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460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0 10:26
第99章 嗨,達令
    十月十七日。

    星期四。

    農曆九月十九。

    宜,祭祀、捕捉、出行、立卷

    忌,嫁娶、入殮、造屋

    下午時分。

    天氣狀況良好,秋高氣爽,萬裏無雲,陽光燦爛,是一個適合戶外活動的好日子。

    對於實際控製著整座布吉島氣候環境的星象監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選擇一個黃道吉日隻需要注意老黃曆上的某些禁忌,而不需要額外關注天氣狀況。

    第一大學第二零零八屆‘學院杯’校獵會開幕儀式將在九有學府的一號獵場內舉行。

    從上午下課後,九有學院學生會與社團聯合會的工作人員就已經開始站在學府的各個角落,最後一遍檢查各種魔法道具,同時最得體的禮儀迎接四麵八方的來客。

    “今天是庚寅日,恰好是剛日,確實適合田獵,”蕭笑抱著他的筆記本從圖書館出來後,瞅著燦爛的天氣,掐了掐指頭,搖頭晃腦:“我原以為第一大學不會在意這種細節呢。”

    鄭清知道蕭笑說的是吉日的選擇——這並不算什麼高深的魔法知識,從小到大,鄭清跟著家裏那位老教授,接觸過許多此類帶有‘傳統’色彩的知識。

    譬如剛日。

    古人以天幹地支相配記日。以天幹奇數為剛日,如甲、丙、戊、庚、壬;以天幹偶數為柔日,如乙、丁、巳、辛、亥。簡單來說,剛日宜外事,柔日宜內事。

    田獵屬於外事,因此選擇庚寅日來舉辦開幕式,恰如其分。

    “也許隻是個巧合。”鄭清耷拉著腦袋,跟在博士身後,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不管選什麼日子,反正與我們沒有關係……如果天上能掉下個獵隊經理,我願意在柔日,不,我願意在剛柔之間的日子參加這見鬼的開幕式。”

    蕭笑聞言,也忍不住歎口氣。

    從周一到周四,已匆匆逝去三天多的時間了。學府內慶典的氣氛越來越濃烈,但宥罪騎士團團長大人的心底卻越來越哇涼。

    因為他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獵隊經理。

    類似伊蓮娜、蔣玉、劉菲菲之類實力強勁、形象俱佳的人選終究是鳳毛麟角。除此之外,在九有學院的新生中,鄭清幾乎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選了——獵隊經理畢竟屬於一個封閉的小圈子,不是什麼人都有身份加入的——而其他三所學院的新生,鄭清又沒有太多了解。

    這就陷入一個近乎僵局的狀況了。

    之所以是‘近乎’,是因為‘終究天無絕人之路’。年輕的公費生還有最後兩個不是選擇的選擇。

    “大不了我找林果聊聊。”鄭清絕望的抬起頭,看著頭頂樹葉間漏下的斑駁陽光,覺得自己的心情與這片樹蔭一樣,千瘡百孔。

    “林果估計不會太樂意……他更想上獵場。”蕭笑扶了扶眼鏡,轉頭看了一眼鄭清,勸道:“實在沒辦法,你就給李萌送點小禮物……小孩子總是比較好哄的。而且,李萌去當你的獵隊經理,就等於蔣玉去當你的獵隊經理。”

    “嗬嗬。”鄭清對於博士的機智報以幾聲冷笑:“我還沒有墮落到算計小孩子的程度……”

    “說明你還不夠絕望。”博士聳聳肩,不再言語。

    “晚上的獵舞會,我再找蔣玉聊聊。”鄭清最終下定決心。

    獵妖,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傳承了,它已經屬於巫師的核心文化了。

    每一次獵妖,都是一次盛大的活動。正式獵妖之前、每次獵妖之後,都有各種衍生於獵妖的活動舉行;相對激烈的獵妖而言,圍繞這一運動衍生的一係列活動更受歡迎。包括圍繞狩獵產生的獵舞會、獵食節等;以及基於狩獵發展出的獵樂會、獵畫展等藝術盛宴。

    比如今天校獵會開幕式之後,就有一場獵舞聚會。

    說話間,兩人擠開紛亂的人群,向一號獵場的方向走去。

    距離校獵會開幕式隻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了,所以現在校園裏的人潮湧動,幾乎沒有什麼安靜的地方。

    目之所及,九有的紅袍、星空的藍袍、阿爾法的白袍、亞特拉斯的黃袍、以及校工們的灰袍、注冊巫師們的黑袍、各種各樣的袍子點綴其中,仿佛一個巨大的萬花筒,令人眼花繚亂。

    但一道倩影在這片‘萬花筒’中卻顯得出淤泥而不染,分外醒目。

    “霧草!”鄭清念叨著一種常用草藥的名字,用胳膊肘頂了頂旁邊的蕭大博士:“誒…抬頭,不要看你的筆記本了……快抬頭!”

    蕭笑原本低著頭,正抓著一根毛筆在那本黑色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突然被鄭清打斷,顯得有些惱火。

    但這份火氣在抬頭之後,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司馬先生好。”鄭清非常禮貌的對迎麵走來的一位女巫行禮,臉上簡直笑出了一朵花。

    對麵的女巫有種吐血的感覺。

    自從蕭笑在課堂上大膽表白之後,司馬楊雲在新生中的名氣一時無二。甚至其他學院的學生有時都會湊著天文08-1班的曆史課,前來旁聽,想要得到第一手的八卦。

    司馬家終究是巫師世家。

    司馬楊雲也要遵循世家之中的規矩。所以從那節‘表白課’之後,她就格外注意自己的出行路線,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自己的研究室裏,竭力避免與那些年輕的小崽子們碰到一起。

    今天的校獵會開幕的日子,學府內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司馬楊雲原本想著出來溜達溜達,曬曬太陽——這麼多人,沒理由就會遇見那幾個小兔崽子吧。

    但事實總是非常殘酷的。

    剛剛走出辦公樓沒多遠,她就被兩個年輕男巫當麵撞上。

    “啊!我想起來了……”鄭清誇張的叫道:“博士你不是有個曆史方麵的問題想要請教司馬先生嗎?恰好她在這裏……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去一號獵場給你占個位置。”

    司馬楊雲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梅林勳章的獲得者,對於他浮誇的演技有一百個槽要吐。

    但年輕的公費生仿佛一條滑溜的魚兒一樣,擠進人群,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她回過頭。

    蕭笑正舉起手,表情的僵硬的給她打招呼。

    “嗨,達令……”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0 10:26
第100章 哼哈

雖然在名義上,一號獵場隸屬於九有學院管轄,但實際上這座獵場並不在學府之內。

    隻不過這座獵場的入口位於九有學府。

    與通往百草園或者校工委辦公樓的方法一樣,從西華苑出發,沿著環府長廊找到四號涼亭,然後把學生卡交給看守亭子的無頭騎士看一眼,就能進入一號獵場了——當然,非校外的客人們就需要出示各自的邀請函了。

    鄭清一直非常好奇那些沒有腦袋的家夥是怎麼看東西的。

    也許像蝙蝠一樣,靠身體散發的無形波動來分辨?

    從無頭騎士冰冷的手中接過自己的學生卡,年輕的公費生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跟著隊伍慢悠悠的向亭子裏挪動。

    不得不承認,提前幾個小時入場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

    狹小的入口與龐大的觀禮人群,在環府長廊與四號涼亭之間造成了嚴重的擁堵。以至於在漫長的等待中,許多人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

    鄭清已經看見三起藍袍子與白袍子廝打,然後被維持秩序的無頭騎士拖出長廊的場麵了——那些星空學院的孩子真的是活力十足。

    相比之下,黃袍的亞特拉斯學生們就顯得安靜了許多。隻不過隊伍中時不時有人鋪開毯子,麵朝某些方向做禮拜的行為,也讓人有點困擾。

    穿過涼亭後麵幽深狹長的甬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圓形競技場出現在鄭清眼前。

    頗有幾分古代羅馬帝國科洛西姆角鬥場的風韻,隻不過與那座破碎的角鬥場相比,這座被冠以‘第一獵場’的競技場顯得更宏大、更完整。

    但終究還是有點小氣。

    年輕的公費生暗忖著,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座獵場。

    縱橫數百米,看座位估計可以容納數萬人。以一座足球場或者體育場的規格來看,的確是非常寬敞了。但如果按照《狩獵手冊》《光榮的獵隊之路》等專業書籍刊物裏的描述來看,那些獵隊動輒在獵場內廝殺數小時、轉戰數十、上百公裏的範圍來判斷,這座獵場顯然有些出人意料的狹小。

    帶著這些疑惑,順著觀眾席間的過道,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然後年輕的巫師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怎麼比我速度還快呢?!”鄭清一臉震驚的看著蕭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來路。

    那條甬道的出口處,仍舊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你不會是從天上飛過來的吧……”年輕的公費生抬頭看看天空,猜測著這種可能性。

    “不要一臉蠢樣的站在那裏。”蕭笑挪開腿,讓鄭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後慢吞吞的解釋道:“我隻不過抄了條近道而已……”

    “還有近道?”鄭清瞪大眼睛:“學校竟然允許這種事情?!獵會的組委會沒人管嗎?萬一有什麼妖魔鬼怪從你的近道裏混進了怎麼辦?!”

