分兵各處,還不如合兵一處,如此分兵,處處皆想守,實際上不過是處處都守不住。”

  “哈哈哈!”

  諸寨主一齊大笑,有人叫道,“易十三不過是僥倖打贏了輕敵大意的拔也固人一次,就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名將大家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給慕容老當家扛扛旗幟衝衝陣,還是可以的,可若要論排兵佈陣,他還太嫩了些。”

  “就是!”

  眾人大笑,謝文東表面上也假意跟著笑,可心裡卻在冷笑。他雖沒有證據,可心裡卻已經認定,老刀把子的這個情報,絕對是假的。易淩雲不可能那麼傻的把兩萬人這樣佈置,想起自己先前的斥候一出去就全被易風的探馬給抓了,他就知道,老刀把子的斥候十有八九也是這個結果,這個所謂的軍情,也極有可能不過是一個假消息而已。可笑這些人還在這裡笑易風愚蠢稚嫩,卻不知道自己早被人家玩弄了。

  “我今天看到雷老虎帶著一隊人馬出營去了,這是去哪呢?”五羊寨當家問。

  謝文東皺了皺眉頭,含糊著道:“老虎這傢伙,讓他整天呆營裡比要他命還要難受。這不,出去打獵去了。”

  張成笑道:“老虎的馬隊可真是驃悍啊,我有個想法,把老虎的那三百馬隊調到我的預備隊來,等對戰的關鍵時候,放他們上戰場直接衝擊對方的薄弱之處,絕對能起到極佳作用。”

  張成的想法,其實是老刀把子的主意,各家的馬隊,其實也都是各家最精銳的人馬。不過想要把各家的馬隊調出來,那是千難萬難的。因此老刀把子就打算以組建預備隊的名義,把各家馬隊抽調出一半來集結一起,名為是預備隊,可到時只要能抽出來了,如何指揮還不是隨他的意。

  黑石寨有一支很強悍的馬隊,足有八百騎,幾乎就是黑石寨的核心人馬,平時雷老虎率三百騎,謝文東親自指揮五百騎,再有幾百守寨人馬。一般出去做買賣時,都是帶馬隊出去,黑石寨的馬隊就是放在三十六寨裡都是居前五的。謝文東沒想到,張成一直沒死心,如今還直接先找他下手了。

  “預備隊?”謝文東重複著張成的話,各寨的首領也都在望著他,各家都不願意把最精銳的馬隊交出去,哪怕是一半。“預備隊的想法不錯,馬隊沖擊破陣能力極強,可如果分散使用確實沒多太作用,而集合起來使用,卻是威力極大。馬隊數量越多,發揮的作用也就越大。這次我們黑石寨帶來了五百馬隊,如果副盟主覺得可以,我願意把一千步卒交給副盟主調派,剩下的五百馬隊嘛……”

  他沉吟了一會,然後道:“某可以將五百馬隊交給副盟主充做預備隊,不過最好仍由某親自指揮,這樣才能更好的發揮馬隊威力。”

  “如此也好。”老刀把子適時的出聲。在他看來,這是座山雕對他們的支持,把步卒指揮權交給了張成,又把馬隊全交給他們調作預備隊,雖然有個附加條件是要親自指揮,不過卻也合情合理,畢竟這些馬隊都是各家的寶貝,而且馬隊也都是各位寨主的親兵心腹,一般人還真指揮不動。

  只是老刀把子和張成他們絕不會想到的是,謝文東其實一聽到張成提出要馬隊的時候,心裡就已經計上心來。他正想著要如何盯住老刀把子和張成他們,如今張成主動提出要調他的馬隊,這不正是一個將計就計的好機會。把馬隊帶去做預備隊,如此一來,他就不用擔心張成再調他去帶其它任務,同時預備隊必然是跟著張成的中軍走的,自然也就盯住了他們。

  老刀把子轉向女婿,“座山雕如此為大局考慮,真是讓人欽佩,毫無疑問,戰後應當多分一份戰利品。”

  “盟主無須如此。”謝文東笑道,“某也只是服從大局,聽從指揮而已。”

  有了謝文東的帶頭,其它寨主不管願不願意,最後都交出了一部份馬隊,最後趙成手裡拼湊起了一支三千人的馬隊,也算是讓張成一時自信滿滿。

  一場晚宴直到很晚才結束,達到目的老刀把子岳婿倆高興的把各位寨主送下山。

  夜幕已經低垂,將桃山上無數的各色旗幟染成墨色。

  謝文東一路下山,微帶著幾分醉意,想著今日成功的達到了盯住老刀把子的任務,他不免嘿嘿的笑著倒在床上,很快入眠,直到被黑暗中震耳欲聾的號角聲所吵醒,親兵搖著他的肩膀,驚慌的喊道:“寨主,醒醒,寨主,快醒醒。”

  他有氣無力的坐起來,掀開毯子,外面的號角已經響徹夜空,急促而尖利,仿佛是在呐喊。他聽見人聲鼎沸,槍矛的撞擊,戰馬的嘶鳴,不過沒有聽到交戰的聲音。“號角響了……”他呼了口氣,“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親兵搖搖頭,明顯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時候外面一陣腳步聲響起,他的親兵隊頭掀開了帳簾,大步走了進來,低沉著聲音報告,“當家的,巡山的弟兄發現了易風的兵馬!”

  “怎麼回事?”謝文東突然聽到懷荒軍到了,還有些不敢置信。

  “易風到了。”親兵隊長加重語氣道,“他們趁夜色一路進發,就在我們東面不到三裡,擺下了陣形,人馬足有數千!”

  號角依然在尖叫,在回蕩。

  “叫馬隊都集結起來,準備隨我出動。”謝文東心中雖然震驚,他完全沒有想到,易風居然沒有在懷荒備戰,而是直接率兵殺到了桃山腳下,但是他還是很快回過了神來。易風突然殺到,並沒有讓他慌神,相反,這讓他心裡興奮起來。易風果然如他所料,是自信十足的。“把我的鎧甲拿來。”他朝著親兵叫道,“快,給我披甲。”

  等他穿好了鎧甲,親兵已經把他的戰馬牽來,他翻身上馬。

  年青的親兵有些緊張的問,“大當家,我們能贏嗎?”

  謝文東看著紛亂的大營,臉上露出絲狡詐的笑容:“當然,我們能贏。”

  遠處響起了戰鼓,低沉沉悶。

  黑石寨的五百馬隊騎兵紛紛踩鐙上馬,謝文東揮動長槍出發時,空氣中游離的霧團正逐漸被東升的旭日朝陽所蒸發。

  黎明的晨光中,山下營地對面的懷荒軍就有如一支綻放的鋼鐵玫瑰,尖刺閃閃發光,卻安靜的償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們並沒有趁著桃山下聯軍的不備,而直接發起突襲,他們只是擺好了陣形,就那樣肅穆無聲的排列在那裡!

  相比於懷荒軍的不動如山,此時桃山聯軍營地,卻是一片混亂。

  許多山寨人馬還在睡眠當中,突然被戰爭的號角驚醒,驚慌失措。很多人甚至衣服都沒穿,赤著身子光著腳,就往帳外跑,可跑了一會,看到山下對面那支排列的如同銅牆鐵壁一樣的鋼鐵大軍,又一個個面色慘白的退了回去。

  等過了一會,營地裡的山寨兵馬終於發現,雖然懷荒軍突然殺到,可他們並沒有立即進攻。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似乎在等他們起床。

  老刀把子和張成已經率領各自的兵馬趕到山下,老刀把子在懷荒軍的對面豎起旗幟,長矛手排成一列又一列,把一支支長矛放平端在手中,直指懷荒軍。等八個長矛陣終於擺好之後,老刀把子那陰沉的臉上也終於稍稍的化開了一點。有了這八個長矛方陣,他心裡多少有了點底,再不怕懷荒軍一舉殺進營中。

  張成正調動弓手,在長矛手的後面建立遠端陣地。匆匆集結的弓手們正調試著弓弦,一面把箭壺裡的箭支抽出來,一支支插在自己面前在的地上,以方便動手時抽箭放箭。弓箭手的兩側,則是拿著橫刀和各種亂七八糟武器的步卒,由那些三十六寨外的人馬自動靠攏而成。

  在這些步卒的左翼,是昨日剛議定的騎兵預備隊,全是騎兵,約兩千余騎,原本說好的三千馬隊,此時大敵當前,好些家的寨主並沒有如約將手下馬隊交出,依然帶在身邊。

  這些寨主帶著自己的馬隊緊隨著老刀把子,四周都是他們的人馬,三分之二步卒,三分之一馬隊,多達六千餘人。

  從遠處望去,桃山腳下,懷荒軍對面,青山盟軍不斷的匯合整頓,最終也漸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軍陣,正面是大約五千人的長矛手、弓箭手、刀盾兵和雜牌兵,左翼是兩千餘騎兵預備隊,右翼是約五千山寨散兵,後方則是老刀把子和幾家大寨主所帶領的兩千餘騎和近五千步卒。

  兩萬對五千,穩定下來總算集結成陣的各路山寨人馬,看到自己這邊明顯要數倍于對方的兵馬數量時,心頭的那份惶恐總算去了幾分。可老刀把子和張成等首領人物,卻並沒因此輕鬆多少,他們雖不明白懷荒軍剛才為何不趁勢攻擊,可對方那軍陣散發出來的氣勢,依然讓他們暗暗心驚。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懷荒軍不但主動來攻,而且居然還是如此驃悍。有一瞬間,老刀把子甚至懷疑眼前的這支兵馬不是懷荒軍,而是易風從楊廣那裡借來的大隋精銳府兵。

  這裡,座山雕謝文東已經緊握著長矛坐在戰馬上,目光一會打量著對面二丈大纛下的那個銀甲將領,一會轉過去打量著後面中軍盟主大旗下的老刀把子身影。他的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再無猶豫!懷荒軍的強悍大大出於他的意料之外,哪怕盟軍數量是懷荒軍數倍,可一看雙方的氣勢,這仗不打都已經知道結果了。別看懷荒軍沒有立即發起攻擊,可他們卻已經守住了盟軍的退路,圍住了桃山。

  盟軍雖眾,可一盤散沙,如今後路被斷,兩萬餘人馬插翅難飛,一個也別想逃了。這時,他不由的感歎自己動作的快,早已經暗中投誠了懷荒軍。

  “一會打起來的時候,給我盯住了老刀把子。”謝文東轉頭對著自己的親兵隊長說道。

  親兵隊長高大強壯的如同一隻狗熊,他根本沒有問為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扭頭死死盯著老刀把子,連眼也不眨一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3

第151章 退避三舍

  黎明的晨光中,淩雲的軍隊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猛獸,猙獰畢露。

  與雜亂無序的青山盟軍相比,懷荒軍顯得是那麼的整齊,成方陣佇列的長矛兵堵住了通往山下的道路中間,路邊左右則是背著足有人高前未所見過的古怪長弓的弓手們,長長的弓立在面前,樺樹箭支在腰間晃動。在如林的長矛陣後,是一排排持橫刀和盾牌的輕步兵,他們護著一百架伏遠重弩建立了一個重弩陣地。

  側右翼全為騎兵,足有千騎,輕一色的牛皮甲和鋼盔,懷荒軍一半的騎兵佈置于此,有如一把鋒利的馬刀。這支懷荒軍最利的劍由左右前鋒單雄信和秦叔寶二人指揮,兩位年輕驃騎將領的背上還各插了兩面三色背旗,旁邊還各有一位旗手撐著一面丈高的將旗。單雄信旗手執的是紅旗鑲黃邊,秦瓊旗手執的是藍旗鑲白邊。在他們的後面,還有一面面的將旗、營旗、旅旗、隊旗等旗號。

  易風則坐鎮在稍後面一些的對面山坡上,四周全是預備隊,一半騎兵一半步兵,數量兩千。身為全軍統帥,淩雲並沒有喜歡衝鋒在前的習慣,他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坐鎮中軍,統領全域才是他的職責。身處於山坡上,他可以清楚的將前面的戰場盡收眼底,可以第一時間掌握戰場局勢,視情形需要將調動陣形,甚至在最恰當的時候將預備隊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

  既然是從遠處的桃山腳下遠遠觀望,淩雲也依舊是那麼的耀眼顯著。

  淩雲的戰甲,桃山下三十六寨的當家們沒有一個的鎧甲能與之相比,就算是紅鷹寨大當家那套騷包至極的金漆山文甲與之相比,都會黯然失色。淩雲的這套鎧甲外面披著一條大披風,直接由金縷絲織而成,不但用料昂貴,而且還織出了天兵天將的圖案在上面,並且與普通的絲綢披風相比,這金縷披風極為厚重,披到身上垂落下去,連賓士之時都不會飄起,擁有極佳的防箭能力。坐在馬上,幾乎連戰馬的後腿都完全摭住。這件披風重達十八斤,普通的披風鉤扣根本無法承受的住,因此淩雲的鎧甲肩頭有一對麒麟趴在肩頭,張開大口,正好吞住披風扣鉤。與兩隻麒麟吞肩相配的是淩雲的麒麟銀盔,銀盔頂上,一隻金麒麟昂首雄立,張口怒吼,雙爪撲出淩空。除了這三隻麒麟,淩雲紮住鎧甲的腰間銀帶上,也有一隻金麒麟。腳下一雙銀靴頭上,也有兩隻金麒麟安於其上。

  這金縷批風配上五隻金麒麟,銀盔,亮銀鎧,跨下白龍駒,端的十分耀眼。

  銀盔並不是常見的明光甲,也不是普通的魚鱗甲,而是一副山字文交錯的山文鎧甲,這種鎧甲更加沉重,防禦能力也更強。配上護心鏡以及護膝脛甲和臂甲鐵手套,在旭日光芒照射下耀耀生輝。