    “想象力很豐富……但愈發顯得蠢了。”蕭大博士一臉的不以為然:“學校的教授講師們有專屬的員工通道,我隻不過跟著‘達令’進來的……如果有那隻妖魔能從教授們的眼皮子底下混過去,我們還是趁早打包回家比較安穩……另外,如果你不跑那麼快,也能跟著教授們抄近道,我剛剛看見不止一個學生湊在教授們身邊混進來了。”

    “達令?!”鄭清敏銳的察覺到蕭笑的某些用詞,險些沒被這個稱呼噎死。

    他深吸幾口氣,才終於緩過神,冷笑兩聲:“你怎麼不試著在司馬先生麵前用這個詞?另外,我離開是為了給你創造環境……不知把握機會的蠢貨,活該一輩子單身!”

    “誰說我沒在她麵前用那個稱呼的?”博士優雅的咬著毛筆,翻開他的筆記本,含糊的說道:“另外,跟我相比……你這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的家夥,才更像是會注定孤老的一生吧。”

    鄭清目瞪口呆。

    “血口噴人!無稽之談!不知所謂!”年輕的公費生小聲叨叨著,忽然質疑道:“既然這樣,你幹嘛不跟她多聊一會兒?!哈,一定是因為稱呼不當,被人吊起來打了一頓吧……”

    蕭笑轉過頭,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年輕的公費生。

    良久,他才輕聲歎了一口氣。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蕭大博士扶了扶眼鏡,文縐縐的念了句詩,然後搖搖頭,點評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別人……然鵝,這些惡意恰好暴露了他們心底的齷齪。”

    臥了個大槽!

    鄭清心底一萬匹羊駝駝飛奔而過。

    博士就是好,罵人都顯得很有邏輯……才怪!

    “你這樣講話,容易挨揍啊,小夥子。”年輕的公費生掰著指頭,任憑骨節脆響,發出某種威脅的聲音。

    蕭笑斜著眼,瞅了他一下,鼻腔發出可疑的聲音。

    “你這種態度,在我們學校,活不過一節課!”鄭清有點抓狂,忍不住嚷嚷道:“不要讓我召喚‘哼哈二將’來揍你一頓……”

    “老板,要打誰?!”一個殺氣騰騰聲音打斷了鄭清的威脅。

    伴隨著這個聲音,一陣顯得更有威脅的骨節響聲在年輕公費生身後響起,仿佛一小掛爆竹一樣,劈裏啪啦。

    鄭清嘴角抽了抽,僵硬的轉過脖子,看向身後。

    辛胖子抱著胳膊正與掰指頭的張季信一起,仿佛兩個門神一樣杵在他身後。

    “哼……”辛胖子鼻孔朝天,仿佛在用下巴看人。

    “哈……”張季信一拳砸在手心,低吼一聲,鼓了鼓胳膊上粗大的肌肉。

    “老板說打誰,我們就揍他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張大長老一臉霸氣的揮揮手。

    “你倆就是哼哈二將?”蕭笑扶了扶眼鏡,一臉詫異:“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難道你又在折騰契約那檔子事?”

    說著,他轉頭看向年輕的公費生。

    “我也不知道。”鄭清誠懇的看著他,然後回頭看了看兩位門神,小聲說道:“也許他倆磕了藥……我剛才就是順口一扯,完全沒有什麼深意……”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1 06:57
第101章 運氣也能透支
    “嗑藥是不可能嗑藥的。”辛胖子連連擺手,否定了鄭清的猜測:“獵月裏肯定不會嗑藥……獵委會那麼嚴格,過一趟藥檢就像上了阿努比斯的天平,沒事都會心底發慌,更不要提作弊了……我倆就吃了幾顆酒心巧克力。”

    “還分了幾瓶90年的琥珀光,”張季信紅光滿麵,大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把勾過公費生的肩膀,哈哈笑道:“我辦事你放心……身為主獵手,怎麼會在賽前違規呢?我告訴你,這絕對不可能的……”

    說話間,濃鬱的酒氣撲麵而來。

    鄭清嘴角抽了抽,一把將那張紅臉推開。

    “隻有這些?”他看著兩個精神亢奮的男巫,輕聲問道。

    “一顆,兩顆,三顆……”張季信皺著眉,開始扳著指頭數數。

    也許他在數自己吃了幾顆巧克力,也許隻是單純在數數。

    “絕對不會太多!”辛胖子把他的胸脯拍的山響。

    “不會超過兩……不,肯定沒有超過三斤!”張季信最終確定。

    鄭清深吸幾口氣,將自己某些暴躁的想法壓了下去。

    跟兩個明顯high起來的家夥,顯然沒有辦法正常溝通。

    倒是蕭笑臉上露出幾分好奇之色。

    “有什麼喜事嗎?”蕭笑手裏慢慢撕扯著一根羽毛筆的羽毛,頗感興趣的問道:“大中午喝的這麼high……感覺跟平常不太一樣呐。”

    “剛剛有個阿爾法的社團在外麵擺了個展台……”辛胖子擦了擦鼻子,甕聲說道。

    “麵向第一大學全體新生。”張季信立刻補充道。

    “……要求在五分鍾之內配置一種合格的散劑,並親自使用無異常。合格者獎勵一本藥劑師協會出版社發行的《草藥全圖鑒》。”

    “這簡直就是為胖哥兒量身打造的擂台!”張季信用力拍著大腿,讚道。

    辛胖子臉上露出幾分傲然之色:“我用了一分鍾,就把‘五石散’配好了!”

    “自然是胖哥兒贏了。”

    “評委額外送了我們幾瓶90年的琥珀光,幫我散藥用。”

    “還有酒心巧克力與烤肉。”辛胖子補充道:“但是一個人喝酒太孤單……”

    “我既然在場,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倒是很快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捋清了。

    鄭清無語的看著他們,最終隻能提醒道:“你倆別一會兒在開幕式上睡著……”

    “平白無故也能出這種岔子。”回過頭,鄭清憂心忡忡的對蕭笑說道:“總感覺最近諸事不順……請的獵隊指導有事缺席,請獵隊經理沒有一個答應的,就連變成貓都能惹出一堆麻煩。”

    “你變成貓惹麻煩了?”蕭笑立刻打開他的筆記本。

    “哈哈,怎麼會!”察覺自己說漏嘴,鄭清幹笑兩聲,立刻轉移話題:“我是說,也許我應該喝兩斤福靈劑……提提神,壓壓驚。”

    蕭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終沒再追問,而是對公費生最後的想法做了一個簡短的評價:“兩斤福靈劑……如果你買完沒有破產,那麼喝下去以後這輩子也完蛋了。”

    流浪吧裏的福靈劑,明碼標價,每毫升一顆金豆子。

    如果一個成年巫師想要喝出效果,最起碼要準備十枚玉幣打底。

    所以蕭大博士關於‘破產’的說法並不誇張。

    但鄭清知道這件事重點並不在於花費上。

    “我知道,我知道……”年輕的公費生連連擺手:“現代獵賽的藥檢非常嚴格,服用這種違禁藥品可能會被終身禁賽……如果這種作弊行為導致某些嚴重後果,學校可能會做出勸退甚至開除的處罰。”

    “我說的並不是這個問題。”蕭笑搖搖頭:“我是說,喝兩斤福靈劑……這是一種慢性自殺行為。”

    “慢性自殺?”鄭清覺得這種說法很有趣。

    “慢性自殺。”蕭笑重複了一遍,同時解釋道:“現代巫師理論中有一種假設……任何一個人的‘氣運’——或者說福氣、運氣等等,你應該可以理解吧。”

    鄭清連連點頭,示意他快點解釋。

    “在一段時間內,任何一個人的氣運都是固定的……如果因為服用魔藥,比如福靈劑,導致你這段時間氣運高漲……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因為這些魔藥實際透支的是你未來一段時間的運氣。”

    “運氣也能透支?”