  其實淩雲行軍時並不穿這套鎧甲,不過眼下,他卻穿上了這套騷包至格的鎧甲,當然就是為了氣勢。兩丈高的大纛帥旗,還有將幡、將字旗、懷荒軍旗等各色旗幟在身後飄揚,再加上淩雲背上插的那三面五色背旗,確有幾分唱京劇的感覺。

  不過效果很不錯,懷荒軍的突然出現,再加上懷荒軍的這明亮的鎧甲,閃耀的刀槍,整齊的陣列,如林的長槍,似海的旌旗,無形之中就形成了一股沉重的威懾,壓的對面這些山賊聯軍們一個個呼吸急促,面色蒼白。

  老刀把子也是暗暗直吸氣,望著對面那個披掛的如此耀眼的年青統帥,他不明白那個年青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他們為什麼不趁其不備突襲桃山聯軍?在他看來,若是懷荒軍突襲,絕對能占個大便宜。

  他們突然殺到,卻又不進攻,只是擺下陣形,還披掛的這麼騷包,是幹什麼?要不戰而屈人之兵麼?老刀把子搖頭,懷荒軍的突然出現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他們的裝備和士氣軍陣也大大震懾了他一把,可就算如此,難道自己一箭不發就會投降麼,這也未免太天真了。

  不過老刀把子雖然不打算投降,可也不敢冒然進攻。

  敵不動,我不動。不得不說,懷荒軍給了他極大的壓迫感,讓他不敢輕動。

  “那些該死的斥候,他們不是說易十三正在野狐城龜縮不敢出嗎,怎麼易十三突然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桃山腳下。那些狗日的,全都該殺。”張成策馬趕到中軍大旗之下,懷荒軍突然殺到,先前的作戰計畫也就完全沒有用了,現在他們得討論一個應對之策來。

  “現在不是管那些哨探的時候了,還是想想如何應對這不請自來的易十三吧。”五羊寨首領心中有些慌,“盟主,你說這易十三就這麼杵在那裡,又不進攻,這是要幹嘛?”

  “我看他們定是長途奔襲而來,眼下可能正在回復力氣。”另一個寨主道。

  張成對這個寨主的話冷笑一聲:“野狐嶺到這裡也有差不多一百五十裡,長途奔襲而來?那他們跑到這裡後還能這樣氣勢如宏,排出如此肅殺的陣列?我看他們現在的樣子,根本不似連續行軍的樣子,倒像是昨天就已經到了我們的眼皮底下,我們卻沒發現,然後人家在我們眼皮底下好好休整一夜,今日一大早堵到了我們的山下。至於說為何沒有趁我不備進攻,我覺得可能是易十三數量不及我,因此想要穩紮穩打,最大的可能是,這五千人馬只是前軍,易十三還有後續人馬正在趕來。”

  “這個易十三,還真是小看了他啊。我們還沒去打他,他倒送上門來了,真不怕死。”有個寨主笑道。

  不過卻沒有人附和他,雖然面前只有五千左右人馬,可各家寨主都不是等閒之輩,自然看的出那五千人馬和自家聯軍的差距,人家數雖少,精悍卻勝過已方許多。有這樣的精兵在手,出城主動來戰,也沒什麼稀奇的了。這個時候不少寨主甚至已經暗暗在後悔,事先怎麼就沒有認真去打探一下懷荒鎮的虛實呢,要是知道易十三手下有這樣的精銳,他們又哪會草率的與老刀把子結盟去討伐懷荒。

  “盟主,咱們進攻吧!”

  “不行。”老刀把子果斷的搖頭,聯軍雖然沒受到突襲,也集結成陣,可許多人都是驚魂未定,現在士氣低落。這個時候去沖對面的堅陣,太不明智了。

  “可要是再等下去,易十三的大部隊估計就要到了。”張成有些擔憂的道。

  “敵不動,我不動。”老刀把子依然拒絕立即進攻,他還要觀看,等待機會。現在面前的懷荒軍,根本毫無破綻,強行進攻,討不到好去。精明的獵人,絕對不能沒有耐心。沒有機會的時候,就得等待。

  懷荒軍帥旗之下,單雄信和秦瓊等一眾將領也都趕到帳下,單雄信聲音極大,老遠就已經喊道:“大帥,為何還不下令進攻!”

  淩雲全身披掛好幾十斤也有些累,不過卻沒有不耐煩。

  “不急!”

  單雄信在淩雲身旁勒住馬,跳下馬來,全身的甲葉鏘鏘作響,他手按劍柄,鐵靴踩在地上發出沉重響聲。“還要等啥,大帥你倒是明說啊。昨晚我們就行軍到達桃山外二十裡,多好的趁夜突襲機會,可大帥你不讓。非要讓大家就地安營紮寨。然後一大早拔營出發,趕到這裡時桃山上的賊人們依然是毫無防備,根本沒有防備,這時要是一舉突襲,說不定也能一舉破敵,大帥你又不讓進攻,還讓下面吹響號角,停止前陣,在山下列陣,讓他們慌忙忙的集結起來,錯失大好機會。現在,他們已經集結好了,也列好陣了,咱們還不進攻,這在等什麼呢?”

  單雄信的話,說出了此時大部份軍中將領們心中的疑惑。

  好幾次機會放過,這在等什麼呢?

  淩雲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當然是等待勝利的機會!”

  單雄信不解,“好幾次勝利機會擺在面前都放過了,還在等什麼勝利機會?”

  淩雲嚴厲的目光掃了一眼諸將,“突襲是把雙刃劍,雖然我們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可你們也要明白,對方數量是我們的五倍之多。而且桃山險要,易守難攻。雖說桃山守備不嚴,可盟軍最精銳的主力三十六營的人馬卻都佈置在半山和和山上,山腳下有大量的各寨雜兵,這些人雖然沒什麼戰力,可卻等於是盟軍的警戒哨。我們一旦發起突襲,這些雜兵遇襲就會發作警報讓山上的主力早有防備。一旦失去了突襲的突然性,到時突襲戰轉面攻山戰,你覺得我們有多大的優勢?”

  還有一些原因淩雲沒有直接講出來,對於手下的這支兵,淩雲並不太放心。他們雖然表面上已經有些精銳模樣,可畢竟也只是剿滅了一些小山寨而已,連滅燕山的許多小山寨之後,讓這些人馬多少有了些驕燥之氣。可實質上,他們卻還是新兵,根本沒有打過什麼真正的大規模戰鬥。一旦失去了陣形,跟敵人在桃山上混戰起來,那根本沒什麼優勢可言。

  老兵可以散著打,可新兵卻是最依賴軍陣的。失去了軍陣,也就等於失去了有效的指揮,那他們跟普通的山賊沒什麼區別。

  因此淩雲寧願放過幾個極好的突襲機會,也不冒那個險。

  淩雲又抬頭打量了一眼對面的兵馬陣列,發現對方根本沒有主動進攻的意思。輕笑一聲,發令道:“傳我軍令,各軍依次交替掩護,向後撤退三十裡!”

  “啊?”淩雲這個撤退命令一出,諸將都愣住了。他們是來勸淩雲下令發起進攻的,沒有想到,結果卻得到了撤退三十裡的命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3

第152章 漫山遍野

  “退了!”

  “懷荒賊退了!”

  對面中軍大纛已經緩緩後移,緊跟著輝煌耀眼的易風也拔轉馬頭向東而走,大隊的馬步兵卒簇擁著撤了。

  桃山下盟軍陣中歡聲雷動,先是驚訝,然後是狂喜。

  老刀把子也不由的擦了擦眼睛,終於確認懷荒軍確實在向後撤退。張成驚喜之餘興奮的沖著老刀把子喊道:“盟主,懷荒賊退了,請下令趁勢追擊!”

  對於綠林山賊馬匪們來說,撤退,多數情況下就是敗退。人馬越多,撤退越難。往往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潰敗。雖然眼下兩軍並未交戰,懷荒軍保持著陣形後撤,可依然讓張成生出了一線希望。若是能一鼓作氣沖上去,說不到就能製造出一個機會,利用對方撤退的機會,一舉擊潰敵軍。張成對於盟軍數倍於懷荒軍的軍力優勢,充滿信心。

  老刀把子眯著眼,努力的盯著對面撤退的軍陣。他當年也是帶過北齊軍隊的,因此眼光很毒。看了一會後,他眼中的升起的光彩又漸漸消退,失望的搖了搖頭:“傳我命令,沒有我的軍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追擊。”說完,他轉頭對女婿道:“懷荒軍軍容整肅,雖然撤退,可卻井然有序,各部相互交替後撤,又有騎兵在兩翼掩護。雖退而無絲毫混亂,我們冒然追擊,根本討不到好處。弄不好,懷荒軍一個轉身,我們就要被他倒卷珠簾。穩重些,先壓住陣腳,再等等。”他是老江湖了,不見兔子不撒鷹,若沒有六七成的把握,他是絕不會輕易出擊的。

  懷荒軍撤退的很從容,雖然對於這個命令有些莫名其妙,可經過這段時間的整訓,全軍上下對於軍中條例中規定的軍人以服從為天職的這一條都背的很熟。既然上面命令撤退,那麼就算前面金山銀山堆在那裡,他們也不能前進半分,只能撤退。若是號鼓吹響,進攻令下,前面就是刀山血海,他們也得沖上前去。

  桃山盟軍就眼睜睜的瞪大著眼睛,沒有一人追擊,眼睜睜的看著懷荒軍越撤越遠,終於撤出了視線。

  看到懷荒軍真的撤走了,老刀把子倒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易十三撤退只是一個誘他們進攻的詭計,沒想到倒真二話不說的就撤走了。這下,他倒是有些進退兩難了。

  率兵進攻還是固守桃山?

  見識了五千懷荒軍的整肅軍容後,老刀把子也很難再坐的住,若不做出反應,以眼下低糜的士氣,說不定聯軍就會分崩離兮。

  “岳父,必須得進攻,要不然軍心就要散了。”張成靠近老刀把子,低沉聲音說道。

  老刀把子思慮再三,還是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騎虎難下,不上也得上了。要不然,等下去不說懷荒的後續大部隊可能要趕到,最麻煩的是剛見識了懷荒軍整肅軍容的各寨聯軍,說不定就要散了。必須得跟上去,在懷荒軍的壓力下,大家只能是有進無退,背水一戰了。

  “保持陣形,緩步推進,咱們跟易十三一決勝負。”老刀把子長歎一口氣,下達了進軍命令,心裡卻驀然有些空蕩蕩的。

  一時之間,桃山東面,出現了一道神奇的景色。

  懷荒軍五千人馬隊伍排成數個陣列,拉長了數裡,緩緩後撤著。在他們後面隔著數裡,桃山兩萬余聯軍,以更小心緩慢的速度,慢慢的尾隨前行。

  偵騎很快帶來了桃山聯軍的動靜,馬上的淩雲聽後只是笑了笑,笑的很是從容。

  他很高興桃山聯軍如預料般的追了上來,他剛才還在擔憂,若是桃山聯軍不敢追來,倒是有些麻煩呢。淩雲撤軍,當然不是為了真正的撤退。

  撤退三十裡,不過是他看到桃山下的地形並不利於懷荒軍,桃山軍居高臨下,真打起來是俯衝勢頭,明顯對於懷荒軍不利。撤退三十裡,那裡的地形淩雲來時早就觀看過了,草原地帶,但又不完全是平坦的草原,而是有草旬、坡地、樹林和小河流,這樣的地形,對於他的戰術安排極為合適,是最佳的戰場,應當他主動後撤。

  半天之後,五千懷荒兵馬已經後撤了三十裡,到達了淩雲早已經預定好的戰場。

  桃山軍還在十裡以外慢慢跟過來,淩雲騎馬輕馳,檢視戰場。

  這裡附近的土地崎嶇不平,一條自北向南流的約二十步寬剛過漆深的小河,岸邊是滑軟泥濘,低緩上坡,升向東面的一片坡地,再往東去,則是平多石的破碎地形。而在坡地兩邊,則是許多樺樹林。

  淩雲滿意的看著這塊預定戰場,拔出長劍以劍尖指著坡地兩側的樹林,對著單雄信和秦瓊二人喝道:“單雄信,你率三個團六百輕騎守住左邊樹林,秦瓊,你也帶三個團六百輕騎守住右邊的樹林。記住,你們的任務就是不讓任何敵人通過你們的陣地,通過樹林之中攻到中間的坡地上去。”

  淩雲並沒有去守那條小河,這條河太淺。而且在淩雲的計畫裡,這條河其實有個極好的作用,河水能減速,河邊岸的泥濘地同樣能減速,淩雲讓出這條小河兩岸,把兵馬排在河東岸後方。主陣地就是坡地,佔據這個不高的坡地,懷荒軍能居高臨下攻擊渡河的敵軍。而坡兩邊的樹林,就是主陣地的兩翼,必須守住這裡,防止敵軍從兩側包抄。兩邊各有六百輕騎,再加上那片樹林,守住主陣地兩側不成問題。“你們主要的目標是敵方的繞到側面的步兵群,沖散他們,絕不能讓他們結陣推進。至於敵方的輕騎,有這兩片樹林,能幫你們分擔很大的任務,除非他們的馬隊能高速沖過樹林,否則,他們的騎兵不用懼怕。你們給我盯好了對方側攻的步兵群就好了,任何敢接近的敵軍步兵,那就用你們的戰馬衝破他們,撞散他們。打破了他們的陣形,就已經足夠了。”

  單雄信策馬奔回自己的騎兵陣前,拿著調令很快集結了屬於自己的麾下的三個團騎兵。他手執著長槊,策馬在騎兵陣前賓士,大聲的吼道:“就是這塊樹林!”那是一塊茂密的野生樺樹林,長的鬱鬱蔥蔥,不過林子不算很大,和壩上的很多林地一樣,生長在坡地邊上,有如一片綠色的孤島,而非那種連綿不絕的大森林。“盟主把這裡交給我們防守,無論發生什麼,決不能讓任何賊匪進入這片樹木,側面攻擊到主陣地。誰要是敢靠近這裡,我們就砍掉他的腿,剁掉他的腦袋!”