    “通俗的解釋,少量服用這類魔藥,可以‘集中力量辦大事’……事後修養一陣子,又是一條好漢。但如果一次性用藥過猛,透支過多,那麼未來會變的很糟糕。”

    “也就是說,如果我磕兩斤福靈劑,未來二十年都會很倒黴?”鄭清總覺道。

    “也許不止二十年。”蕭笑聳聳肩。

    鄭清咂咂嘴,然後想到剛剛提到的另外一件事:“說道違禁藥物……我之前就注意到,最新一期的禁藥名單裏沒有變形劑……意思是我們可以帶著變形劑進獵場嗎?”

    “沒有禁止自然是可以的。”蕭笑斜著眼,對公費生這種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但是……你忘了蒙代爾法則了麼?誰會在獵場那麼危險的地方變成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貓遇到危險可以爬樹。”鄭清小聲反駁著,轉頭看向會場中央,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距離獵委會選定的開幕時間越來越近。

    一號獵場內已經人山人海,座無虛席了。

    放眼望去,仿佛有一位巨人用刷子在獵場中刷出了幾道整齊的色塊。

    紅色的九有學院陣營,藍色的星空學院陣營,白色的阿爾法陣營,黃色的亞特拉斯陣營,以及黑色灰色夾雜的校外觀賽者陣營。

    就連主席台上,大部分受邀而來的貴賓們也已經紛紛落座。

    鄭清抓著長柄的黃銅望遠鏡,小心的打量著主席台上的客人們——事實上,在獵賽還沒開始前,會場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那裏。

    前排幾個九有學院的男生就一臉興奮的討論著蘇施君有沒有來,坐在什麼位置上。

    年輕的公費生雖然對那位傳說中的大美女也很感興趣,但他更想知道第一大學的校長大人今天會不會出現。

    從開學到現在,他隻在開學典禮上匆匆瞥了一眼那位傳說中的老人。

    而且還沒看清他長什麼樣子。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1 06:57
第102章 主席台上的客人們
    天空非常的幹淨。

    僅有的幾片雲彩也在星象監值班巫師的法術下聚在了一起,一會兒變成綿羊,一會兒變成兔子,再或者按某些商家出資高低把他們店鋪的logo捏出來,掛在一望無際的湛藍的天空,緩緩飄蕩。

    獵場上,數十支正式獵隊的旗幟在微風中獵獵作響,四所學院以及第一大學的旗幟則在更高處迎風飄揚。

    獵場中央寬闊的場地是屬於獵隊與妖魔們的,隻不過現在這片區域被重重灰白色的霧氣籠罩著,看不見獵隊,也看不見妖魔,甚至連工作人員都看不到。

    隻有一團團翻滾的霧氣,凝聚出各種形態的異獸,在其間徜徉著、廝打著。

    獵場四周的看台則屬於第一大學的學生以及校外的觀賽者們。

    木質的座椅鱗次櫛比,座椅背麵攀附著細小的藤條,藤條上,一朵朵盛開的喇叭花裏正傳出獵賽上的經典歌曲《去獵場》,演唱者是巫師世界的著名歌唱家百靈女巫,據說她是第一位活著掌握邙山靈魂音的巫師,因而她的歌曲總能讓人身臨其境,回味無窮。

    隻不過這位演唱家前段時間在加爾各答的演唱會遇到了意外情況,身體有恙,所以今天沒有親臨現場,隻是給校獵會組委會郵來一袋包含許多經典獵曲的喇叭花種子。

    不得不承認,喇叭花裏傳出的歌聲似乎真的能夠觸摸靈魂,讓人沉醉。

    但年輕的公費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努力屏蔽耳邊動人的音樂,強行打起精神,打量著主席台上那些沉默的身影。

    與周圍普通觀眾的座椅相比,主席台的位子有些突出、也高了許多。巨大的紅色帷帳將整個主席台包裹起來,帷帳上金銀交錯的細密符籙閃閃發亮,散發出七彩的光暈。

    陽光下,鄭清幾乎覺得自己看到了一股股雄厚的能量在那幅帷帳間緩緩流淌。

    能量一直是決定身份的要素,在任何時候都不例外。

    神通廣大、能量大的人物,自然會獲得高高在上的位子;而更高的位置、更寬廣的視野,在攫取能量的時候自然也會更加便捷——這兩者一貫是相輔相成的。

    對於巫師世界來說,第一大學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力量核心。

    所以她舉辦的‘學院杯’獵會自然而然便會吸引許多身份不同的巫師們前來觀禮、贈送祝福。

    這是對這個世界的尊重。

    紅色帷帳下,是五排黑色的桌椅,從下至上,數量漸多。

    第一排隻有三張高背椅,相應的名牌也清晰的標注了這幾張椅子的主人:第一大學校長、巫師議會議長、以及月下議會議長。

    隻不過現在這三張椅子都是空蕩蕩的,一個大佬都沒有上場。

    第二排的椅子就矮了一些,但數量也多了許多。

    從中線向左,屬於第一大學兩位副校長、四位學院院長、校工委的幾位耆老、以及數位名譽院長所有;中線向右,則是第一大學的客人們:包括月下議會諸位上議員,巫師議會的委員,巫師聯盟主要機構的代表,以及其他文明駐巫師聯盟的大使。

    這一排已經有數道身影落座。那位傳說中巫師世界的第一美女蘇施君應該也坐在這一排,隻不過年輕的公費生反複掃視了數遍,連老姚的煙鬥都換了兩次煙絲,卻始終沒看到那個傳說中的身影,最終隻能悻悻的放棄了。

    不過在掃視途中,鄭清分辨出中線右側其中一位客人應該是‘多臂族’駐巫師聯盟的大使——畢竟它的胳膊比較多,容易判斷。

    雖然對這些怪模怪樣的外星人很感興趣,但血液裏古老的桎梏還是將‘非禮勿視’之類的要求充分發揮出來。鄭清隻是稍微瞟了幾眼那些籠罩在寬大袍子裏,麵目不清的外星人幾眼,便努力挪開眼睛,繼續向上看去。

    第三排以及後麵兩排的椅子就更多了,但依舊以中線劃分。左邊屬於第一大學四所學院的諸位副院長、以及一幹資深教授、老校工們;右邊仍舊是學校邀請的客人們,包括許多著名巫師家族的家長、族長,部分異文明的貴賓,甚至還包括了幾支著名獵隊的隊長。

    鄭清不止一次的聽見看台上有在校女巫們尖叫著,喊出那些明星獵手的名字。

    就連神誌有些脫線的張季信都大著舌頭,與辛胖子討論爬上主席台索要獵手簽名的可能性。

    “就你們這幅醉醺醺的模樣,怕是剛剛碰到那些紅色的帳子,就要被送進校醫院躺上半個月了。”鄭清警告的看向兩名醉漢,強調道:“僅憑我淺薄的符籙學常識,就已經在那張帷帳上看到了三十多條震懾性的符文組合……雖然碰上去沒有生命危險,但一點精神之苦肯定是不會少的。”

    “三十多條嗎?”旁邊蕭笑咬著毛筆咕噥道:“我才隻看到十一條……”

    鄭清嘴角微微翹起,臉上竭力表現出無所謂的表情,用愉快的聲音繼續警告道:“尤其是你……張大長老……你是我們獵隊的主獵手,如果你進了醫院,為了穩妥起見,我們肯定會更換其他人擔任這個職務的……比如胖子就不錯。”

    辛胖子聞言,喜上眉梢,立刻握著拳錘了錘胸口。

    “沒問題!”他嚎叫著:“區區主獵手,紅臉兒當得,我也能當得……你不是想要金星隊隊長的簽名嗎?快去,我替你看著座位!”

    後麵一句話他是對張季信說的。

    張季信一巴掌就糊在了胖子腦袋上。

    “這麼急把我往主席台趕……是想我死了繼承我主獵手的名號嗎?!告訴你,不可能的!我做鬼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按照1857年的《巫師聯盟獵隊管理辦法(第三次修訂版)》第一百二十九條規定,禁止任何鬼怪類生物擔任獵隊獵手——幽靈族除外。”

    旁邊蕭大博士默默的翻開他的筆記本,遞到張季信麵前,提醒道:“所以一定要記住,如果你死了,一定不要變成鬼怪……當個縛地靈就可以了。”

    紅臉男巫抽了抽鼻子,眯著眼仔細看了半天,最終一頭栽到辛胖子懷裏,鼾聲如雷。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1 06:58
第103章 失落的鯤鵬
    灰白色的小魚輕快的穿梭在迷霧之中。

    這些霧氣凝聚出的小生命身體細長,動作敏捷,三五成群互相追逐著,撕咬著。須臾之間,成千上萬條小魚兒便消失在了同伴們的肚子裏。

    吞噬掉同伴的小魚身子變粗了一些,麵目也更清晰了。圓目闊嘴,背生氣腔,活脫脫一條條小鯨魚的模樣。

    這些小鯨魚依舊互相撕咬著,吞噬著,在這片迷霧籠罩的世界中不斷成長,壯大。

    直到最後。

    唯一幸存的小魚已經變成了龐然大物。

    當它在迷霧海的一側甩一甩尾巴,大海另一側便會掀起滔天巨浪;它張開嘴用力吸氣,整個世界的霧氣都稀疏了許多。

    “霧氣下麵有東西!”鄭清用力抓著黃銅望遠鏡,幾乎快要把眼珠子塞進去了。

    在等待主席團上諸位大佬巫師們到來之前,年輕的公費生百無聊賴中便開始認真觀看籠罩在獵場上空那團迷霧裏的故事。

    非常老套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故事。

    唯一令人欲罷不能的,是那些在撕咬中不斷進化的小魚是那麼的活靈活現,仿佛一條條真正的生靈一樣。

    鄭清不止一次看見剛剛剛剛破開胞膜的魚苗被指頭大小的獵手吞進肚子裏;看到被咬掉尾巴的小魚在霧氣中翻滾著,努力捕食更加弱小的同類。白色的霧氣不斷從它們的傷口處流散,又不斷通過它們的撕咬積累。

    這條進化的道路太殘酷了,以至於年輕的公費生都沒敢去詢問博士,這些迷霧間的生靈到底是真,還是假。

    直到那最後一條大魚一口吞掉了大部分霧氣。

    “霧氣下麵有東西!”鄭清緊緊盯著霧氣淡薄的地方,睜大眼睛,試圖看清迷霧籠罩下的景象。

    他的喊叫聲引起許多人的共鳴。

    “我怎麼看下麵是一片大沙漠呢?”段肖劍轉動手中的望遠鏡,顯得有些驚訝:“難道今年獵賽的主題是‘沙漠獵殺’……謔,好大的風暴!”

    “哪裏來的風暴!是蟲子!好多蟲子!”李萌打斷他的話,尖叫道:“太惡心了……全都是蟲子……表姐我們回去吧,看了這個晚上會做噩夢的!”

    “哪裏有蟲子?”蔣玉安撫著小女巫,聲音顯得有些困惑:“我看到的是一片茫茫大海……也許是大湖?水麵有站在枯木上的白鷺。”

    鄭清剛剛打算開口分享一下自己看到的景象,聽到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心底頓時有點打鼓,忍不住重新把轉動望遠鏡,重新打量起來。

    他看到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地。

    有綿軟的地毯草、粗硬的牛筋草、高大的蓬蒿、張滿小白花的滿天星、盛開的風信子等等,如果草叢間再有一顆柳樹,一個小憩的牧童,一頭覓食的大黃牛,那真真是一張極富詩意的畫麵了。

    還沒等他看清楚,那條大魚背上的氣腔轟然打開,仿佛火山噴發一樣,滾滾霧氣洶湧而出,眨眼間便重新淹沒了獵場中央。

    鄭清眨眨眼,終於忍不住心底的好奇,轉頭看向蕭笑。

    “下麵是什麼?你看清了嗎?”

    蕭笑猶豫了一下,罕見的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鄭清並沒有挖苦他。

    他忽然想起之前糾結的一個問題。

    “這個獵場是不是有點小?”年輕的公費生張開手臂,比劃著,問道:“如果用來踢一場足球賽,那肯定綽綽有餘了……但是獵妖?”

    說著,他連連搖頭。

    “我掛上甲馬,在這片場子裏跑十圈,怕是連一分鍾都用不了。”鄭清最終想到了一個恰當的例子,忍不住吐槽道:“我看許多獵妖比賽的實錄裏,那些獵隊動輒奔襲數十裏、輾轉十多天……他們難道都在這麼小的獵場裏上演‘困獸之鬥’嗎?”

    “應該不會。”蕭笑否定著,但顯得也有些困惑,最終隻是說道:“再等等吧……過一會兒我們就知道了。”

    說話間,獵場四周的旗幟忽然鼓動起來,一股突兀的大風落在了迷霧中央。

    霧海中的大魚仿佛吃了興奮劑一樣,瘋狂的拍打著尾鰭,攪起滔天霧氣,乘著風勢,扶搖而上。

    “鯤……鯤鵬??”鄭清看著那條在半空中不斷蛻變的身影,結結巴巴的喊道。

    不止他一個人失態。

    獵場四麵八方的看台上,處處響起震驚的尖叫聲。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九萬裏……”

    “絕雲氣,負青天……”

    年輕的巫師們在短暫驚愕之後,似乎被那條掙紮出迷霧的‘鯤’所振奮,竟不由自主的頌起莊子的《逍遙遊》來。

    但一文未畢,便戛然而止。

    那條掙脫霧海的大魚還沒有飛多高,便有一條粗大的虯龍從濃霧深處猛然撲出,將快要蛻變成大鵬的鳥魚一口吞了下去。

    迷霧翻滾著,漸漸平息了許多。

    獵場上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這幅場景,錯愕無語。

    “失望。”旁邊李萌用一個詞語概括了自己的心情。

    “來了!”蕭笑忽然拽了一下鄭清的袖子。

    雖然沒有說明,但鄭清立刻領會了博士的未竟之意。

    他轉頭看向主席台。

    紅色的帷幕下,第一排三張高背椅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三個披著黑色袍子的身影。

    “左邊是月下議會的議長,右邊是巫師議會的議長……校長坐在中間。”蕭笑手裏也抓著一根黃銅望遠鏡,語速飛快的小聲介紹著。

    鄭清努力轉著手中的望遠鏡,但不論他怎麼調整焦距,視線中那三道黑色的身影始終如迷霧一樣,朦朦朧朧。

    給人一種他們身在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還是看不清。”年輕的公費生最終沮喪的丟下手中的望遠鏡,語氣有些憤憤不平:“流浪吧那個坑人的小販……回頭我就去投訴他!”

    蕭笑搖搖頭,他知道鄭清在惱火什麼。

    “如果這麼輕易就被你看清容貌,那他就不是第一大學的校長了。”博士一邊舉著望遠鏡,仔細打量著主席台,一邊喃喃著。

    鄭清歎口氣,沒有爭辯,而是重新舉起了手中的望遠鏡。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1 06:58
第104章 獵辭
    第一排三位巫師的落座,昭示著校獵會開幕式正式開啟。

    藍天上那團變幻的白雲,隨著一陣輕風,眨眼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獵場中央,原本翻滾、激蕩著的霧氣也漸漸平靜下來,不論是那條蟄伏的虯龍,亦或是那些重新孵化出的小魚,都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濃霧深處,不見了蹤影。

    四周觀眾席間雖然還偶有低語聲,但也很快被場間逐漸莊重的氣氛所感染,慢慢沉寂下來。

    隻有獵場盡頭那數十根立柱上迎風招展的旗幟,還在獵獵作響。

    九有學院是今年校獵會的承辦學院。

    所以,作為學院的院長,姚教授自然承擔起了主持開幕式的重任。

    “老姚今天穿的袍子也太鮮豔了吧。”鄭清咕噥著,把手中的望遠鏡旋的更遠了一些。

    鏡頭裏,是一張蠟黃色的、表情嚴肅的麵孔。

    老姚今天並沒有穿平日裏那套黑色的長袍,而是披了一件寬大、華麗的大紅色禮袍。袍麵上布滿了金銀絲線勾出的符籙;領口、袖口處還有一些閃亮的玉石扣飾;袍角則用黑色的線條收斂出鑲邊,給人一種華麗但不浮躁、顯眼卻又莊重的感覺。

    “那是九有學院院長的法袍,”蕭笑細小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如果你在圖書館裏翻看一下學校曆屆大醮,就能認出來這套衣服……”