  “砍掉他們的腿,剁掉他們的腦袋!”三個團的騎兵們拿著手中的騎兵刀不停在騎兵圓盾上拍擊著,發出巨響。

  這些騎兵們,不久之前,也是由一群雜牌烏合組成。他們有晉王府的親信私兵,有北齊亡國皇族高家的侍衛,也有山東豪強的家丁,河南綠林的好漢,北疆的馬賊……此時,他們全都騎著戰馬,披著皮甲,握著騎兵刀,是懷荒鎮帳內驃騎兵。

  只是這些驃悍的輕騎,卻不是戰鬥的主角。按統帥淩雲的分派,這場戰鬥的主角是長弓手們,他們只是長弓兵的兩翼護衛。

  正面的低坡上,足足八個團一千六的長弓手排成了八個弓手陣列,在他們的前面,則是一排排的長矛手,兩翼是刀牌手。

  最奇怪的是,淩雲這次沒有把預備隊排在了後方,而是將六百步騎預備隊直接排在了陣前。

  淩雲親自坐鎮在第一線,“快,把拒馬擺起來,再把輜重車也都擺到前面來。”淩雲把大旗樹在了弓手陣前,然後指揮著士兵抓緊時間架拒馬,埋鐵蒺蘺,挖陷馬坑,挖濠溝。除此之外,淩雲還讓士兵們搶時間在弓兵前面埋兩頭尖木樁,一排排的木樁斜斜打入泥地中,再把上面的一頭也全都削尖。

  “等著喂烏鴉吧!”高甲在淩雲的身邊吸著冷氣歎道,做為經驗豐富的前北齊禁軍將領,他已經看出了淩雲這個陣地的兇險之處了。桃山聯軍不知道長弓手的厲害,他卻是十分清楚的,初看之下,這個陣地似乎是以淩雲所率中軍步卒為主,兩翼騎兵為輔的傳統陣地戰。可誰又知道,這個陣地最厲害的殺招是那一千六長弓手呢?一切的佈置,都是圍繞著這一千六百長弓手來的。

  號角聲越來越近,戰鼓激昂,號角淒曆,懷荒軍終於還是到了。

  刹那間,敵人已經出現在前方,從西面漫山遍野的冒了出來,他們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如同一隻巨大的怪獸緩緩壓進。

  兩萬多的人馬,在平坦的草原上展開,頓時有種鋪天蓋地,人山旗海的感覺,極目所見,到處都是黑鴉鴉的人馬,如林的長矛,似海的旗幟……

  懷荒軍的中軍大旗之下,軍樂隊也開始猛烈敲擊牛皮戰鼓,接著一支支軍號也隨即跟著回應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4

第153章 殺雞屠狗

  號角響起,嗚嗚嗚低沉而又悠長,有如來自塞上冬季裡的朔風,令人不寒而粟。

  懷荒軍獨有的新式銅軍號也隨即回應,嘟嘟嘟的宏亮作響還帶著幾分桀驁不馴驃悍不羈,黃石頭聽起來卻覺得有些太過尖銳刺耳,這時前面的夥長鐘老四也摘起掛在頸間的那枚鐵哨,放進嘴裡用勁的鼓吹起來,鐵哨裡的鐵球迅速的轉動起來,然後哨子發出越發尖利的嗶嗶嗶聲。黃石頭感覺這各種混合聲響如同和尚念經一般,他的五臟六腑一陣陣的翻攪,突然湧起一股噁心,整個人眩然欲嘔。這是他的第一場戰鬥,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表現如此不堪,他暗暗懊惱,希望自己的表現沒有被同袍們看見而受輕視。

  他緊咬著牙,想要把這股噁心的感覺壓下去。

  這時前面的夥長鐘老三回過頭來,掃了一眼面色蒼白的黃石頭,並沒有嘲笑,只是溫和的笑了笑,“第一次真刀真槍上戰場,大多數人都這樣,過一會就好了。你聽我說,深呼吸,對,深呼吸,什麼也不要去想。”黃石頭如鐘老三說的那樣做,幾個深呼吸之後,果然好了許多,那股噁心的感覺下去了不少。

  “嗯,吃塊蔗糖,壓一壓。”鐘老三從懷裡布包裡取出一塊蔗糖遞給黃石頭。

  “謝謝長官。”黃石頭感激的說道。

  “謝啥,都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兄弟。”鐘老三嘿嘿笑著,嘴一張開,露出那兩個沒了門牙的缺口。雖然他籠絡手下的手段很低級,可卻很有效果,黃石頭心裡對鐘老三感激不盡。“我知道石頭你小子箭射的好,咱們夥訓練考核時,你的成績最好,一次能不帶停的射完一壺箭,了不得呢。這個就比我強,你啥也不要多說,我告訴你一個經驗。一會開打的時候,你就不要把那些敵人當成人。”

  “不當成人當什麼?”

  “你就把他們當成……當成是狼是兔子。”鐘老三道,“你以前打過獵是吧?殺狼殺兔子總不會心裡過不去吧?你一會放箭的時候,就這樣,把他們全想成你以前射的獵物就好了。”

  黃石頭似懂非懂,這麼一想,心裡果然沒有那麼難受了。

  “石頭,不要浪費你的本領。我跟你說,打仗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只要立了功,就能升官受賞。你也十六了,還沒媳婦呢,不過這都不算啥,只要你好好打,這一仗打下來,你就啥都有了。我跟你說,到時發了賞,不但能娶一個漂亮的媳婦,甚至還能把你家裡父母兄弟姐妹們也一起都接到懷荒來生活呢。到時,你娃也是個城裡人呐。”

  號聲漸息,整個戰場有那麼一瞬間的寂靜。

  但下一瞬,就為更大的喧囂所淹沒。

  對面已經發動了攻擊,在一陣陣的狂吼聲中,一個接一個的桃山聯軍開步快跑,邊跑邊吼,有如潰堤的洪水,狂卷而來。

  嗶嗶的哨聲又一次響起,鐘老三已經顧不得再和黃石頭說話,轉頭過去,操起了自己的那把長弓。

  “準備!”

  “準備!”

  “準備!”

  長弓陣地上,到處都是軍官們的大聲喝令,一個個的長弓手們紛紛取箭搭上長弓。

  長弓手指揮官王伯當一直在觀望著小河東岸的那片空地,在這塊空地上,樹立著許多根木樁,這些木樁既不是拒馬也不是鹿腳,而是弓手陣往西的各個距離標記。十步一樁,從長弓陣前到小河東岸,剛好是一百五十步。這個距離,正是在長弓的有效射程之內,卻在普通長弓的有效射程之外。

  懷荒軍的長弓,比起歷史上的英格蘭長弓要稍差些,主要是因為英格蘭長弓用的是紫杉木制弓,而懷荒軍用的卻是普通的榆木制弓。不過雖然比不過英格蘭長弓,可也差不到哪去。懷荒軍的長弓,拋射的有效射程超過兩百步達到兩百五十步之遠。就算是平射,一個精英長弓手,都能達到射中一百三十步外人形靶的要求,普通的長弓手,都要求百步外中靶。懷荒軍長弓手訓練還不充足,但射中六十步人形靶子都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而這次王伯當根本沒有要求讓他們去一個個的瞄準放箭,而是要求八個弓手團,加上一個弩手團,分成三批次,進行連續的齊發仰射。

  小河東岸到弓手陣一百五十步,小河二十步,加起來不過是一百七十步,懷荒軍的長弓營不但將河東岸到陣前的空地全都納入打擊範圍,甚至連河西岸的七十步內,都是懷荒軍的仰射打擊範圍之內。

  而對岸的桃山聯軍,他們手中的弓都只是傳統的複合步兵長弓,相比起懷荒長弓的超遠射程來,他們的弓射程只有傳統的一百二十步。

  二百五十步對一百二十步,這個對比的數字是相差極大的。也就是說,懷荒長弓的射程是桃山軍的兩倍有餘。他們進入懷荒軍射程之中時,自己卻還得再跑一百三十步才能攻擊到懷荒軍。

  這一百三十步,他們就只能被動挨打,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一百三十步,這個距離,重裝步兵大概需要九十秒衝鋒,重騎兵只要十五秒。一個重步兵衝鋒的時候,一秒鐘只能跑兩三米,普通的步兵要快,可也快不到哪去。如果輕步兵衝鋒比重步兵快上一倍,這一百三十步也得要四十五秒。

  懷荒軍的拋射速度是標準每分鐘七次!

  這一百二十步的距離,如果桃軍步兵正常的衝鋒速度裡,他們要挨上五次齊射。

  而實際上,淩雲預設的戰場很好,這一百二十步被動挨打不能還手的距離,正好是小河及兩岸邊的泥濘地帶,就算是輕步兵也最多只能跑出重步兵的速度,這段距離他們需要跑上起碼一分半到兩分鐘的時候,這個時間,懷荒長弓軍可以不受半點威脅的射出起碼十箭。

  桃山聯軍企圖憑藉著兵力優勢,一舉衝破懷荒軍陣。

  卻根本沒有想到,那些看起來長的過份的長弓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威力。

  他們剛沖到一半,距離懷荒軍的陣地起碼還有二百多步,這個時候,天空不斷的傳來嘶嘶聲響。

  然後有人抬頭,就看見天空突然無數黑點密集成片,如同一大群蝗蟲突然飛臨戰場上空,且不斷的向他們這邊接近。

  “他娘的,懷荒軍的弓箭手被嚇破膽了吧,這起碼還隔著二百步遠呢,居然就放箭了。”後方督戰的幾個山寨主看到懷荒軍放箭,不由的放聲大笑起來。本來還對懷荒軍充滿畏懼,這下倒是一下子輕鬆了不少。按這樣子看,懷荒軍也不過是驢糞蛋子表面光而已。看起來嚇死人,結果一動手就暴露了他們的真正實力。

  正在衝鋒的許多山寨兵馬也在最初的驚訝之後,繼續向前奔跑著,絲毫沒有把遠處射來的弓箭放在眼中。不過很快有人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那陣箭雨並沒有馬上掉落,反而還在不斷的呼嘯而來,且越來越近。眼看著這團箭雨已經飛過了小河上空,又飛到了西岸邊,然後繼續往前飛。

  破空的尖嘯聲也越來越響,終於飛到了他們的頭頂。

  這個時候,他們才真正的變色,所有人一邊詛咒著叫駡著,一邊還怔怔的在想,他娘的這怎麼可能?

  懷荒長弓營第一波樺木箭如同冰雹一樣的呼嘯而至,朝著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桃山兵馬身上覆蓋上去。

  百枝,千枝,刹那間不可勝數。

  三尺長的樺木箭全都套著鐵箭頭,在空中飛奔了二百多步後,此時帶著極快的速度落下,排的十分密集的桃山聯軍立即有不少人中箭倒地。而且讓許多桃山兵們絕望的是,飛過了二百多步遠的箭支,威力絲毫不減,對於這些身上只套了件皮甲,甚至大多數都沒有甲衣,更沒有盾牌的山賊聯軍來說,這是相當致命的。長箭落下,鐵箭頭輕易的就洞穿了一名嘍羅的脖頸,絕望的倒地,死不瞑目。旁邊的一個小頭領看到這個景象,心中冰冷,攏了攏身上的皮甲,跑的更快了。可是他沒跑出幾步遠,又是一支長箭當空呼嘯著落下,正好一箭射中他的胸口。長箭映入眼簾的那一刻,他帶著最後一線期望,期望身上這件曾經花了他一匹不錯的挽馬才換來的皮甲能夠擋住這一箭。

  胸口一陣疼痛傳來,他低下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那支樺樹枝為杆,堅鐵為箭頭的三尺長箭,毫不留情的洞穿了他那件珍貴萬分的牛皮甲,深深的紮入了胸腔之中。入口處,一朵鮮紅的血花慢慢的綻放開來,他的腳步變的遲緩,眼神迷離,呼吸不暢,手腳慢慢冰冷起來。啊的一聲慘叫,一口鮮血噴出,他腳步踉蹌,最終跪倒在地。他不甘的盯著那支箭,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之中,又是一團金屬風暴卷來。他鼓起最後的一點力氣,雙手握住箭杆,用力往外拔,結果箭支卻如同生根一樣的死死的咬住他的傷口不放。劇烈的疼痛傳來,傷口鮮血飛噴而出,他又是一聲慘叫,整個人如破布袋一樣的蜷倒在地,心中最後的一點神智讓他明白,這支飛過二百多步射中他的長箭,居然,居然他娘的還有倒鉤……

  這時,第二波箭雨已經從空中落下,而長弓營陣地上,黃石頭已經倚著面前的那根深深埋在泥土中,一頭削的尖尖的斜指向天的又頭尖木樁的旁邊,又從地上拔起了一支箭,迅速的用力拉開了手中六尺長的大長弓,將第三支長箭搭上了弓弦。

  三箭射出,黃石頭的心境已經越來越平穩。此時他全神貫注,只是嚴格的按照在弓手營裡受到的訓練,張弓搭箭,斜指長天仰射,按照學到的方式瞄準,他的箭射的很好。每一箭都完美的飛過了河流,一直落入到衝鋒的敵軍之中。

  黃石頭的眼神很好,雖然隔著二百多步,可他依然能看到那些奔跑的山賊們不斷的有人倒地。

  他第三箭射出,整個弓手陣地已經射出了九波,每次六百支箭,轉眼間已經射出了四千五百支箭。而這,不過是一個呼吸之間的時間而已,那些賊匪們連河邊都還沒靠近。

  聯軍冒著箭雨衝鋒,許多山賊首領在後面大聲喊叫:“沖過去,沖過去,沖過去就沒有弓箭了。”

  “沖啊,他們的弓箭不可能一直不停的!”