    “大醮?”鄭清抓著手裏的黃銅望遠鏡,心底感到有幾分荒謬。

    醮,就是祭禮。

    大醮,顧名思義,就是很盛大的祭禮儀式。

    這原本是道士們祈福慶賀的科儀術語,卻在一所巫師大學裏被巫師們在‘學校運動會’上鄭重其事的使用,總給人一種魔幻的感覺。

    不論年輕的公費生心底如何吐槽,主席台上的儀式始終在中規中矩的進行著。

    隻不過,這裏終究是一所巫師大學。

    姚教授也沒有像道士們一樣建壇祭祀、誦經拜懺,也沒有踏罡步鬥、掐訣念咒。

    他在一口金黃色的小銅盆裏淨了手,用白色的毛巾擦幹淨,然後掂了三炷香,迎空拜了三拜。

    那三根細長的線香仿佛被丟進烈火中一樣,在他三拜之後便燒成了一蓬細灰。

    教授沒有收攏那些細灰。

    而是任憑它們隨風飄逝,消散在偌大的獵場中。

    “他拜的誰?”鄭清挑起眉毛,轉頭看向蕭笑:“我從來不知道巫師還需要燒香祭拜……”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它們都不是那麼有道理的。”博士把他的望遠鏡架起來,一手抱著筆記本,飛快的做著記錄,一邊把一個眼睛湊到望遠鏡上,仔細觀察主席台上的動靜,同時還能分心跟鄭清聊天。

    這讓年輕的公費生大為欽佩。

    “所以,他到底在拜什麼?”鄭清鍥而不舍的追問著。

    “也許是天地,也許是自然,也許隻是曆史……很多人都討論過這個問題,但官方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如果你當了九有學院的院長,可以把其中的道理講給我。”蕭笑聳聳肩,含糊的回答著,同時他的手下運筆如飛,一刻也沒有停。

    鄭清失望的轉過頭,重新把眼珠子塞進望遠鏡裏。

    禮台上。

    姚教授的手中不知何時捧起了一本厚重的法書。

    木質的封皮、厚重的書頁,嵌刻在書脊與封麵上的五色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即便隔了老遠,鄭清也能清晰的看到那本法書在翻動間翻騰出的七色毫光。

    “霧草……”鄭清喃喃著,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目不轉睛的盯著捧書人。

    教授左手捧著法書,站在禮台上。

    表情嚴肅,神態端莊。

    那雙神氣的小眼睛目光灼灼,環顧四方,輕而易舉的吸引了獵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後他輕輕抬起右手,在法書上空虛虛的按了按。

    鄭清忽然覺得心肺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的壓製,縮成了一團,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感受。

    隨著姚教授抬手虛按的動作,整片獵場頓時籠罩在一股氣機之下,原本還有些許躁動的氣氛徹底沉寂下來。

    旁邊靠在椅子上打鼾的辛胖子與張季信,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一個激靈坐起身,睜著迷糊的眼神,茫然四顧。

    不遠處,神覺靈敏的李萌更是已經把腦袋藏在了蔣玉的懷裏,戰栗不已。

    姚教授翻開了法書的第一頁。

    “獵辭!”

    溫和的聲音在獵場上空回蕩。

    聲音不大,也沒有通過喇叭花傳遞,卻輕而易舉讓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鄭清雖然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但在那響徹全場的回蕩聲中,他輕鬆理解了這兩個字的含義,以及意義——這是獵會前的祝禱與祭歌。

    獵場中央原本濃厚的霧氣仿佛一瞬間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開始瘋狂的翻滾、動蕩。忽而聚在一起,忽而又重新擴散開來,就像抽風一樣。

    年輕的公費生並沒有在意這些‘活物’一樣的霧氣抽風時的表現。

    他的注意力已經不由自主的被霧氣下的景象所吸引。

    就像不久前那隻化鵬前的鯤魚攪亂了濃霧裏的秩序一樣,此番霧氣動蕩間,原本隱藏在霧氣下麵的畫麵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望無際的大沙漠,狂飆的風暴;

    一望無垠的大湖,還有飄蕩在湖麵腐爛的木頭;

    成群結隊的昆蟲,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還有一片青蔥的草地,百花盛開,萬木爭春。

    各種矛盾的畫麵仿佛走馬燈一樣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前一秒還是漫天黃沙、荒蕪的戈壁;下一刻就是青蔥的草坪、茂盛的林地;再一轉眼,就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沼澤水鄉。

    年輕的公費生緊緊攥著望遠鏡,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霧氣下的景象。

    如果不是周圍那些震驚的聲音、那些倒抽冷氣的聲音,他簡直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蜃景。

    “注意點……感覺你快把眼珠子戳破了。”蕭笑拽了拽鄭清的望遠鏡,好意的提醒道。

    “這……是真的?!”鄭清艱難的轉開視線,聲音有些嘶啞。

    “真真假假,很快你就知道了。”蕭笑指了指主席台:“老姚的獵辭還沒念呢……不要錯過重頭戲。”

    鄭清立刻把望遠鏡重新轉向教授。

    很快,他就發現這個舉動是完全不必要的。

    姚教授按著那本法書,清晰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回響:

    “土反其宅!”

    “水歸其壑!”

    “昆蟲毋作!”

    “草木歸其澤!”

    狂風頓起,從四麵八方撲了下來,撕扯著那片濃厚的霧氣。

    迷霧翻卷著,四下散開,露出了一片遙遠、渺小,卻又異常浩大的世界。

    本篇‘獵辭’借用的是《禮記》裏的‘蠟(臘)辭’……平時我化用都不解釋的,但是今天這個,蛐蛐在下非常不要臉的照抄,還給改了個名字←_←所以備注一下,免得被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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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那是1片小世界
    風沙停止了肆虐。

    五色的泥土從細微開始積聚,片刻之間便崛起一座座雄偉的高山,一片片豐美的草地,一座座堅固的堤壩。

    泛濫的河水從兩岸消退,重新彙入寬闊的河道中,在堤壩的護持下,安靜的向遠方流去。

    成群結隊的蟲子似乎收到了什麼指示,開始如同蠱蟲般撕鬥。留下一地殘肢斷翅後,幸存的幾隻蟲子悄無聲息的鑽進了大地深處。

    在這樣的恩澤下,枯死的樹木重新抽發了新芽,蟄伏的種子開啟新一次輪回。

    這個世界重新煥發起了生機。

    正如姚教授在‘獵辭’中所祝禱的那樣。

    學府。

    獵會開幕式現場。

    獵場中的霧氣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無序的翻滾,在咒語的回蕩聲中慢慢彙聚,構建出一個巨大的、雲霧繚繞的漩渦。

    漩渦的中心有些狹長,仿佛一個巨人的眼睛。

    而坐在觀眾席上的諸人,透過這個巨大的‘眼睛’,清晰的看到了那片遙遠、但是渺小的世界。

    鄭清感覺自己變成了高坐雲端,俯瞰大地的神靈。

    獵場中的氣氛在凝固了片刻之後,重新開始喧嘩起來——大家甚至忽視了來自開幕式主持者周身散發的低氣壓,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的訴說著自己的見聞。

    “大手筆啊!”蕭笑震驚的站起身來,扶了扶歪掉的眼睛,連聲讚歎著:“大手筆……真是好大手筆啊!”

    “這才符合第一大學的身份。”不遠處,幾個男巫興奮的指手畫腳,就差越過護欄,跳進獵場,在那個巨大的霧氣漩渦旁合影留念了。

    “哈……其他文明的那些大使,臉色都變了。”

    “就是,就是……尤其是那位舌手族的大使,舌頭耷拉下來半天都沒縮回去……”

    看台上喧囂聲漸漸響起,四周響起接連不斷的讚歎與驚詫。主席台後幾排的部分貴賓們甚至失禮的摘掉頭罩,露出奇奇怪怪的麵容。

    就連原本繞著主席台,滿獵場取景拍照的攝影師,都因為激動而把手中的相機摔在了地上。

    這種激動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片雲霧繚繞間,一個似虛似幻的世界恍若畫卷般緩緩攤開。

    在這豔陽之下,在這真實的世界中,每個人都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影子。

    “額滴個神呐!……”張季信睜著銅鈴大的眼珠子,呆呆看著霧氣下的世界,嘴裏喃喃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一定是昨天在藥園裏拔的霧草太多了……現在出現了幻覺……”辛胖子揉了揉他惺忪的眼睛,語氣也有些飄忽:“霧草……”

    “表姐!!那是世界!!那是一個真正的小世界!!”李萌抓著蔣玉的胳膊,像一個樹袋熊一樣吊著,掙紮著,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

    蔣玉沒有說話,而是摒著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霧氣深處。

    “梅林在上!”尼古拉斯攥緊劉菲菲的手,嘴唇哆嗦著。

    “梅林在上。”劉菲菲心不在焉的小聲應和著,不時瞟一眼旁邊的男巫,雙頰緋紅。

    鄭清聽著耳邊亂糟糟的驚呼與討論,覺得有點奇怪。

    “不就是一個小世界嗎?”他轉過頭,詫異的看向蕭笑:“我以為這所學校的人會顯得比較……比較……嗯,會顯得比較淡定呢。”

    年輕的公費生琢磨了半天,才選出一個比較恰當的詞。

    “不就是一個小世界……”蕭笑重複著鄭清的用詞,語氣顯得有些無奈:“果然,先賢的智慧總是那麼超然——‘無知者無畏’,隻有一無所知,才不會覺得害怕。”

    鄭清頓時像隻炸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好好說話!”他瞪著博士,一臉不善:“我告訴你,你這樣真的容易挨揍啊……說誰一無所知呢!”

    蕭笑虛著眼,瞥了他一下。

    “一個小世界,並不是你印象中把一間屋子用空間魔法拓展開來就能造就的。”蕭笑豎起一根指頭,晃了晃:“一根指頭可以代表一,十根指頭可以代表十……那一百呢?難道你能找出一百根指頭來數數嗎?”

    鄭清挑了挑眉毛。

    多臂族的家夥應該能湊夠一百根指頭,年輕的公費生想起流浪吧裏的那位酒保,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著。

    當然,這屬於抬杠——他自然不會在博士麵前說這種話。

    “……任何事物的變化與發展,都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巫師能力的桎梏決定了我們不可能把空間無限的延展與疊加……而且這種魔法變化出的空間缺失許多真實空間必備的特質,因此巫師們也將這類空間稱為‘虛化空間’……而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維持一個並不穩定的‘虛化’空間,不是一個理智巫師會做的事情。”

    “聽你的意思,有失去理智的巫師?”鄭清習慣性的跑偏了話題。

    “很多。”蕭笑握了握拳頭,又伸出一根指頭:“比如那位鎮壓一部《山海經》異獸的秦皇,據說他的陵墓就是一座虛化空間……”

    “那麼厲害的巫師都會死嗎?他是怎麼死的……好了,我閉嘴。”鄭清看著眼角綻起青筋的博士,乖覺的扯了扯嘴巴上的拉鏈。

    “如果你真的對秦皇感興趣,那就早點畢業,去新世界找‘仙秦’的人打聽……如果你沒被他們當場打死,也許能知道點什麼。”蕭笑非常添堵的又給年輕公費生丟出了一點骨頭。

    鄭清頓覺心底像被貓爪一樣,冒出了無數個問號。

    蕭笑提到的一些名詞在書山館的普通借閱區並不能查到相關消息——這就意味著除非真入學一年就畢業,否則短時間內,年輕的公費生很難知道更多了。

    但蕭笑沒有留給他更多幻想的空間。

    “總而言之,一個真正的小世界,是一個可以誕生生命,可以容納生命生存,可以自給自足,自我成長的世界……我們眼前恰好有這麼一個例子。”

    “小世界?”鄭清重複著這個名詞。

    “是的,小世界。”蕭笑翻出自己的筆記本,舔了舔手中的毛筆,顫抖著聲音,筆下飛快的記錄著:

    “一個依附於我們的真實,誕生的一個真實。”

    “它意味著一段傳說、一個奇跡……當然,也意味著一座真正的獵場!”

    “這是非常稀罕,非常稀罕的……東西。”

    “看它之前那副破敗的模樣,似乎是學校剛剛捕獲不久的……都沒來得及打掃。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啟,說實話,我覺得學校很有想法啊……”蕭笑說著,聲音愈來愈小,漸低至不可聞。

    鄭清豎起耳朵,卻沒有捕獲更多的消息。

    眼看博士已經陷入深思,沒有談話的興致了,年輕的公費生隻好轉動手中的望遠鏡,把鏡頭重新轉回老姚身上。

    恰好此刻獵場間的氣氛重新回歸莊重。

    鏡頭中,姚教授手下那本厚重的法書,剛剛被他翻過一頁。

    “獵歌!”

    教授清亮的聲音重新在獵場上空回蕩:

    “斷竹,續竹,飛土,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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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獵歌
    “斷竹,續竹,飛土,逐肉!”

    姚教授吟唱‘獵歌’的聲音在獵場上空回蕩著。

    這仿佛是一道咒語。

    悠揚的號角聲從迷霧中隱約傳來,滄桑的曲調令每個人的脊背發涼。

    場上的觀眾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每個人的眼中都有些迷茫,但漸漸的,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什麼。然後慢慢的,和著那個小世界裏傳出的號角聲,輕聲吟唱起來:

    “吉日維戊,既伯既禱。田車既好,四牡孔阜……”

    “吉日庚午,既差我馬。獸之所同,獵之所向……”

    “既張我弓,既挾我矢。”

    “發彼小豝,殪此大兕!”

    “以禦賓客,且以酌醴!”

    “以禦賓客,且以酌醴!!”

    “以禦賓客,且以酌醴!!!”

    一遍又一遍,場上眾人的聲音越來越高昂,越來越虔誠、越來越入神。

    有神則靈。

    伴隨著眾人的祝禱,獵場中央那道霧氣組成的漩渦越來越凝實,越來越清晰,漸漸的,竟然有了固化的傾向。

    仿佛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岩石雕琢的塑像。

    而透過中央的‘漩渦之眼’,小世界裏的景色也愈來愈鮮活。

    那是一片遼闊而又寬廣的大地。

    北方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從丘陵至小山,再到高聳如雲的險峰,重重疊疊,影影綽綽,在霧氣的遮掩下愈發體現出幾分瑰麗之色。山腳下的草甸、山坡上的灌木、山巔間皚皚的積雪,種種景象應有盡有。

    南方是赤紅色的荒原。粗大的砂礫淩亂的鋪灑在大地上,暗紅色的玄武岩隨意的堆疊在一起,構築起千奇百怪的造型,有的像塔、有的像墓、還有的在風吹水蝕中化作猙獰的怪獸。

    在南方與北方之間,是一片遼闊的草原。

    還有一道寬廣平靜的大河縱橫南北,從雪山之巔彙聚而出,在草原之間九曲回環,最後沒入南方赤紅色的荒原,消失在一片深邃的、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在觀察這個小世界的時候,鄭清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當他透過‘漩渦之眼’,盯著那片世界的某一個地方看十秒鍾以上,那處世界映入眼簾的景色便會不斷放大——仿佛一個自動調整焦距的高倍望遠鏡——直到眨三下眼睛,這個過程才會停止。

    “太有趣了!”鄭清丟開自己的望遠鏡,輪流閉著左右眼,興致勃勃的嚐試解鎖其他效果。

    比如單純睜開左眼,可以看到那片世界的氣運圖像——白色的影像代表健康的動物,灰色的影像代表受傷的動物,白色泛紅意味著處於獵殺中,灰色迅速變成黑色代表命運的終結,等等。

    “你可以試著睜開兩隻眼,一直盯著某處景色,一動不動……堅持一分鍾。”段肖劍勾著鄭清的肩膀,一本正經的建議道。

    鄭清琢磨,反正隻是看一看,也沒有什麼惡作劇的風險,便點點頭答應了。

    片刻之後,年輕的公費生大叫一聲,閉著眼向前栽去。

    段肖劍似乎早有準備,哈哈笑著,一把拉住他的衣領,沒有讓鄭清啪到地上。

    “魔法也要講基本規則的。”蕭笑冷眼看了半天,直到年輕的公費生稍稍清醒一點,他才慢悠悠的解釋道:“……我們通過‘世界之眼’旁觀的時候,視線會受到重力加速度的影響……所以說,如果你長時間盯著某處一動不動,會有一種從天而降,自由落體的感覺。”

    “這是錯覺,習慣了就好。”段肖劍拍著鄭清的肩膀安慰道。

    年輕的公費生臉色煞白,半天才把略微混亂的感官調整過來。

    “那獵賽還怎麼看?”他緩過神,第一時間質疑道:“如果某個地方正在狩獵……難道我們還要不斷轉移視線嗎?這豈不會錯過許多精彩的畫麵?”