  可惜,從對面射出來的箭一支在射,一直沒停。且越往前沖,箭支的殺傷力就越厲害。當他們一頭沖入河岸邊時,泥濘的地形立即讓他們的速度變的緩慢起來,後面的人還在不斷往前沖,於是河岸邊的人馬就越發的密集起來,很快就擠的跟草原上河邊唱水的牛群一樣。

  這樣的結果就是,懷荒軍的箭雨殺傷力成倍的增長,幾乎每時每刻身邊都不斷的有人中箭慘叫。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還有漫天的箭雨,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仿佛天空每支箭掉下來,都能射中那麼一兩個。

  “他娘的這是什麼古怪的弓箭,怎麼可能射的這麼遠?”後方的聯軍中軍大旗下,老刀把子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幾乎都陰沉的出水。“二百步,他們的長弓射程超出了兩百步,而且殺傷力依然驚人!”

  “而且他們的箭幾乎沒停過!”黑著臉的張成也補了一句。他剛從前面趕過來,“盟主,對方的弓箭太強了,我們得派人從側面包抄過去。”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雖然看起來懷荒軍的主陣地人馬不多,可誰事先又能想到,這個看似最弱的正面,居然會有如此兇狠的殺傷力,這簡直就是一個絞肉機,根本就是一個陷坑。

  現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可能收兵,要是撤兵,那這士氣真的不可能再打的下去了。幸好聯軍人馬眾多,此時完全可以派出兩支人馬,進攻對方的側面兩翼,從側面殺過去。張成已經看出來,對方的長弓兵確實厲害,但數量有限,也就千餘箭手。把兵馬分成三面進攻,對方的弓手的作用將大為降低。

  “准!”老刀把子狠狠的道。

  號角聲再度響起,嗚嗚嗚!張成揮動長槍,吼出一道命令,頓時數千人的聲音隨即回應。無數人馬放聲,一起加入了這個嘈雜的全聲之中,然後一起向前沖去。

  “側翼!”張成一馬當先,親率馬隊在前,他一邊跑一邊對著部下們吼道:“側翼,攻擊側翼,沖兩邊的林子!”他縱馬狂奔,如猛虎出籠,身後的騎兵也紛紛縱馬加鞭跟了上去,騎兵滾滾而過後,後面還有大批步卒也提刀扛槍紛紛跟進。

  單雄信提著自己的金釘棗陽槊坐在馬上,冷眼看著對面的敵陣之中,分出了兩支人馬,一左一右的向河這邊沖來。單雄信冷哼一聲,剛才他們一直在這裡看著中軍長弓營的那些弓箭手們大展神威,在二百步外大殺特殺,把對方衝鋒的賊匪如殺雞屠狗一般痛打。早看的有此專癢難耐。想他堂堂驃騎大將,竟然在這裡看著一群弓手們大發神威,心裡也有些饑渴難耐。沒成想,對方倒是很配合,這麼快就主動的沖出來了。

  “跟我來!”單雄信長槊一揮,大吼一聲。一騎當先,身後旗手緊緊跟隨,在旗幟的引領下,左翼六百輕騎成楔形攻擊陣形,向著對面沖來的敵軍直沖而去。

  兩支騎兵接戰,長槍馬槊相互直刺而來,橫衝直撞,有的閃避不及,槍尖貫胸而出,當場死亡。

  單雄信率先接戰,握著滿是尖釘的棗陽槊直接就當成了攻城錘一般的對著一個當面的敵騎直撞了上去。釘槊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撞上了對方的胸膛,一下子就把對方給撞的飛了起來,胸脯也塌陷下去,直接墜屍馬下。

  六百輕騎如一支燒紅的鐵釺捅入結冰的豬油中一般,輕易的就穿透了這支聯軍輕騎的前鋒。單雄信穿透了敵騎前鋒後,並沒有繼續向前,他牢守了易風的軍令,守住左翼。而且他很清楚,剛才他們憑著高昂的氣勢一舉殺透了對方前鋒,其實也是對方前鋒人馬太少,與後面的馬隊脫了節,才讓他抓住機會,狠幹了一票。要不然,他帶著這六百騎,也不敢狂妄的跟對方直接對沖亂打。占了便宜之後,他見好就收,一聲呼嘯,拔轉馬頭,又往回殺了回去。

  旗幟飄蕩移動,其它陣中的騎兵也紛紛各自追隨自己主官的旗幟調轉馬頭,重又對著被沖的稀爛的敵騎前鋒又殺了過去。

  等桃山騎軍後面的大部馬隊趕到之時,單雄信已經一進一出,重又回到了樹林前面,重整佇列。

  “準備!”單雄信看著匆匆趕到的敵軍後隊騎兵,絲毫沒有畏懼,在馬上揚槊大喊,“與某一起,殺!”

  “殺!”數百輕騎大吼出聲,直沖雲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4

第154章 絕望深淵

  桃山聯軍試圖用馬隊從兩翼側擊的計畫,遭遇到了單雄信和秦叔寶兩員懷荒虎將的無情粉碎。雖然他們沖的很猛,人數也還比懷荒騎兵多,可每次衝鋒的勢頭都會被很快的遏制,就如同是一個個浪頭被礁石無情擋住。淩雲在中軍大旗下看的很清楚,同樣是騎兵,可懷荒輕騎十人一夥,對陣時往往是三人一小組,三三一夥,一騎在前,兩騎在後守護兩面。同樣懷荒騎兵的裝備也比山寨聯軍的馬隊強出太多,清一色的牛皮甲配鐵盔,連馬都披了牛皮馬甲,馬蹄上還全都釘了鐵掌。武器更勝過許多,懷荒輕騎清一色的騎槍配騎兵刀,外加一把角弓。遠中近,皆可戰鬥。相比起來,各山寨湊起來的馬隊,明顯缺少盔甲,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差的很多。更要命的是,這些馬隊由各家山寨人馬匆促聯合起來,根本沒有什麼統一的指揮,沖起來全憑著一股勇敢。

  而懷荒輕騎攻擊的時候,有一套完整的旗號指揮系統,小兵看伍長、伍長盯著夥長,夥長盯著隊長,隊長盯著旅帥,旅帥盯著團主,不但營、團、旅、隊各種高低不一的旗號分明,而且各級軍官背上還全都插著一面顯眼的背旗,交戰之時,大家只管盯著這些旗號就行了,上司的旗幟往哪沖,他們就跟著往打哪,三個團六百騎沖起來,卻有如一體,沖進沖出,根本不怎麼混亂。

  淩雲對高甲笑道:“勝負已分!”

  高甲此時還處於對長弓營生猛的震驚之中,聞言點頭,“長弓營已經射出了三十波箭雨了,賊軍卻還沒有沖進一百步內!”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他也算是帶了大半輩子兵了,可還從沒有打過如今天這樣的仗,五千對兩萬五,以一敵五。可一開打,懷荒軍卻完全反壓著五倍於已的桃山打軍,而且還打的是防守陣地戰。特別是這些長弓手,這短短的時間內,敵人還沒有沖進他們的攻擊範圍,結果就已經挨了整整三十波箭雨,一波六百箭,這麼會功夫,懷荒軍都已經射出了一萬六千支箭了。而他站在這裡觀戰許久,清楚的看到對方因為河灘兩邊泥濘地形,以及過河,在這塊獨特的地形裡,由於人馬太過密集,導致懷荒軍長弓手們的拋射發揮出了難以想像的殺傷力。

  他估摸著,每波箭雨起碼能射中幾十個,這會三十波箭雨一萬六千箭,估摸著殺傷了上千。這個殺傷效果是相當恐怖的,一般如這樣的仰射,最後能達到百箭中一,都相當了不得。而如果能到達八十箭中一,七十箭中一,那已經是極其難得了。而懷荒長弓手,居然在這麼片刻之間,就射倒了上千人。上千人與上萬人比起來,可能聽起來覺得不多,可對於戰場上兩邊觀戰的人來說,卻是相當震憾的。尤其是那些正處於箭雨籠罩下的桃山軍,看著天上箭雨下個沒停,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那種感覺簡直讓人以為自己墜入了地獄之中,使人喪膽驚魂。

  嗶嗶嗶!

  又是一陣哨聲,黃石頭顧不得手臂已經微酸,連忙又拔起一支面前地上插著的箭支,搭上弓。

  “一百二十步,仰射!放!”

  用力拉開堅硬的榆木長弓,將長箭猛的射出。黃石頭長呼了一口氣,額頭已經淌汗,不過他沒空去擦,也不敢停歇,立即開始重新伸手拔起一支箭來,繼續拉弦。這個時候,後面第二序列的三個團六百弓手已經完成了準備動作,隨著指揮官的命令,同時松弦,六百支箭呼嘯升空,緊緊隨在黃石頭他們的那波箭之後,向戰場飛去。

  “準備!”又是一聲大喝傳來,前方藍旗搖動,黃石頭連忙用力的拉開長弓,將箭支搭上。

  混合了馬尾的麻繩弓繩吃力下嗞嗞作響,這時後方呼的一聲,第三序列的六百弓手又已經射出手中的箭,緊隨著第二列的箭團後面。

  “放!”前方紅旗搖動,黃石頭立即放弦,數百支長箭同樣呼嘯離弦而出。

  一時間,空中同時有三團箭雨當空,三團箭雨聯成了一道奇特的天橋!

  此時短短時間內已經飽受了三十波連續不斷的箭雨襲擊,吃下了一萬多支箭的正面山賊聯軍們,在負出了上千人的損傷後,也終於是沖過了那道由河流、爛泥組成的死亡地帶。

  桃山聯軍沖入了一百二十步內,在前軍中指揮的五羊寨主騎在馬上,手中長矛向前一指,怒吼出聲,“殺一懷荒賊,賞金百兩,有拿下易十三人頭者,賞金千兩!”。山賊們聞得,爆發出一陣陣瘋狂的呐喊,陣中的鼓聲一陣急響,剛跌到穀底的士氣突然之間又攀升到了高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剛被打的不能還手憋屈了半天的桃山賊。眼看終於越沖越近,已經沖進了還手的距離後,他們都狂叫起來。

  甚至有許多桃山賊已經迫不及待的握起了弓,開弓搭箭,立即放起箭來。

  只可惜,雖然普通長弓的射程能達到一百二十步,但這也只是最遠的射程而已,一箭之地一百二十步,可久久是最遠射程,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殺傷力。尤其此時懷荒弓手還處於坡地之上,他們在低處仰射,弓箭威力又減弱了幾分。一陣稀落的箭支從桃山賊兵馬頭上飛出,飛了一會,就在距離懷荒軍陣地還有數十步的地方力盡掉落下來。

  五羊寨的長弓手董明看著這個結果喪氣的搖了搖頭,收起弓剛跑了十多步,天空突然又是一陣嘶嘶聲傳來。董明眉頭一皺,頭也不抬,他猛的跑前幾步,躲到了前面一個頭目的馬後。

  一連串的破空之聲響起,身邊同時響起許多慘叫聲,接著還有驚叫聲,許多人望著天上落下的弓箭,四處奔跑躲避,本就已經變的混亂的陣形,變的更加混亂起來,整個衝擊的勢力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又緩慢了下來。這時前面的戰馬突然一聲悲鳴,前蹄一撲,摔倒在地又向前滑了好幾步遠,馬上的那個頭目摘鐙不及,立時發出驚呼慘叫半邊身子被壓在了馬下。

  董明嚇了一跳,腳下被什麼東西一掛,也摔倒在了地上,他趕緊爬起,轉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絆了自己一交的是那頭目掉落的一頂鐵盔。“救我!”壓在馬上的頭目把手伸手董明,口中不斷的吐出鮮紅的血沫。

  不過他半邊身子壓在馬下,不斷腿完全壓斷了,而且臟腑也受到極大的重創,這滿口噴血的樣子,根本已經是沒救了的模樣。董明低頭把絆了自己一交的那個頭盔撿起,蓋在了自己的只有布巾的頭上,然後毫不理會昔日的上司,腳步不停的繼續向前跑去了。

  又是一陣破空聲傳來,又是一樣的重複,箭雨落下,身邊又倒下了許多人。董明沒有了前面戰馬的摭擋,中了一箭。幸好這箭是落在新撿來的頭盔上,那支從天而陣的箭竟然紮破了他的新頭盔,不過還好,透入不深,箭尖只是插進了髮髻之中,並沒有插進他的腦袋。可這一下,也幾乎嚇掉了董明的魂,他感覺自己全身酸軟,雙腳灌鉛了一般再也邁不開步子,就那樣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雙腿戰戰,汗濕了衣背。