    “你可以輕微晃動眼球,也可以偶爾眨一下眼睛。”段肖劍唯恐鄭清稍後找他麻煩,忙不迭的介紹經驗:“唐頓說還有一個好辦法,就是帶一副平麵鏡……”

    聽到這個名字,鄭清下意識的四處環顧。

    “唐頓呢?”他看了一眼段肖劍:“我就說今天有點怪怪的……沒有他在隊伍裏嘮嘮叨叨整頓紀律,真是不太習慣哈……”

    “唐頓被獵委會邀請,擔任今年解說員的副手去了。”蕭笑在旁邊幽幽的說道:“你好歹還是個公費生,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鄭清幹笑兩聲,立刻轉頭,重新看向漩渦之眼。

    習慣了動態的視野之後,那片小世界更深層的美景漸漸被發掘了出來。

    天上,饑餓的禿鷲成群結隊的盤旋著,窺視著;聒噪的鴉群仿佛一片片烏雲,不時從低空掠過;還有矯健的雄鷹,瞄準低矮草窠裏那些飛奔的小獸們,撲擊而下,滿載而歸。

    地上,高大的牧草間,牛羚、蹬羚、野馬等食草動物成群結隊覓食飲水;在它們四周,伏低身子的獅群在緩慢移動,睜大眼睛的獵豹在磨牙吮爪;小獸在母獸無微不至的照看,在大河的淺水區嬉戲玩耍,猙獰的鱷魚們恍若枯木,順水漂移,不時眨動一下眼睛,露出幾絲凶殘的目光。

    還有盤繞在山腰的巨蛇,吐著信子,冰冷的注視啃食嫩草的野羊。

    還有藏身石縫裏的火紅色螞蟻,晃動著觸角,站在荒蕪的大地上,守候著獵物的降臨。

    整個世界殺機四伏,到處都是獵殺與反獵殺的鏡頭。

    隻不過這些景象在鄭清看來,似乎總缺少點什麼。

    “妖魔呢?”年輕的公費生捅了捅旁邊的博士,語氣中透露出幾分驚訝:“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下麵那些動物應該就是一些普通野獸吧。”

    不論是凶殘的獅子、豺狼、獵豹、鱷魚,亦或是壞脾氣的山羊、蹬羚、野牛,又或者性格較為溫和的大象,都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而不是妖魔們血紅色的眼睛。

    即便不看眼睛,鄭清也沒有從那些野生動物的身上感受到野妖特有的凶戾氣息。

    “獵隊還沒有登場……還沒到放出獵物的時候。”蕭笑簡短的解釋道。

    “那獵隊什麼時候上場!”鄭清歎口氣,抬頭看了看下墜的日頭,有些心焦。

    “不要出聲……”蕭笑忽然抬起手,製止道。

    鄭清皺起眉。

    他也隱約聽到遠處飄來一段熟悉的曲子。

    “去獵場,去獵場……”

    這是那首經典的獵曲《去獵場》,對於巫師們來說,就如同《喀秋莎》與俄羅斯人的關係一樣。

    四周觀眾席間的人們仿佛同一時間聽到了那遙遠、縹緲的歌聲,許多人都跟著和聲唱了起來。

    年輕的公費生也忍不住跟著哼了出來:“去獵場,去獵場……”

    “獵隊們要入場了。”蕭笑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緊緊盯著一號獵場入口處的那座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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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去獵場
    去獵場,去獵場,

    披著鬥篷挎著劍去獵場,

    去獵場,去獵場,

    騎著掃帚與飛毯去獵場。

    乘著風去獵場,

    那裏有無盡的荒原與妖魔,

    在參宿的閃爍下,

    張開滴血的獠牙。

    穿過彩虹去獵場,

    背負著驕陽、明月與榮耀,

    法書亮起七彩毫光,

    是我們勇氣的見證。

    破開夜幕去獵場,

    沉默的森林深處,

    有一片寧靜的空地,

    巫師念出了他的咒語,

    一道,兩道,三道!

    巫師念出了他的咒語:

    斷竹、續竹、飛土、逐肉!

    ……

    ……

    斷斷續續的歌聲順著風兒從一號獵場的入口處傳了出來。

    即便隔著石門,聲音有些微弱,但一號獵場觀眾席上的年輕巫師們仍舊能夠體會到那些獵隊昂揚的鬥誌與熱血的信念。

    祝禱完畢,開幕式最關鍵的儀式便結束了。

    姚教授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眾人的視線,將這片空曠的天空還給了場間迫不及待的年輕巫師們。

    四周看台座椅背後掛著的喇叭花中適時傳出了百靈女巫動聽的歌聲。

    這點燃看台上壓抑已久的氣氛。

    “去獵場,去獵場……”

    每個人都跟著喇叭花裏的歌聲,嘶吼著,揮舞著拳頭,發泄著心底激昂的情緒。

    當第一支獵隊的身影出現在獵場邊緣的時候,四周看台上的氣氛被推到了最高潮。

    “去獵場,去獵場!!”

    所有人都在齊聲高唱《去獵場》。

    看台上,九有學院學生們所在的位置已經徹底化成了一片燃燒的海洋。

    一排排火紅色的旗幟、一條條火紅色的橫幅、一束束燃燒的火焰,還有不時從人群中躥上天的煙花,仿佛片刻之間,這片區域就徹底被九有學院的紅色所淹沒了。燦爛的煙花在看台上空彙聚成一個又一個火紅色銅錢的模樣——這是九有學院的標誌。

    開始鄭清還擔憂這種稍顯混亂的場麵會引起學校的不滿,引來糾察隊的幹涉。

    但當他注意到某些戴著‘紀律糾察’徽章的巫師悄無聲息的摘下他們胸前的,加入狂化的人群之後,終於放下了最後一點顧慮,大笑著,與周圍其他人一起揮舞起紅色的旗幟來。

    “咚咚,咚咚咚……”

    北麵看台上,穿著藍色袍子的星空學院學生們在看台上擺出一台台巨大的牛皮鼓。這些牛皮鼓被他們排出六芒星的學院標誌圖案,數十名鼓手赤裸著上身,露出渾身虯結的肌肉,揮舞著裹了藍布的鼓槌,伴隨著喇叭花裏的歌聲,將牛皮敲的震天響。

    尤其是星空學院的獵隊進場的時候,急促的鼓點仿佛雨打芭蕉、珠落玉盤一般連綿不絕,用回蕩的音爆聲粗暴壓製了獵場上其他學院的聲音。

    這自然會引起其他學院的不滿。

    比如亞特拉斯學院。

    作為虔誠者們彙聚的學院,亞特拉斯向來不缺乏提振氣勢的手段。

    唱詩班優美動聽的聖音、誦經團振聾發聵的神言,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教派學員形形色色的祈福、請聖、揚幡、祝禱,1輔以大大小小的三角體伴音,一時間西麵的看台上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一派神聖莊嚴的場麵,硬生生將星空學院鼓點中暴躁的氣息消弭幹淨。

    隻有阿爾法學院的學生們拒絕加入這場狂歡。

    也許十年之前,在這些巫師世家的孩子剛剛走進中學校園的時候,他們內心深處曾經有過那些莫名的衝動與熱血。

    但是現在,已經成年的他們或多或少開始接觸家族事務。成熟穩重的評語是這個階段的年輕人最需要的誇讚——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樣在獵場的看台上狂呼大叫,雞飛狗跳。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阿爾法學院的學生們甘願作為綠葉來陪襯其他三所學院。

    他們隻是不願意站在台前拋頭露麵‘丟人現眼’。

    擁有眾多管家、仆役的世家子弟們,隻需要寫幾份報告,家族自然會笑眯眯的送來充足的預算。

    大把的玉幣與金豆子撒出去,在這個世界,可以變出無數炫目的魔法。

    比如現在。

    阿爾法學院用邀請來的塞壬歌唱團壓製著亞特拉斯的唱詩班,那些女妖天籟般的歌喉與天仙般的模樣讓神祇們的光輝失色不少;阿爾法學院還邀請到米諾陶諾斯們在看台上大跳戰舞,用戰斧與嚎叫對抗星空學院的戰鼓;尤其過分的是,阿爾法的年輕巫師們購買了許多大型煉金道具,在看台上空大肆渲染各種神奇的場麵,令九有學院的紅旗與煙花相形見絀。

    即便是展示學院標誌,這些阿爾法的學員們也非常矜。

    “一群娘炮……”張季信抱著胳膊,陰沉沉的看著遠處阿爾法學員們那些矜持的笑臉,把拳頭捏的嘎嘣作響。

    開幕式舉行不久,他與辛胖子便在姚教授的祝禱聲中徹底清醒了過來。

    但清醒沒過幾分鍾,紅臉男巫便看到阿爾法以一所學院壓製其他三所學院的蠻橫行為,頓時怒氣暴漲,恨不能揮著鐵拳給那些偽君子們一頓‘愛的教育’。

    鄭清歎口氣,沒有反駁。

    事實上,他也幾次三番想要抽出法書,丟幾個惡咒過去,打斷那些壕無人性的敗家子。

    “普通的詛咒怕是對那些家夥沒什麼效果。”鄭清羨慕的瞅著阿爾法學院看台上空掠過的一串流星雨,幹巴巴的說道:“那些家夥每個人身上怕是都有一打以上的高級護符……還記得泰勒家族那個小狼崽子嗎?他十根指頭上全是魔法戒指!”