  周圍已經有一些山寨嘍羅開始丟下手中兵器,轉身而逃。越接近懷荒軍陣,箭雨來的越快,殺傷力也就越大。那四濺的鮮血和起伏的慘叫聲,對這些嘍羅們形成了強烈的影響。

  又一輪齊射到來,更多的人倒下了。

  這時懷荒長弓手已經接到了新的命令,八十步的距離,開始平射。懷荒軍改為平射之後,殺傷力大大增加,八十步射中人形靶子,這正是懷荒弓手們的標準訓練要求,此時他們八十步外,到處都是敵人,實際上比訓練時射人形靶子更容易,就算射偏,也有極大的機會東邊不亮西邊亮。

  傷害成倍的增加,這下沖在前排的人成了首要目標,他們如秋天的麥子一樣,被成排的收割。這種情況,比起先前從頭頂飛來的弓箭更讓人心懼。面對拋射,還能賭運氣,可面對這種齊射,誰沖在前排,誰就最倒楣。邊續幾輪平射過後,沖在前面的人已經倒下無數。許多本來沖在前面的人看到同伴倒地的慘狀後,終於心驚膽寒,開始一心想要後退,可後面的人沒有了頭上的弓箭後,卻開始加速向前沖,兩邊互相堵住,就在懷荒軍陣前七十步處亂成一團。

  又是一輪齊射開始,這次連帶著全軍的兩百架伏遠雙人弩也都加入射擊。

  兩百多架伏遠弩和六百把長弓同時齊射,給擁擠的山賊們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持續的屠殺般的打擊使得山賊們的士氣徹底的消失殆盡。

  面對毫不停歇的箭雨,桃山聯軍絕望了。他們發現,剩下的這七十步,完全就是一道死亡陷阱,他們根本沖不過去。不但對方突然增加了大批的重弩,能連人帶馬的射穿。更絕望的是,他們沖到此地才發現,就在懷荒軍的陣前,竟然挖出了三道足有七尺寬八尺深的濠溝,另外,懷荒軍的弓手陣前,還栽著無數的雙尖頭木樁,此外,那裡還有懷荒盟主易十三親率的一支馬步預備隊好整以暇的在以逸待勞。

  這他媽的還怎麼打?光是那三道濠溝就足以讓他們死上無數人了,何況還有那些尖樁,有這些尖樁,馬隊根本毫無用武之力。

  沒有比這更讓人絕望的了,付出了無數的傷亡終於沖到了這裡,卻發現剛剛經歷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更惡劣的還在後面。

  沖到這裡的桃山兵發出了絕望的嚎叫,甚至有許多人開始如發狂的猛獸一般的轉頭,不顧一切的提刀亂砍,試圖馬上離開這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4

第155章 敗了

  座山雕謝文東張大著嘴震驚的看著戰場,這開打了才多久,有一刻鐘嗎?擁有兩萬五千人的桃山聯軍主動向只有五千人的懷荒軍進攻,面對著據坡而守的懷荒軍,做為主動進攻方的聯軍,居然只攻了一刻鐘不到就已經敗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戰鬥,戰前他就已經清楚桃山軍打不過懷荒軍,可卻絕想不到桃山軍會敗的如此的慘。

  偽裝成謝文東親兵的竇建德心中其實也很震驚,不過他把這份震驚掩飾的很好,裝作早知如此的一副淡定模樣,轉頭對著謝文東道。“盟軍已經敗了,馬上就要崩潰,盯住老刀把子,不要讓他跑了。”

  謝文東總算是回過神來,趕緊點頭。他現在對於懷荒軍,對於易淩雲,那簡直就是畏懼非常。

  謝文東對竇建德也多了幾分小心客氣,“竇將軍,一會前軍敗退下來,某立即率領本部騎兵沖到老刀把子身邊,然後倒戈,擒拿老賊如何?”

  “突起發難,擒賊擒王麼?”竇建德似乎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平靜的重複了一句,然後盯著他道,“這事你有多大把握?”

  “起碼六成把握,老刀把子身邊並沒多少人,前面兵一敗,軍心惶惶,某率本部騎兵可以一路喊著敗了敗了,到時聯軍必然大亂而不知所措。這時我們直接沖向老刀把子,突起發難,斬斷盟軍帥旗,直接擒賊擒王。”

  旗幟,在戰場上極為重要。尤其是帥旗,帥旗一倒,在古代這樣通訊極不方便的戰場上,極容易引起恐怕和混亂,甚至直接是潰敗。尤其是眼下,對於桃山軍來說,前方已經攻不過去,即將敗退回來,如果在這種時候,後方的盟主帥旗一倒,又相互掩殺亂戰起來,那這支聯軍哪怕仍然有兩萬多的人馬,依然將兵敗如山倒,直接潰敗。

  “哈哈哈!”竇建德也不禁為謝文東的狂辣而生心佩服,這個老傢伙,關鍵時候出賣起原盟友來,還真是沒有半點的心軟。這一招,簡直就是釜底抽薪,將直接葬送掉桃山盟軍最後一點希望。“謝寨主果然了得,事成之後,某必定向盟主如實稟明寨主功績。”

  謝文東微微有些得意,連忙讓傳令兵把手下頭目們叫來。

  “一會聽我號令,咱們直沖中軍本陣,隨某斬旗擒帥,投奔懷荒易盟主去。”說著,他拿起刀扯出甲內的白色中衣下擺割下一條,拿在手上揚了揚,“一會動手後,都在手臂和額頭上綁一塊白布,凡是沒有綁白布的都是敵非友,誰敢阻擋我們就幹掉他們,明白了嗎?”

  有一個頭目小聲問,“我們的一千步卒還在前軍呢,他們怎麼辦?”

  謝文東瞪了這個手下一眼,“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哪還能顧的上他們。盟軍馬要就要敗了,咱們必須得馬上動手,拿下老刀把子,才能儘早結束這場戰鬥。要不然,拖下去,死的人只會更多。”

  這個時候,趙成派出的兩路人馬進攻懷荒軍兩翼,卻久而無功,打了半天,也根本沖不破懷荒軍騎兵的陣地。

  而正面進攻的前軍,卻已經崩潰了。越來越多的聯軍,不再向前沖,而是開始調頭向兩邊沖,向後沖。他們最後的一點勇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同他們一開始沖出來時一樣,此時所有人用盡全力,開始嘶聲大喊著向後逃命,丟盔棄甲,只為能跑的快一點,早一點離開這死亡的陣前。許多人相互碰撞、擠踏,甚至有些人為了沖出一條路來,直接拿著刀槍對著擋路的友軍砍殺起來,毫不留情。

  老刀把子在中軍旗下看的驚懼萬分,打不過可以撤回來,可現在這些人卻完全破了膽,居然不等號令,直接就自相殘殺起來,只為向後逃命。“傳令,調預備隊上前,穩住陣形,敢回頭沖陣者,殺無赦。”老刀把子還是很狠絕的,知道這個時候任由敗兵回沖本陣,弄不好會把整個盟軍給帶崩。為了避免這個惡果出現,他不得不把本來充做預備隊的人馬調出去,讓他們臨時充當督戰隊。在後陣和前陣敗兵之間建立一條防火帶,防止全軍崩潰。

  一名傳令兵策馬飛馳,很快趕到謝文東陣前,傳達了老刀把子的命令。

  謝文東聽完命令之後,冷笑兩聲,然後突然拔刀將措手不及的傳令兵斬落馬下。他拎著帶刀的長刀,掃了一遍目瞪口呆的部下,大喝一聲:“跟我們!”就在馬上掏出白布條在額頭和手臂上各綁了一根,然後調頭反向後面方向奔去。

  後方的令旗搖動,戰鼓擂響,催促著謝文東所部騎兵上前。可惜謝文東根本不為所動,毫不猶豫的朝著老刀把子的帥旗方向沖去,朝著擋路的聯軍大喊:“敗了,敗了!”

  數百黑石寨輕騎全都在頭上和手臂上綁了白布條,緊盯著老刀把子的帥旗,頭也不回的高呼著,“敗了,敗了,逃啊!”

  變故突起,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那些山寨兵馬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看到謝文東突然率領著大股馬隊從前方向後方跑付出,還一路高喊著敗了敗了,逃啊。很快就一個個臉色大變,跟風向後逃跑。老刀把子還在等謝文東的馬隊上去擋住前軍敗兵,突然就見無數煙塵四起,然後到處都是驚慌的呼喊之聲。下一刻,就見本應當出現在前陣的謝文東帶著一大群人馬往這邊直沖而來。

  懷荒軍陣前,弓手們還在不停的放箭,此時每人都已經射空了一壺箭,第二壺箭都已經擺在了面前。不過速度終究是慢了下來,但漫天箭雨依然成片的收割著桃山兵的性命。

  就在這時,高甲突然指著對面遠處,震驚的高喊:“三郎快看,賊軍帥旗倒了!”

  淩雲抬頭遙望,果然,老刀把子的兩丈盟主大旗已經轟然倒地。盟主帥旗一倒,兩萬餘桃山軍在這一刻都會以為是後軍已經遭遇攻擊,後路覆滅,而且盟軍已經失去了指揮。桃山盟軍此時各寨各部的人馬,從這刻開始失去統一調度,開始各自為戰,自行撤退了。兩萬餘盟軍,轉眼間就已經分崩離兮,原本勉強編下的各部,轉眼間就已經回歸到了原來的各個寨主各統本部的一盤散沙局面。

  兵敗如山倒,盟軍全線潰敗。

  兩萬餘人爭相逃命,丟盔棄甲,慌不擇路。

  “吹衝鋒號,全軍出擊!”淩雲看到桃山聯軍的模樣,也知道這一戰已經取得勝利了。長弓手今日建立大功,不過長弓手雖然擊潰了桃山軍的鬥志,可真正的殺傷估計也沒有兩千。到了眼下這時,長弓手們已經完成任務了,下面輪到騎兵和步卒掃蕩戰場,穩定戰果了。

  銅號嘀滴答呵的再度響起,淩雲率領預備隊傾巢而出,直接從兩翼繞過前面的濠溝等工事,向河岸邊的敵軍沖去。

  單雄信和秦叔寶他們聽到號角聲,已經搶先一步花起反擊衝鋒,張成有心再戰,可卻沒有兵可用了。那些一直突破不了懷荒軍兩翼騎兵的人馬,此時見勢不妙,根本不等張成的命令,紛紛調頭逃跑,跑的比兔子還要快。

  黃石頭靠著尖木樁坐下,看著淩雲急馳而過,身邊跟著數百名帳內驃騎,陽光在槍尖閃耀發光,懷荒軍的白虎帥旗在頭頂飛揚,各級軍官們的背旗呼呼迎風作響。桃山敗兵在懷荒軍的雷霆一擊之下,徹底的潰散,有如鐵錘敲打之下的瓷器。

  黃石頭皮甲下的手臂又酸又脹,戰鬥開始到現在還沒有半個時辰,他射光了近兩壺箭,除了十支破甲箭他還留著,其餘七十支箭全射光了。連射七十箭,想想都覺得可怕。他當時都不知道是怎麼就做到的,現在打完了,望著還剩下的那一壺箭和那十支破甲箭,他只會嘿嘿傻笑,他這麼會功夫居然射了七十箭。

  他的全身早已經被汗水濕透,不過雖然很疲憊,可他心裡卻很興奮,興奮的讓他想要吼叫一番。他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勝利了,甚至勝利的有些輕鬆。五千對兩萬五,戰前他那般恐慌擔憂,甚至噁心眩暈,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可事實上,他只是拼命的射了七十箭而已。從頭到尾,都沒有受到半點威脅,沖的最近的敵人都距離他有五十步遠,勉強有幾箭射到了面前,還都沒有半點力度連泥地中都紮不住。他抬頭打量身邊的戰友,黑魚、大眼、鐘夥長等等,他們一個個也跟自己一樣,累的幾乎虛脫一樣的坐在地上,大家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然後各自發出一陣陣大笑,笑的歇斯底里。

  許久後,黑魚第一個說話,“他娘的,這些賊匪也太無能了,半個時辰都沒堅持到,離我們還五十步外呢,就已經嚇破膽崩潰逃跑了。”

  “不是賊子太無能,是我們太厲害了。”鐘老三咧開嘴,露出那缺了門牙的嘴巴嘿嘿笑道。

  “我射了七十箭。”黃石頭突然說道。

  “我射了六十箭。”黑石跟著道。

  “我射了五十七!”

  “我射了六十三。”

  最後本夥的人各自報數,發現射的最多的就是黃石頭,好傢伙一人就射了七十箭。

  大家隨後興奮的議論自己射死了多少個賊軍,又是黃石頭射殺的最多,他一人射殺了五個,這還是沒有算上之前拋射的戰果。當時拋射,也不知道射中沒有,誰射中的。到是後來近距離的平射,倒是能看到自己的戰果。

  這個時候弓手營統領王伯當提著自己的長弓一路走了過來:“休息夠了沒有啊,休息夠了還有力氣的,都起來下去打掃戰場了!”

  所謂的打掃戰場,當然主要還是割人頭。長弓兵殺敵,戰時不可能割人頭。不過這一戰,正面殺死的敵人都是弓手們的戰果,現在淩雲率兵追敵,長弓手們可以從容的打掃自己的戰場,割取首級。坐在地上氣喘噓噓的弓手們,聞言全都站了起來。打了半天,清點戰果,哪個會錯過。哪怕再累,也是要起來的。雖然軍中早有規定,如長弓手們的戰功,主要還是以集體功為主,但他們一個個仍然很高興去瞎腦袋。

  黃石頭背著自己的長弓,拔了橫刀滿是興奮的跟在鐘老三後面,一起越過濠溝鹿腳,開始打掃戰利品。因為王伯當事先說過,這次的收穫的人頭整個長弓營和那些參戰的長弓手們平分戰果,因此大家倒也沒有發生什麼爭搶首級的事情。黃石頭一夥人走在一起,靠近戰場,只見戰場上如同下了一場大雪一般,一層白茫茫,被羽箭所覆蓋,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泥土都被鮮血染紅。

  整個河岸邊的戰場上,差不多覆蓋了十萬支羽箭!

  十萬支箭,這個數目是極為嚇人的,一場不到半個時辰的戰鬥,用光了全軍三分之二的箭支。若是多打一會,不是長弓手們力氣耗光難以開弓,就是箭支用盡無箭可射。其實,桃山軍若是能再堅持一會,懷荒軍最強悍的弓手部隊其實就得退出戰鬥了。可惜,戰場上沒有如果。

  黃石頭揚起刀正要向一具屍體剁下去,那具屍體突然動了動,嚇了黃石頭一跳。雖然今天射殺了好幾個敵人,可如此近距離看著一個活著的敵人,還是讓他有些不太適應。“夥長,這裡有個活的。”

  鐘老三一身的血漬,身上用繩子背著五個剛砍下的首級,就好似老農背著幾袋糧食似的自然輕鬆,他走了幾步過來,拿腳踢了踢那個還活著的山賊,打量了一會然後搖頭,“傷的太重,沒的救了。給他個痛快吧!”

  “夥長……”黃石頭有些不忍。鐘老三歎息一聲,“救不活的,不過是讓他多受些活罪罷了。砍了吧,打仗就是這樣,沒什麼可仁慈的,誰叫他來打我們,想想,要是今天我們敗了,這地上躺的可就是你了。”說完,鐘老三手起刀落,直接狠狠一刀剁在那傷兵頸上,一刀沒砍斷,又斷了兩刀,終於屍首分離,鐘老三直接拿刀背打落頭盔,然後把首級上的頭髮和繩子綁在一起,和原來的五個首級串成一串,重又背在背上,歎了一聲氣,又提著刀去剁下一個人頭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4

第156章 收穫頗豐

  戰鬥已經結束,淩雲坐在河邊,尉遲恭和程咬金兩個義子正在為他卸下沉重的戰甲,程名振和李文相、吳廣三個年青義子則在一邊侍立守衛。

  “一場漂亮的勝仗!”魏征提著袍子穿過戰場,遠遠的看到淩雲便笑著對他道,“驚人的勝利,完美的勝利。今日長弓手一戰,必然將揚名於天下。而且大帥安排竇參軍打入桃山軍內部,成功策反了座山雕,更是提前幫我們鎖定了勝局。”

  淩雲也是輕笑著,這場戰鬥的勝利雖然在戰鬥之前已經料定,可勝的如此輕鬆,贏的如此徹底,還是讓淩雲自己也是很吃驚的。“老實說,事先我並沒有派竇建德潛入聯軍之內,看到老刀把子的大旗倒下之時,我跟你一樣的驚訝。不過,竇建德這手確實玩的漂亮,若不是他策反了座山雕,並在關鍵時候臨陣反戈,且直接砍旗擒帥,咱們雖然能贏,但要贏的這麼輕鬆,這麼徹底可是有些難的。”

  “不管怎麼說,咱們終是贏了,而且是大贏特贏,兩萬五千盟軍大敗特敗,一戰被我軍斬殺三千餘眾。”魏征笑著說道。

  淩雲接過程名振遞來的水袋,大口的連灌了數口,長舒了口氣,滿足的道:“事先我還以為咱們得打一場陣地戰,打一場硬戰。我把騎兵安排在兩翼,把弓兵放在中間坡地。預想是先用長弓和重弩先用遠端消耗他們一波,然後利用濠溝和拒馬木樁,再跟他們打一戰,吸引他們全力突進,都沖到坡上來,然後等他們都進了這滿是防禦工事的坡上陣地後,就讓兩翼騎兵轉身從樹林過來殺到他們的側翼,利用地形和工事打敗他們。”

  “那樣會是一場苦戰,一場硬戰。”

  “本來就有拿這些山賊們練兵的意思。”淩雲回道,“兵不練不成,而且必須經過實戰苦練。只是一味的圍剿一些小山寨,效果是有限的。有這樣的機會該打還是得打,雖然會付出一點傷亡,但絕對是值得的。”

  “可料不到他們這麼不經打!”魏征捏著鬍子。

  淩雲卻搖了搖頭,“能夠以更小的代價取得勝利,當然是更好的。”淩雲不是那種為練兵而刻意去提高作戰難度的人,之前的作戰計畫,也是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後,作出的最佳選擇。而竇建德策反了謝文東,謝文東又在戰鬥時果斷倒戈,給了盟軍致命一擊,這些都是在原來的預測之外的。製作作戰計畫時,淩雲也還是寧願保守一些以求穩重,也不過太過大意以致失敗。至於結果,他還是很高興看到眼前的這個完勝的結果的。

  這時數騎飛奔而至,卻是竇建德、張金稱二人帶著數騎趕到。

  “大帥!”竇建德翻身下馬,向淩雲行禮。他身後的幾人也皆翻身下馬,其中有一人生的高瘦,一頭花白頭髮,穿著明光鎧甲,頭上和手臂上還系著白布條。他在淩雲面前單膝跪下,“黑石寨謝文東拜見易帥。”

  “請起,謝寨主深明大義,棄暗投明,于此戰立有大功。”淩雲拉起謝文東,對於這個陣前倒戈的傢伙,他倒沒多少討厭。識時務者為俊傑,尤其是綠林山寨中人,附從強者正是生存之道。而且這次謝文東確實是立下不小的功勞,易風不會視而不見。淩雲又扶起竇建德,拍了拍他的臂膀,“三哥這次也幹的漂亮,老刀把子在哪?”

  竇建德笑著回道:“大帥,某和謝寨主直搗老刀把子中軍,生擒了老刀把子。另外,還俘虜了不少山寨首領。還有兩個是大帥的熟人呢。”

  “誰?”

  “周方和薛亮!”竇建德道:“這兩傢伙上次石河之戰時,臨陣而逃,卻是跑到了黑虎張成那去了,這次戰鬥就呆在老刀把子身邊,還充當狗頭軍師呢,卻正好是被我們抓獲。”

  沒多久,單雄信也回來了。他騎的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匹戰馬,而是一匹黑馬,他的那面騎盾佈滿裂痕,幾乎散碎,上面帶著深深的刀劍痕跡。不過赤發小靈官雖然渾身是血,可卻安然無恙,那些血都是他的敵人的。

  單雄信一揮手,笑著對淩雲道:“看我把誰帶來了!”

  一群懷荒騎兵押著一群俘虜過來,那群俘虜一個個狼狽不堪,被捆的跟個粽子似的,而且臉上大多帶著青紫,還有的身上掛了彩。來六郎和黃君漢一左一右推著老刀把子,他們把他推到淩雲的面前,大聲的喊道,“綠林盟主!”

  老刀把子被推了個趔趄,推倒在了地上,因為手被捆在後面,因此無奈的啃了滿嘴泥。老頭掙扎著站起來,往旁邊吐出了嘴裡的泥,然後抬頭,“易風,又見面了。當年我還留在懷荒的時候,你還只是慕容老哥身邊的執旗少年,一轉眼,你都已經成為一鎮之主了。老夫雖然敗了,但敗的心服口服,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當初就覺得你不平凡,倒沒料到,你居然會如此了得。”他站在那裡平靜的說著,他的頭上有個傷口,鮮血自額頭流下一邊臉頰,讓這位北疆好漢有些英雄遲暮的感覺。“成王敗寇,要殺要砍,悉隨你便,老夫無話可說。”

  “三叔,我並不會殺你。”淩雲上前告訴他,一邊親手幫他解開繩子,“你老也曾經是猛虎盟的創盟九老之一,還是我義父的結義兄弟,說來是我長輩,當年你還在懷荒時,我還受過你的指點。這次你我交兵,不過是三伯受了小人蒙蔽罷了,說開了也就沒事了。本來,我從江南回來後,也是打算去桃山花請三叔回總舵的。現在正好,稍後便隨我一起回懷荒吧。”

  老刀把子有些意外的看著淩雲,在他看來,成王敗寇,如當初猛虎盟的內訌一樣,失敗者的下場只有一個死字。他不明白易風為何要放了他,不過卻覺得易風不似說謊。心頭一番掙扎過後,老刀把子長歎一聲,“罷了,我也是一把老骨頭快要進棺材的老不死了,這江湖是你們年青人的,等回懷荒後,我便金盆洗手,以後就在懷荒坐吃等死了。”他這番話說的很直接,也算是對淩雲的投桃報李。易風留他一命,不管是出於收買人心還是什麼,他都還是很感激的。經歷此戰後,也讓他看清了易風的實力,再想起那個易風是楊廣私生子的傳聞,他更生不起什麼其它東山再起捲土重來的心思了。金盆洗手,也就是表明順眾淩雲的安排,甘心上懷荒做一個不問世事的長老了。以老刀把子的江湖地位,他這也就是變相的認可了易風成為懷荒盟主的事實了。他這個認可,還是很有價值的。

  給老刀把子一邊安排了座位,周方和薛亮二人被帶了上來。兩人一臉灰敗,沒有想到,兩萬五千人馬,最後居然被易風五千人給滅了,而且幾乎是一擊即潰,甚至讓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看到易風沒有殺老刀把子,周方二人都心中升起了一絲僥倖,“十三弟,我們知錯了,看在義父的面上,還請饒恕我們一次。”

  眾人看剛才淩雲饒了老刀把子,還如此善待,都以為淩雲也會饒過兩位太保之時,淩雲卻搖了搖頭。

  “實在抱歉,原本我們皆是義兄弟,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某無法諒解。石河之戰,你們臨陣脫逃,之後不但不歸營,反而跑去了大青山,竟然蠱惑了大青山聯兵來攻懷荒,這種吃裡爬外的行為,你還想要諒解?”淩雲冷冷的說。

  “我們知道錯了,就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以後完全遵從你的號令!”羅方臉色慘白,甚至有些想不到易風居然不肯放過他們。

  “實在可惜!”淩雲搖頭,絲毫不為動搖。

  對於淩雲來說,恩威並濟是必需的,他放過老刀把子,一來對方是長輩,二來也是因為對方威望極高。冒然殺了他並不見得是最好的,但如果能控制住老刀把子,控制而不殺,那無疑會讓他更好的收攏這次擊敗的各路人馬。總之,不殺老刀把子比殺更有利。但兩個太保卻不同,他們之前已經是徹底翻臉,而且二人逃走後,還敢串連大青山諸寨來攻打他,這更是不可饒恕。對於這種人,他必須施展雷霆之威,讓所有人清楚的知道,他易風對於那些敢於背叛他挑戰他的人,絕對不會留情。

  二人必須死,他們再怎麼求饒都沒用。

  “推下去,斬首!”淩雲冷聲道,“斬首之後,傳首各營示眾,然後將首級送回懷荒,掛在城門上示眾三月!”

  “不,不……”周方大喊大叫掙扎著,薛亮此時倒是很鎮定。“大哥,不過是死而已,有何可懼,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必要再去求饒,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幾名侍衛上前,把兩人拖了下去,片刻之後,兩顆人頭已經裝在託盤裡端了上來。淩雲看了首級一眼,揮了揮手,讓拿下去了。

  淩雲讓人在河邊臨時擺起了幾張桌子,讓人召來各部將校,一起做戰後總結。

  “這是多麼輝煌的一場勝利啊!”翟讓興奮的說,“三郎,五千對兩萬五,面對五倍的敵人,我們不但擊敗了他們在,而且前後只有了半個時辰不到就擊潰了他們,隨後只用了不到半天,就將他們徹底的擊敗。我算了下,我們這邊傷亡一個,他們那邊起碼死十個。我們這邊戰死了一百三十幾人,愛傷者三百餘人,傷亡加起來不到五百。而我們卻擊殺了超過五千級,還不算擊傷者,俘虜更多,除了那五千戰死者,餘者近兩萬人盡皆被俘虜。俘虜的寨主都超過百個,三十六家大寨首領,更是一個沒漏掉……”

  其實懷荒軍最大的殺傷就是長弓營造成的,不過他們的射殺兩千左右,聯軍很多死者其實是逃命時自己人踩踏死的,爭路時自殺殘殺死的,還有部份是追擊的時候死於懷荒軍手裡。

  倒是懷荒軍戰死了一百多個,受傷三百多人,這個傷亡其實淩雲有些惋惜的。本來懷荒軍可以傷亡更少,畢竟這場戰鬥還沒有真正近身戰就已經勝負分出了,可惜畢竟還是新軍,追擊的時候,許多人過於輕敵大意,反被擊殺。但總體來說,這個戰果還是讓人欣喜的,五千破兩萬五,殺五千俘虜兩萬,自身傷亡不過幾百而已,足以值得自豪了。用翟讓的話,這確實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取得勝利之後,淩雲也是派人打掃戰場,同時開始派人押送第一批俘虜前往野狐城。等他們把人送到後,還要返回,並且把這邊的消息傳給野狐城以及懷荒各城,他們同時帶著淩雲的命令,從各城調一支民夫前來桃山。兩萬俘虜,淩雲是一個不會放掉的。對於這些戰俘,他早有安排了。