    “如果我們也有那麼多錢……”段肖劍喃喃著,歎口氣,舉起手中的旗杆,努力把旗子晃的更招展了一點。

    說話間,獵隊入場儀式已經接近尾聲。

    今年參加校獵會的二十支正式獵隊全部登場,站在遠處那一排排旗幟下,麵朝主席團,安靜佇立。

    每支小隊隻有五個人,全部獵手也隻有一百人,放在今天獵場上萬人的規模中毫不起眼。

    但他們靜靜的站在那裏,卻輕而易舉的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為他們才是校獵會真正的主角。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11 07:00
第108章 正式、預備役與不入流
    第一大學正式在冊的獵隊一共有二十七支。

    但是現在站在獵場上接受獵委會祝福的獵隊卻隻有二十支。

    “有七支獵隊因為去年表現不佳,獵隊積分不足,所以被暫時終止了‘入圍’資格。”對於鄭清的疑惑,蕭大博士還沒開口,張季信反倒出聲解釋了。

    “‘入圍’資格?”

    “就是直接參加獵會主賽事的資格。”宥罪騎士團的主獵手賣弄的補充道:“也就是校獵會上真正決定‘學院杯’歸屬的賽事……比如場下的二十支獵隊,可以直接進入爭奪‘學院杯’的獵場,而其他獵隊,包括那七支積分不足的獵隊以及其他準備衝擊‘正式獵隊’資格的‘準獵隊’們,則需要通過循環賽來爭奪入場名額。”

    “今年參加循環賽的‘預備獵隊’有九十一支,是近年來參賽規模最大的一屆。”辛胖子也抖落他從校報資料室獲取的信息:“但是真正能上場爭奪‘學院杯’的獵隊,校報那邊按照往年的概率估計,應該隻有八到十支獵隊……晉級率不足10%。”

    “也就是說,下麵那二十支獵隊屬於直接入圍決賽的隊伍。”鄭清總結道。

    “可以這麼理解。”

    “‘宥罪’呢?”鄭清忽然想起自家獵隊,忍不住追問道:“我們需要參加那個什麼循環賽嗎?”

    “想多了,小夥子。”辛胖子用肥厚的巴掌拍了拍公費生的肩膀,語氣有些蕭瑟:“我們這種剛剛組建的獵隊地位比‘預備獵隊’還要低一點,而且我們是新生,隻能參加新生獵賽……獵隊組建後都有一年的考察期,考察期滿,如果獵隊仍舊存在,而且獵賽積分符合要求,那麼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有資格參加循環賽了。”

    “但是根據《光榮的獵隊之路》的統計,大部分新組建獵隊的存活期都不足一個月。”張季信補充道:“當然,我並不是說宥罪……我們獵隊撐過這一年,參加明年循環賽的機會還是有的。”

    “撐。”鄭清咀嚼著這個微妙的字眼,感到有點心累:“我原本以為明年我們獵隊就能晉級正式獵隊了。”

    “哈!”張季信發出一聲怪笑,不知是想嘲諷自家團長的無知,還是在自怨自艾。

    “正式獵隊!”紅臉男巫用調侃的語氣補充道:“如果我們明年有了參加循環賽的資格,在循環賽中拿到第一,然後奪下‘學院杯’,那麼明年這個時候,我們的獵隊應該就能正式在巫師聯盟備案注冊了。”

    鄭清的目光滑過場下那二十支獵隊,在為首的幾名高大巫師身上停頓片刻。

    然後他立刻連連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年輕的公費生很有自知之明:“雷哲、奧古斯都這些大佬都在下麵,還有那麼多高年級的學生……除非我們開局就扔一道禁咒,掃平所有獵物,否則沒機會的。”

    “禁咒倒不至於。”張季信的嘴角抽了抽,顯然被公費生肆無忌憚的想法嚇了一跳:“‘學院杯’在巫師聯盟的諸多聯賽中屬於青年獵手賽事,大部分參賽者都隻是堪堪達到‘注冊巫師’的等級,甚至還有許多非注冊巫師……他們還沒有資格享受禁咒。”

    “聽你們的對話,我簡直以為我們獵隊隨時能丟出去一道禁咒。”辛胖子忙不迭在旁邊吐槽:“你們這些年輕人,想法很危險呐……”

    “正式獵隊啊。”鄭清一聲喟歎。

    “正式在冊的獵隊與注冊巫師一樣,都是非常沉重的榮譽。”沉默許久的蕭笑終於開口了:“除去能夠在巫師聯盟擁有的諸多權利之外,每一支正式獵隊每年都還有一次進出新世界的機會,這對於大部分巫師而言都是非常珍貴的機會,許多卡在進階邊緣的巫師可以通過這些機會獲取充足的資源……”

    喇叭花裏忽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博士的話語。

    這個聲音如此難聽,以至於播放這些聲音的喇叭花們都忍不住蜷曲起葉子,把花瓣張到最大的程度,似乎想盡快吐幹淨藤蔓中傳來的糟粕。

    蕭笑立刻閉上嘴巴,舉起手中的望遠鏡,看向主席台。

    周圍其他人也紛紛有樣學樣,舉起了望遠鏡。

    鄭清猶豫了一秒鍾,沒有看向主席台,而是繼續低著頭,順著望遠鏡之前調整好的焦距,看向獵場中按序接受祝福的獵隊。

    也許因為獵隊們距離喇叭花有點遠;也許因為獵場中那些紫色的喇叭花與看台椅子後麵青色的喇叭花不是一套係統;還有可能隻是因為正式注冊獵隊的獵手們定力足夠強大。

    望遠鏡中,二十支獵隊的獵手們都安靜的站在原地,沒有抬頭四處張望,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便是那位為諸位獵手賜福的榮譽副校長,也仍舊慢條斯理的撫摸每一位走上前獵手的頭,為他們祝福。

    噪音來的快,去的也快。

    眨眼間,舒緩的音樂便重新從喇叭花裏傳了出來,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

    喇叭花裏同時傳出的還有獵賽解說員渾厚、穩重的聲音:“……獵隊的賽前祝福儀式馬上就要結束了……即將開始的,是獵隊的賽前宣誓階段……”

    這個聲音對於天文08-1班的學生們來說,並不陌生。

    但許多人都對這個聲音現在就出現表達了一定程度的意外。

    “唐頓?”鄭清揚起眉毛:“如果沒有記錯的……我記得你們說他是解說員的助理?”

    “準確說是解說員的副手……”辛胖子撓了撓下巴,眼睛裏也流露出幾分迷惑:“而且據我了解,學校曆史上很少有讓大一新生直接擔任校獵會正式解說員的時候……”

    “副手意味著,當解說員遇到‘不可抗力’的麻煩後, 他們會接手後續的解說任務。”說到這裏,張季信臉上忽然露出幾分遺憾:“如果今天是新生獵賽就好了……這樣我們肯定可以避免一位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唐頓組建一支獵隊參加今年新生獵賽並不是一個秘密,宥罪騎士團有幾位成員還曾受到過班長大人的邀請。

    年輕的公費生撇了撇嘴,對自家主獵手消極的態度不置可否。

    與其期待巧合與運氣,他更希望能夠光明正大的打敗對手——即便他的獵隊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進行過一次正式的訓練。

    “剛剛應該隻是學生會宣傳部們出了岔子,所以喇叭花裏傳出了噪音。”蕭笑仍舊舉著望遠鏡,一動不動的盯著主席台,喃喃道:“也許你們現在應該看看老姚的臉色……嘖,我終於知道鐵青色是一種什麼樣的顏色了。”

    周圍的年輕巫師們齊刷刷的舉起望遠鏡,看向主席台。

    這一次,即便是鄭清也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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