  淩雲之前對懷荒各新城已經有過初步的規劃,在成為懷荒城週邊商路上的初給站同時,各城也要利用本身資源,發展自己。

  鹽湖城是曬鹽加工鹽賣鹽,而野狐城是挖鐵礦煉鐵,此外還有煤礦、銅礦等各種礦產,有的沒礦產的則安排了放牧、做菜、手工業加工等,總之,淩雲的計畫中,壩上懷荒是要全面發展,建成一個繁榮的勢力。要想達成這樣,當然就得需要人。人口是最基本的,沒有人口,就談不了發展,不管是發展邊市還是手工業,甚至是練兵,這都是需要以足夠的人口為基礎的。兩萬青壯戰俘,對淩雲來說簡單是雪中送炭了。雖然這些都是戰俘,還需要一些時間馴服,但淩雲並不擔心那些。

  調民夫過來不是押送戰俘,戰俘他會派軍隊押送。暫時,這些俘虜送到各城後,會先進行一段時間的關押,這也是熬一熬他們的野性子,畢竟這些人都是各山各寨的綠林好漢們。淩雲調這些民夫過來,一是要過來搬送此次戰場上的各種繳獲,鎧甲兵器馬匹糧食,一切都要搬回去。

  另外,淩雲雖然贏得了這場大戰,但眼下還不是收兵的時候。打贏了聯軍,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才是最重要的,淩雲將趁聯軍全軍覆沒的大好機會,率領兵馬一路掃蕩過去,要把聯軍各山各寨全都拔光。將他們的人口通通搬到懷荒去,把各山寨的錢糧武器,統統搬走。

  說白了,淩雲是要去大掃蕩的。雖然各山各寨肯定還會有一些留守人馬,但已經不成問題了。兩萬多聯軍都一朝而滅,剩下的一點守山人馬算個啥。調民夫來,主要還是為了搬東西。淩雲已經是打定主意,要搬光一切能搬的,一粒糧食一個人口也不留下。

  不過對於各山寨首領,淩雲算是給予優待,並不立即送去各城,而是全都帶在身邊,名義上是做為淩雲的贊畫,幫忙參贊軍務。實際上麼,一是為了讓他們跟手下分開,二來,也是要帶上他們親自去各自的山寨招降。三來,放在身邊,也是最好的控制方法,避免出現什麼意外的事情。至於等這次掃蕩回來之後要如何安排他們,到時再說。

  當天下午,吃過午飯之後,淩雲就帶著帳內親軍直接上了桃山。

  熱鬧了許久的桃山已經重恢寂靜,彙聚這裡的兩萬餘人馬全軍覆沒,留守營地的少數人馬,也早就逃的乾乾淨淨,只剩下桃山上桃花寨裡老刀把子的千把老弱還在。他們已經知道老刀把子全軍覆沒,此時想逃卻又已經無路可逃了,山下早就有懷荒軍堵住了路。等淩雲帶著老刀把子他們一路來到山寨門前時,根本沒有遇到半點阻攔。

  老刀把子很識趣的上前喊話,“是老夫回來了,開門!”

  幾個嘍羅聞聲驚訝的抬頭觀看,果見是老當家回來了,一個個驚喜連連,還以為老刀把子又打回來了呢。不過等看到老刀把子旁邊的那些彪悍的騎兵時,又一個個驚懼起來了。

  “你們不用擔心,老夫已經重投猛虎盟中,如今和猛虎盟弟兄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快開寨主,迎接易盟主進寨。”

  幾個守兵這時你望我我望你,好半天後,還是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了寨門,迎接懷荒軍入寨。

  一路山寨,老刀把子和老妻相見,不免唏噓一聲。

  稍後,不等淩雲開口,老刀把子已經主動的捧來一本賬薄。

  “三郎,桃山所有的家當都在這上面記著了,如今山寨裡還有糧食粟米七千五百三十六石,麥五千六百三十五石,馬騾八百七十匹,羊三千五百頭,牛二百七十頭,刀槍兩千四百六十副,弓三百副,箭三萬支。銅錢兩萬三千貫,金八百兩,銀五千兩,絹一千八百匹,布八千端。此外還有……”

  聽著老刀把子一項項的念誦,淩雲等懷荒諸將校都不由的暗暗驚喜,沒有想到,一個桃山,居然就積攢了這麼多的糧草錢糧,馬匹武器。這個老刀把子,果然不愧是北疆綠林中的頂級人物,家當不菲啊。一想到,這次大青山幾百家山寨都要被一一掃蕩,淩雲不由的微微走神,這得有多少錢糧啊。

  發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4

第157章 勃勃野心

  得勝後的懷荒軍士兵們不分尊卑上下,不顧戰後的疲憊,一個個提著橫刀如打了雞血一樣,瘋狂的砍下敵兵死屍上的首級,嗯,沒死透的也一樣砍。雖然一級首級和一個俘虜的賞銀是一樣多,可剁一個首級最多只要兩多,而一個半死不活的傷兵還得抬去傷營,太麻煩了。至於這樣做是不是太不仁慈,卻沒幾個人管的。遇到些心軟些的,他們的上司就會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通,這樣的半死不活的俘虜要的幹嘛?浪費時間浪費力氣,抬到醫營還得浪費湯藥,而且大戰過後,醫營裡不多的那幾個大夫連自己的同袍傷患們還照顧不過來呢,哪有空照顧這些賊骨頭。當然,若是只是受了輕傷,還是能夠刀口下討的一命的。

  淩雲就坐在戰場上河邊小遊的棚子下,看著這些不知疲倦的士兵們一個個的搜尋屍體,砍下腦袋然後再一趟趟的背回到記室參軍和主簿以及司功參軍等一群行參軍們組成的敞篷下,笑呵呵的報帳。為了防止爭搶首級的情況發生,懷荒軍的軍功制度其實還是很嚴格的,戰時不准割首級,只能在戰後割首。同時,主要還是以戰場集體表現為主,然後才是首級功,次是個人表現。就算是首級功,也是以整隊一起算的。就如這一戰,河邊這一戰,中間戰場上的屍體都算是長弓手們的戰果,最後反衝鋒的時候,步騎也斬殺不少,最後要拿出兩成首級分給衝鋒的部隊,其餘八成都是長弓營各人平分。而兩翼的戰場上,是兩支騎兵的戰果,是沒有人能與他們分的。其餘追擊的戰果首級,則是追擊的各部平分,弓手沒份。

  淩雲本來還打算派行參軍們直接去戰場上點首就行了,並不需要費力砍下腦袋來。可見士兵們這麼興奮,最後也便做罷隨他們去了。

  魏征等一眾文職幕僚,皺著眉頭忍受著血腥氣,給這群渾身帶血卻激昂萬分的將士們登記斬獲首級數量。每一個都要略略查看一番,雖然這一戰不太可能有殺良冒功的行為,但也得走過過場。又看過一個血糊糊的人頭後,魏征揮揮手,往遠處一指,那裡早已經堆起了一堆人頭,“扔那裡去吧!”若是一般情況下,這些首級登記過後是得用石灰等封存起來,還要運回去清點核查的,不過此戰是易大盟主親自指揮,現場坐鎮,自然也就不用費那心思再運回去了。

  一個個的首級扔進那堆小山堆的人頭中,又給小山增高了幾分。

  遠處還有將士們正在四處搜尋著戰死者,力爭把每一個敵人屍體上的首級都砍下來,絕不浪費一個首級功。魏征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看著面前長長的排隊等候登記的隊伍,面帶愁容。誰能想到,一戰居然斬殺五千,俘虜兩萬,以一敵五,還把對方打的全軍覆沒了?他也算是熟讀了兵書,一般的情況下,殺傷三成以上,對方就要潰敗了,一般的土匪甚至戰場傷亡達到一成時,就已經士氣不再直接潰敗了。魏征每登記一個人頭,想著懷荒又是付出五貫賞錢,都不由覺得一陣肉疼。

  幕府錢糧大管家,左司馬張叔騎著馬來到淩雲帳前,臉上沒有絲毫得勝後的喜悅,反而是滿面愁容。

  一個首級軍功賞賜五貫,一個俘虜賞賜五貫,另外還有集體軍功賞賜,個人作戰勇猛等特別賞賜,再加上傷亡撫恤……心中只是粗粗一算,張叔頭都大了。不算其它的,就光是五千首級和兩萬俘虜,這就得要十二萬五千貫錢啊,一貫錢四斤三兩,這十二萬五千貫,就是一座超過五十萬斤的銅山。

  “是不是稍稍降低一下賞格?”張叔猶豫了半天,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個想法立即遭到了淩雲的堅決否定,開玩笑,如果以前賞賜低,現在提高一些,那肯定所有人都高興。可原先訂下的賞賜擺在那裡,現在大家立了功,將士們心裡早已經把自己該得的那份算好了,現在你突然要降低賞賜,這在大家看來,豈不就是在搶他們的錢嘛?吃到嘴的肉還要吐出來,這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別看這些人現在都願意為淩雲賣命,衝鋒陷陣,可真敢減他們的賞賜,說不得大家就要造淩雲的反了。古往今來,軍中嘩變,九成九都是因為賞賜錢糧這等真金白銀的問題,在這種事情上,是來不得半點含糊的。別說十萬貫,就是二十萬貫三十萬貫,該給還是得給。

  更何況,淩雲並不覺得自己的賞賜給的高了,明代之時,一個首級功可是五十兩銀子,就算是在宋時,也是只多不少的。懷荒軍石河一戰和桃山一戰,殺獲驚人,可實際上卻並非正常情況。一般的情況下,一次戰鬥能斬獲出兵人數的十分之一都算不錯了,一萬人出戰,能殺個一千級,已經是了不得了。平均一戰下來,一個士兵可能只有零點一或者稍高一些的首級功。而懷荒軍這兩次戰鬥,確實是屬於例外中的例外。一來對方根本就算不得什麼軍隊,二來懷荒軍憑的是計謀、戰陣和武器獲勝。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高賞賜其實也是一件好事,懷荒軍一連兩次在戰鬥中獲得了大甜頭,只會越發的刺激他們的戰鬥欲望。以後若打仗,他們肯定會十分勇猛,畢竟這是一個發財的大好機會。而且淩雲看來高額賞賜還有另一個好處,那就是他能更好的獲得這支兵馬的軍心,大家拿著這樣的高俸厚賞優恤,別人若想要收買他的兵,肯定成本更高。若拿不出更好的條件,大家憑什麼轉投陣營,跟他賣命。淩雲可不會忘記,他現在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參軍而已,與楊廣這樣的大隋晉王相比,他只是如同螻蟻一般渺小的存在。這支好不容易建起來的懷荒軍,他肯定得牢牢掌控,要獲取部下的忠心,說什麼大道理之類的總不如真金白銀來的豐厚。

  “賞賜不能減小半分,而且,這次將士們表現出眾,還得加賞!”淩雲揮了揮手,把張叔拉到身邊坐下,“張叔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其實不要只盯著眼下嘛,其實咱們這次可是大獲全勝。既然是大勝,那就不會虧本,弟兄們的一點賞賜而已,我們還是付擔的起的。不說戰場上繳獲的這些刀槍鎧甲糧食輜重,你再想想,整整兩萬的戰俘啊,這些難道不是錢財?還有如今大青山數百的山寨,可都已經是囊中之物了,你看剛剛一個桃山寨,我們就獲得了上萬石的糧食,大批的牛馬騾驢,咱們這次發大財了。我們要好好的賞賜弟兄們,不但要賞,還得重賞!”

  懷荒軍在桃山獲得的收穫確實極豐,老刀把子經營桃山,山寨裡光是糧食就存儲了全寨三年的糧食,另外牛馬羊群等無數。其它的山寨就算沒有桃山寨這麼有錢,可積少成多,收穫也會很喜人的。

  事實上,淩雲桃山親自坐鎮了半個月的時間,每天都要馬騾車隊從西面源源不斷的返回。魏征等一眾文僚在山下路邊搭起了一個巨大的棚子,每天就是在那裡忙碌不停的登記著運送回來的各種戰利品,全都是從各山寨搬回來看。

  東西實在太多,多的魏征等人登記的手腕子都快要斷了,不得不從軍中徵用了一百多號會寫字的人幫忙一起登記。

  糧食、馬匹、牛羊、軍械、人口,此處還有就是黃金、銀子、銅錢、布匹、甚至是珍珠、玉器等。各山寨雖然在這個時代,並不只是單純的匪寨,他們在邊境上,還收容了許多邊境各族人口,但說到底,搶劫這個業務卻基本上是各寨的基本業務,幾乎各寨都有開展。這也導致,各寨裡都有許多壓箱底的金銀財寶,特別是那些金器銀器珠寶首飾等東西,這種東西當中糧食布匹來的直接有用,山寨搶回來這些東西,得轉手交給商人們出售,而那些膽大黑心的商人,對於這種搶來的奢侈品往往是要把價格壓的極低收購的,畢竟很多物品都有明顯的樣式標記,出手並不算容易。這就導致這些金銀財寶,在山寨手中,並不太願意直接賣給商人。只要不是急需換取錢糧,他們寧願放著壓箱底,也不願意低價賣給商人們。

  這次懷荒軍前去抄各家山寨的老底,起獲的各種錢糧不在少數,可這些珠寶更是極多。

  魏征也算是河北大族出身了,可他還從來沒有一次性的見過這樣多的財富。在他身後的那些用帳篷臨時搭起的倉庫裡,珍珠用麻袋裝,玉器成箱成箱,而各種金銀首飾,更只是粗糙的按照金銀分類,裝在一個個的大木箱中……每每看著士兵們把剛登記過的一箱箱珠寶抬進後面的那個臨時倉庫裡,魏征都有種暈炫的感覺。

  金山銀山,不外如此!

  裝滿著金銀錢糧的車隊連續走了多天後,後面開始是大批的牲畜,都是各寨自養的,也是各寨搶劫回來的,如今,都成了懷荒軍的財產。再之後,是各寨被遷出的人口,淩雲的命令是抄光各寨的所有財物錢糧牲口,然後再把各寨直接拆了,讓各寨的所有男女老少齊動手,一邊背著自己的路上的口糧,一邊把能運回來的一切有用東西都帶上回懷荒。

  這是一次比懷荒撤寨建城更大規模的搬遷,綿綿的大青山脈南北兩麓,參與這次或者沒參與這次聯軍的山寨,幾乎都被懷荒軍一路掃蕩而光,那些山寨民全都被趕下山,遷往懷荒。一路上,搬遷的隊伍浩蕩不絕,人口甚至是懷荒軍民總數的兩倍,預計不下二十萬人。

  淩雲堅持要把所有的人口遷到懷荒,而不是搶光了山寨的錢財後,把這些人扔在原地等死。魏征看著這些拖家帶口忐忑不安的山寨民,心裡隱約知道些淩雲的想法,也許這些人才是淩雲這次真正最大的收穫。魏征算是看出一些眉目了,易風根本不會滿足於做一個綠林首領,實際上易風如今做的這些,撤寨建城建市等等,無一不透露出,易風的勃勃野心,不過對此,魏征的心裡有的只是一股豪情被點燃,他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若想實現自己的一番抱負自是要擇明主而棲,而山東士族如今被關隴貴族死死打壓,根本難以出頭。

  易風,也許能讓自己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14

第158章 相親大會

  開皇十八年七月十八日,野狐城南郊外的草地上。

  黃石頭坐在廣闊草地上搭起的那長棚下的長桌邊,望著四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如同菜市場裡買菜般的人群,暗暗尋覓,今天還能看到她嗎?

  他今天一大早就已經換上了嶄新的軍常服來到這裡,可直到日過中天,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薦,他也沒有再見到昨天的那位女子。官媒大嬸看著又一個姑娘憤憤離開,不由的對黃石頭道:“哎喲,我說大兄弟啊,你到底中意個啥樣的姑娘啊,這前天到今天,給你相的姑娘沒一百也有八十了,你就沒有一個看的上眼的?”

  黃石頭回答說:“麻煩了,我再看看,再看看。”

  可是,能再碰到她嗎?

  城郊的這些長棚,都是數天前應易帥的命令而搭建起來的,其目的當然也不是賞春或者賣菜,現在都是七月中旬了,雖然壩上氣候宜人,並無暑熱,可大家現在也沒時間跑出來郊遊。自桃山大捷之後,如今整個懷荒鎮都沉浸在一片喜悅歡樂氣氛之中,上上下下更是忙成了一片。二十多萬人口遷入懷荒各城之中安置,修牆築城,安家置業,加上越來越多聞訊而來的商人,現在的懷荒各城真的是熱鬧非凡。大家手裡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有空郊遊呢。

  這個郊外的長棚是特意為懷荒軍的將士們準備的,確切點說,這也是一項給懷荒軍立功將士們的特別獎賞。二十多萬人口遷入懷荒後,易帥有令,讓這些新遷入人家中年齡滿十五的未嫁以及無偶的女子,皆到各城登記,然後隨即各城就開展了郊外相親活動。

  懷荒軍大多數將士都沒有媳婦,而新遷入的這些山寨民,多數人家的父兄現在都還被看押在各處戰俘營中勞動教育,人心慌慌。不管是出於對有功將士的獎賞,還是以聯姻來同化懷荒和青山兩支人馬的界限,這個相親活動都很有必要。

  據初步的統計,遷入懷荒的二十余萬山寨民中,女性佔有近十萬人。而其中適婚年齡的女子點一半有差不多五萬人。這五萬人中,適婚而又還未婚的,有三成左右,也就是一萬五千左右。這個數量是很多的,不過懷荒鎮成年卻還打光棍的男子更多,光是兩萬餘懷荒軍中就有差不多七成是打光棍。

  因此,易風也是出於整個懷荒的安定穩定考慮,下令組織了這次史無前例的萬人相親活動。在懷荒三城和十三分舵共十六城同時舉行了相親活動,近三萬年青男女被安排相親,光野狐城的相親,規模就達到了三千人。這次的相親,男方只限于懷荒軍將士,女子則只限於大青山各寨遷移適婚未婚女子。這在許多懷荒百姓們看來,這就是對立功將士的獎賞,讓許多懷荒普通百姓羡慕萬分。而在許多被迫遷移來的各寨百姓眼中,特別是那些被登記要求去相親的女子和家人眼中,這是對戰敗者的懲罰。

  黃石頭的部隊如今還暫時駐紮在野狐城,因此他也參加了這次的野狐城相親活動。前來相親的女子很多,幾乎和懷荒軍男子是一比一的比例。按易風的要求,雖然這次相親並非亂點鴛鴦譜,隨便拉郎配,可也是帶有一定強制性的。相親活動時間是三天,三天之內,男女都在郊外的活動場地見面,在指派的媒人的説明下相互認識,如果真有互相看上眼的,可以直接確定關係,接下來就可以進入婚嫁程式了。要是一時沒看上也沒關係,可以慢慢挑。但是三天結束後,還是沒有中意的目標,那對不起,懷荒軍就真的要強行配對了。

  前來相親的女子很多都是懷著無奈的心境來的,在官媒的介紹下,也只得鼓氣勇氣認真的挑選,大多數的女子很快就選好了物件。畢竟三天時間一到,還沒選好,就將由懷荒軍隨意配對了,到時可就不知道會配上什麼樣的了,還不如自己選個差不多的。雖然說,這樣的方式讓許多女子心裡難以接受,畢竟男女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卻只是媒妁之言而沒有父母之命。

  在這些女子中,黃石頭發現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這個女子的年紀已經算是大姑娘了,一遇上他黃石頭就有種被勾了魂樣的感覺。那是一種王八瞅綠豆般的感覺,一下子就瞅對眼了。可惜當時自己有些太過激動,有些不知如何說話,那個姑娘只是默默的坐在他面前聽了一會,然後一盞茶時間一到,他便只能在媒人的催促之下,移到下一個位置去了。當時他戀戀不捨,心裡還有惱怒發明這種相親法的人,姑娘們一個個做在長桌對面,而他們這些士兵卻如流水一樣的上前,每次只能坐一盞茶時間,就得前進到下一個位置,好像打仗換陣地一樣。

  許多同袍都對這個姑娘喜歡,可似乎卻沒有聽說她看中了誰。而按這相親法,只要三天時間未到,那麼就算有一百個人喜歡她,可只要她沒有同意,那就不能勉強姑娘的。若是三天時間到了,那麼不管最後給她安排到了哪個軍士那裡,也不得有怨言。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黃石頭為了那個姑娘,拒絕了許多個對自己滿意的姑娘。

  終於,長棚的遠端,他看到了那個倩麗的身影,一襲黃衫,顯出阿娜身姿,滿頭烏髮,雖只是插著一支荊釵,可卻越發的顯得她的清秀。

  挨了好半天時間,他終於移動到了她對面的位置。把自己的頭盔放在桌上一旁,他又低頭抻了抻身上這套新發的軍常服。

  那個姑娘輕輕撩過耳邊垂下的一縷秀髮回耳後,露出煥發著健康美麗光彩的面龐,兩腮上還沾著兩片淡淡的紅霞,她似乎還對這樣的場面有些羞澀,打量了兩眼黃石頭身上的軍裝,又掃了一眼桌上的頭盔,露出驚訝之色:“長官……郎君……原來是長弓營的啊。”

  長弓營的頭盔上插著一支白羽,就如同他們的羽箭一樣的白的耀眼,而且他們的胸前,一般都繡有一張長弓微記。

  “小娘子安好!”黃石頭這回終於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這兩天,他不知道在心裡默念了這句話多少遍了,終於不再是如第一次與她見面時的那般結結巴巴說不清楚了。他微有些驚訝那姑娘竟然能認出他的身份,笑著解釋道:“在下以前確實是長弓營的,不過現在懷荒軍已經沒有長弓營了。”

  姑娘有些驚訝:“上次長弓營不是立下了大功嗎,聽說僅僅一千六百長弓手就把八千人的進攻打退,敗退時,他們甚至距離長弓手的陣前還足有五十步之遠。這樣的部隊,怎麼會取締?”

  “不是取締,只是上次戰後,易帥又下達軍令對懷荒軍進行了一次改編。如今懷荒軍一軍五營,一營五團,一團五都,一都兩隊,一隊五夥,一夥三伍。我們原來的長弓營如今拆分開來,重歸於各團之中。”他有些驚奇這個姑娘居然對軍中之事很熟,便也高興的給她講起這次改編來,說起軍中之事,他突然再沒有半點緊張。新的編制下,改動不少,其中最大的有三點,一是變花裝為純隊。所謂花裝和純隊,就是一隊人馬純用一種武器或者混用武器,原來是花裝。而現在淩雲根本兩次實戰,把花裝改成純隊。一團五都十隊,新編為四個長弓隊,兩個弩隊,兩個長槍隊和兩個刀牌隊。新編制下,充分考慮到了長弓手的厲害,因此長弓手占了四成,另加兩成的弩手,而傳統的排矛手和刀牌手,卻只各占兩成,加起來才占到四成而已。

  第二個比較大的變動,就是一夥兩伍變成了三伍。

  新制下,一伍由原來的五個人,變成了三個人。一個伍長帶兩個兵。一個夥,三個伍九人,一個夥長兼伍長,兩個伍長,剩下六個兵。一個隊依然是五十人,三人一小隊,三小隊一中隊,五中隊一大隊,然後有隊頭一人,執旗一人,左右傔旗各一人,副隊頭一人。執旗選壯勇善槍者,又叫旗頭。而隊頭則是選勇悍能戰者,又叫引戰,副隊頭也叫擁隊,戰鬥時,這個隊頭要站在本隊最前面,所以又叫引戰,而副隊頭得持刀站在全隊最後負責督戰,因此也叫擁隊。這個新編制,實際上是隊都隊一級全都是戰兵編制,根本沒有一個輜重、輔兵,也沒有夥頭兵,全戰兵編制。

  兩隊一都,共一百零五人,兩人一百人加都頭、副都頭、訓練官教頭、軍法官虞候等五名軍官。

  五都一團,有團校尉、副校尉各一人,親兵八人,執旗二人,書記一人,行軍參軍一人,軍法官虞候一人等團部共二十五人,全團一共五百五十人。

  五團為一營,有營將,副營將各一,書記二人,功曹參軍和倉曹參軍各一,行軍參軍三人,營直轄親兵一都,軍法官虞候一人,執法隊一夥,全營兩千七百五十人。

  懷荒軍下有四個步營一個騎營,步營一營兩千七百五十人,而騎營一營卻只有一千七百六十七人。

  騎兵同樣是一隊五十人,一都一百零五人。

  但騎兵營一團只有三都三百三十人,一營五團一千七百六十七人。

  整個懷荒軍是步騎混編,四個步兵營加一個騎兵營,步兵四營一萬一千四六十八人,騎兵一營一千七百六十七人。除馬步五營外,懷荒軍還有一個軍部二十人,以及一個輜重營兩千七百五十人,一個工兵團五百五十人、一個騎兵偵察團三百三十人。

  這是一個極大的變動,新的懷荒軍並不包括各城守備和各寨的警備,但卻把原來的帳內、外營和外鎮以及長弓這四支部隊全包進去了。

  新的懷荒軍,是一個野戰集團軍,全軍近一萬七千人,其中戰兵一萬三千餘,輜重兵、工兵三千餘。一萬三千戰兵,騎兵兩千,步兵一萬一。其中長弓手大大擴編,由原來的一千六,擴編到了近四千六,擴了三千人,還新增了兩千餘弩手。

  說起這些來,黃石頭一點也不靦腆了,濤濤不絕。一口氣說了許久,他還不忘記有些得意的炫耀道:“前日上面已經找某談過話,這次某以三首級之功可連升二資,將被提拔為伍長。”

  “那麼恭喜這位郎君了。”

  “在下姓黃,單名一個石字,家中兄弟排行第二。”上次上司找他談過話後,鐘老三說他就黃石頭名字有些土,因此他便把石頭改成了一個單名石字,立即感覺自己脫離了原來的山溝土民的感覺,大氣了許多。現在碰到別人,他便總要重新申明一次自己的新名字。

  “原來是黃二郎。”

  她注視著他放在桌上的頭盔,那盔上白羽挺立,“以黃二郎之英武雄健,他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黃石頭長呼吸了幾遍,在桌下搓了搓緊張的有些顫抖的手,鼓起勇氣道:“自前日初見小娘子之後,這幾日某一直期望著能有再會之時。某自知出身低微,可今日仍然鼓起勇氣想向姑娘求婚,不知道姑娘能否垂青?”這番話還是他昨日隊頭教他的,他心裡背誦良久,此時終於一字不差的當著姑娘的面說了出來。

  那姑娘突然笑了,“你還沒跟我仔細介紹過你家的情況呢,而且我還連姓名都沒告訴過你呢!”

  黃石頭一聽到這裡,激動的面色發紅,姑娘這話的意思,是要告訴自己她的姓名還有詢問自己的家族情況?這個時候姑娘的名字很少告訴外人,這豈不是意味著有戲了?

  “恕在下唐突,還不知姑娘芳名!”

  “奴姓許,單名一個琴字……”

  姑娘說出名字後,黃石頭迎著對方期待的目光,懷著激動的心情開始將自己的情況全都倒了出來,出身邊地山民窮困之家,家中人口眾多,自小打獵,然後偶然一次賣獵物的時候,報名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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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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